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祝福
莫尹曌的婚禮,安皎若想了想還是沒有強求讓應何簁必須陪她去,本來以為他的視力能夠恢複的,可在安皎若殷切的注視下,他還是搖了搖頭。安皎若想,等莫尹曌的婚禮結束之後,他們回學校看看吧,也許安寧的環境會對他有好處。
賓客很多,有同學,有老師,更多的還是兩家的親朋,雖然是在酒店辦的婚禮,但汪家是書香世家,婚禮選擇了中式。安皎若站在旁邊,看着莫尹曌鳳冠霞帔,拖着厚重的裙擺,一把團扇,遮住了姣好的容顏。汪淼一身明紅地喜服,在司儀的提示下,吟了一首“卻扇詩”,才看到莫尹曌把遮面的團扇取下,本想再欣賞一下,可是司儀已經開始提示下一步了。
然後三拜之禮。行了三拜之禮之後,夫妻對坐,一個穿着唐裝的小朋友在兩人的周圍撒五谷,寓意兩人能早生貴子。因為現代人沒有留長發的習慣,尤其是汪淼的板寸頭,只能跳過合鬓之禮。接着汪淼還要在婚禮中三箭定乾坤:一箭射天,天賜良緣;二箭射地,地配一雙;三箭定乾坤,新郎接新娘入洞房。
在西式婚禮盛行的今天,安皎若對這些古禮也只停留在耳聞的境界,當時聽聞汪淼是有表字的時候,隐隐覺得他的家庭應該是個書香世家,可今天看到婚禮上他熟練的射箭手法,之前莫尹曌層跟她提過的六禮,還有這做工精致的喜服,安皎若才發現,也許汪淼的家族是流傳了千百年的世家,底蘊深厚。汪淼平時雖然吊兒郎當,如今倒有幾分唐代名流的風度。
按照古禮,莫尹曌本應該在房間裏等待丈夫敬酒歸來,但是汪家這一輩只有汪淼一個男孩,不知道是什麽理由,安皎若認為是一種傳承,是對當家主母的地位的一種承認,莫尹曌換了一套大紅的旗袍,長發用一只華貴的金簪挽着,上面點綴着紅寶石和翠羽,跟在汪淼身旁挨桌敬酒。
安皎若本以為自己做的一套簪子已經很不錯了,她原本就喜歡這種古風的東西,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沒什麽事情可做,就一直在鼓搗這些,倒是練出了幾分手藝,可看到莫尹曌頭上那只簪子不由得深深的自卑了,古老的點翠手法,大概之後這種傳承了千百年的世家才拿得出來了。
回到座位上,安皎若發現顏肆的位置被排在了自己的身旁,高中同學來的不多,只坐滿了一桌。和顏肆打了招呼,又問她要了聯系方式,顏肆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給了。
出于對同學的失望,顏肆畢業之後就退了班群,更換了手機,斷掉了一切和高中同學的聯系,會出席這次婚禮還是因為自己的祖父母和汪家有着一些世交的關系,請柬送來的時候才知道是汪淼的婚禮,便主動聯系了汪淼,于她而言,她只希望能在婚禮上見一見安皎若,秘密壓在心裏很多年,午夜夢回的時候總是陣陣冷汗。她曾在班群裏找過安皎若,卻發現她也退群了,手機也換了,和自己一樣,走的決絕。她一直在等待,安皎若想其一切時候,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四,你該知道,我車禍之後就是忙都不記得了,得虧瞾哥哥把我的位置安排在旁邊,不然我可就要尴尬死了。”婚禮現場有些嘈雜,安皎若特地揚了揚聲音,她希望至少這一桌子的人都聽得到她說了什麽。她始終懷疑,畢竟她的酒量是不錯的,沒道理被幾聽啤酒灌得酩酊大醉。
“若若,你這麽說我就不好意思了。”顏肆打量了一下同桌的人,一個一個的介紹道,安皎若跟着一一問好,氣氛才慢慢熱絡起來,本就是相處了三年的同學,話閘子打開了就沒什麽顧忌了,仿佛又回到了純真的高中時代。
“小四啊,你沉屍了那麽多年,竟然是汪淼把你炸了出來,不容易啊!”林婵調侃道。
“沒辦法,我也不知道汪家和我祖父有些淵源。我也不是故意沉屍的,畢竟我去支援大西北了,條件不允許啊。”顏肆忍着心裏的不滿,巧笑嫣兮。不得不說,林婵出落得很美,玲珑有致的身材,抹胸長裙配上恨天高,一進來就吸引了大部分年輕男士的目光。林婵報的是表演系,她偶爾會在電視劇中看見她的鏡頭,如果沒有當初的那件事的話,她一定會被明日之星的林婵圈粉。當真是天生适合吃這碗飯的,那麽小的年紀就學會了陰謀詭計。
其實來的同學大部分是家境優越的,大三剛結束,基本上都還是學生,承擔不了這筆開支。
“說這個幹什麽啊!汪淼的請柬簡直是太美了,人生中第一次見過這麽精致的請柬,汪淼到底是什麽來頭?”童梓畫不滿的看了一眼林婵。
“聽聞吳越之地有一古老的氏族,信奉五行之一的水,他們的祖先是伏羲與女娲孕育的第三個孩子,他們游歷四方,最終選擇了吳越之地,這個面朝大海的地方。經歷了無數次的戰争,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存在于人間,畢竟,這只是個傳說罷了。”安皎若心裏明白,這絕對不是傳說。中國古代婚禮習俗有那麽多,唯獨唐朝是那個信奉水的氏族所喜愛的,而且汪本就有水的意思。
這就可以解釋汪淼明明喜歡風投,明明想要做一個像應何簁一樣的風投手,卻選擇了企業管理。而且汪淼看起來那麽跳脫,當莫尹曌告訴她她和汪淼在一起了的時候,安皎若的第一感覺是,瞾哥哥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安放一生的人了,但是安皎若不明白,現在知道,這應該是一種文化的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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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你怎麽說的那麽神神叨叨的,等汪淼過來了,不就知道了嗎?難道是你心理學的太認真了,竟然相信這種玄學。不就是比我們和汪淼親近了些,這樣的家族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童梓畫明顯不信,自己當時怎麽覺得這個女孩子博學,值得交往,果然是她看走眼了,先是隐瞞了男友,又是斷了和所有人的聯系,還剩神叨叨的,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作為童家的繼承人之一,她從小就被灌輸着要嚴格斟酌自己的朋友是否對自己有最大利益。林婵這個人雖然心術不正了些,可到底知道對待童家應該是個什麽樣的态度,就沖這一點,林婵對得起哥哥的寵愛。
“是啊,若若這話說得,明明是我們的同學,說得好像是皇親貴胄一樣。人家富貴貧賤,無我們有什麽關系?”林婵抿了一口紅酒,儀态萬千,她向來知道怎麽讓自己的美最大程度的體現出來。
“是你們先問的,若若不過是随口說了個故事,怎麽就扯到汪淼身上了?你們這聯想能力也太豐富了。”顏肆聽了那兩人一唱一和,不由得火大。人真的是會變的,她還記得寝室的深夜,童梓畫帶着她們吐槽林婵的不是,卻又在第二天和她言笑晏晏,當時只覺得這個女生有些奇怪,卻沒有想到骨子裏竟然和林婵是一類人,真的是人以群分。
“小四,這裏是汪哥的婚禮,不用理他們。”安皎若低聲說道,“不過是不敢相信罷了,沒什麽好計較的。”
“大老遠的就聽到若若你在講故事了,果然你當年應該去讀中文系的,不然今天就是一代名作家了。”莫尹曌開口,難得的豔妝,整個人都有一種霸氣,“我與三水的婚禮,諸位給我一個薄面,若若是我請來的座上賓。”
“汪家最講一個禮字,自然汪家的客人也要做到端正,不然不管是誰,都沒有留下來的面子。”汪淼換了一身民國時期的長衫,鎏金的龍紋,氣勢逼人,“至于你們的疑惑,汪家祖上确實有過皇親貴胄。不過,對于汪家,你們不需要了解太多。”
“三水,你這麽護着若若,就算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是要吃醋的。”莫尹曌對汪淼這直來直去的性格實在是有點無奈,自己選的老公,哭着也要幫他收拾爛攤子,“先幹為敬。”莫尹曌舉杯,一飲而盡。
桌上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麽了,說着祝福的話,把杯中的酒水飲盡。安皎若看莫尹曌臉色泛紅,分明是有了七八分醉意,有些擔憂。
“若若,你要知真擔心你家曌哥哥,接下來的救,你幫我們頂了,誰都知道你安皎若酒量非凡。”汪淼順勢而下,笑着調侃道。
“別呀,自己的婚禮,哭着也要喝完。”安皎若笑的狡黠。
“好了,我們去下一桌了,結束了找你。”莫尹曌挽着汪淼的手,向下一桌走去,調戲這對新婚夫妻的聲音傳來,安皎若突然有些恨嫁,她和應何簁的婚禮會是什麽樣的呢?
桌上一時無言,安皎若安靜的吃着東西,這家酒店的菜色不錯。林婵和童梓畫的臉色并不好看,但也沒有發作出來。汪家?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家族,她倒要看看,溫城到底是哪一家的天下。童梓畫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是對同學要保持低調,不仗勢欺人,可現在,這些人都不算是她的同學了,适當的出一口惡氣又怎麽樣呢?本來只是想好好的參加一場婚禮,沒想到有那麽多的糟心事。
安皎若很疑惑,溫城這樣的地方大嗎?明明只是一個縣級市,一個人口超越發展的縣級市,童家是這個小城的商業霸主,很值得驕傲嗎?別說汪家這種古老的氏族,像應何簁一樣的新貴,他們也未必奈何得了。這個小城上更多的是像安皎若一樣的普通人,努力學習,離開這個并不發達的小地方,新增的人口不過是大山裏的打工者,需要驕傲嗎?
高中的時候,安皎若就覺得童梓畫喜歡掌控身邊的人的思想,想法一致的時候自然是皆大歡喜,想法相悖的時候交流簡直是痛苦,幾年沒見,她這種性格越發的極端了。
酒席散了,安皎若沒打算久留,給莫尹曌發了條短信,就離開了,她在擔心她家男人的午飯。所以離開酒店的時候,又打包了一份自己吃了覺得味道不錯的菜品。出去的時候,又碰上了林婵和童梓畫,被冷嘲熱諷了幾句。
安皎若本就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冷笑着回了一句,“你們這麽關注我,難道我當年的車禍跟你們有關?看來,我是時候約個心理醫生,有些事情,我還是想起來比較踏實。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啊?”說完,攔了出租車,揚長而去。
童梓畫心頭有些不安,但還是嘴硬,“你出了車禍和我們有什麽關系,帽子不要亂扣!”
林婵看見童梓畫惱羞成怒的模樣,只能安慰道,“她自己不就是讀心理的嗎?要是能想起來,早就想起來了,有必要在這兒打腫臉充胖子嗎?”
應何簁也算是适應了這種看不見的生活,每天依賴着安皎若,倒也是種新奇的體驗,聽到門響,“若若,回來了。”
“給你帶了外賣,那家酒店的東西都挺好吃的。嘗嘗?”安皎若把外賣包裝打開,拿了碗裝起來,她不太習慣拿着一次性餐具吃飯。
每樣菜都是她夾到應何簁的碗裏,喂飯喂菜這種事情做起來怪尴尬的,她倒是還好,對着這麽一張賞心悅目的臉自然是無所謂的,不過,她總是要照顧一下自家老男人的自尊心。
“去學校消消食?”安皎若問道,其實今天的天氣不算熱,再加上已經是太陽西斜的時候了。
“好。”
安皎若一邊推着輪椅,一邊講着婚禮上的趣聞,說到整個婚禮都是依照古禮進行的,“你怎麽一點都不吃驚?”
“你還記得當年他喝醉了,你讓我把他帶回家休息嗎?我那個時候就查了一下,查到他是吳越汪家的繼承人的時候,就查不下去了。我猜測那是一個古老的氏族,就翻閱了一下典籍,确定了我的猜測。這麽一個流傳了千年的家族,結婚時用古禮有什麽好奇怪的呢?只是沒想到那家人那麽低調,不過,古老的氏族好像都是如此,他們注重每一個子孫的教養,也對自己的家族非常的保密。”應何簁解釋道,“若若,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有錢人都是出自改革開放之後的,但是那些真正的貴族,你根本沒有辦法認出來,他們的存在,也被他們自己抹除的玄之又玄,只是他們歷經無數次的戰亂之後恪守的生存之道。”
“天吶!這簡直不敢相信。”安皎若驚嘆。
“若若,你的聲音太假了。”應何簁毫不猶豫的戳穿了女孩的小把戲,“我看的典籍還是你托我找到的呢。忘了?”
“真不記得了。”安皎若讪讪的笑了,大概是她随口一提,卻被男人放在了心上,她當時無聊在書房裏翻閱,恰巧發現了這本典籍,她還以為這是應何簁的藏書呢。
盛夏的校園其實并沒有什麽特別迷人之處,不過學校的綠化做得很好,校園內外有明顯的人能夠感受得出來的溫度差。晚間來學校裏散步的人不少,門衛也懶得管,倒是便宜了兩人進去。
安皎若推着輪椅,繞着學校走了一大圈才到操場,正巧運動員訓練結束,“運動員真的好辛苦啊。我記得當年還吐槽過運動員生活自在,現在想想真的很過分。”
“若若,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道路。”應何簁閉着眼睛,很久都沒有這樣,什麽東西都不用想,每天他的小姑娘都會在他的耳邊說着瑣碎的事情。看不見了,不用面對工作,不用想着那些爾虞我詐。
“應何簁,醒醒吧。”好像有個聲音這麽告訴他,“你不應該是這樣的,應何簁。”
他應該是什麽樣的?應該是什麽樣的?現在這樣不是他嗎?
“何簁?何簁?你怎麽了?”安皎若奇怪,她感受到了男人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正常。
“若若。”應何簁勾唇一笑,少見的風華萬千,反手把女孩拉到懷裏,在女孩詫異的眼光中,準确地吻上了她的唇,輾轉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