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師父?”一大早的,淩清側過身體就碰到身旁的月邪,他頂着一頭亂發,睡眼惺忪,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月邪抱着他,用頭蹭着他的臉,聲音沙啞道,“早啊,小徒弟。”
淩清愣了一會兒,他眨了眨眼,似乎沒睡醒的樣子,但他還是從她懷裏爬了出來,然後又是自己穿衣穿鞋,倒水洗漱。
等他做完這些事,再回頭看自家師父時,發現師父還是之前的那個姿勢。
“師父你還睡嗎?”小徒弟站在床前,有些遲疑,小聲地問了句。
“嗯……”床上的人沒精打采,哼哼好了一會兒。
“師父,我們今天要走了嗎?”小徒弟又湊近幾分,像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這回月邪動了一下,她睜眼,神色中帶着一絲疲倦。
昨晚上很是傷情,她果然不能再靠近那個人了,雖然他對她的記憶依舊停留在兩百多年前,但有些習慣是改變不了的。
再和她多待下去,就算他想不起來也會開始懷疑……
她做了那麽多事,無非就是讓自己和他都能有個好的結局,難道現在就要讓這些毀于一旦嗎?
不管怎樣,這一次能夠相見,雖是意料之外,但已知足,所以,她并不期待再有下一次的遇見。
再有……她不是佛,也不是他,忘不了這段情,只能畫地為牢,困守一方。
單是兩人視如陌路就已經很折磨了,她剩下的時間是用來潇灑快活的,何必再去争什麽?
月邪盯着小徒弟,眼眸一轉,她擡起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懶懶說道,“過來,為師給你梳梳發髻。”
淩清還沒反應過來,就覺整個身體被她撈起,再一眨眼,人就端坐到了梳妝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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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邪給他梳理頭發的時候,淩清腦子裏閃過了一個念頭:
師父真的睡醒了?
“今日我們便離開,為師先帶你去吃東西吧。”月邪看着小徒弟的發型,頓時覺得心情愉悅。
她目光掃到書桌,想了想,踱步到桌前,拾筆揮毫,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枚玉佩,壓在了信紙上。
也罷,道別什麽的就免了,她實在懶得去客套應付。
于是乎,月邪抱着小徒弟,從窗口躍出,踏着清風,悠悠離開了宮城。
當她帶着小徒弟在宮城十裏外的小攤前吃豆腐花時,婢女敲門許久不見回應,終于意識到屋裏的人失蹤了,這才火急火燎地跑去禀告城主大人。
李傅聞看到桌上的東西時,沉默了好一會兒,臉上的表情一陣變化,這女人……連話別都省了。
他們這些修道的,都不顧及一下常人的感受嗎,真是夠随心所欲的。
李傅聞捏緊手裏的玉佩,頗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她走了?”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他轉身,就見到門口立着的白衣男子。
“這玉生門的道長來去如風,活得可真是自在随心。”李傅聞輕哼,帶着一絲嘲諷。
傾塵眉頭一緊,星辰般的墨眸微微眯起,笑容如沐春風,“她許是有什麽要緊事,才會來不及跟城主道別吧。”
不知為何,他竟不喜別人說她的不是,以至于要開口為她辯解。
李傅聞擺手,“你們修道的世界豈是我能窺探一二的,再說,那女子性子便是散漫無心,傾塵兄莫要為她多言。”
傾塵沉默,他面上平靜,只是在眼底深處,情緒暗湧,轉眼不知所蹤。
而這邊,師徒二人吃完豆腐花後,很是惬意的晃出了渭鳴城城門。
月邪看着頭頂的藍天白雲,懶懶的眯了會兒眼睛。
嗯……去哪裏好呢?方才應該問問那賣豆腐花的老伯,罷了,走一處是一處吧。主意打定,她拉着小徒弟,在陽關大道上不緊不慢的前行。
“師父,我們去哪裏?”雖然師父走得慢,但對淩清來說還是得緊邁步伐,他只能一邊抓緊她的手,一邊努力地邁着自己的小短腿。
“去哪啊……唔,我們去海邊怎樣?”小徒弟應該沒見過海吧?
月邪正想跟他解釋什麽是大海時,一個聲音兀自打斷了她。
“咦,月丫頭?”
半沙啞的聲音,從她的上方傳來。
月邪身體僵住,她僵硬地擡頭,待看清樹上站着的人後,表情瞬間冷卻。
“月丫頭?”她的話從牙縫裏擠出,看着那人的眼神冰冷至極,周身騰起一片肅殺之氣!
“喲,這才剛見面呢,怎麽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樹上的女子裹着一身黑袍,身形雍容,猶有豐韻,她膚色白皙,面容精致,但眼角的細紋已是說明她并不年輕。
女人掩嘴笑着,看着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懼意,又繼續說道,“那老不死的就是這麽教你的?”
“穆雲紫,你來做什麽?”月邪臉色陰沉盯着她,袖下的手緊緊握拳,盡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
這老女人……真是膽子夠大,竟然還敢出現在她眼前!
“別這麽看着我嘛,怎麽,我送你的禮物你還喜歡嗎?”穆雲紫摸着下巴,眼中含着淺淺的笑意看她,卻又擺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所以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古怪。
月邪目光一凜,眼中寒意乍現,“是你。”
“你送的禮可真是夠重啊,禮尚往來,我是不是該好好回敬?”她忽然咧嘴,看着上方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穆雲紫,果然是她!這還沒去找她算帳,反倒自己送上門來了,真是好的很啊!
“啧啧,回禮就不需要了,不過我倒是意外了,你怎麽沒給他用呢?為了這藥我可是費了些手段。”穆雲紫禦風而下,飄至她面前,眼神有些埋怨,可還是讓人看出她眼裏的諷刺。
月邪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陰測測開口,“我的事,你最好別管。”
穆雲紫“哎”了一聲,似是不滿她的話,皺眉說道,“我是看你活得太痛苦了,才想着幫你一把,你這丫頭真是不識好歹!”
“……”幫她?讓她親手毀了那人,這就是幫忙啊!?
月邪怒極反笑,“呵,你那邪術能幫我什麽?你這麽多管閑事,難怪我師父當年棄了你。”
她嘴角微微上揚,不出意外的看到面前的女人被刺激到了。
穆雲紫身體頓住,她面容有些扭曲,眼裏交雜着恨意和妒意,她練的是邪術又怎麽了,就因為一句正邪不兩立,那個人就這樣狠心抛棄了她!
她忽而冷笑,“你以為這裏邊沒有你師父的意思嗎?被蒙在鼓裏還不自知,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丫頭。”
“你!”月邪怒了,電光火石之間,她已經出手掐上穆雲紫的脖子。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什麽是我師父的意思?”她壓着聲音,語氣不見一絲起伏。
什麽叫有她師父的意思?知不知道,她最痛恨的便是至親之人的背叛,這種話,她最好用腦子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則……
“師父……”一旁的淩清被吓壞了,帶着哭腔扯着她的衣袖。
師父現在的眼神,真的好可怕,到底是怎麽了?
穆雲紫抓着她的手,卻不掙紮,漲紅的臉上閃過一絲快意,意味諷刺的說道,“怎麽,你不是很有能耐嗎?敢殺我卻沒膽量相信現實……呵,你真是可憐。”
“住口!”月邪手上的力道加大幾分,冷冷看着她,“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穆雲紫被扼得幾乎喘不過氣,可她依舊譏笑,“你……真悲哀……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月邪的心狠狠顫了一下,她冷着臉,丢開了手裏擒住的人,沉聲說道,“你滾吧,別讓我再看到你。”
穆雲紫被摔在地上,她劇烈咳嗽着,總算把氣通順了才站起來。
“月丫頭,你師父為了你,還真是什麽都會做得出呢!有這樣的師父護着你,你這條命一時半會兒也丢不了吧。”
身旁一陣白光掠過,巨大的炸裂聲在她身後響起,激起她的衣發亂飛……
穆雲紫身體僵直,臉上的迷人微笑停頓住,眼睛餘光往後一掃,一時住嘴了。
在她後面,茂密的樹林炸出了一條大約百步長的通路。
只見身前的白衣女子宛若修羅,衣發無風自舞,她微薄的唇瓣張合着,無聲說了一個字。
“滾。”
穆雲紫打了個冷顫,她沒忘記,面前這女子年紀雖不大,但已處上仙之位,她雖堅信此女不會殺她,但也畏懼這強大的法力。
她故作輕松,冷哼一聲,“我話已至此,信不信的便由你了,可憐蟲!”
月邪看着她禦風匆忙逃走的背影,睫毛下的眼底一片陰沉,情緒翻湧。
“師父?你怎麽了?師父你不要吓我……”淩清搖着她的手,一時驚呆了,師父的手,怎麽那麽冷?
月邪毫不在意,她拉住他的手,蹲下身子,靜靜看着他,然後開口,“淩清,我們回去吧。”
小徒弟,我們得回去了,回去好讓她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