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祝福

“何簁叔叔，我們回一趟中國好不好？”安皎若喜歡席地而坐，靠在男人的腿上，說話的時候微仰着頭，“瞾哥哥和汪淼要結婚了，半個月後是婚禮，他們，都是我很好的朋友，陪我去看看吧。”

“莫尹曌？汪淼？那個喝醉了的男孩子？”應何簁疑惑，這兩個人怎麽會被湊到一起的呢？他分明記得還有一個男孩子，好像是莫尹曌的搭檔。

“瞾哥哥被何意傷透了心，準備放手的時候和汪哥發生了意外，本來打算試一下，沒想到賠上了一輩子，也還劃算。”安皎若簡單的解釋了一下，雖然有些早，可她覺得雖然是少年夫妻，但這樣兩個人應該能夠走到最後吧。

當年自己年輕的情敵，兜兜轉轉竟然和若若的好友走到了一起，這世界上大概真的是有緣分的存在吧。

應何簁發現一個問題，他的小姑娘在有事要求他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叫他何簁叔叔，軟軟的聲音，聽起來倒也挺順耳的。

“何簁叔叔，陪我回去，好嗎？”

“好。”到底是不忍心，小姑娘的心思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那就如她所願吧。本來不敢的，可是想着有這麽一個勇敢的姑娘陪着他，還有什麽好介懷的呢？他還要守護這個小姑娘呢，怎麽能夠一直躲在這安逸的一角呢？既然決定了接受她，那就必須要做到放下過去，放下他的那些罪孽。

“謝謝你。”

回國的行程安皎若沒有告訴父母，下意識中她希望自己父母再看見他的時候除了心理上的健康，身體上也是健康的。

太長時間沒有聽到過大範圍的母語，不管是應何簁還是安皎若都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應何簁本以為自己這一生都沒有再光明正大的踏上這片土地的機會了，沒有想到，竟然是他的小姑娘把他從遙遠的大洋彼岸重新帶回了這片熟悉的土地，簡直就是上天給他的最好的禮物。

來接機的除了許執初一家和莫尹曌外，還有應何瑜，紅着一雙眼睛，她在那些叛逆的日子裏給父母給弟弟帶來了不知道多少的麻煩，看見被病痛折磨成這樣的弟弟心痛的無可附加。

安皎若看見這樣的情形，心中雖然有些同情，可她向來心狠，便朝着應何瑜的方向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應何瑜是一個人來的，看見安皎若禁聲的動作，張了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好無聲的用紙巾擦掉抑制不住的淚水，這是她應該償還的罪孽，連同父母的一份，一起償還給他，她想，自己這輩子是不是花光了弟弟的運氣，弟弟才會變成這樣子。

應何簁被送到宋子夕工作的醫院裏檢查，安皎若和莫尹曌在外面等候，“瞾哥哥，怎麽這麽急？”說着，安皎若打量了一下莫尹曌的動作。

“好你個若若，想什麽呢？”莫尹曌自然是注意到了安皎若的視線，“他的媽媽得了骨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末期了，想看看自己的兒子的婚禮，不然走的不甘心。我想着，就賭一把吧，總不能因為一個何意就對愛情失去信心吧。”

“何意有沒有找過麻煩？”安皎若斟酌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來，何意這樣的人性子浮躁，又帶着一些自以為是，怎麽會忍受自己曾經的女友分手之後那麽快的投入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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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沒有，不過還好，我換了個電視臺，導師推薦的，雖然節目沒有以前的那當出名，但是可以不用和他做搭檔了，時間也更空閑了，挺好的。平時遇上的話三水會幫我處理好的，雖然每次他都會嘲笑我眼光太差，可是他就是那麽個口不對心的性子，聽多了也就免疫了。反正我挺喜歡現在的生活的。”莫尹曌笑的溫柔，原本一個多麽瘋癫女孩子竟然變得那麽的溫柔。

也許，莫尹曌的瘋癫以後就只會出現在汪淼的面前。她曾經看過陷入愛情的男女的心理統計報告，愛情會讓一個人走向成熟。

“汪哥呢？”

“老人家申請出院，少不了他的陪同，還有婚禮的事情，雖然有我父母幫襯着，但他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幸好你今天回國，我才能偷的浮生半日閑。我下午就要回去了，你們的話，到時候不要忘了過來就好。對了，顏肆什麽都不肯說，不過婚禮的時候肯定會過來，到時候你自己試試口風，她應該有自己的考量吧。”

“手機沒有辦法修複回來，他的視力還沒有恢複，我不敢讓他回憶當年的事情，反正人都在這兒，要跑也跑不了，等他身體完全康複了，不用我動手，他也會把這筆賬一點一點的讨回來的。”安皎若的眼裏有一閃而過的狠厲，“攘外，必先安內。”

“若若，你比我要堅強太多也勇敢太多。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們夫妻兩個一定義不容辭。”

“呦，現在就開始說嗯夫妻兩個了呢，感情不錯呦。”安皎若笑着調侃着旁邊的準新娘，“對了，你們證領了嗎？”

“他爸爸那邊是說随我們，我父母對他還挺滿意的，雖然我們現在這年紀結婚實在是小了點，我父母倒是暗示着我不要忘了領證。他覺得這樣子對我有些虧欠，所以決定權在我手上。說實話，誰都沒把握我們能不能過一輩子，正常人相親結婚的時候我們都七年之癢了。然後我就決定聽随天意了。”莫尹曌一臉理所當然。

“骰子還是硬幣？”安皎若不難想象汪淼看見莫尹曌那麽聽随天意的做法的時候的表情了。

“當然是硬幣了，情況緊急，上哪兒找骰子啊。”莫尹曌翻了一個大白眼。

“所以，結果呢？”安皎若想到兩個人坐在地上，盯着轉動的硬幣，可硬幣一直都不停下的感覺，下意識的就笑出了聲。

“笑什麽笑，多好的方法啊。”莫尹曌不滿好友那麽不正經的态度，“老天爺說，我應該做一個好妻子。”

“恭喜。”安皎若有些詞窮，她好像除了損人能說上一大段的話，這種時候她總是，唉，詞窮。

安皎若把莫尹曌送到車站，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Ｈ市的房子已經很久都沒有住人了，幸好有鐘點工定時來打掃。應何簁下午被許執初帶去了公司，雖然看不見，但有些文件還是要應何簁親自簽名的。在安皎若追問之下，許執初才道出其實他每次去美國都會帶文件過去，在應何簁清醒的時候處理這些文件，應何簁失明的時候，許執初便把文件讀出來，應何簁的記性很好，聽過一遍便能做出決策。安皎若聽了很心疼，卻又無何奈何。

安皎若先去了趟超市，家裏應該沒有什麽東西了，她既然回來了，肯定是要重新開火的。安皎若也已經很久都沒有回到這裏了，循着記憶中的方向終于來到門口，拿出應何簁給的防盜門的鑰匙，開了防盜門之後還有一扇門，安皎若楞住了，當時好像不是這樣的，直到看到旁邊的指紋鎖，安皎若了然，拿出自己的指紋試了一下，幸好開了。奇怪，這裏怎麽會有她的指紋能開的鎖。

廚房還是幹淨的，不過調味品倒都是齊全的，大概是宋子夕叫人買的。安皎若把菜抄好端上桌的時候，應何簁正好回來，帶着來蹭飯的許執初的一家子，她覺得自己好像提前過上了中年婦女的生活。

“應何，你真的是挑了個寶貝啊。”許執初看見這一周菜肴，不無感慨，直誇安皎若賢惠，弄的安皎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啊，就是羨慕你們兩個廚藝都很好，我們兩個廚藝都不好，平時做飯，呃，都是互相嫌棄。”宋子夕解釋了一下，見安皎若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身邊的小正太身上，才想起來忘了介紹，“這是之淮，他還在我肚子裏的時候，你們見過的。”

“漂亮姐姐好，我叫許之淮，是爸爸媽媽的小天使。”小朋友主動撲到安皎若的懷裏。

安皎若本來只是想蹲下來和這個小家夥打個招呼的，沒想到小那麽熱情的撲過來，直接被撞的坐到了地上。

“呃，若若，這孩子從小見到漂亮姑娘就這個德行。”宋子夕尴尬的解釋道。

安皎若忍俊不禁，忍不住去逗一逗這個小朋友，“許之淮小朋友，你有點重了，告訴你一個秘密，男孩子太胖了是沒有漂亮姑娘喜歡的。”

許之淮不敢相信，把求助的視線投向了爸爸媽媽，看見他們嚴肅的點了點頭，眼睛眨巴眨巴，好不委屈，“漂亮姐姐，那你還喜歡我嗎？”

安皎若若有其事的端詳了一下小家夥，“嗯，我現在還喜歡你，以後就說不準了。”

“啊！不要啊！媽媽我要減肥！”小家夥感到人生沒有希望了，跑到媽媽懷裏尋找安慰。可是又發現晚上的飯菜明顯比自己家裏的好吃，只能把減肥的日程往後推，小家夥表示真的心好累。

Ｈ市天氣很熱，應何簁這一天也出了不少汗，可是洗澡就成了一個很大的麻煩，長期被禁锢在輪椅上的生活和靜脈注射導致他的肌肉萎縮，休養了半年才達到可以進行複檢的指标，總之，他現在是站不起來的。這裏不比療養院那邊，有特殊的設施，他有些後悔剛才自己急匆匆的把許執初趕回家裏去。

安皎若也有點不好意思，放好洗澡水之後，試了試水溫，才把應何簁推到浴室裏，“那個，何簁啊，我力氣不夠大，你可能會比較吃力。”先前應何簁瘦的只有皮包骨頭的時候，安皎若幫他清理身體都很吃力，何況這半年來，他被養回了不少肉，雖然還是很瘦，可安皎若畢竟是個女孩子。

應何簁面上少見的染了幾分羞意，他自己倒還好，什麽都看不見，可安皎若不一樣啊，他還記得小姑娘當初有多麽的害羞，“若若，抱歉。”

“我收下了，我就等着你康複了，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來，把衣服脫了。”安皎若雖然強撐着保持聲音的淡定，臉頰早已紅得滴血。

應何簁低聲應了聲好，聽在安皎若的耳朵裏，骨頭都要酥了。

折騰了不少時間才幫應何簁洗完澡，安皎若覺得他自己整個人都被汗水浸濕了，黏膩的厲害，懶得泡澡，直接沖了個淋浴，簡直不能太清爽。出來的時候看見應何簁旁邊還留了大半張床的空位，喜滋滋的跑過去了，反正，他現在也做不了什麽。

“何簁，等你在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回去給姨婆他們掃墓吧。”安皎若靠在他的身邊，明顯的感覺到了他的沉默，也不着急，安靜的等待着他的答複，許久，才繼續說道，“這也是何瑜姑姑的請求。”

“好。不過，你要陪着我。”

“我那麽讨人喜歡，姨婆看見我們肯定高興都來不及。”

趁着應何簁去公司的時候，安皎若回了趟學校。嚴教授看着這個自己曾經最得意的學生，自豪有之，遺憾有之。安皎若的學籍是後來許執初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轉到美國那邊去的，當時去的匆忙，忘了跟他提這些事情，後來還是經宋子夕提醒，才想起來忘了那麽重要的一件事情。

“那邊的環境，還适應嗎？”

“怎麽說呢，比這邊要随意很多，我除了上課的時間，全天都不待在學校裏也是都可以的。懷特先生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他的療養院裏，接觸一些臨床案例，學到了很多東西。不過，剛開始的時候，我有好多詞彙上的盲點，本來以為自己的英語已經不錯了，沒想到竟然那麽的差。”安皎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若若，該誇你什麽呢？你是天生的心理工作者，不光有天賦，還有足矣令人嫉妒的運氣。”嚴教授不無感慨，家境平平的小姑娘竟然得了應許實業的資助，而且還得到了懷特先生的青眼，這絕對是常人無法比及的運氣。

安皎若不知道要不要說出實情，嚴教授對她好是真的，可是他的勢利也是真的，應該是環境使然吧，對他，安皎若實在是沒有辦法做到像對待懷特先生一樣的親近。

兩人回到溫城的時候恰好遇上臺風，在市區的房子裏窩了兩天，應何簁看不見，大部分時間他都會讓安皎若把新聞讀給他聽。

應何瑜是在臺風過境之後回來的，因為她公司裏的事情比較多，也就空出了兩天假期，她到達墓地的時候，應何簁他們已經到了。看了看，她清明的時候送來的花束還在。

“姐，你來了。”應何簁跪坐在墓碑前，他腿部的肌肉沒法兒支撐着長時間的跪姿，聽到身後有聲音響起，便知道是他姐姐過來了，“對不起，沒有跟你說就跑回來了，不會待很久的。”

“何簁，我錯了，我不是故意要這麽對你說的。”應何瑜直接跪在了地上，“你回來好不好，你的家在這裏啊，回來好不好！當年我真的是一時氣話，你們都不在我身邊，我怕啊！明明是媽媽的腎本來就撐不下去了，我卻把它怪在你的身上，何簁，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說到最後，應何瑜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大概一直在重複着對不起。

“姐，沒關系的。”應何簁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怨嗎？怎麽可能沒有怨過，從小到大父母的偏心，姐姐又是個恃寵而驕的。可是，時過境遷，姐姐已經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了，她不再是當年那個被寵壞了的小女孩，她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個能夠獨自支撐起父母家業的女強人。這樣一個女強人，跪在父母的墓前，像個孩子般語無倫次的請求着他的原諒，“姐，美國那邊環境比較好，對我的複健會比較有幫助。你有空的話，帶上我的小侄子，你們一家來美國看看我吧。”

“好。我們一定會去的，一定會去的。”應何瑜抽噎着答應。

“何瑜姑姑，起來吧。”安皎若扶着應何瑜起身，看見應何瑜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應何簁的身上，“他需要一個人靜靜，他有他的心結，也許只有在這裏才能解得開。他從未怪過你，你也不用太過自責，畢竟，你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了。你從Ｓ市過來還沒有休息吧，先回去休息一下，你要是生病了他又要自責了。”

“好，我回去休息，若若，謝謝你，一直陪着他。”應何瑜看着面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站在自己的弟弟身邊，絲毫不遜色。

送走了應何瑜之後，安皎若跪在應何簁身邊，給長輩拜了幾拜，然後看着應何簁，堅定地說道，“姨婆，姨公，我是若若，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們的兒子的。”

“若若，難道不應該叫爸媽嗎？”應何簁微笑地說。

“不行，這個輩分亂七八糟的，就照舊吧，反正他們不會跟我一個小丫頭計較的。況且我們從小到大也不都是随便叫的嗎？”安皎若微笑着反駁。

“行行行，我從小到大都說不過你。”應何簁覺得一些一直壓抑在心裏的東西都消散了，像是臺風過後，陽光灑滿大地，安皎若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