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晨光14

窦嬷嬷應了一聲, 走出內殿, 朝兩個帶福姐兒前來的嬷嬷點了點頭。福姐兒被人一左一右架着,按在地上。

隔簾瞧見趙譽猛地回過頭來。

彩衣慌得跪了下來:“嬷嬷,我家貴人犯了何事?還請告知。”

一個嬷嬷冷笑一聲, 将彩衣推跌在地, 揚手一個耳光, 就朝福姐兒揮去。

一掌下來, 福姐兒只覺臉頰火辣辣的, 疼痛感還沒上來, 頭已經昏暈了,眼前什麽都看不清。一絲血跡從嘴角溢了出來。

太後身邊的人都是久在深宮的,浸淫多年, 對付人的法子多得是, 掌嘴用刑也是輕車熟路。

彩衣見福姐兒臉蛋登時紅腫了起來,生怕将她這張臉毀了,屆時皇後娘娘還有什麽盼頭?撲上來又哭又求,自己也挨了好些下。

屋裏趙譽兩手攥拳,盯着那仍滴溜溜晃動的珠簾。

太後見他關切的模樣,心火更熾,低聲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後宮的事, 後宮人來管,您就當瞧不見吧!”

這話說得已是極重了,就差沒有指着趙譽的臉罵他耽于美色,趙譽握拳的手緊了緊, 抿住嘴唇沒有言語。

只聽外頭極脆的巴掌聲,和彩衣的哭叫。

卻沒聽見半點從福姐兒口中溢出的聲響。

太後敲了敲桌案,沉聲道:“皇上請坐。”為着個女人,堂堂君王方寸大亂,成什麽樣子?

趙譽抿唇坐了,宮人上了茶,趙譽接過,直接飲了,茶水燙得舌尖發痛,趙譽将茶潑到地上,手一掀,将茶盞擲在桌上。轉過頭直視太後的眼睛:“母後,你知此事不怪她。您這般懲治于她,打得不僅是她的臉,更是兒子的。”

太後心裏失望已極,搖頭看着趙譽,眯着眼道:“皇上,你聽聽!你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什麽話?什麽時候開始,本宮連一個六品貴人都不能動了?換在以往,換成是旁人,皇上可也會為她如此頂撞本宮?本宮多年不理事了,後宮有蘇皇後和溫淑妃,前朝皇上英明決斷,十五年來皇上從來沒出過岔子,偏偏在這個賤人進宮後,皇上就幾番亂了陣腳,本宮若再縱容,此人豈非要登了天?”

趙譽垂眸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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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又道:“皇上,您從來不會在美色上頭犯錯,後宮多年平和,不就因着雨露均沾從無偏倚?聖心一旦有了偏頗,還談何安寧?”

趙譽抿了抿唇,未答。

太後正欲再說,聽得外頭忽然傳來凄厲的一聲喝叫:“貴人!”

趙譽坐不住了,登時起身,從屋中踏了出去。

太後臉色難看極了,喊他:“皇上!皇上!”

趙譽徑直走出側殿,簾子一晃,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前。

隔着丹樨,見她倒在地上,彩衣臉上也挂了彩,哭哭啼啼将她扶着。

那兩個行刑的嬷嬷抓着福姐兒的衣裳正待将她揪起來,趙譽走上前,一腳踢在一個嬷嬷腰後。

那微胖的嬷嬷尖叫一聲,回過頭來,見趙譽面色沉沉,慌忙跪了下去。

彩衣攙着福姐兒,眼淚漫了一臉,哭道:“皇上,貴人……貴人她……”

趙譽俯身将福姐兒打橫抱起。

稚嫩的人兒身量小巧,那般的輕。

趙譽凝眸朝她臉上看去,冰潔的臉蛋兒紅腫了,嘴角都給打壞了,滲出許多血絲。嘴唇咬破了,引他忘情親吻的櫻唇腫得破得不成樣子。

趙譽眸色深深,面色辨不出是何表情。窦嬷嬷是太後身邊頗有資歷的,也只得她能勸一句,躬身在旁道:“皇上,您若這時帶了貴人走,太後可就真傷心了……”

太後叫打,皇上攔着,還要親手抱着她穿庭過院護送回去,太後的臉面就被皇上親手揭了去。

隔着一重孝義,就算他是天子也不能無所顧忌。

趙譽垂頭看了看懷中的小人兒,眸色深濃如瀚海。

趙譽心底沉沉嘆了一聲。福姐兒睜開眼,有氣無力地顫了顫睫毛,“皇上,放我下來吧……”

趙譽抿住嘴唇,眼裏倒映着她狼狽的模樣。福姐兒伸手推了推他:“皇上,我……妾沒關系的……快去太後那兒,求太後別生氣了……”

這時候還一心念着他,念着旁人!趙譽蹙了蹙眉,低聲問她:“能走嗎?”

福姐兒扯開流血的嘴角,笑了笑:“打了臉,又沒打斷腿,妾沒事的……”

趙譽沒說話,将她放了下來。

彩衣攙住福姐兒,低低地哭着。福姐兒朝窦嬷嬷笑了笑:“嬷嬷,太後在氣頭上,待她不那麽氣了,能不能替我通傳一聲?”

擡頭瞭了眼趙譽,低聲道:“今天的事兒怪我,不怪皇上,太後惱我沒關系,千萬別惱了皇上才好。”

窦嬷嬷不及答話,趙譽轉過身來,握住了福姐兒的手,“婉柔,你随朕進來。”

窦嬷嬷一眼瞥見兩人相握的手,訝然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

趙譽帶福姐兒重新走入大殿。

太後背對二人坐在炕上,不動,也不說話。

趙譽看了眼福姐兒,松開她的手,上前一步,在太後跟前揖手躬身。

“母後都是為了朕,朕明白。今日事,是朕耽于游山忘了時辰……”

太後轉過臉來:“皇上,您是君王。有些話,非本宮能言,本宮也不忍心對皇上說。”

趙譽笑了笑:“無非是道朕昏聩,耽于玩樂罷了。母後知道,朕不是,從來不是。”

太後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到他身後幾步遠,福姐兒垂頭跪在那兒,因是才沐浴過,發梢上還沾着水珠,鬓髻被打得松散了,幾縷頭發垂在身前。一雙秀目似含了清泉,水汪汪的叫人憐惜。臉蛋兒紅腫着,嘴角滲着血珠子,可即便是這樣的狼狽,也別有一種叫人無法移開眼的豔媚。

太後心底道了聲“難怪”,遇上這樣一個尤物,尚未長成便美得如此奪人心魄,趙譽再如何自律,卻也不是全沒凡心。

太後想到蘇皇後,又想到兩個早逝的蘇家女子,心底長長嘆了一聲。

“你呢?可知罪了?”

太後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福姐兒垂頭拜在地上:“賤妾知罪,太後,賤妾再不敢了。”

她如此自稱,本是極理所應當的,聽在趙譽耳中,卻不知為何,有些不大自在。

太後知道趙譽已是用足了耐心在緩和關系,自己是他生母,如何不知他脾性?他肯叫她把蘇氏拉到這裏來,已是瞧在孝義上退讓了,想他還是肯念着母子之情,心裏的氣也消了幾分。所以才肯遞臺階給福姐兒。

福姐兒也頗乖覺,把錯都拉到自己身上,沒半點怨言。

舊時她看戲,也知道皇上有錯,是不能受罰的,都是旁邊服侍的人代為受過。自己這回雖算是吃了些虧,不過瞧趙譽的樣子,是有些懊惱的。這就夠了。

太後面色瞧似好了不少。擡一擡手,輕飄飄地道:“起來吧。”

福姐兒又垂頭叩首,謝過太後方起身了。

趙譽在太後身側坐了,瞥一眼福姐兒示意她上前斟茶。

福姐兒小步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奉在太後手裏。

太後瞭了趙譽一眼,見他目光懇摯,知他不想自己為難這蘇氏,嘆了聲将茶接了,吩咐窦嬷嬷道:“給你們貴人上些藥。”

窦嬷嬷笑着應了,上前請了福姐兒:“貴人,随奴婢來吧。”

福姐兒道了謝,随她走到門前。

聽得裏頭太後沉沉的聲音:“皇上,您一世英明,萬萬不能叫此女毀了……”

福姐兒嘴邊勾起個幾不可察的輕笑。

憑她便能毀了趙譽的清名?她又做錯什麽了?

帝王心性,不過是一時愛憐。舊年,趙譽待旁人也是這樣的吧?端看那齊嫔與他調笑的樣子,親昵無間……

想及他也曾擁住旁人親吻……福姐兒垂了垂眼,卻牽動嘴角的傷痛起來了。

趙譽抿了口茶,瞧外面太色已黑沉下來了。

“母後,幾位大臣還在禦書房候着,朕得走了。”

太後頓了頓,那些勸慰的話就沒有說。

趙譽站起身來,道:“蘇氏……”

太後擺了擺手:“皇上,去吧。”

趙譽點點頭,跨步離開了鳳凰臺。

春夜風涼,廊下,宮人們齊齊躬身恭送聖駕。趙譽到底心中牽挂,側眸朝福姐兒去的方向看了看。

也只是看了看。

難道他還能不顧那些正事,去尋了她,抱在懷裏去哄麽?

**

夜色深沉,皇宮北門大開,趙譽的禦駕到了門前。

他身穿九龍雲海明黃袍服,頭戴金冠,從車駕中被扶了下來。面色含霜如冬日冰雪,沉沉威嚴不可直視。

這一瞬的他,已完全抛卻了在南苑的柔情蜜意。冷酷,沉穩,威嚴,這才是衆人所熟悉的天子。

趙譽一面走,一面聽禦前秉筆回奏這兩日的事。

“林将軍回京複命途中,接南邊快報,紅毛鬼聯合東倭又襲了南灣,一面上書奏請聖命,一面命其長子帶了五千将士南抗。今日折子才遞到京城。”

趙譽嘴角含笑,冷冷地道:“林玉成在南邊聲望早蓋過朕,又抗敵有功,這回名正言順留了長子在南,保存精銳,率老弱殘兵回歸朝廷。朕不單得厚賞,還得忌憚他的後着,朕這個皇帝,确是再窩囊不過了。”

說着,到了禦書房前。幾個大臣跪地候着,行了禮,随趙譽走入裏面,奏折高高堆在案上。

一個老臣道:“這回剿匪,有些難度,一來那邊山勢複雜,二來其中多有村民親眷,前番官兵剿匪,那些匪盜有村民掩護報信,逃竄一空。待朝廷的人走了,又重新占山劫道,京師八門的兵力動不得,京中能抽調的将領有限,若要打持久戰,只怕消耗不起。”

趙譽抿了抿嘴唇,面容在燈下亦不見幾分暖意。眸色深黯,薄唇微啓:“承恩伯府蘇煜揚閑散多年,此番剿匪,命其為統帥,領五百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奉上。又提前發……

明天中午十二點,我定時一般是定在這個時候,然後一般會提前點。大家十二點十分左右來準有了。前兩天有點情況,實在是很抱歉。

蘇冷秦林……一個一個瓦解,趙譽就快無人能掣肘于他了。

下一章進入第三卷 “暖陽”了。福姐兒快晉位了。

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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