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烈火4

燈下看美人, 越發妖豔魅惑幾分。對着這張臉, 趙譽心就冷不起來,修長的指頭撫了撫她鮮嫩的臉頰,耐着性子道:“你哪裏不得人疼呢?”

這樣明豔的容貌, 這樣溫軟的性子, 這樣無助可憐需人保護的處境, 又是花一樣懵懂的年齡, 她像一塊潔白無暇的上好白綢, 幹淨無香, 誰能在上繪就什麽顏色,她就是什麽顏色。沾了誰的氣息,就是屬于誰的味道。

喜歡她未經雕琢, 趙譽在她身上看到幼時順于形勢拼命掙紮求存的自己, 又看到自己這一生也不曾體會過的簡單直接。

也是他太自負,太自信了,福姐兒在他心中,只是那他想象當中毫無心機、懵懂幼稚、沒半分自保能力的小可憐。至于她心中真實想法如何,她實際做過什麽,只要他不相信的,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與其說趙譽是喜歡她, 不如說是喜歡上一個自己想象中的人。

福姐兒很早就看懂這一點,所以她有時任性,有時翻臉,有時鬧脾氣, 盡量保持着一個鄉野出身什麽都不懂的女孩該有的反應,順應他想要的設定,去假扮那個他需要的人。

一直以來,她都做得很好。他也毫不吝啬的給予着。福姐兒明知對他不該抱有幻想,也就不會存有任何妄念。鄭玉屏以為她是為着齊嫔的事而生妒鬧脾氣,連趙譽也是這般以為的。只有福姐兒自己知道,她不過假借這次的事搬離紫宸宮。

日夜近身相處着,終究不及若即若離誘惑和小別之後喜相逢的歡愉來得熱烈。

近看美人,看久了也是會膩的。而她的腳跟還未站穩,如何能這麽早就被淘汰掉呢?

福姐兒抿了抿嘴唇:“皇上,我知道您是皇上,我不該這樣……”

趙譽攥了她的手,笑道:“朕就是喜歡你這樣,你是因着在乎朕,不是麽?”

福姐兒垂頭沒言語。只是小手軟軟地回握住他。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福姐兒沒聽從趙譽吩咐再搬回去,他也只是提了一嘴,不曾強求。只摟着她哄她道:“這些日子朕事忙,待月末秋狩朕帶你出去散散。”

後宮格局隐隐的在發生變化。

之後的日子裏,幾乎是齊嫔一人獨大。趙譽偶爾來祥福宮,次數極少,也漸漸沒再因寵幸齊嫔的事與福姐兒解釋過什麽。

轉眼就到了九月末,朝中諸事告一段落,禮部早已安排了秋狩相關事宜,奏請趙譽禦批,于九月二十七這日從皇城中門出發,禦駕率文武近臣直取木蘭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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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姐兒這些日子以養病的由頭一直閉門不出,宮裏宮外的事都不大理會,出發前趙譽只說要帶她一塊兒出來,上了馬車才見并排駛着的是齊嫔儀仗。

曼瑤不免有些擔憂:“這個齊嫔曾陷害娘娘,被皇上禁了足,會不會心中懷恨,還記恨着娘娘?”

曼瑤的擔心福姐兒明白,如今齊嫔備受聖寵,若是心裏記恨,多半會暗中使絆子為難自己。

福姐兒笑了笑:“表面平和還是要有的,盡量不湊上去就是了。明槍易擋暗箭難防,難道還要鎮日防着備着?累也累死人了。”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福姐兒被安置在距趙譽大帳極遠的地方,倒是齊嫔就宿在趙譽近旁。福姐兒安置處與随行來的大臣家眷們很近。她下車時依稀還看見了洛陽公主和長寧。福姐兒已經很久未見過這二人了,年節時文遠侯的弟弟冷興寶犯了事,在花樓與人争風吃醋打死了一個五品大臣的嫡子,仗勢欺人想封住苦主的口,還借用文遠侯名義暗示那官員的上峰把那人調出京城。不料那官員是個硬骨頭,竟然不懼權勢到大理寺告發文遠侯和洛陽公主縱人行兇以勢壓人,文遠侯這才知道親弟所犯的罪事,連夜拜訪那苦主,提議給予銀錢補償,又擔心因這件事牽連出別的陰私,一過年節就哀求洛陽公主進宮,把族中兩個女孩兒送進來想讨趙譽歡心,希求但有一日東窗事發,趙譽能放過一馬。不想這步棋全然走錯了,趙譽因為蘇皇後而無奈收下了兩個蘇家女兒,就給了他們以為自己能效仿為之的假相,不料趙譽對此大發雷霆,不但未收下人,反叫人徹查了冷家的事,文遠侯被褫奪了禮部的職位,只守着個無權無職的空頭爵位,如今過得大不如前,連洛陽公主也跟着臉上無光。

福姐兒收回目光,垂頭進了帳子。适才乘車颠簸,胃裏一陣陣的不舒服,也不急着去找趙譽四處瞧風景,倒頭就睡在了榻上。醒來時趙譽就陪在她身側,手裏拿着本書,散了頭發,穿着窄袖長袍靠在一旁。似乎察覺但他目光,趙譽俯身過來,支頤伏在榻旁,笑道:“你睡的不錯。”

福姐兒赧然推了他一把:“皇上,您怎麽過來了?晚上不是有宴?要與百官同樂?”

趙譽刮了刮她鼻尖:“傻孩子,宴會已散了,你睡了足足三個時辰。”

福姐兒張大了眼睛不敢信:“曼瑤怎麽不喊我?”

趙譽悶笑:“說你睡下了,朕不舍得驚動你,不準他們來吵。”

福姐兒眨了眨眼睛,心想多半怕同宴齊嫔坐在她下首要不高興,她不出席自然可免紛争。笑道:“皇上在這多久了?”衣裳都換過了,明顯也梳洗過,怕是已經在旁已經很久了。

趙譽溫笑:“朕才來一會兒。肚子餓不餓?”

福姐兒搖搖頭:“乘車久了,有點不舒坦,不想吃東西。”

她自從開始服藥,身體就一直不太自在,遠沒有從前康健有力。

趙譽摸了摸她額頭,“朕帶你走走?吹吹風,許是能舒服些?”

福姐兒點點頭,披件衣裳陪他出去了,兩人屏退侍從,只一個黃德飛遠遠跟着,在靜谧的營帳間穿梭着。

當皇上還是有很多好處的,他趁夜游走,不希望人打擾,就有乖覺的侍從早早與各處打了招呼,兩人一路都沒遇上旁人。下了山丘,就是一條靜靜流淌的河,深秋的風中涼意深深,河水也是冰冷冷的,趙譽寬大的手掌攥着她冰涼的指尖,兩人沿河緩步走着,誰也不曾開口。他偶然伏低了身子親吻她的額角和臉頰,夜色中,他朗毅的面容顯得無比柔和。這一瞬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福姐兒從他深邃的眼眸中讀出了幾分期許。在這一瞬,她忽然相信,他是真心喜歡她的。

趙譽指尖撫上她的下巴,在她唇上深深淺淺的親吻,福姐兒順從地靠在他身上,閉上眼睛,感受涼涼的水意漫過腳尖。

溫馨的獨處時光總是易逝,兩人在河床上坐着看星的時候,聽見不遠處幾聲尖利的哨聲,趙譽溫和的面色陡然變得森寒,他幾乎立即就翻身而起,下一秒将福姐兒也拽了起來,“走!回營帳去!”

福姐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還未及反應過來,就見纏鬥在一起的官兵和黑衣人越來越近。

黃德飛飛快上前,“皇上!快離開這兒!”聲音微微發顫,想喊不遠處跟随的侍從們上前。卻有一個刺客在這瞬息間突破重圍,飛身而起一劍直向趙譽刺來。

福姐兒心中波潮湧動。

她受制于人,苦苦求存。君心易變,寵愛難長,以色侍人,色衰愛馳,終不長久。誰能保她護她?世間之人,除了孫嬷嬷,就只有她自己!

福姐兒把心一橫,在那寒芒飛來的瞬息,在後猛地用盡全身氣力扯了趙譽一把,兩人位置交換,趙譽睜大眼睛,直直盯向那把刺來的長劍。

他本是有武藝在身的,瞅準了刺客的來勢,他有把握能活擒住那人。可他萬萬想不到,福姐兒會在這緊要關頭破壞了他的計劃,用她柔軟的身子硬生生擋住了那一劍。

寒光自她胸口下方刺入,饒是趙譽反應過來扯了她一把,那劍勢仍是未曾用盡。劍尖刺入一寸餘,她鵝黃色秋衫瞬時見了血色。

趙譽恨極,一手抱着福姐兒一手空着朝那刺客抓去。

徐漢橋帶着人上前支應,幾下擒住了那刺客。

趙譽看了眼懷中雙眼失去了焦距的人兒,一咬牙,将她打橫抱起,幾步走到那刺傷了福姐兒的刺客面前,一腳踢在他胸口,喝道:“将此人,淩遲處死!”

那刺客眸光一滞,忽地全身抽搐起來。

徐漢橋上前按住那人,卻已經來不及了,“皇上,此人服了藏在口中的毒丸。”

趙譽面色極寒,擡眼見不遠處的其餘刺客都已被制服,抱着福姐兒飛快朝營地走去,一面令道:“去傳太醫!”

趙譽抱着福姐兒直入自己的大帳,已有不少大臣聞知了刺客的事,皆站在帳外焦急地等待消息。見趙譽親手抱着福姐兒過來,群臣面色有些複雜。

趙譽并不理會衆人的反應,見太醫還未到,不由一腳踢翻了地上的香爐,“人在何處?十數之內不至,斬!”

黃興寶戰戰兢兢上前:“已去請了,知道是外傷,許是要帶些傷藥。”

趙譽正欲再說,忽然袖子一緊,被人拉扯住了。

轉過頭去,見福姐兒面色蒼白,嘴唇輕顫在說些什麽。他低頭湊近,聽她斷斷續續地道:“皇上別生氣……”

她試圖伸手去撫平他緊蹙的眉頭,卻因動作牽引傷處疼得吟喚了一聲。

趙譽攥住她的手,咬着牙道:“傻子,傻子!誰許你用自己的身子替朕擋劍!誰準你冒這種險!”

福姐兒無力地笑了下,一滴淚珠子順着眼角滴落下去,“皇上沒事就好……皇上沒事才行呀……”

趙譽胸腔窒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喉間似乎堵了團棉花,難受得連呼吸都住了。

一行清淚順着他清峻的面容滑落下來。

他此刻能做的,只是緊緊的,緊緊的攥住她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替皇帝擋過刀,福姐兒是想替自己掙個免死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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