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能說的秘密(全)
第十四章不能說的秘密
病床上已然涼透,蒼白的枕巾上殘餘了幾根灰色的發絲。桌子上的粥紋絲未動。
輪椅已然消失無蹤影,王阿姨也不見了。
靜初心中嗡的一聲。可是,找遍病房的每一個角落,卻沒有發現那個病瘸子的蹤影。
“衛默!”靜初急得放聲大喊。
“衛默!”靜初不顧滿腦袋的亂發,撒腿就往外沖,走廊空空,她又不知該去哪個方向找尋。
驀然間,靜初就有種心要跳出來的焦躁。她在二樓上大喊,無人回應,忽然,她就有點雙眼紅熱。
靜初忽然想起電視電影裏,尋短見的人都是去頂樓的,打定主意,便去找樓梯,跑了幾步,素來健壯的她忽然雙腿酸麻。忽然,從拐角處緩緩走來一個高大的款款男子:“小靜,這裏是醫院,你吵什麽?會影響病人休息的。都讓你做個淑女了,注意一下你的形象,還有,出門之前,能不能梳理下頭發?”
只見令揚推着衛默,緩步走來,一天不見,衛默的面色由蒼白轉至煞白,整個人石膏像似的,無力地倚着輪椅後背,消瘦得像一本薄書扔在了輪椅中一般。
“你們去哪裏了,吓死我了!”靜初拍拍胸口,長吐一口氣。
“死不了。”
衛默說。他端詳着靜初驚惶的臉,忽生出一種欲哭的感動。長這麽大,除了母親和令揚,第一次有人用這般擔憂的神情望着他。他啞然望着她黑亮的雙瞳,甚至看到紅血絲和幾叢淚花。
“帶小默去檢查了,他高燒已經退了,現在只是低燒,而且有點輕度厭食,還有些胃痙攣而已,也沒有大的毛病,小靜你放心。”令揚忙說。
“沒大毛病就好。”靜初打個哈欠,整個人放松下來。
衛默狠狠拿丹鳳目瞪這兩人。這也叫沒有大毛病?
三個人正走着,對面來了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三十四五歲年紀,西裝革履,西裝上還有枚精致的蝴蝶結,俨然是世家貴公子的穿着,他身後的兩個魁梧的男子,也是派頭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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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默,大哥我來看你了。啧啧啧啧,你怎麽瘦成這樣了?才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了?難怪老爺子不喜歡你。”他雙手插在褲袋中,搖搖晃晃走來,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勢,他的唇角漾着玩世不恭的笑。
靜初心道,這恐怕就是衆人口中的宋家大少宋學祁了吧。她本以為,這人怕是個肥頭大耳的豬猡,沒想到,這個纨绔子弟竟是高大英俊,衣冠楚楚,而且,他的五官竟莫名的熟悉,卻和衛默幾乎不相像。
“咦?阿揚也在呀!你和我弟弟的關系真是不一般。該不是盯着我們宋家的家業了吧?我告訴你,那個野種根本一分錢都拿不到,你也不用吮癰舔痔了!”宋學祁雙臂撲來,抱住令揚,本要使勁拍打他的後背,被令揚擒住了手腕。
“宋先生,說話要注意身份啊。雖然你沒有真才實學,經商的頭腦也不怎麽樣,你們宋家的臉面還是要的,你動不動就給宋家抹黑,你們已故的老爺子面子都丢盡了。”令揚拿着他的手腕将他死死壓住,宋學祁被這股力量逼得動彈不得,半跪在地上。
兩個保镖沖上來,令揚方才松開宋學祁的雙臂。
宋學祁緩緩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揚起眉毛,笑得七分嘲諷,三分輕蔑:“時先生,這是我和我野種弟弟的家事,你們外人是不是回避一下?還有你,”他指着靜初,啧啧嘆道:“弟弟啊,你請不起男保镖,所以要請女保镖了嗎?”
女保镖?
靜初大眼一瞪,這自然說的是她。她只覺得雙拳又熱又癢,卻又不便解釋,氣得胸前一起一伏的。
“滾。”衛默拿一雙凜然的寒目逼視着宋學祁。
宋學祁咂咂舌頭,彎下腰,平視着衛默,笑道:“啧啧啧啧,還是這麽嚣張啊親愛的弟弟,這麽容易生氣,難怪得了厭食症。虧你的令揚大哥還說我沒禮貌,你也不怎麽樣。”
衛默毫不客氣地出拳,宋學祁倒退一步,捂住鼻子,順着那養尊處優的長手指間忽地冒出一股殷紅。
靜初難耐憤怒,順手又給了宋學祁一拳。
兩個保镖撲上來,令揚将靜初推至身後,挺身而出:“想打架麽?我和小默自小學跆拳道!這裏還有位女保镖,你确定要打?”
宋學祁怔了怔,盤算了一下:“跟女人打?我宋學祁是有頭有臉的人,能跟野種和女人一般見識嗎?”說着,後退一步,帶着保镖灰溜溜地離開。
令揚推着衛默欲要回房,被靜初攔住:“好你個大外甥,連你都嘲笑我!”
衛默和令揚相識一望,令揚微微一笑,衛默的唇角也不易察覺地一動。靜初打量着令揚,終于知道宋學祁的臉為何熟悉,對這幾個人的關系便更加好奇了。
“小靜,趕緊洗把臉,我送你回咖啡館。”令揚說。
“可是,這家夥不是病了嗎?”靜初問。
“他沒什麽大事了,讓他自己安靜呆着吧。你回去幫齊達內。我也回市區。”令揚說。
兩人匆匆離去,上車時,靜初終于忍不住問:“好外甥,為什麽你和宋學祁長得那麽像?”
令揚的唇角便微微一搐。幾秒鐘之後,他面無表面地道:“像嗎?”
靜初點頭:“像,身高和眼睛都像。不過你更帥。”
令揚發動起車子,面無表情地道:“你應該知道一句俗語,帥哥都帥得相似,醜男才千奇百怪不重樣。”
之後,令揚開始放交響樂,直到咖啡館,車內都被音樂聲充溢着,然後,令揚匆匆離去。
靜初回到店裏時,咖啡館裏依舊只有齊達內一人。
“讓·雷諾呢?”靜初好奇地問。
“他和揚哥在忙大事。來,我教你做咖啡。”齊達內将牛奶盒子遞給她,開始授課:“拿鐵是意大利濃縮咖啡與牛奶的經典混合,需要一小杯150~200毫升的espresso和150~200毫升的牛奶……”
靜初一面點頭,總覺得心中有個石膏像般的影子揮之不去。他還發着低燒呢,他的胃也有些毛病,現在還吃不下東西,而且,他只有這個咖啡館了。
“靜初,你想什麽呢?”齊達內說:“是不是畫畫太累了?”
“沒!”靜初搖頭,努力打起精神:“快點教我,我都要學!”
可是,整整三天,咖啡館只來過一個迷路的老外,點了一杯豆漿摩卡,坐了半小時之後離去。整個咖啡館,再無他人。靜初的肖像已見雛形,倒也酷肖本人。可是,由于她太久沒有進行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創作,上色的時候,越描繪風格越古怪。
齊達內說:“你去探望一下老大吧,順便散散心。聽說他的厭食症越來越嚴重了。”
“你不去看望他嗎?”靜初好奇地問。
齊達內搖頭,微笑:“不去。因為,怕看到那樣脆弱的他,我也堅持不了他的夢想了。”
靜初好奇地問:“他有什麽夢想?”
齊達內指着身後:“他的夢想是把藝術咖啡館開到全世界,這裏,就是他的□□。”
靜初覺得心頭忽然一熱。
門外的天氣,不知何時已步入夏季,午後的太陽火辣辣的,曬得人幹渴。在樹蔭下走路,偶爾遇到從樹葉下冒出來的日光,便汗涔涔的,梧桐葉卻依舊綠的新鮮,綠的像一樹樹的憧憬。靜初的帶着一點憧憬的,再次來到那所私人醫院。
這一次,靜初親眼看到,那個曾經風雲叱咤的男子正在枯萎。他像一層薄薄的雲一般躺在病床上,點滴插在他消瘦的腕中,似乎是生理鹽水。他連坐起來的力氣都已損耗殆盡,然而,那雙漆黑的瞳子依舊寒光凜凜。
“精神不錯啊,毒舌男,都十天沒吃飯了,還沒把你餓死。”靜初笑嘻嘻地說。
衛默寒光凜凜的瞳子抛出一記又一記冰刀子,刺得靜初後退幾步。
“小默,把粥喝掉。”令揚從廚房走出,手中端了一碗水果粥,有藍莓的香甜。
可是,喂到衛默的口中,他便控制不住,嘔吐了出來,還貢獻出一些胃酸。
“準備後事吧。”衛默痛苦地逼上雙目,濃密的長睫毛像是他的最後一道防線。
“準備你大爺的後事啊,這幾天令揚和讓雷諾為你跑得腿都快斷了!齊達內誓死幫你守着咖啡館,我拼命給你畫畫,你卻像個娘們一樣要死要活的!”靜初一拳搗在衛默的胸口。
令揚一把抓住靜初的拳頭:“小靜你想打死他麽!你莫跟他計較。這裏有我,還不信他恢複不了飲食,你回去休息吧。”靜初分明看到了兩人的眼神交彙。
莫非,是衛默扮成厭食者來向大哥示弱?靜初覺得,他是了解這個男人的,他那麽驕傲,那麽冷漠,又那麽堅韌,又豈能被這點挫折牽絆。他憔悴枯瘦得不成人樣,眼神卻依舊有光。
可是,把自己餓到這般田地,又豈是常人所能及。靜初有些懷疑。
“讓她走。”
靜初聽到了衛默冰冷而虛弱的聲音。
“還是我送送小靜吧。作為紳士,怎麽能讓女孩子單獨一個人走呢……”令揚說。
靜初便問:“你們有什麽事瞞着我麽?有什麽事,不妨算我一份……”
令揚抄起靜初的胳膊:“走吧,我送你。”正說着,衛默又嘔吐了起來,卻是幹嘔,幾乎連膽汁也吐了出來,最後,吐得暈了過去。
靜初心中卻依舊是将信将疑。
他不會就這樣倒下的,靜初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