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遇即重逢(一)

茉子穿着一條昨天剛淘的白底彩繡菱格紋民族特色濃厚的長裙,走在古城青色的石板路上,青灰的天色慢慢拔弄着古城迷蒙的雙眼,一切都在朦胧中逐漸蘇醒。太陽撕開雲帛露出一只金色的眼睛,将一縷光線照在遠處的雪山上,在純淨雪山上暈出一圈金色霧氣,山頂就掩在金色的霧氣裏,恍若仙境。茉子順着雪山的方向往前走,走到這條山間石板路上,慢慢的偏離了旅游區。偶爾還能看到披着羊皮坎肩,纏着頭的納西族婦女背着竹簍走過。茉子的腳步停在一條溪流邊,溪邊和山之間是一塊空礦的石坪,靠山的那一邊有一排店鋪都還沒有開門,那條石板路經過這裏蜿蜒拐進山裏面,看不到盡頭。這裏看遙看雪山很是清楚,主要原因是她不敢再沿着山路往裏走了,她獨自一人來這裏旅游,如果走丢了,想必也不會有人會發現。

茉子盯着遠處的雪山不願挪開眼睛,這樣光芒萬丈的美景,如果能畫在畫板上就好了,想到這個,她又悠悠的嘆了口氣。突然一陣刺眼的強光逼得她不得不閉上眼睛。她緩了一會兒睜開眼睛朝着那個反光的地方看去,那光是從一間開着一扇木門的小店鋪裏發出來的。茉子走近門口觀望,想要一探究竟。這間小店鋪表面平實無奇,可是茉子卻一不小心瞥見了裏面,原來別有洞天。從正對門口擺放的那一件流光溢彩的琉璃屏風來看,這裏面八成是賣寶貝的。剛剛的反光正是從那一架三扇琉璃插屏發出來。光滑柔和的楠木底座,半透的乳清色琉璃上畫的正是那巍峨壯觀,沉靜肅穆的雪山,與從門口望出去的景致一模一樣,細致到能看清山腰上□□的灰色岩石的輪廓,半透的材質讓那雪山上的冰雪更顯剔透玲珑。屏風擋住了屋內的格局,茉子眼睛轉向店門口,屋裏面靠門擺有一個小木架,架上擱着一塊LED小黑板。小黑板上用白色粉筆寫着店名“one story”,下面寫着每周六、周日營業。咖啡單價201一杯。茉子鄒眉,與她想象相差甚遠,是賣咖啡的。轉念一想,一周就營業兩天,這還沒靠近旅游區呢,人流又不大,一杯咖啡201塊在這種小鎮上能有生意嗎?而且這麽貴的咖啡竟買不起一塊好招牌,除了這塊小黑板店門口再無顯眼的招牌,這裏離繁華鬧市還有一段距離,一般的游客肯定不會輕易走到這裏來。而站在大道上除非是遠視眼否則就算把眼睛眯成一條細縫也看不見這塊黑板上的字。

茉子對所有未知都充滿了好奇,她盯着那塊招牌看了五分鐘然後一拍大腿,說不定本來這裏的咖啡是20塊錢一杯,後面那個1是調皮的小孩胡亂加上去的吧,看着那一筆顏色就淺些。茉子想到這裏不禁為自己的觀察入微給逗樂了,顧自笑起來。洛靖遠正在窗口一邊煮着咖啡一邊從镂花的窗檐裏欣賞着這個不請自來而且站在門口擋住了店裏陽光的丫頭。清晨升起的第一抹和煦的陽光在她的背後鑄成一個耀眼的光圈,讓她渾身散發出熱烈的光,也照得她身體通透潔白,像極了屏風上的乳清色琉璃,洛靖遠幾乎看清了她白皙的皮膚上一根根柔弱的顫動的汗毛。而她的微笑如同雪山頂上盛放的一朵雅靜雪蓮,仿佛不谙世事的嬰兒,純淨得有些不可一世。

“歡迎光臨!”洛靖遠的臉出現在屏風後面,讓茉子着實吓了一跳。

“我還沒确定要光臨,我得先确認一下你們家的咖啡是20塊一杯還是201一杯?”茉子伸出一只手掌攔着他詢問,兩個答案她都覺得不對,但她的确對裏面有點好奇。

洛靖遠從屏風後走出來,一條藏青色的西裝長褲,一件卷着小半截袖口的白色襯衣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的好身材,本來略顯蒼桑的臉現在看來更像是成熟穩重,溫潤如謙謙君子。洛靖遠笑道“黑板上的是上個禮拜的價格,這個禮拜我還沒想好,你想花多少錢?”

茉子确實想進去看看,無奈囊中羞澀,不過聽他這口氣是打算讓她定價格,茉子決定給大家謀謀福利,手伸進口袋攪了一會兒抓了一把在他面前攤開手,一把硬幣,她一個個數完有些無奈的看着他“一共8塊5,可以買到一杯嗎?”

洛靖遠接過她手裏的一把硬幣對茉子作了個請進的手勢,茉子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個1絕對是後面加的,這裏的咖啡頂多是速容的水準,哪裏會有生意人願意做虧本的買賣。茉子走進屏風後面,簡潔幹淨到一層不染的古香實木家具,當時進去時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後來了解到洛靖遠的潔癖症狀之後才想起來,當時心裏的奇怪感覺竟是那店子也他媽太幹淨了,你連一點灰塵都找不着,每個杯子桌椅的擺放位置沒有絲毫偏差,根本不像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屏風另外一面不是畫,而是一些茉子看不懂的文字,像一條條墨色小魚在乳清色的琉璃上,随時都會游走。店子與大門相對的另外一邊有一面落地窗,窗外是一個小院子,院子過去就是半山翠綠,院子裏有一個小池塘和一條小水渠,水渠裏的水是從山裏潺潺而來的泉水,流進只有一個澡盆大的池塘裏,裏面有一條銀龍魚游得正歡,看身材至少得有兩斤重了。院子地上植了草皮,還開着一些小野花,草坪上有一張木制小桌跟兩張吊椅,屋內有兩套實木的小桌椅,雕着簡潔的祥雲圖案。再有一個帶着香氣的梨木牆櫃,将一面牆分成十八個小格,每個小格裏都擺放着一件精致的藝術品,有全水晶的輪船模型,有用湘繡繡的美侖美奂動物團扇,還有全玉的白菜,沒有重樣的。最引人注目的是落地窗邊的那一格裏,擺着一把銀制的彎刀,刀身鑲嵌着一溜紅瑪瑙,刀鞘上一根銀鏈連着首尾兩頭,很是精致好看。茉子用腦子裏僅存的藝術細胞對它們進行一次掃描後得出的結論,都是假的。依據是,看着越像真的東西都是假的。這就是小店的格局,不像洋氣的咖啡店更适合做個茶室,在這裏燃一縷清香,煮一杯清茶。或是春天的時候,兩個上了年紀的白胡子老頭,盤腿坐在院子裏,煮一壺青梅酒,論論天下英雄。茉子把自己跑得有點遠的思緒扯回現實,不禁為小店老板的生意頭腦有些擔憂。這種店能存活她只能對老板說一句話“有錢就是任性!”

洛靖遠拿着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幾下之後将黑板擺放在了門口。然後回來幫茉子倒咖啡,他拿着一塊潔白的帕子将本來就沒有任何灰塵的杯子盤子勺子擦拭了一次才把冒着熱氣的咖啡徐徐倒進去,然後端了兩杯咖啡過來。同樣的動作,他做起來并不像服務生,倒像是門藝術,就像在修剪一支花或是撫摸一把琴。茉子早已在窗邊的椅子上落座。

洛靖遠将咖啡置于茉子面前,純白得近乎白玉般的骨瓷杯,上面沒有任何繁複堆加的花紋,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注視到整只杯子有多漂亮。咖啡的香味盈滿了整間屋子,茉子喝了一小口,味道很濃香味很長。茉子想了很久最後只能用形容酒的詞語來形容這杯咖啡,它的味道很醇厚,就像一杯窖藏了很多年的白酒,一經開啓,芳香滿溢。茉子開始有點相信黑板上的那個價格了。

“真好喝,這咖啡在哪裏買的,我也去買一點兒!”

“Cubita咖啡,外面大多是山寨的,你只有去古巴水晶山去買才最正宗。”

茉子吐了吐舌頭,果斷轉移話題“你是老板還是打工的?”

洛靖遠聽到茉子的提問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微笑“是老板又怎麽樣,不是老板又怎麽樣?”

“是老板我會勸你如果錢多得沒地花可以捐給希望工程,如果你只是店小二我會勸你趁早換個工作,早點閃人,免得最後連工資都拿不到。”

洛靖遠輕呷了一口咖啡,緩了緩才問“為什麽這麽說?”

“如果你是老板,看你樂享其中的模樣,肯定是錢多得想不出怎麽花才會開這樣一間店,你根本不是以賺錢為目的是為了花錢為目的,所以我勸你去偏遠山區蓋希望小學去。如果你是店小二,做生意做成這樣的老板再遇上你這麽個完全沒有工作意識的小二,小心老板哪天來看見你錢沒賺一分還把他的上等咖啡都敗光了,他不找你賠錢就不錯了,你還想拿工資嗎?”

洛靖遠咧開嘴笑露出八顆大白牙“分析得很有道理,可你為什麽會覺得這間店就保證只賠不賺呢?”

茉子一幅老生常談的模樣“第一,這咖啡店裝修得古色古香更适合做茶室或者棋室,大招牌都沒有,就一塊小黑板不仔細看誰知道上面寫什麽,想喝茶的進來沒有,想喝咖啡的壓根不會進來。第二,這裏遠離旅游景區離那邊大道也不近,想必經過的除了我這種沒有目的瞎晃的之外只有當地居民吧,誰懂得喝你這麽貴的古巴咖啡。”

他仰着頭輕笑兩聲,身上的白襯衣在清晨的陽光下更顯淨白,襯得他輪廓分明,清朗高貴“你說得不錯,這裏以前是間茶室,是我租的。我周一到周五在北京上班,偶爾才來這裏,以前是虧本生意,但是過了今天就不一定了!”

茉子心想,要短時間內讓這間店轉虧為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他把他的昂貴咖啡當成速溶的來賣,現在這種旅游淡季也很難提升營業額,可他說起來卻十分輕松,像是翻一頁書一樣。雖然明知道眼前這個人故作神秘,還是讓她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她想了想覺得可以從這個店名開始探聽他故事“你取這個店名是不是因為你是個有很多故事的人?”

洛靖遠答道“我開店其中一個樂趣是為了看見別人的故事,就像你好奇我的故事一樣。”

茉子開始佩服起洛靖遠來,他答的每一句話居然都跟沒有回答是一樣一樣的,已經是只刺猬了居然還給自己穿盔甲,自我保護意識也太強了,也不怕壓得自己走不動路。茉子估計很難從他嘴裏問出他自己的故事,只好問道“那你在這裏看見什麽故事了?”

他歪着頭似在搜尋要給茉子說一個精彩的,茉子等待他開口,等了好一陣他才嘆了口氣,悠悠道“我不記得了!”

茉子準備聽故事撐着的手一下子垮下來,确定自己遇見的并不是溫潤君子,而是朵奇葩,茉子為了能夠自然的在這裏喝完這杯咖啡再次轉移話題“你這裏咖啡賣那麽貴,你為什麽願意出8塊5賣我一杯咖啡?”

“賣得貴當然是為了牟取利益。”洛靖遠回答得一本正經,然後眯着眼睛看茉子,他眼睛裏的深不可測的感覺讓茉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這樣一個絞盡腦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麽的人。他打斷茉子的思緒說“至于你,其實很簡單,你來的時候我正好在煮新來的咖啡豆,需要一只小白鼠來試試,正好你就出現了。”洛靖遠看了一眼不知道該回以什麽表情的茉子補充道“中國人的腸胃跟外國人總是有區別的,所以讓你試一下,看喝了會不會拉肚子!”

“我以前得罪過你嗎?”茉子覺得洛靖遠不僅是朵奇葩絕對還是一帶刺帶毒的奇葩,句句話像都帶了刺,她回憶了一下自己淺薄可憐的經歷,如果認識過洛靖遠這種土豪她肯定不會忘記。所以,茉子的結論是洛靖遠就是一刺頭,逮誰刺誰。茉子望向窗外小池子裏拖着肥啾啾的身子游得歡快的魚果斷轉移話題“你為什麽只養一條魚,多孤單呀?”

洛靖遠依舊不緊不慢,臉上也沒什麽表情“習慣了獨來獨往才不會貪念相伴,而且要不是沒有其他魚跟它搶吃的,它能養那麽胖嗎?”

茉子抓住了洛靖遠話裏的些許自憐的味道,轉過臉時正好看到他眼睛裏一閃而過蒼涼讓他的年紀一下暴露在茉子面前“大叔,感情受了重創呀?”

洛靖遠微笑着放下咖啡湊近一些盯着茉子“我估計我今天一天都不會有生意了,閑着也無聊,不如我們來打個賭,消磨時間?”

茉子來了興致“賭什麽?”

“我們賭我能不能猜中你為什麽會路過這裏?”

茉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珠轉了兩圈,似乎是個只賺不賠的買賣。于是點頭問“賭注是什麽?”

“你來定!”

茉子露出一絲正中下懷的得意笑臉,他又不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肯定猜不中自己為什麽會路過這兒,所以這個賭注她可以放心大膽說大一點兒“雖然俗話說談錢傷感情,但我們剛認識,自然沒什麽感情可傷,那我們就談錢吧。誰輸了就送對方一張返程的機票!你的返程是北京,我的返程是深圳,這樣我也沒占你便宜,你說是不是?”

洛靖遠看着茉子狡黠含笑的眼睛含笑點頭道“這個賭注看來的确是我占了便宜,那我們開始了。”洛靖遠端起咖啡呷了一口,說道“你的目的地是香格裏拉,打算一路玩過去,結果到這裏發現自己錢不夠了,所以打算在這裏看看雪山再混一天之後打道回府。對不對?”

茉子目瞪口呆盯着洛靖遠,忘記自己可以垂死掙紮,她震驚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她完全忘記了自己已是捉襟見肘,一臉好奇“你怎麽知道的?”

洛靖遠抱着雙手靠到椅背上,像一只貓瞥着茉子這只小老鼠“住這個小鎮的人都是去香格裏拉臨時落腳的,汽車兩天才有一趟,今天早上正好發車,但是你沒去卻在我這裏喝咖啡,我讓你定賭注你要返程機票,說明你不去的原因是因為去了就沒錢回來了。”

茉子嘴角抽畜,原來讓自己定賭注只是一個圈套,她十分悲催的發現,如果自己給他買了去北京的機票,她就得走着回深圳了。茉子剛剛還在為他的生意頭腦擔心,現在看來他不僅會做生意還是個十成的奸商。想到這裏茉子眼睛都濕潤了,只差要淌下兩滴淚來,可憐巴巴望着洛靖遠“能賒賬嗎?”

洛靖遠皺着眉頭十分為難的樣子“中國這麽大,你今天出了這店子我還能去哪裏找到你!”

茉子迅速在桌上抽了一張餐巾紙,寫了個欠條,還把自己的名字電話和深圳的住址全寫在上面推過去。洛靖遠看着她虔誠的模樣,收起那張紙點點頭,算是接受了。

茉子悔得腸子都青了,不過是貪點小便宜花8塊5喝了一杯高級咖啡,結果虧進去一張機票,她看到洛靖遠那張精打細算從不吃虧的臉,好奇問道“你在北京幹什麽工作的?”

洛靖遠故意一字一頓回答她“會計師!”

茉子碰一聲将頭磕在桌子上,妄想從一個會計師手裏占便宜,無異于與虎謀皮,自讨苦吃。

洛靖遠看着她懊惱的模樣,覺得心情十分舒暢。

粗犷的男聲打破了店裏的寂靜,茉子循聲看過去,有個穿着民族服飾的中年男人走進店裏,火急火燎滿臉憤怒的樣子,來者不善。茉子看了洛靖遠一眼,他眼睛裏連一絲吃驚都沒有,像是看見黃瓜滕上結了黃瓜一樣理所當然。在他離開不久很快又會有一個打扮得跟他差不多的人進來跟洛靖遠聊同一件事情。因為這兩個人長相穿着都十分相似,皮膚黝黑,且身材魁梧,說起話來聲音洪亮跟鑼似的,所以茉子臨時給他們取了兩個名字,以助于理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她取的名字叫小花和小葉。

小花先進來,看到洛靖遠就跟剛出生的小狗尋到了媽媽的□□,兩眼放光就沖過來,茉子現在意識到他并不是來尋仇的,他本身并不憤怒,之所以覺得他憤怒是因為他天生長了張憤怒的臉。茉子本想離開,小花卻就近抽了把椅子坐在茉子旁邊,将本來坐在角落的裏的茉子出路給擋死了,叫他讓路似乎找不到插話的機會。

小花兩只手握緊洛靖遠的手跟小粉絲見到大明星一樣,說着口音濃重的普通話“靖遠啊,我可一向拿你當親兄弟呀,你可得給我出出主意,我爸進醫院了,這次不死估計也活不了幾年了,可家當怎麽分他至今一點口風都不露,聽說他要全捐出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平時跟他走得近,你給透點氣呗!”

洛靖遠對于小花的熱情跟石雕的獅子一樣無動于衷,只是保持着禮貌的微笑“我也就知道一點兒,他經常跟我說你弟特別孝順能幹,想把城裏的客棧留給他。至于你嘛,你們家不是有塊山嗎?自己勤快些也不愁吃喝。”

小花握住洛靖遠的手都僵硬了,氣得全身發抖,咬牙切齒的“他也太偏心了,那還有幾間鋪子呢?”

洛靖遠不急不緩說道“鋪子都賣了辦自己的身後事,剩下的就捐出去。”洛靖遠明顯的不嫌事大的安慰道“你也別急,這是他的想法還沒成定局,說不定等他從醫院出來他又改變想法了。”

小花一拍桌子站起來,椅子劃過地面嘶鳴着撞在牆壁上“不行,我得想想辦法絕對不能讓老二拿到客棧。”說完一陣風似的刮出去了。

茉子盯着這個挑唆兄弟關系的罪魁禍首,看他樣子并沒有想向茉子解釋或者掩飾的意思,他抽了一張紙巾正在擦手。

很快小葉就進了咖啡店,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小花的親兄弟,連表情都出奇的一致。他快步走過來坐在剛剛小花坐過的位置,握着洛靖遠的手“靖遠啊,你可比我親兄弟還親呀,我爸進醫院了,我只是試探着想問他客棧以後怎麽經營,他就給我罵了一頓,我估計肯定得留給我哥。我爸平時最聽你的,你幫我分析分析,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洛靖遠依舊保持着跟剛剛一模一樣的微笑“你爸經常說你哥生活也不容易,客棧留給他也是情有可原,你能幹些,什麽都不給你你也餓不死。”

茉子一手捂着嘴怕自己下巴會掉下來,果然這小葉氣得火冒三丈“他這話有意思了,如果客棧給我哥不早晚讓他給敗光了,我辛苦這麽多年一點回報都沒有,他這心也偏得太狠了。”

“你也別急,也不一定給你哥,不是也聽說他要捐給愛麗基金嗎?”

小葉一拍桌子站起來,椅子再次嘶叫了一聲撞在牆上“我辛苦這些年他什麽都不給我,給了老大就算了還捐出去,我是不是他親兒子?”說完又一陣風一樣沖出去了。

茉子木讷地盯着洛靖遠,實在忍不住憤憤道“人家都進醫院了,你還在這裏落井下石挑拔他們家人關系,你也不怕把老人家氣死,你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洛靖遠又抽了一張紙開始擦手,笑意較剛剛更深了些“當然有好處,他們老爸是我的房東,我跟他打了個賭,他一直覺得兩個兒子孝順懂事,我說只要他身體出點問題他們兩兄弟一定會争家産,如果我贏了他就把現在這間鋪子100塊錢賣給我。這裏已經納入旅游區規劃範圍,不出半年就會被征用,我就可以大掙一筆,所以我說過了今天,我這生意可就轉虧為贏了。”

茉子對于他的坦白很是驚訝,一般的小人都極力隐藏本心,他倒好,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小人。茉子極力控制也壓不住眼睛裏迸出來的鄙視,守財奴并不可恨,但是一個沒有原則的守財奴實在讓人不恥“你這是擺明了在落井下石、火上燒油、趁火打劫。”茉子看了一眼杯子裏還剩了大半的咖啡,她很想把那杯太好喝的咖啡喝完,但一想起洛靖遠的為人就惡心,茉子把心一橫起身要走“謝謝你的咖啡,再見!”

洛靖仍舊一副溫潤君子的模樣,像一尊雕刻坐在那裏喝咖啡,聲音聽起來很是愉快“你不是想看故事嗎?才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啦?”

茉子回過身看他,只見他微眯着眼睛盯着自己,陽光不知不覺已升到高空,将整個院子連帶着整個屋裏都照着亮堂堂的。他坐在陽光底下,身上的白襯衣襯得他面如潤玉,豐神俊朗,他的眼睛如同門口的琉璃屏風,有一種茉子看不透的神秘。茉子并不想在這樣一個沒有原則的守財奴身上浪費時間,于是轉身就走,卻在門口被逼無奈又退了回來。

茉子幾步跑到洛靖遠面前,臉上的表情有些詭異,又似嘲笑又似擔心,瞪着洛靖遠“玩火***了吧,小花和小葉肯定知道你騙他們了,我看他們帶了一堆人馬上就要進來了?”

洛靖遠微皺着眉問“誰是小花和小葉?”

茉子還沒回答,小花和小葉拿着棍子就沖進來了,後面跟了一堆同樣皮膚黝黑的高大個子,手裏都拿着棍子,來勢洶洶的将本就狹小的屋子一下站滿了,茉子想這間店估計一年都來不了這麽一屋子人,這下洛靖遠怕是難逃一頓揍了,但她很快就驚恐的發現,小葉和小花同樣怒視着她,難道是把她當成洛靖遠一夥的人,她不會這麽悲催的為了貪一杯咖啡賠上了一張機票還要賠上半條小命吧。茉子挪着小碎步往洛靖遠身後躲,并觀察着院子裏的地形,看看有沒有翻出去的可能。

小葉怒視洛靖遠“虧我們把你當作尊貴的朋友,從不懷疑你說的話,要不是我折回來聽見你們的談話,還真不知道我們哥倆被你耍得團團轉,洛靖遠,你太不是人了!”

小葉說完小花也跟着附喝一句“太不是人了,這家産再怎麽分也是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個外人來算計!”

洛靖遠并沒有被小花和小葉的陣勢給吓到“你們兩個不是都說我比親兄弟還親嗎,怎麽這一會兒就翻臉不認人了?”

小花和小葉兩兄弟臉都綠了,而洛靖遠還一副不怕事大的模樣,一點不服軟。茉子憂心忡忡的躲在洛靖遠身後,那把銀制的彎刀就在茉子旁邊,散發的冷洌的銀光,劍鞘上面還有繁複的花紋,茉子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一伸手将那把銀制彎刀抓在手裏。那把刀還有點重量,于是伴随哐當一聲,所有人都轉眸凝視着茉子。洛靖遠也轉過身盯着蹲在地上準備撿那把刀的茉子,将眉頭擰成了一個明顯的川。

茉子很想說一句,我真的只是想看一看,沒有別的意思。小花已經瞪着她怒吼道“還敢拿武器,洛靖遠,你這個白眼狼,有什麽資格做我們的兄弟!”

當人群逐漸向他們聚攏,已經快要觸發洛靖遠的密集恐懼症的時侯,茉子果斷抽出那把彎刀,大喝一聲從洛靖遠身後鑽出來“別動!”

茉子抽出刀的時候已經發現這把刀是沒開過封的擺設,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只能先試試。茉子拿刀指着小花和小葉,大聲道“你們兩個沒腦子還敢帶一堆人到這裏來鬧事,寧願相信一個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親人,想想還在醫院裏的父親不去照顧帶這麽多人來打架,要是被抓起來了是想把你們父親給氣死嗎?”茉子抽空看了一眼洛靖遠,他嘴角含笑在看戲,茉子不禁想感嘆一下,世風日下,這英雄救美的角色都互換了,這些大齡女青年們還有什麽可指望的。茉子繼續對小花和小葉曉之以理“你們想對付洛靖遠這種見錢眼開唯利是圖的守財奴還有很多種方法,打人是最最下策,現在你們父親還沒有把鋪子賣給他,只要你們兄弟一條心,你們父親當然是向着你們的是吧,主動權還在你們手上。他現在沒騙到這間鋪子,事後肯定捶胸頓足,你們大可以向周圍的父老鄉親宣傳宣傳他的為人,以後他怎麽還在這裏混得下去。既打擊了他自己也不會有麻煩,你們覺得呢?”

十分鐘之後茉子站在門口與小花和小葉進行友好握手之後送走了所有人。茉子走回店裏把刀放回原處打算離開。洛靖遠沒有一絲一毫的郁悶,看起來很是愉快。茉子忍不住走近他“你剛剛損失了這麽大一筆收入和名聲,你怎麽還挺高興的呀?”

洛靖遠微笑回答她“第一,我從來不在乎名聲,這種虛無的東西。第二,其實我跟老頭打的賭是,如果我能讓他們兩兄弟變成一條心,他就把這間鋪子100塊錢賣給我。”

茉子再一次驚訝地張大嘴巴,他不僅是一個守財奴還是一個高智商不要臉的守財奴。茉子跟他擺擺手表示再見。

洛靖遠也不留她,只是在她即将出門的時候說道“你什麽時候走?今晚城裏有一場納西族的篝火舞會,遇上難得,來玩兒吧,算是一場告別。”

茉子走到門口看到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遠處的雪山在眼睛裏更加清晰刺眼,她的旅程即将終止,她以為自己已經計劃的很好,卻還是太多意外讓她走不到自己的目的地。她一瞬間有些感傷,也或許是告別那兩個字讓她覺得感傷,洛靖遠是她這段旅程裏一個過客,以後恐怕也不會再見面,誰知道時間會将她們推至何處。他是什麽樣的人其實跟自己并無關聯,世間的每一場相遇都很難得,何況是沒有交集的偶然相逢。茉子轉過身向他笑道“玩可以,不過你可別妄想還能從我身上讨到什麽便宜,我已經深刻認識到你守財奴的本質。”

茉子走出小店看到擺在門口的小黑板,又被洛靖遠震驚了,黑板上愕然寫着¥301。難怪他那麽篤定今天都不會有生意了,有生意才奇了怪了。茉子想給大家謀福利的心依然在,于是她飛快的将最後面的1擦掉了徒留下30。茉子偷笑着快步向前走,她要快點去大街上還有自己住的客棧裏推薦一下,讓大家都來這裏喝咖啡,想起洛靖遠看着門庭若市的小店該是怎樣一副表情,他會不會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都在這裏擦地和洗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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