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絲入心(五)
茉子來到夏成住的地方,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就用洛靖遠給她的鑰匙打開了門。一進屋裏全是酒味,各種各樣的酒瓶鋪了一屋子,屋子裏拉着窗簾,暗淡無光。茉子走過去一把扯開窗簾,就看見沙發角落裏窩着的人動了一動。他一身橙黃色的休閑套裝,頭發幹枯,臉上胡子拉碴,被他這一身鮮亮的顏色一稱,簡直像是一個腐爛了半邊的橙子,正散發着難聞的腐味。
夏成微微眯起眼睛看清了是茉子,随即又閉上眼睛倒在沙發上“洛靖遠真不拿你當外人,什麽事都告訴你了!”
“你一句都不交待也不上班,洛靖遠現在都恨不得将自己劈成幾個來用了。何況他不知道如何勸你,我是女人,或許我會更了解許向晴的想法,告訴你如何挽救。”
他苦笑了兩聲“挽救?我跟她十幾年夫妻,不比你更了解她嗎?她不會原諒我了,要不然不管怎麽跟我吵她都不會回娘家。她們家是本地人,當初她娘家人都看不上我,她毅然決然嫁給我了,她說她選的路打死她也不會回頭。可是我卻讓她失望透頂了,她不會再原諒我了!”
茉子一直看着他重複那句話,心中有些凄然,非要等到失去了才來後悔,她其實一點都不想幫他,就該讓他嘗嘗失去的滋味。
茉子起身環顧四周,家裏的裝修都是暖色調的,不管是餐桌上方的菱形水晶吊燈還是陽臺上那一溜綠意盎然的多肉植物,或是玄關鞋櫃裏頭擺放整齊的親子拖鞋,還有那一面照片牆都預示着這曾是一個溫暖的家,傾注着主人的暖暖心意。
茉子走近那片照片牆,大多數都是一家人合照,兩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很是可愛,照片裏頭唯一的兩人的合照,是在樂隊裏照的,兩個人穿着同款的皮外套,摟在一起比着搖滾的手勢,朝氣勃勃,那時的許向晴真真長得好看,身材玲珑有致,精致的眉眼氣質悠然。
茉子看到夏成又把頭埋進了沙發裏頭,搖搖頭說道“我今天給向晴姐打電話了!”
果不其然夏成跟覓食的□□一個從沙發上豎起來“她說什麽了?”
“她說”茉子故意停頓了半天,看着夏成越發難過的神情才緩緩說道“她說她放棄了一切安心做你的妻子,可你不懂珍惜,果然犯賤的人更遭人輕賤,她以後要為自己而活。至于你,愛怎麽玩都跟她沒有關系了!”
夏成聽完一臉悲傷“她果然不要我了。”
茉子鄒眉道“同樣是會計師,你怎麽連洛靖遠半點精明都學不到。”茉子坐近到夏成身邊,他一臉胡子與平時的樣模簡直天差地別,茉子恨鐵不成鋼地跟他說“她雖說不管你了,可她也沒有明确說一定會跟你離婚是不是?這說明你還是有希望的,你得挽回,向她表明你浪子回頭的決心。”
夏成的眼睛裏閃着希望的小火苗“你說的是真的?可是我想不到還有什麽辦法會讓他原諒我!”
“能不能原諒得做了才知道,你要是天天這樣窩在家裏喝酒,我敢保證你就算喝到胃出血她也不會看你一眼。你好好想想,你們之間最甜蜜的日子是什麽時候,你可以讓她重溫那個時候,讓她變得心軟。”
夏成眯着眼睛思索了一會兒“那就是大學時候組樂隊的時候。”
茉子像是指點江山的大将軍,站在夏成面前,給他拍板道“你們不是對胡同裏的演唱會印象深刻嗎?那我們就再來一場胡同裏的演唱會。”
茉子和夏成鼓搗了好幾天,終于選好了一條還保持着老北京風貌的老胡同,胡同裏有一棵大榕樹,周圍有一塊寬敞的地兒,再拾搗拾搗就可以放下那些樂器。洛靖遠和許悅每天輾轉各個公司,各種數據在腦子裏飛快運轉着,根本無暇關心茉子和夏成在幹什麽。
那天陰沉了幾天的天突然清亮起來,然後像被一衆小仙玩耍時揪下來的一小朵一小朵的棉花揚揚灑灑而來,整個世界像是比平時都安靜了幾分,而更是靜谧的胡同裏卻蘊釀着一場放肆的喧嚣。茉子下午才給洛靖遠布置任務,第一是讓他空下晚上的時間一定要過來,第二是讓許悅帶着夏成和許向晴的孩子過來,第三是不要穿西裝過來。
茉子早已自己約好了許向晴在這裏來,夏成還特地親自登門,将樂隊裏的老隊員也請了過來,有兩個也是大老板了,身材明顯發福,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樂器和手之間還夾了大肚子,但依舊不減他們的懷念過去的熱情。
洛靖遠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整條胡同被他們的燈光照得斑斓,洛靖遠看見那個有些簡陋的舞臺,已經明白茉子她們要做什麽事。茉子笑着向洛靖遠揮手,兩張小臉被凍得慘白慘白的,在燈光下看有些瘆得慌。
茉子看見洛靖遠的裝束微微鄒起眉頭“我叫你不要穿西裝,你也不至于穿這麽一件毛呢風衣吧,還帶手套,跟領導視查一樣,一點搖滾範都沒有,說你以前幹過樂真是沒人信。”
洛靖遠沒跟茉子頂嘴,而是伸手脫下自己的外套,露出裏面一件黑色機車的皮外套。茉子驚喜的看着他,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他居然都做了這麽萬全的準備。洛靖遠将毛呢外套披在茉子身上,她快要凍僵的身體瞬間溫暖起來。
晚上9點許向晴應約而來,還有樂隊成員帶來的親屬,以及周圍路過看熱鬧的人群,已經将狹窄的胡同擠得水洩不通。
許向晴來的時候看見他們,眼睛裏已經閃爍着盈盈淚光,她和夏成不是沒有能力而是沒有想象過要将所有人聚起來,來回望那一段銘心的過去。連洛靖遠都一樣,他們或許已經有了更光鮮更忙碌的生活,對于過去種種偶有懷念,但又很理智的明白,往事不可追。
許向晴看見夏成并不上臺,轉身要走,茉子死命拉着她,讓她看看。她回過身,就看見幾個參差不齊,高矮胖瘦的中年男人,手搭着肩膀站在舞臺上望着她。那目光灼灼,明明很讓人感動畫面又有些搞笑。
茉子湊近許向晴耳朵“盛情難卻,這麽一幫觀衆呢,什麽都不想,今天當成是你的一場宣洩,不好麽?”
許向晴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被幾個人推向了舞臺,夏成大手一揮已經将她扯到舞臺正中央的麥架前面。然後對後面的隊友使了個眼色,高聲宣布“晴天霹靂樂隊紀念演唱會正式開始,第一首,我們的成名曲,向日葵。”
茉子看見洛靖遠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茉子估計,這個樂隊名字肯定不是他取的。夏成選這首歌很有意義,是夏成追許向晴的時候給她寫的,果然在聽到的時候許向晴愣了一下,略帶甜蜜的看了一眼夏成。
歌詞裏有這樣一段話:我的心向着你
像向日葵向着太陽的方向
你不看我都沒關系
愛情本身已經給了我光亮
我的心向着你
像向日葵向着太陽的方向
如果你願意低頭看看我
我的未來将不再有迷茫
茉子聽到那歌詞已經濕潤了眼眶,像是那些青澀時光向她款款走來。而許向晴真正的開始了她的宣洩,柔軟的身姿,瘋狂的搖擺,她忘情演唱的模樣,讓茉子身為女人都動心不已。
第一首歌效果不太理想,可能除了許向晴和夏成其他人對這首歌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總有些跟不上節奏,但這一點都沒減少大家的熱情。當一首又一首耳熟能詳的歌響起的時候,這條雪夜裏的胡同才真真變成了夏天的沙灘,熾烈耀眼。雪花仍舊在飄灑,一片又一片路經那些燈光,像是在演唱會上旋轉起舞的精靈。
許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茉子身邊,還牽着兩個正随着音樂擺動身體的小可愛。茉子對她露出大笑臉來,這一次她看茉子的眼睛裏沒有一點點鄙視,還帶了一些些感激。許悅想起她曾經問過洛靖遠,為什麽要幫助茉子這樣一個不懂自尊自愛的人,她記得當初洛靖遠是這樣跟她說的“茉子在愛情裏面比誰都勇敢,有一天也許你會發現,她身上有我們夢寐以求的東西,有我們望塵莫及的能量。”
算來算去還是算漏了,當巡警的警笛還有摩托聲響起在胡同口,預示着這場演唱會到頭了。大家并沒有遺憾而是哈哈大笑着收答東西準備逃走。
茉子恍忽看見舞臺上夏成和許向晴擁抱在一起,她還沒看真切突然有人拉起她的手,朝着另一個地方狂奔起來。四周的燈光慢慢退去,大雪模糊了她的眼睛,但她依舊覺得心安。因為凍了太久,他的手冰冷得如同冬天裏的水泥柱子,茉子回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溫暖。就像她在有生之年寫的第一封情書裏寫的:我的手從來都是暖的,如果你覺得寒冷,我将我的手借給你,給你溫暖。
洛靖遠拉着茉子一口氣跑出了胡同才停下來,兩人都是氣喘籲籲的,四目相對又開心得笑起來。
茉子回望胡同裏的舞臺“真的不用管夏成和許向晴嗎,他們都沒跑!”
“沒事兒,如果他們今天一起進了局子,有了這麽一段難忘的記憶,明天保證合好了!”
後來真的如洛靖遠所料,他們一起進了局子然後又變成如膠是漆,夏成這次被吓得不輕,玩心也收了大半,這是後話。很奇怪的是當洛靖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茉子就已經沒有任何懷疑的相信了。
北方的雪就是比南方來得要猛烈些,茉子和洛靖遠站在一盞牆角的橘燈底下,奇妙的情緒開始漫延。
茉子忍不住調侃洛靖遠“你穿這身衣服在臺上跳什麽都像是在跳老年迪斯科!”
洛靖遠蹙眉湊近茉子“不要小瞧一個會跳老年迪斯科的搖滾男青年的魅力!”
洛靖遠的臉離茉子只有咫尺之遙,這已經超出了異性正常交往的安全距離,茉子感覺到一些壓迫感,然後是心跳加速,而這時她才發現她和洛靖遠的手還緊緊牽在一起。茉子混沌了幾秒鐘然後不着痕跡的将手抽出來,後退了一步。茉子對洛靖遠微笑道“相對于那些跳廣場舞的大媽确實很有魅力!”
洛靖遠“······”
臨近聖誕節,如冰雪王國一樣的世界開始多了許多亮眼的顏色,各個商場、店鋪門口或是公共場所都出現了聖誕樹,裝扮得一棵比一棵精致。MOMO酒吧門口也有一棵,跟其他的地方似乎不太一樣。是整個酒吧門口都漆成了一棵綠油油的聖誕樹的樣子,下面兩個門口做成了兩個樹洞。如果有人站在門口,遠看就像是頭頂上頂着一顆巨大的綠帽子。茉子發現了這一點,但她看咕咚一臉振奮的樣子不想打擊他的信心就沒有告訴他。
咕咚告訴茉子,他們要酒吧要放大招了,準備搞一個主題趴叫“當你老了”。請了專業的化妝師,把進酒吧的每個人都化妝成老年人,讓人提前看到自己變衰老的模樣。茉子想不通,來酒吧的都是年輕人,出門的時候都是将自己化得越靓麗越好,為什麽會想要看自己變老變醜的樣子在外人面前晃悠。咕咚一眼不以為然的告訴茉子,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刺激,這是化妝化老的并不是真正變老的,她們更容易接受。而且酒吧規定必需兩人一組進來消費,其實是為刺激情侶消費。那些熱戀中想着白頭偕老的情侶肯定很有興趣。最後咕咚告訴茉子,這個活動為期一周,每天都限人數參加,現在排隊的已經排到最後一天了。
茉子開始對這個活動并沒有興趣,咕咚也沒有勸她來,直到莫帆給茉子發了一條微信。這個莫帆至從上次聽到茉子那番告白之後似乎有意想撮合茉子和陳沐風。所以告訴茉子,周末他會帶着陳沐風去MOMO酒吧,問茉子要不要去。茉子有些木讷的問咕咚“兩個男的也可以進來嗎?”咕咚哈哈笑道“可以,現在民風開放,那個,也很正常。”茉子翻了個白眼然後就給莫帆回了微信,一個字,去。
茉子開始不想帶洛靖遠去的,但想一想身邊除了洛靖遠以外一個朋友也沒有。但是洛靖遠從來不去那種地方的,要怎麽威逼利誘還是坑蒙拐騙将他騙進去也是一個問題。
茉子告訴洛靖遠,她拿到了第一月薪水請洛靖遠吃飯。貴的請不起,就定在一個中檔的中餐館,地方是洛靖遠找的,味道還不錯。特別是那一鍋四物湯,茉子喝了一碗又一碗看得洛靖遠直鄒眉頭。
一頓飯都快要吃完了,茉子還沒想到要怎麽跟洛靖遠說讓他陪自己去酒吧。于是發着呆一手拿勺子在舀湯。茉子重複了這個動作半天感受到洛靖遠如針紮般的眼神于是瞪了他一眼“你看我幹什麽?”
洛靖遠抱着胳膊靠在座椅上“我的确是看你在幹什麽?”
茉子低頭看自己的碗,舀了半天一點湯都沒舀起來,再去看那鍋湯才想起來十幾分鐘前她已經端着鍋将湯倒得幹幹淨淨了。茉子不自然的放下勺子叫服務員買單。
洛靖遠眯着眼睛看茉子“一鍋湯就這麽好喝,要不然我再給你點一鍋,省得你回去睡不着!”
茉子一只手摸着肚子一只手直擺“別,我肚子裏已經能撐船了,走兩步都能聽見水聲,你不信來聽聽?”
洛靖遠揚起嘴角“算了吧,我怕別人問我幾個月了,我不好回答。”
茉子“······”
服務員“······”
茉子盯着拿卡回去買單的服務員,突然心生一計,望着洛靖遠“我們來打個賭吧!”
洛靖遠記得茉子好像說過這輩子再不跟他打賭的,于是好奇問“賭什麽?”
“賭等下來送小票的是不是剛剛那個女的!”
洛靖遠明明覺得這是個太過無聊的賭,卻還是問“賭注是什麽?”
茉子兩只黯淡了許久的眼睛終于開始放光“誰贏了答應對方一個要求,即使是自己最讨厭的事情也不可以說No。”茉子不等洛靖遠回答已經先說道“女士優先,我猜就是剛剛那個。”
“那我只能說不是。”
茉子看着洛靖遠露出迷之微笑。她是看見那個服務員朝她們走過來才這樣說的,卻不曾想都走到一半讓人截了,換成了餐廳經理拿着小票走過來。而且在茉子的愕然中和洛靖遠打招呼,然後聊起來了。
聊了兩分鐘經理才走了,洛靖遠拿了衣服滿臉得意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茉子,她決定以後不僅不提賭這個字,連網上鬥地主她都再也不玩了。洛靖遠站在茉子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餐廳裏柔和的燈光打在他頭頂,讓茉子覺得他整個人都溫柔起來了,茉子聽到他說“想去酒吧就快點,要不然進不去了可不怪我。”
茉子去的一路上莫帆都在催她快點兒,說她還不去陳沐風就要走了。茉子火急火燎的,本來要花一個多小時化的妝茉子一直在催化妝師快點,催得化妝師都有點不耐煩了,半個多小時就給她搞定了。茉子照了下鏡子,吓得一哆嗦,她老了是不是太醜了點。褶子多就算了,每一條都眼條溝似的,每一條都能夾死蚊子,讓茉子整張臉跟崇山俊嶺似的。茉子憤憤的瞪了一眼化妝師,這模樣要是給陳沐風看見了會不會直接給吓跑了。化妝師也回瞪了茉子一眼,好像在說,誰讓你一直催。茉子想了一下,酒吧光線不好,也沒太大差別。她要的只是個意境,讓陳沐風和她有白頭偕老的感覺,這會讓她們之前的感情更顯得珍貴。而且如果陳沐風走了,她折騰的這些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茉子也沒有去找洛靖遠就跑進酒吧裏頭,因為限了人數,酒吧裏并不是很擁擠,只是乍一看,跟進了敬老院狂歡夜一樣的。全是頭發花白,穿着跟七八十年代一樣的在擺動身姿的老頭老太太,讓整個酒吧都有一些違和感。茉子踮起腳尖看,看見離她最遠的座位上坐着一個人,戴着老花鏡,正在喝酒。他很安靜只是呆呆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茉子朝着那個方向跑過去,剛跑幾步就撞到了一個人,茉子差點摔個四腳朝天,被他托了一下。那個人看見茉子的臉,似乎有些僵硬。茉子也知道自己這張臉有點難看,也不至表現那麽明顯吧。她看了一眼那個人,也戴了副眼鏡,還戴了頂黑色鴨舌帽,擋住了他眼睛裏的光。那張布滿皺眉,貼着白胡子的臉并沒有比茉子好到哪裏去。茉子回瞪了他一眼,就蹬蹬朝着那個身影跑過去。
剛跑到身前,有人叫他,那個人回過身來,眯着眼睛露出笑臉,茉子卻整個心一震,居然不是陳沐風,她看錯了。茉子剛找了個位置坐下,莫帆就頂着個卷毛假以跑到茉子面前,看到茉子的妝果然吓得一哆嗦。
莫帆坐在茉子對面“怎麽樣,你跟陳沐風見面說什麽了?”
茉子白眼一翻“見都沒見到,說什麽!你不是跟他在一塊兒嗎?”
莫帆皺着眉着,額上的皺眉更深了“我剛剛明明看見你們在一起隔得還挺近,就是戴着帽子摟着你那個!”
茉子的感官好像在那一刻喪失了功能,她聽不見酒吧裏嘈雜的音樂,聽不見莫帆在說什麽,聞不到空氣混濁的酒香味和香水味,看不到酒吧裏昏暗卻刺眼的燈光。她只知道心裏有一個小醜,扯着誇張的笑臉在對笑,那張血盆大口都快要裂開了。她想要再努力一下,讓陳沐風看到自己的用心,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感動,何況她一直知道陳沐風并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他有一顆世上罕有的玲珑水晶般的心。只是當她懷抱着要與他白頭偕老的心願來到這裏的時候,發現自己竟認都沒認出他來,她所有的篤定都變成了一個笑話。現在回想,陳沐風應該是第一眼就認出她來了,最後眼睜睜看着茉子跑掉了,他會不會也認為茉子就是一個笑話。
茉子也不管莫帆在跟她說什麽,一口氣跑過酒吧裏的走廊,那裏有一個小陽臺,茉子就縮在陽臺上,看着玻璃外來來往往的車水馬龍,以及又開始飄雪的北京的夜。這一次茉子是真的覺得累了,以前種種打擊不過是外力,她彈性的性格還可以緩慢還原,這一次的打擊源自她自己,如今內憂外患讓她終于動搖了,也許是她太倔了,她的風筝也許早就不在山頂了,她就算費盡一生的力氣拖着血肉模糊的腳走到那上面,可能也看不到她的風筝,只有見不到底的絕璧懸崖。
有一個人出現在茉子身邊,他沒有換衣服,仍舊穿着自己的那一身,只是臉上畫了妝,雖然蒼老卻仍顯俊朗,居高臨下的看着茉子,并沒有給茉子高高在上的壓迫感,只有無盡的心疼與憐愛。他蹲下來坐在茉子身邊,對她微笑起來。
“于茉,你老了如果變成這樣真的很難看。”只是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濕濕的。
茉子盯着他的臉,直到淚流滿面,他伸手将茉子抱在懷裏“于茉,我們無法預知未來,所以不要太多期望,順其自然就好了。”
茉子在他懷裏嘤嘤哭起來,除了陳沐風她從沒有在別人懷裏這樣放肆宣洩自己的情感,但是如果不發洩,她不知道要怎麽樣面對她一直不感面對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