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經過月邪在大殿這一番鬧騰,玉生門上下當日立即沸沸揚揚,衆人最關注的亮點自然就是他們極少露過臉的師叔。

“那人就是師叔?”

“當然是真的,我親眼所見,師叔進早上闖進大殿,那叫一個所向披靡,霸氣側漏……”

“師叔為什麽突然下山?”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師叔是帶着怒氣進來的,還當着衆人的面跟掌門吵起來!”

“話說師叔說的那個他是誰?”

“這裏面一定有什麽我們還不知道的傳聞!”

一堆弟子圍聚在一塊,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全是八卦和好奇他們師叔跟掌門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你們都在幹什麽!?”

一幹弟子扭頭,就看到威嚴的二長老怒氣騰騰的沖過來!

衆弟子臉色一變,暗叫不好,立即作鳥獸散,整個空地上只留下摩承一人在那破口大罵。

“你們這群兔崽子!不去好好練功還有時間說閑話!那好啊!我讓你們說!”

惹怒二長老的後果就是,接下來的一個月裏,玉生門所有弟子的訓練時間都被延長了兩個時辰,一時間,玉生門中怨聲載道,叫苦連天!

而後山的青樨院門前,平玉正牽着淩清,兩人頭仰着,一大一小,眼巴巴的瞅着樹上倚睡的某人。

平玉,“師叔,午膳準備好了。”

樹上的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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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清,“師父,我們去吃飯吧。”

樹上的人,“嗯。”

平玉,“……”

淩清,“……”

“平玉師兄,我師父是不是生病了?”淩清抓着他的手,一副緊張快要急哭的模樣。

“呃……沒事的,你師父……大概……也許是哦哦!今天天氣不錯,師叔只是想吹吹風睡個午覺,走……走吧!師兄我先帶你去吃飯!”

樹上的人忽而冷眼一瞥,平玉打了個寒戰,急忙改口,一邊拉着淩清趕緊撤離。

淩清幾步一回頭,望着樹上的師父,見她依舊毫無動靜,不免有些失落。

師父煩惱的事情他并不懂,如果可以,他真的也想幫忙的……

月邪盯着上方濃郁的綠葉,那綠色像是藏着綿針,在金色陽光的折射下很是刺眼,她瞳孔不自覺地縮動,卻固執的不肯眨眼。

她這是……怎麽了?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卻是愈發煩躁。

她原本就是個寡淡無味的人,不求功名利祿,一直活得呆板無趣,仙界裏那些傳聞把她傳成一個固執保守的嚴厲上仙,她自認确實乏味……

可老天總是喜歡予人意外,偏偏她碰上了那人,一成不變的她竟然學會了為那人改變……

月邪緩緩閉上雙眼,眉間是化不開的憂郁,她深深吐了一口氣,再次睜眼,眸光流轉,暗藏雲湧。

她絕不會是個任人擺布的木偶,只要她現在還活着,就不會由着他人破壞她的布局,哪怕是她的師父!

不過……即便這樣寬慰自己,月邪還是覺得氣悶難受,被自個兒師父擺了一道,她始終是氣不過!

還有那個穆雲紫,颠三倒四的本事不小,還敢拿那藥來戲弄她,下次若是再見,真的得好好修理一番……

下次……嗎?

月邪垂下眸子,臉上劃過一絲自嘲的笑,眸光暗淡,也許沒有下次了吧。

微風徐徐,光影斑駁,她向離自己最近的一截枝桠伸手,想要折下,但試了幾次發現還是夠不着……

月邪沉默,表情古怪地望着那枝桠,然後緩緩的,身子一側,直接摔到地上,四仰八叉着。

靜靜躺了一會兒後,她嘆了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仰着脖子,眼神怔怔地望着上方。

算了,這棵樹……似乎不怎麽待見她啊?

百無聊賴地伸了個懶腰後,月邪随意地拍去衣上的塵土,緩緩走向院子。

“師父!”屋內奔出的小徒弟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眉眼彎彎,唇紅齒白的,那明亮的笑幾乎晃花了她的眼。

淩清在她面前站住腳,有些激動的看着她,仰着的小臉帶着一絲腼腆,“師父,今天的丸子很好吃呢!”

月邪眨着眼睛,緩緩彎下腰,手指拂過他的嘴角,微微勾唇,“嗯,為師看出了。”

小徒弟看到她手指上的肉沫,小臉鬧了一陣紅,“我……我下次注意!”

師父說過,膳食禮儀要好好遵從,他剛才沒擦幹淨臉就跑出來,師父不會生氣吧?

月邪站直身體,彈了彈手,徑直從他身邊走過,也不看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話,“下不為例。”

淩清原本在她離開的那一瞬突然失落,但随之而來的話讓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他轉身,追了上去,語氣裏充滿着高興,“是!師父!”

她步子一頓,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好吧,其實她也沒那麽不可救藥,至少她還有個小徒弟。

美食總是有一種安撫人身體和心靈的魔力,一頓飯下來,月邪心情寬慰了不少。

之前原本是想帶着小徒弟去游歷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但現在她沒了興致,唔,還是等小徒弟大了讓他跟着門中弟子去吧。

連着一個多月,月邪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在自己的院子裏教導小徒弟習字習武。

練了一個多月,小徒弟的字總算有了模樣,月邪看着很是欣慰,內心感慨萬千,真是不容易啊,終于不是鬼畫符了!

現在漸漸步入夏天,夜裏愈發燥熱,她在小徒弟房裏貼了風符,守着小徒弟睡着後自己卻是爬到院門口的樹上乘涼。

平玉之前從未如此頻繁的上過後山,經過上一次知道師叔其實很喜歡在樹上睡覺後,他已經見怪不怪。

因為要照顧小師弟的飲食起居,他現在每天都要上青樨院三次,早上進院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望一眼那棵兩人合抱粗的老樹。

茂密的枝葉中,不出意外地看到上面垂下的一角白衣,這時候平玉就會放輕自己的動作。

那天師叔吹動哨子喚他上山,一見到他就将淩清推給他,他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師叔面色淩厲,甩袖下了山,他便覺得事情不對勁。後來他下了山才聽說師叔去了大殿,還在大殿上與掌門起了争執……

他雖然不清楚師叔動怒的原因,但師叔和掌門……在旁人看來或許師叔為人冷然,但他知道,再怎麽樣師叔都不會怨恨掌門的。

不過,平玉嘴角抽了抽,師叔該氣的還是依舊氣着,而掌門那邊……

一想到前兩天掌門悄悄喊他問話,一副正經威嚴的表情,吓得他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結果掌門自己反倒支吾起來,拉着臉問山上那誰近日的狀況……

看起來,這次真的是掌門做了什麽讓師叔不開心的事,不過這也不是他能窺視一二的,他的任務是要照顧好淩清,至于掌門……

真是對不住啊,他實在是心悸師叔的手段,那幾個被師叔揍飛的弟子聽說躺了半月的床,他可不想也十天半月的躺在床上。

月邪這一覺睡到了大中午,她醒來的時候睡眼怔忪,表情有些木然,她伸手扶着一旁的枝幹,一躍而下,翩翩然落到地上。

月邪擡頭,眯着眼睛望了望遠方,看起來,今天天氣不錯。她彎着嘴角,轉身正要進院子,忽而,她停下了腳步。

一只銀白色的蝴蝶翅膀撲棱,由遠至近,飛到她的面前,在她身邊繞着圈,上下扇動翅膀,依賴眷戀着,像是許久不見一般。

月邪擡起手,那小巧的銀白蝴蝶輕盈落在她的指尖,翻動的翅膀鱗片閃閃,在陽光下耀眼奪目,不一會兒,那蝴蝶就在她的指尖消逝,點點星光落在空中,一眨眼就不見了。

月邪慢慢将手垂下,目光有些渙散,不知望着哪裏。

“已經一年了嗎?”她喃喃,聲音輕到連風都聽不到。

往院子裏看了一眼,她抿着唇,理了下衣袖,轉身便往下山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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