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自清醒以來,月邪的心境便從未安定。

月邪睜開眼,清澈湛藍的高空映入眼瞳,她茫然起身,只見身下是一片花海,微風吹拂而過,芳香撲鼻而來,香甜的花香浸潤了她的整個世界。

月邪眉頭微微蹙起,她自然不會傻到以為此處是黃泉彼岸,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竟然沒有死?

那天雷霸道狠戾,她挨幾道後便知道自己無力回天,最後魂魄幾乎支離破碎,可是現今,不僅魂體無缺,被奪去的近半仙力也莫名回到身體……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因禍得福?她這算是置死地而後生?

唔,她何德何能,竟然有這有如神助的好運,連天罰都能扛過,那她以後在三界豈不是又可以橫着走了?

月邪從未想過自己能活下來,畢竟這世界講究因果報應,她犯下逆天罪行,不累及旁人已是上天對她最大的寬恕,所以她是帶着必死的決心去承受天罰的,然而老天卻像是同她鬧了個笑話,她還活着,就這麽莫名其妙不明就裏的活了下來……

月邪眉頭愈加皺緊,腦中有什麽畫面瞬息閃過,快到只能抓住一絲痕跡。

飛舞的墨發,被風狂扯的衣袂,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整個世界好似搖搖欲墜,黑暗裏卻出現一只手,輕輕阖上她的眼,一道飄渺虛無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帶着說不盡的涼意,卻又莫名感覺溫柔。

“別看……”

別看什麽?回憶戛然而止,月邪眼中劃過迷茫,她感覺自己遺忘了一些東西,偏生腦子在這一刻回想不起來,着實費勁費心。

而關于這場天罰,就如此荒誕的終結一事,她自然抱有疑問,但現在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不如先回玉生門吧!

月邪打定主意,她記憶還沒脆弱到被天雷轟掉,記得玉生門是被穆雲紫帶領邪修攻破守山結界,門內死傷慘重,後來她強行用法擊倒穆雲紫她們,卻因此招來天罰……如今天罰已過,她既相安無事,定是要回去看看。

唔,是不是還忘了什麽?

月邪心有點慌,但盯着遠方漸漸映紅的晚霞,柔和的日光照進眼瞳,溫暖又美好,她開始心安理得了,享受着這片刻的餘溫時,月邪猛然間驚醒,自己先前似乎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是不是……又把龍淵封印了?

啊!她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把劍扔哪了!要是他知道自己最後還活着,但是又将他封印……完了完了,這次她絕對活不下去了!

腹部的傷口好像又再隐隐作痛,月邪的心髒有些抽搐,上次捅了兩劍,這回豈不是要捅成馬蜂窩……

月邪懷着沉重複雜的心情,在百裏之外的一棵歪脖子樹上,終于找到龍吟劍……

劍身的血咒早已幹枯,但因封印不足,神劍一直低鳴,劍氣隐約蕩滌而出,引得整樹枝葉瑟瑟發抖。

月邪也一樣瑟瑟發抖着,她心虛得緊,老遠便感受到劍中的氣息,但這哪裏還是浩蕩的神息,這簡直就是積郁多年才會形成的戾氣啊!

扪心自問,堂堂一介上古之神,偏偏被她接連封印兩次,不憋屈窩火才怪吧?

把他放出來,自己會被砍吧?或者賭一把,他并不會生氣?而且還會喜極而泣的恭喜自己日後又能興風作浪?

會的吧……

月邪擡頭,怔望許久後,她不自覺咽了一口口水。

莫慌!演戲誰還不會啊?她定能找個理由将此事圓過去!

月邪閉眼,醞釀了一番情緒後,再次睜眼,黑眸裏一片清明無神。她召回龍吟劍,劍回到手中那一刻,竟是鳴動得更加厲害!

月邪眸光一沉,徒手抹去劍上血痕,咒文順着血跡化作灰燼,不稍片刻,封印便徹底解開。

察覺頭頂籠罩一片陰影,月邪不動聲色,拂去咒文的手并兩指按于劍身,眉眼平靜如水,但就是不擡頭看身前的某人。

龍淵自封印解除後,第一時間化身而出,他俊逸的臉上餘怒未消,墨綠的眸中燃燒憤怒的烈火,身上的戾氣重重纏繞,任誰看了都覺駭人!

他胸口劇烈起伏,渾身都在發抖,可是看見面前的女子完好無損又一臉若無其事,他的濤天怒氣便被如鲠在喉,心口頓時疼痛不已。

龍淵雙目泛紅,猛然抓住她的肩膀,迫使面前的女子不得不擡頭看自己!

月邪被他這一抓早已心驚肉跳,尤其是對上那雙眼裏的怒意,一時觸目驚心,吓得有些怔然,有些結巴。

“做……做什麽?”強作鎮定的表情,眼神卻是無比輕飄。

龍淵心裏一陣冷笑,做什麽?她竟然還有臉問這個?那麽會裝,那就假裝得更加幹脆利落不是更好?不是說要死了嗎?不是快死了嗎?為什麽又要出現在他面前,為什麽要……騙他?

“月邪,”他輕聲喊道,手中的女子身子抖了抖,目光迷茫看着他,龍淵忽而咧嘴一笑,道:“原來你還活着啊。”語氣森然,讓某女的心瞬間如墜冰窟。

月邪身體僵硬,維持不下正經的表情,臉上扯出勉強的笑容,她哈哈笑道:“是啊,出乎意料吧?我也很震驚呢!”

這副表情,他莫不是又要捅她……

面前的男子突然沉默,月邪內心無比煎熬,看吧看吧,他還不如幹脆地給她來一劍更痛快!這樣陰晴不定地反倒讓人慎得慌……

“阿……阿淵,我……”月邪磕磕巴巴地,想要給他一個解釋,可是她話未說完,身體竟突然懸空,整個世界翻天倒地,尚未回神,只聽得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

月邪懵了,她伏在某人的肩上,淩亂的發絲貼在臉上,整個人還處于游離邊緣。

“啪!”又是一聲,火辣疼痛的感覺從臀部一直蔓延,一股難以名狀的羞惱之意頓時湧上心頭,羞得她無地自容,恨不能找個洞把自己埋個嚴實!

他竟敢打她!

腦子轟然作響,震得月邪滿臉通紅心髒狂跳,全然是氣的!

“你放我下來!”月邪大力掙紮,此刻也顧不得理智,火氣一上來,什麽心虛和歉意統統抛到九霄雲外,此刻滿腦子只記得,她被人打了!而且還是被打了屁股!

她活了七百多年,哪怕是從小都沒被她師父打過,從來都是她打別人的份,豈有被旁人欺負的理!

“龍淵!你還想怎樣!立刻放我下來!”月邪一把拽住他的頭發,手上力道愈發加重,大有他不放手她就魚死網破的氣勢,她沒看見,面前的人已經是臉色黑到不能再黑了!

龍淵一臉陰沉,卻是怎樣也不肯放手,直到發根被扯痛,他眉頭狠狠一皺,怒喝道:“你再動一下試試!”

肩上的人頓時安分不敢動彈,連氣都不敢大出,月邪懊惱不已,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沒骨氣,若是當年,當年的她怎會被他一兩句吼就震懾到噤若寒蟬……

龍淵見她乖順聽話,心裏郁結的怨憤便散了不少,但依舊是生氣的,他一臉嚴肅,沉聲道:“知道本座為何要教訓你嗎?”

月邪:“……”知道你個鬼啊!趕緊放我下來啊!

月邪內心咆哮,面上卻乖巧得像個孫子,只是語氣有些發悶:“不知道!”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龍淵嘴角微微翹起,俊臉上閃過一絲愉悅神色,他故作嚴厲,冷聲開口:“姓月的,你敢一而再隐瞞本座,欺騙本座,你可知道,就算本座将你碎屍萬段也難解心頭之恨!”

肩上的人噤聲不語,龍淵更覺好笑,這樣捉弄她倒是有趣的緊,不過吓唬完了就不能得寸進尺了,原本利用她的愧疚已是違背了自己的道義。

“對不起……”良久,一道細碎的呢喃從背上傳至耳畔。

龍淵心頭莫名一軟,對于她,自己始終是願意給予寬容的。當看見她再次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時,那種驚喜和感動,相信她是永遠也不懂的。他不怨也不恨她,只是希望她能明白,她的生命對這個世界的許多人是有多重要的,只是希望她從今以後能好好愛護自己,保護自己,別再受傷了。

龍淵眼中眸光流轉,他哼了一聲,這才将她放下,但看見她一臉失神和少有懵懂的表情,心底的某處柔軟被擊中,情不自禁伸手去蹂|躏她那本就淩亂不堪的頭發。

啧啧,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嘛!怪可愛的緊,以前那個一本正經生人勿近的模樣,害得他連惡作劇的心都沒有,還是現在好,既不死板又不冷酷無情,不正經也有不正經的好處不是嗎?

“玩夠了嗎?”陰沉的聲音忽然響起,龍淵動作一頓,好一會兒才把手收回,神色之間略帶了一絲尴尬。

唔……有點過火了,某人真的動怒了。

月邪靜靜看着他,片刻後,她捏了個訣将發收拾整齊,而後說道:“門中遭此劫難,我須得回去幫襯,”她擡眸,看了一眼故作無事的某人,“你要随我一同嗎?”

龍淵冷哼一聲,雙手負于身後,神情高傲道:“天大地大,小爺想去哪不行?”

言外之意是她多此一問了?

月邪點頭,并不戳破他方才的失态,随後當真不管他,攜劍禦風離去,不過眨眼便消失在森林盡頭。

龍淵站在原地,先前舒展的眉宇此時漸漸緊鎖,誰人有那本事能夠将月邪從天罰中救回,答案已經不言而喻,只是此事……

看月邪方才的神情好似還不知道,但如果她知道了,将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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