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次日清晨六點, 程愫祎就已被叫醒,起來洗頭洗澡, 出來時造型師剛到。

吃完早餐已經七點, 就開始換婚紗做造型。

吉時定在下午兩點,婚禮時間倒還早, 只是看天氣預報下午會有雨,所以跟攝影師約的是早上就到現場拍照,留足路上的時間, 算下來其實安排也很緊湊了。

定妝後,造型助理也已将後面要換的兩套禮服整理好,時間将近九點,程母進來通知,接親的車隊來了。

一聽到馬上要同顧予纾會合, 程愫祎油然萌生出些因儀式感而帶來的微微緊張, 同時卻也隐隐松了口氣。

雖說要低調, 但這座富庶的城市就算是普通人家接親也都有浩浩蕩蕩的豪車組隊,如果他們沒有,反而因為太過異類而引人矚目了。

程愫祎娘家沒有任何一個親人在, 本來是打算除婚車以及接岳母、伴娘、造型師等工作人員的兩三輛車子之外,其餘就空車跟随好了, 卻沒想到媽媽人緣好, 居然從療養院請了好些朋友,倒是将車隊全部熱熱鬧鬧地填滿了。

程愫祎被顧予纾抱到婚車上,一關門他就摟緊她, 滿面緊張與心疼:“寶貝冷不冷?”

程愫祎搖搖頭,扯了扯雪白的貂皮披風:“有這個呢。”

顧予纾不滿意:“就這麽短一截,完全裝飾性的,哪能保暖!”

其實程愫祎是真沒覺得冷,畢竟是南方,只要不是一波冷空氣新鮮襲來的日子,12月下旬也還有接近10℃,而且年輕的身體不畏寒,在露天裏也沒走幾步,只要想着是打扮得美美的做幸福的事,就更是打心眼裏透出暖意來。

是的,這是幸福的事,畢竟,她并不是嫁給不愛的人。

新郎新娘就位後,後面的親友團也都紛紛上車,兩排車門接二連三關上,車隊便緩緩啓動,出發。

這是游玩的淡季,郊外的公路上車子很少,兩邊的原野也因韶華落盡尚未重生而頗顯空曠冷寂。

顧予纾看着窗外,有些遺憾:“今天拍照可能不會太美,季節不對,不過這家攝影工作室很厲害,看他們以前的作品,四季都各能抓住亮點,應該也不會差。”

程愫祎十分敏感,立刻想到都是因為她,原本定在夏季的婚禮才推遲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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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盛夏時節,花草葳蕤,樹木蔥茏,藍天白雲,無論是新人還是賓客,在室外穿着單薄禮服也毫無壓力,是比現在好辦多了。

明知顧予纾不是怪她,她也仍舊心懷愧疚,抓住他的手。

她在心裏說:我以後都會好好愛你,不會再辜負。

像是冥冥中有神靈聽到了這句話,并當即作出某種不太友好的回應一般——

車子突然猛地一抖又一歪,向馬路邊沖去!

司機反應及時,迅速猛打方向盤急踩剎車,後面的車隊估計也受驚不小,一串尖嘯聲中,搖搖晃晃地跟着停了下來。

程愫祎坐穩後驚魂未定地發問:“怎麽了?”

顧予纾摟緊她,蹙眉道:“爆胎了?怎麽會出這種問題!”

司機也附和應該是爆胎了,下車去看。

顧予纾感到一種不祥,迷煙鬼霧一般往心頭籠罩而來。

他挑選的婚禮策劃方肯定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那麽就是有人搗鬼?

他回頭往後窗外看了一眼,臉色一變。

顧予纾轉回來,程愫祎正打算随他望過去,他及時遮住她的視線,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在她臉上親了親:“你在車上等着別動,我下去看看。”

程愫祎扯住他:“讓他們看不就得了,你穿得也很少啊!”

但顧予纾不及回答,已經下了車,程愫祎跟着望過去,陡然之間大驚失色!

她提着裙子追下去,望着那從後面車上緩緩走過來的兩個人,語塞失聲。

另有一群蒙着面操着家夥、一看就不是善茬且不懷好意的人,從旁邊田埂下圍了上來。

顧予纾望着那個打頭的年輕人,沉聲問:“這位就是周維吧?這是……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幫我?”周維冷笑了一下,不屑與他虛與委蛇,調轉目光看向程愫祎:“愫祎,我還在等你來找我呢,你怎麽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給別人當新娘了?”

程愫祎瞪着他,又氣又怕:“你……你是怎麽混進來的?”

她還沒搞清楚他是怎麽突然出現的,可要說一切就這麽巧,車子剛好在這裏出故障,他們剛好守在這裏,那也太超現實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的人早些時候——應該是就在療養院的時候,就已經混在迎親隊伍當中,偷偷對婚車的輪胎做了手腳。

周維勾着一邊唇角笑了笑,沖側後方扔了個眼神:“那要感謝咱的好媽媽呀,不忘舊情,把老朋友請來參加寶貝女兒的婚禮了呗!”

程愫祎順着他的目光望向他身後,那個猥瑣的中年男人……

心突地一沉的同時,她的腦海裏也電光石火一般,頃刻之間雪亮一片!

原本程母和四叔夫婦是失聯狀态,但四叔跟着周維查到了程愫祎眼下的情況,很容易就能找到住在療養院的程母。

他讓老婆前來敘舊,不明就裏又心善溫厚的程母當然熱情接納,并自然而然地給了他們婚禮入場券,又因為顧予纾此前為了不讓她多心,再三強調她有邀請權,無需知會,她也想着他們忙,這麽點小事就不必拿去打擾他們了,于是就沒提。

至此,女兒女婿以為的所有保密措施全數化為泡影……

程愫祎和顧予纾對程母的朋友自來親善感激,也因為沒想到而毫無防備,接他們之前并未監查,這個老流氓帶着周維,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混進來了!

其實顧予纾并沒有托大,他安排的車隊司機全都是從公司保安部調過來的,只是尋常公司的保安又有多少能真的是專業水平?他們不過比普通人稍微勇武一點、受過些培訓罷了,比之周維找來的這些地痞流氓并沒有質的優勢,何況對方人多勢衆。

此時保安們全都下車警戒,但周維的人個個手執兇器,只要分出一車一個,就可以輕易将全是老弱婦孺的賓客扣住,無法下來幫忙。

就算下來,也幫不了太多忙吧……

程愫祎看了眼手機,絕望地發現這裏居然沒有信號!

如今最大的指望,就是沒信號的只是她這家運營商、她這部手機,但願其他人能有至少一部手機嘗試成功,盡快發出求救信號吧……

不得不承認周維他們這一遭委實策劃周密,這個地方選得很毒:離開了療養院區域,卻又離城區還有相當一段距離,荒郊野外,手機信號不好,報警求助都很困難,沒有攝像頭,事後難以取證,偏偏附近有一片小樹林,對于他們的人而言,是天然的潛伏點。

不知周維尋了怎樣的高手,竟能将爆胎地點控制得如此精确……

程愫祎一眼掃到路邊一排歪着的鐵釘,一下子就明白了。

就因為擔心不夠精準,這兒還備着後招呢。

對方如此處心積慮,自是志在必得。

程愫祎再開口,聲音已被極度的恐懼與絕望撕破:“你到底要怎樣?!”

周維聽問,怨毒地盯住顧予纾:“我要怎樣?我還想問你們呢!顧予纾,我本來可沒打算動你的啊,我只是要除掉顧奕擎,那可是你情敵,你特麽是不是腦殘了,居然護着他?人不犯你你來犯人,把我兄弟全都打散了,這好事是你幹的吧?呵,你這麽逼老子,老子不跟你拼了這輩子就枉為人了!

“你以為沒了那些人我就找不到幫手了是吧?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難道全天下的好漢都能被你遣散不成?只要出錢,什麽人買不來?別以為只有你才有這份錢!問題是你有這個錢,你敢這麽幹嗎?你敢豁出去先把我殺了嗎?你不敢,那就狹路相逢勇者勝咯,誰更不要命就誰說了算!”

程愫祎看周維和四叔一人抽出一根鐵棒往顧予纾逼近,擋到顧予纾跟前來的保安雙腿都在微微發抖,她簡直快要瘋了,沖上去也擋在顧予纾跟前:“周維!你要怎麽樣才肯罷休?你已經成年,法律不會再給你優待,這次你要是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就不是坐牢的問題了,你是不想活了嗎!”

周維答得斷然幹脆:“是!我不想活了!我他媽坐個牢出來,發現自己什麽都沒了!家窮了,別人瞧不起了,爹媽老了,老不死的天天除了罵我什麽也不會……我什麽指望都沒了,還混什麽混,不如拉上仇人墊背,一起死!我想死他不想死,虧的是他,老子賺到了,哈哈哈哈!”

生活在陽光下的人很少能想象到,原來牢獄生活不但未必能夠讓一個人改邪歸正、受到震懾之後更加敬畏法律,反而有可能讓他們因為失去許多東西而潑皮破落索性魚死網破。

顧予纾用力将程愫祎拉到身後,牢牢扣住她,低聲半喝半哄着不讓她再出頭,但她知道周維主要是沖着他,拼命掙着要往前面沖:“周維,當年的事根本就不能怪我們家!是學校查的你,是學校報的警,你恨也恨不到我們頭上來,當年處理你的人誰有錯?你又能報複得過來嗎?”

周維冷哼道:“如果不是你們最先去挑事,學校難道不是更想息事寧人?如果不是你們打招呼要從重處理,我會被塞到成年人那裏去?老子在裏面受了多少苦,今天統統要還回來!”

程愫祎紅着眼斥道:“你憑什麽說是我們害的?你有證據嗎?不過都是無端的推測罷了!”

周維怒氣沖沖:“老子又不是警察,知道事實就好,要什麽證據?你們想仗着這個吓唬我,做夢吧!”

程愫祎眼看他就要打到跟前,急得快要哭出來,只能盡量拖延時間:“就算是那樣,還不是因為你想做龌龊事!他是我男人,你要他怎麽辦?你也是男人,如果有人這樣欺負到你頭上來,你能忍嗎?”

程愫祎本是心慌意亂之下随口的一句話,不料卻比剛才的說理更能觸動周維,他原是個情種,聞言深以為然,不由踯躅,行動一滞。

程愫祎見狀,連忙用力将顧予纾往車上推:“你快進去,鎖上車門!”

顧予纾當然不肯,而周維突然發現他們的意圖,頓時回過神來,勃然大怒:“想跑?沒門!”

就在此時,攔着他的保安都被四叔和另外幾個小喽啰打趴下了,他舉起鐵棒朝顧予纾疾速奔來,程愫祎肝膽俱裂,突然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道,合身撲在顧予纾身上擋住:“予纾!”

周維眼前一亂,程愫祎的身形讓他忽而猶豫,鐵棒在她頭上猛然凝滞。

就在此時,一條手臂将他往旁邊一拽,另一只手行雲流水地将武器奪下,順勢就手将他打翻在地:“滾開!”

程愫祎定睛一看,整個人頓然石化,而将她迅速摟進懷裏護到身側的顧予纾失聲驚呼:“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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