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飛流擡頭,被淚水模糊的雙眼輕輕眨着,他看着她,憋着氣不說話。

他還能去哪裏?娘親都沒了,他今後的生活還有什麽意義?雖然面前這個上仙很是讨厭,可他打不過她,也生不出恨意,他只是恨自己不夠強大……

“我不走!”飛流倔強的仰着脖子,氣勢高傲的沖她吼道。

“……”

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敢跟她吼的小妖怪……他腦子秀逗了嗎?好心放他一條小命,還跟她杠上不成?

月邪嗤笑一聲,不屑地看着他,“哦?想留在這為你娘親陪葬嗎?”

她的話裏夾着涼意,飛流抖了抖身體,可他依舊沒有退怯,狠狠擦了把臉,他端正跪在她面前。

“請上仙收留我吧!我以後定會潛心修行,不會再胡作非為的!”飛流伏在她腳邊,語氣堅定,沒有一絲退縮。

月邪沉默不語,嘴角微微抽動,原本以為給這小妖來點威脅,就能把他吓走,怎麽一轉眼她就得收留個拖油瓶?

“小妖,你莫不是覺得,本仙很好說話吧?”她眯起眼,釋放威壓,冷冷地說道。

她雖然不讨厭妖,可也沒随便到跟妖類和睦共處的地步,這小妖,有點得寸進尺了……

“噗!”飛流冷不防吐了一口血,仙家的威壓于他這種低級的小妖而言,簡直就是力量上的碾壓,他身體裏的髒腑都快擠壓碎裂了!

可他還是咬牙咽下了血水,“我如今已經無處可去,上仙……就收下我吧!”

破罐子破摔?這就有點無賴了……月邪歪着腦袋,視線一直停在他的發頂,忽而笑了。

“那好啊,你留下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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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流猛然擡頭,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仙答應了?”

月邪沒有回答,只是松開了懷裏的小徒弟,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小徒弟,先去床上睡覺吧。”

淩清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點頭,然後邁着兩條小短腿走到床前,他回頭,自家師父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唔……莫名覺得和藹可親。

看着小徒弟很乖巧地上了床坐着,月邪這才轉臉看着地上的飛流。

“你無非是想要力量,我成全你便是。”

她無所謂的笑笑,從衣袖裏取出一枚金色三角符紙,兩指輕撚,将符紙壓在桌上,淡然說道,“你帶着這符紙,到北地的無憂山修行吧。”

飛流目光閃了一下,又是滿臉驚愕,“無憂山?”

“那地方靈氣充沛,是個不可多得的修行之地,怎麽,還不知足?”月邪眯起眼睛,言語之間帶上了一絲起伏。

“不是,多謝上仙……”他咬了咬牙,再次伏地,這一次,他學會了妥協。

無憂山,傳說是精怪的樂園,只要進了那個地方,就能得到無憂山山主的庇佑,那是個仙和妖都得給幾分敬意的地方……她對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月邪起身,睨了他一眼,話語懶懶,“你以後做了什麽,我自不會去管,只是……”

她漫不經心地撥弄着桌上的茶壺,嘴角微微上揚,“你可要千萬管好心裏那頭魔了。”

飛流身體一頓,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臉上表情僵硬,“飛流謹記上仙教誨。”

這一回,她不再與他說話,徑直走向床頭,飛流從地上站起來,看着桌上的符紙,又看向她的背影,臉上有了一絲掙紮,但他還是拿了那枚金色的符紙,化成一條小蛇從窗口離開。

月邪坐在床頭,拉過被子,蓋在小徒弟身上,眼底湧動着暗色的流光。

“師父,他好像走了。”淩清裹着被子,探出一個小腦袋,兩眼晶亮的望着她。

“嗯,他是該要走。”月邪勾了勾唇角,又開始笑的不正經。

她垂眸看他,“小徒弟,你該睡覺了。”

淩清“哦”了一聲,自然而然的拉着她的手,抱在懷裏,臉頰蹭着衣袖。

師父身上的味道還是那麽好聞,混着一股酒香,雖然不濃烈,但嗅久了他似乎也醉了……

月邪微微俯下身子,盯着他的睡臉,眉宇間帶上了自己都沒察覺的溫和,她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替他掩好被子,獨自坐了一會兒後,再望窗外,已經是午夜時分,她起身,揉着肩膀,緩解了一下手臂的酸麻。

算起來,那晚宴早就結束了,蛇妖的事也解決了,只是她的心裏依舊很在意那枚嗜仙丹。

能圈地為鼎,畫陣煉丹的人不多,偏偏還是這種至邪至陰的禁術……

她心裏突然一緊,臉色變得難看……不會是那個女人吧?

“是你?”她偏頭,看清來人是誰後,不動聲色地将視線挪開,臉上的神色恢複如常。

傾塵走到她身旁,臉上有一絲猶豫,站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了。

他撩起衣袍,緩緩坐下,但始終不會像身旁的人那般随意到躺在房頂的瓦片上。

月邪看着他面色嚴肅,故做輕松鎮定的坐姿,不由逗樂了。

不管做什麽,這個人總是那麽姿态從容,有着這般獨一無二的俊顏和高貴優雅的風度……他不去做他的謙謙君子,跑來這房頂做什麽?

“傾塵上仙大半夜的跑來我這作甚?”她沒看他,枕在頭後的手微微收緊,語态懶慢的問道。

傾塵瞥了她一眼,順着她的視線望向夜空,那裏只有幾顆光芒閃爍的星子。

他搖頭輕笑,“傳聞中玉生門的月邪上仙不茍言笑,冷若冰霜,令人凜不可犯,看來傳聞也是不可信的。”

月邪沉默,睫毛下掩着一片陰影,辨不出情緒。

呵,那樣的傳聞,還不是因為某個人而終止了?

她現在這樣就很好,趁着這些時間,恣意為自己活一回,這就足夠了。

傾塵有些不知所言,他早該知道這女子現在個性子無常,完全随心随意,她還真的就不打算說點什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是遠遠就看到房頂上的她,情不自禁就過來了,見她雙目緊閉,眉間緊鎖,他心裏想的竟然是要撫平那眉宇。

傾塵略有窘意,一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眸光流轉,似乎想到了什麽。

“幽冥山的殿主據說失蹤了,你知道嗎?”

月邪身體微微僵住,她懶懶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哦,那個神之子嗎?他怎麽了?”

三界之內,唯一的一位神之子,名諱南溟,他身份詭秘,據說是來自重天上的,而且至今為止,一直都在幽冥山沉睡,沒人見過他的樣子,但為表對神的敬意,仙界還是将幽冥山圈成禁地,任何人不得冒犯打擾……所以呢?那神之子是睡醒了還是怎樣?

傾塵嘴角微微抽動,堂堂一位上神,衆仙都在時刻關注着,怎麽從她口裏說出,好像也……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幽冥山的祥瑞之氣在兩百多年前就消失了,也許在那個時候就不見了。”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想來這件事是很重要的,仙界也在暗中尋覓那位上神的蹤跡,最怕便是那些圖謀不軌之人,會利用這位不谙世事的上神,只不過……身旁的女子似乎并不關注這些。

“嗯……”某人敷衍的應了一聲,之後又是一陣沉默無聲。

傾塵見她這樣,突然開口問了一句,“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

一片死寂,似乎風也停止了,夜色裏仿佛失了聲音。

他緊緊盯着她的臉,不容許自己錯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出乎意料的,他看見她默默吐了口氣,眼裏終于有了一絲不耐,有些煩悶的樣子,她坐直身體,歪着腦袋看他,“傾塵上仙是在跟我套近乎嗎?”

“……冒犯了。”傾塵移開視線,淡然說道。

月邪倏然站起身,語氣冷漠,“果然,這夜裏還是躺在屋裏睡更舒服,我就不陪上仙了,告辭。”

看着她躍下庭院的背影,傾塵眸光暗了暗,他是真的有些在意她,不明原因的……

月邪抓着長廊的欄杆,心顫抖地厲害,可更多的是心痛如絞,痛到呼吸都是麻木的……

開什麽玩笑!既然忘了,忘得幹幹淨淨該多好,何必還要走到她面前……知不知道,就算是偶爾的一句問候,無意的一次靠近,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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