第31章
來的時候車還不多，到了晚上，停車場卻停滿了車，徐振深倒了兩把車，才找到脫身的出口。
酒店離馮星辰住的地方近，方便送她回家，他離開的時候跟經理打過招呼，要他們留下席位，如果九點還沒回去就取消預訂。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九點前可以到。
馮星辰用紙巾擦了擦黏糊的手，小心地把蘋果核包起來，暫且放在了門上的凹槽裏，忽然聽見他聲音低沉地感慨，“小女孩的錢真好騙。”
她四處張望了一遭，反應過來他指的什麽，挺直了腰板，神色認真地争辯，“不是騙啊，他們都是我朋友，是我願意給他們的，怎麽能叫騙？”
“朋友？”
“嗯！”
他沉默半晌，“過幾年你就知道這個詞有多珍貴了。”
有的人只能算熟人罷了，要是沒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未必想和你産生交集。那些有感情的才能叫做朋友，因為利益關系在一起的只能叫夥伴或者同盟。
人看見美好無瑕的事物總有一種保護欲，徐振深不再說話，馮星辰卻較勁地講着自己的道理，“我也沒有花家裏的錢啊，車子也是盧伊人送的，我沒有損失什麽，為什麽不放過他們？要是讓他們賠錢，他們以後的生活怎麽過啊。”
他打了把盤子把車停到路邊，鎮定自若地反問，“她為什麽送你車？”
馮星辰語塞，低下頭，聲如蚊吶，“因為我之前借了她二十萬。”
他應了一聲，又問：“二十萬哪來的？”
她聲兒更小了，明顯有些心虛，“家裏的……”
徐振深本來不想教育她，可她的樣子着實惹人生氣，不禁沉聲問：“你拿家裏的錢算本事嗎？什麽叫你沒損失？不是你親手賺的錢就不是錢，不是你用錢買的車就不是車？”
馮星辰默不作聲，可憐巴巴地用手指絞着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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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振深緩了語氣，摸了摸她的頭，“你要珍視別人的勞動成果別人才會重視你付出的感情，不然你這麽做別人只會把你當笑話。”
“聽話，和那些人斷了，他們和你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和他們交往，除了累，你什麽也感受不到。”
不怪你不善良，而是你什麽也做不了，你期待的沒法到來，恐怕明白的那一刻只有失望。
活在世上的人做任何事都有因有果，有值得原諒的理由，三觀是人手一套的，可并不能因為這些說得通的借口不辨是非。
馮星辰不懂他的良苦用心，無比委屈，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淚水一下洶湧起來。她敏感的自尊心被打擊了，有點受傷地說：“我知道，可我明明能夠自己明白的你們為什麽不讓我自己悟！什麽都不準我做，我一點兒自由都沒有，到頭也沒有成就感，每天好壓抑好壓抑！你們都以為我什麽也做不好，我哪有那麽糟糕……我一想到我的人生是按部就班地沿着別人規劃好的路線走就好憋屈！都說人生苦短，年輕的時候不把我想做的都做完，我老了一定會後悔的！”
她的情緒越說越激動，徐振深的手還放在她的頭頂，聲音低沉，“誰不讓你做想做的事情了？你擅自改了志願家裏哪會不知道，再看看有多少事是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手讓你做的，就明白你有多自由了。”
假如照馮劍豪那樣說，要不是她是自己妹妹還懶得管她，她十之八九會炸毛，可他的話，卻很容易接受。
可以辯駁，卻無從出口。
徐振深又說：“你有身體健康的父母，得天獨厚的家世，哪樣不是別人羨慕不來的。你覺得按他們說的做會遺憾，可人一輩子就這樣了，無論怎麽做都會遺憾，所以才羨慕別人擁有。”
馮星辰被他說的破涕為笑，蹭着他打挺，徐振深一點不介意她把眼淚弄自己身上，說這些也不是為了哄她，捏了捏她的臉，輕聲責備，“又妄自菲薄了。”他話沒說完，很容易讓人想到上回他在地庫裏嚴肅正經地說的那番話。她心裏咯噔一下，以為他要找自己麻煩，卻聽他說，“我們這些過來人都能理解你想一意孤行闖蕩的心情，可你不知道希望你少走彎路的人看着你受挫有多心疼。”
你怨的是為你好，渴望的是對你好，不是每個人都會對你好，你遲早要面對無法容忍你壞習慣的陌生人。你根本不知道，你剛才在酒店說的那些，有多讓關心你的人心疼。
馮星辰本就心存愧疚，聽了他說的話更是豎起四根指頭對天發誓，“我保證以後不闖禍惹事，你說什麽都聽！”
徐振深見慣了她表決心，早就看淡了。
馮星辰佯裝不滿地敲敲玻璃，“為什麽從我認識你的那天開始，和你在一起，不是在你車上就是吃飯睡覺，我想你帶我到處玩啊！”
“之前忙——”
馮星辰沒等他說完，“我當然知道你忙啦，不然我還以為你生我氣呢……”
“生什麽氣？”
“就是泡你啊……”
徐振深不以為意，“沒關系，你還是小姑娘。”
被拒絕了可以再接再厲，怕就怕他像這樣完全不當真啊！
馮星辰霍霍磨牙，沮喪又心懷期待地問他，“徐振深，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明明就是一副心動了的樣子啊，為什麽還一本正經的……
徐振深說：“看着你成長很有成就感。”
不是指這個感覺啊！
馮星辰氣鼓鼓地決定和他絕交半小時。
半晌無聲，一片寂靜，他忽然問，“那天在路邊，你是不是把我認成明占了。”
她一下就破功了，“哪回啊？”
“算了。”估計她也不記得了。
馮星辰很讨厭說話說一半的人啊，氣急敗壞，“你知不知道女生都特別讨厭這倆字！”
他還是笑，“沒指望你喜歡。”
她郁悶地一口老血上下不得，攥緊了拳繼續跟他絕交，誰想他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停了車，縮起拳頭若無其事地和她的拳頭碰了碰，“那就喜歡你一分鐘。”
他又問，“夠不夠？”
馮星辰的臉燙得通紅，竟然厚不起臉皮說不夠。
***
春節沒幾天就要到了。
每年辭舊迎新的時候最是熱鬧喜慶，也是馮星辰最喜歡的時節，平時上學不賴床，可逮到了這麽長的假期，不和被窩相親相愛地共度美好時光簡直是對假期最大的不尊重。
家政阿姨掃地不斷撞到凳子腿，馮星辰用被子蒙着腦袋，半夢半醒地睡了一上午。朦朦胧胧中有人拉她被子，她看也不看是誰，擡腳就踹，一下就被人握着腳踝拖到了床邊，全身的重心都在肚子上，只穿了條內褲的屁股露了出來，然後就聽見馮劍豪的聲音，“年輕人這麽能睡。”
馮星辰一下就清醒了，羞答答地捂着光屁股跳起來，驚恐地看着回來拿東西的哥哥，“你怎麽能随便進女孩子的閨房？！”
“你這哪像女孩兒的閨房？”馮劍豪說着目光有意無意逡巡了一圈，床頭櫃上歪七扭八擺着她昨天畫的線稿，地上的瑜伽墊子上堆滿了她幾天沒洗的髒衣服，化妝臺上疊了幾本她讀了一半就換一本的故事書，光線昏暗，看起來更亂。
雖然沒什麽，但足以稱為部隊的人無法容忍的傑作。
馮星辰拉緊的睡衣的前襟，紅着臉說：“你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快點。”他說完就轉身關了門。
馮星辰松了口氣，一頭栽到床上，把臉深深埋進枕頭裏。過了一會，她緩過神來爬起來，換好衣服以後把髒衣服抱出去洗。
家政阿姨看着她抱着這麽一堆，趕緊放下手中的掃把接過去，她轉身去客廳的茶幾上找了幾袋零食吃。
她撕開袋子還沒吃幾口，馮劍豪又像和尚一樣念叨了，“熬夜晚起，早飯和中餐合到一塊吃了，飲食不規律，作息不規律，你看你還能這樣活蹦亂跳幾年。”
馮星辰真的不想大過年的和他吵架，但他真的大早上就讓她不高興，吃都不想吃了，把吃了一半的面包直接丢進了垃圾桶，冷着臉跟他争鋒相對，“接下來是不是該說我浪費糧食了？”
馮劍豪語氣頓時冷得像結了層冰，“一天不作渾身難受？”
如果他的語氣好一點，說不定她會做讓她不痛快的改變，可這麽一來，她連聽都不想聽了。
“我是看見你就難受！”她說着也不跟他共處一室了，拿起鑰匙頭也不回地往玄關走。
馮劍豪勾着她的手肘，一把就把她拉回來了，“什麽态度？我說錯你了？”
馮星辰賭着氣說：“你說的都對！”
馮劍豪忍氣忍得青筋疊起，“你再說一遍？”
馮星辰覺得他下一秒就能掐死自己，她一點不害怕，可想到徐振深那天和她說的話有點猶豫，服了軟，“我熬夜晚起不對，你也不能随便進我房間啊，打個電話不行嗎？”
“是我不該那樣。”馮劍豪和她各退一步，“那你現在上哪兒去？”
她把頭發從衣服裏撈出來，面色稍霁，手已經握上了把手，“睡了一早上出去遛個彎，中午吃飯前就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