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是學校附近過年後剛開的一家ins風十足的餐廳, 整體是清新的鵝黃色調,主打的甜品則是抹茶, 這兩種顏色簡直不要太鮮妍明媚, 更與此時的早春主題十分搭配。

不出所料,這裏很快就成為了女生及情侶們的網紅打卡地。

這天中午, 早早占據了餐廳最佳靠窗位置的是四個女生,就是程愫祎宿舍的四個女生。

其實程愫祎上大學後并未真正住校,不過學校分配的宿舍在, 畢秀珺每個月會來給她換洗床單保持潔淨。

這是顧予纾要求的,他上大學時也是這樣,宿舍費反正也沒幾個錢,留着有時中午可以去休息一下。

程愫祎人緣好,盡管很少去宿舍, 也還是與三個姐妹迅速打得火熱, 中午顧予纾不來陪她一起吃飯的時候, 她們常常聚餐,當然顧予纾将四個女孩一起帶上吃飯的情況也不少,于是他們全都挺熟。

此時三個女生吃得開心, 将捧着一盤沙拉的程愫祎打趣得熱火朝天:“你這天天吃草真的要堅持到下個月嗎?太佩服你了!女人對自己狠起來真是……別說兩肋插刀了,簡直全身插刀都不在話下呀!”

程愫祎可憐巴巴地搖頭:“不光下個月……下個月只是拍婚紗照, 婚禮還在暑假, 所以我還得堅持三個多月……”

三個姐妹齊齊做暈倒狀。

程愫祎郁悶地說:“我也吃不下啊……看你們吃大魚大肉喝奶茶,我簡直眼都綠了好嗎?可誰讓我易胖體質呢?唉,可想想這輩子八成也就結這一次婚, 還是咬咬牙挺過去吧,不過幾個月嘛,一定能做到的!”說到最後,她以咬牙切齒來給自己打氣。

她那句“這輩子八成也就結這一次婚”讓三個姐妹嘻嘻哈哈半天,然後彼此議論起來——

“話說我們幾個當伴娘的,是不是也該減減肥啊?到時穿禮服對身材要求很高的!搞不好我這輩子能穿的最貴的裙子就是沾顧太太光蹭到的這條伴娘裙了,不能辜負了它啊!”

“咱們是當陪襯的,你的明白?新娘子要美,你要這麽美幹嘛?”

“艾瑪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以為咱們減了肥就能比愫祎美啊?特別她那身材,咱們先天不足,瘦了也只是排骨而已!”

“卧槽這話太經典了!”

“其實我媽說女孩在這個年齡嬰兒肥的,大幾歲就自然會瘦了,都怪校草學長太心急,非要這會兒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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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會兒了,咳咳,看登記時間啊同學!人家去年都領證了啦,趕在愫祎滿20歲啊,這得多迫不及待啊我的天!要不是愫祎強迫症非要美美地當新娘,寒假都該舉行婚禮了!”

“哎呀,講真,要是我也有這麽個校草老公,還這麽愛我,讓我對自己多狠都沒問題啊!”

有一次顧予纾請她們全宿舍吃飯,走到校門口遇見了一位師姐,這位師姐同程愫祎宿舍那個叫羅婧的姑娘一起上選修課認識的,立馬給她發微信:“今天看顧予纾跟你們走在一起?!”

羅婧沒頭沒腦地回複:“對呀,他是我同宿舍丫頭的男朋友,你認識?”

師姐發來一串驚嘆號:“!!!豈止認識!你們也就是晚進來兩年了,他畢業前可是咱們校草啊,誰不認識他!當然他不認識我們就對了……”

從那以後,宿舍姐妹們就都管顧予纾叫校草學長了。

這些話羅婧可以跟大家分享得津津有味,但其實那位師姐後面還有一句話,是不方便當着程愫祎說出來的——

“你同宿舍丫頭怎麽命這麽好啊,我看她背影一般啊,有點微胖?”

羅婧當場反駁:“你就是那種容易被背影殺欺騙的淺薄人士吧,人家臉很好看的,性格更好,那叫一個人見人愛!而且什麽叫微胖啊,那叫有料懂嗎?”

想到這裏,羅婧又擡眼看了看對面的程愫祎。

自從敲定了拍婚紗照和舉行婚禮的日期,程愫祎就開始節食運動,争取能将最美的婚紗穿出最佳效果。

此時已經大見成效,她除了胸部依舊傲人之外,其餘部位都明顯地瘦了下來,她本就是小骨架,此時四肢纖細,整個人更顯嬌俏勻婷。

其實她以前也屬于小臉,不光臉盤子小,還不怎麽長肉,光看她的臉絕不會覺得這人是微胖,所以此時她臉部變化并不大,卻與身材完全契合搭調了,不知是整體襯的,還是減肥畢竟還是對氣質有了微妙的調整,她的臉也更顯得好看了,那同窗近兩年之後早已看慣的霧眉星目越發顯得雍容又溫柔,一颦一笑一個顧盼,都能輕易地橫生媚态,牽人心神。

所謂大美女驚豔,小美女耐看,她曾經是後者,此時則介于這兩者之間,有一種并無進攻性的柔和驚豔,以及日久彌醇的耐看。

程愫祎并沒有注意到對面羅婧滿含欣羨的注視,她将盤中沙拉吃了大半,感覺飽了八分,但也知道這些沒油水的食物沒多久就會消化一空,于是又擡手招來服務員叫了個果粒酸奶。

就在服務員應聲而去的那一剎那,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最近常有……

像是被人從旁注視,然而每次循着感覺的方向望過去,又一無所獲。

“怎麽了?看什麽呢?”

程愫祎扭回頭,對納悶兒的姐妹們搖搖頭:“沒,沒什麽。”

大家也沒在意,繼續聊天去了,而程愫祎聽到餐廳裏一直低柔播放的音樂響起了周傑倫的《回到過去》。

這音樂的音量調得十分恰到好處,如果你無心,可以完全注意不到它在播放,但若你沉下心來專注,又能毫不費力地聽清。

想回到過去,試着讓故事繼續,至少不再讓你離我而去……

程愫祎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三年了。

這三年裏,每每接觸到回到過去的話題,或是情歌,或是重生小說,或是穿越影劇……都會讓她莫名地緊張,緊張到莫名憂郁,呼吸困難。

其實有些事情,對于還沒滿二十一歲的她而言,過去三年,也就好像過去了半輩子。

後來,那個人,再也沒有音訊。

這件事她沒有細想,只知道每次與顧予纾父母團聚,拉起家常時她都特別擔心他們突然提到那個曾經半是養子的人,甚至……他會突然出現。

過度的擔心,往往與過度的期盼太像了,難以分辨。

過度的……期盼……

她騙不了自己,她非常非常想知道他後來過得怎麽樣,可她并不真的想再見到他。

是他要離開的,他不要她了,她的自尊也不會允許自己再想見他。

想知道他過得怎麽樣,其實是想知道他過得不怎麽樣吧?

這算心腸歹毒嗎?是向來善良柔軟的她心裏留下的一個醜陋的疤?還是一個理性人的自我保護機制啓動之後自然就會作出的反應,最真實而再正常不過的前任效應?

可他過得怎樣或不怎麽樣,又同她還有什麽關系呢?或許如他在那封信中所言吧,他就算再努力,登上了他所能達到的人生巅峰,也還是無法同起點就在他終點之上的顧予纾相比,所以,他現在如何,将來又會如何,根本就沒有任何值得她挂懷的意義。

其實,當時那段糾纏……也不過就是短短幾個月的事情,在漫長的三年面前,又算得什麽呢?

可心裏總也紮着一根刺,拔不出,也化不淨。

也許是因為當時沒有好好說再見,就那樣突然得到一個通知,收到一封信,就是訣別了,被單方面地通知分手,連個回應的渠道都沒有,連對他說好啊我正想分手呢我巴不得分手呢謝謝你把我開不了口的話先說出來,都做不到。他的手機連同手機號,都一并留給了黃師傅,但黃師傅一人不需要兩個號,大概沒多久也就作廢了吧?程愫祎對此并不了解,她不可能再去聯系那個手機號,沒必要,也沒那份堅強。

而那個通知分手的人,是那個曾經那麽熱烈地,要跟她在一起的人。

先說愛的往往先說分手,愛情就是如此,主動的總是同一個人,無論是為什麽而主動。

這樣一份不甘,卻沒有任何出口,她能同誰說?與她最親的人是顧予纾,而最不能說的人,就是顧予纾。

就算有別人可說,大概她也說不出口吧。

那段感情,那種關系……見不得光,見不得人,甚至從來就不該開始,在過去之後,就連面對自己都要羞慚得無地自容無以自處。

又有什麽資格去為它難過?

也許從顧予纾那裏聽說他要走,以及從他那封信得到确認時,她心裏是隐隐松了口氣的。

但還是不一樣,如果不應該,那也得是她開口說分手,她先主動說不要,才不是被抛棄。

這是一種雙重的自厭自恨與無法面對——既為了自己曾經的兩面周旋同事二夫,也為了自己的突然被分手。

那樣一段放在心裏想都無法放任自己肆無忌憚地想得透徹的回憶,原本覺得或許更容易忘記,豈料卻因為沒有了斷且無法宣洩而就此不尴不尬地囤積,如鲠在喉,讓她始終陷在一團亂麻之中——既後悔,又懷念,既羞愧,又向往。

是她太貪心吧,顧予纾給她的愛,大約已抵上n對尋常情侶的愛意,還要多一個人做什麽?

可也怪不得她,那時的顧奕擎給她的愛,也能抵上n對尋常情侶的愛意,一不小心,她就那樣無辜又被動地,讓他們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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