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喂!你的灰姑娘掉了!

殷然胃裏一陣翻滾,連呼吸的空氣都覺得髒。她拔下發間一支木釵,恨恨朝男人脖頸間刺去。元二慘叫着捂住自己脖子,鮮血從指縫中汩汩流出。

木釵年頭久遠,尾部已鈍,加上殷然體弱無力,手上哆嗦,這一下子并沒有致命,但還是給了她拔腿就跑的契機。

元二沒有錢置地在城裏,這是在城郊搭的一間茅草屋,此時天已蒙蒙亮了,殷然推開木門,用盡所有力氣亡命向林間飛奔而去,跑着跑着,視野逐漸寬闊起來,穿過層層灌木,一片碧綠的湖水出現在自己面前。

正值酷暑,殷然衣衫盡數被汗水打濕,夾雜着元二身上的污穢氣息和腥臭的血水,她恨不得扒了自己一層皮才能幹淨。她立刻脫了鞋襪沿岸邊跑向湖中,一頭紮進水裏,涼爽的湖水包裹住全身,這時她才覺得稍微舒服了一些。

可沒舒服多久,一雙有力的大手從背後架住了自己胳膊,将她往岸上拖去。

不好,被元二追上了!明明已經很小心盡量将頭埋在水下,憋不住氣時才緩緩露出鼻子猛吸一口,沒想到這樣還是被發現了。

殷然心髒一陣狂跳,拼命掙紮,縱然水性了得,水也不深,還是狠狠嗆了幾口。力氣漸漸用完了,那雙大手還是一點妥協的餘地也沒有,牢牢抓着自己的肩旁,正當她絕望至極時,對方開口了,“姑娘有什麽想不開的,回岸上再說。”

混亂中努力保持着禮貌和冷靜的聲音,好聽的聲音,讓人好奇這聲音的背後,是一張怎樣好看的臉。

不是元二,她放心了。

“我……不是……尋死……”幾個沉浮後,終于解釋清楚,“咳咳……你看,水沒不過頭……”

那雙手的力道終于減弱,殷然得以回頭看了看這位勇救溺水少女的好心人,這一看不要緊,不是自己前世的路人甲嗎?

“陸時寒!”她不禁尖叫。

可是男子似乎不叫這個名字,他一身白衣打扮,長發如墨,眉眼若星,正奇怪地看着自己。

頓了一會兒,男子還是慢慢地,小心地架着殷然,引她上了岸,才放心放手。

“在下姓淩。”男子說道,“姑娘是否認錯人了?”

“淩,無,書。”縱然不是她原裝的陸時寒,也必定和自己有所關聯,看着這張既熟悉又陌生臉,殷然緩緩吐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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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認得在下?”

“全涿州城的姑娘都在談論你,可惜你即将英年早婚。”

殷然站起身來拍拍裙子,看見自己一身狼藉,髒污的白色衣衫緊貼着身子,隐約可見裏衣,實在難為情,又快速蹲下,雙膝并攏檔在胸前,雙手繞過雙膝抱拳作了個揖,“多謝淩大人相救,小女不過是想洗洗身子,并非尋死。”

“姑娘是在……沐浴?實在抱歉,實在抱歉……”男子白淨的臉龐略現緋紅,“請恕在下無禮。”

“沒事沒事。”不能怪他,沒覺着自己神經病,以算他修養甚高了。

“靠岸水雖不深,也難免出現意外,姑娘下次不可了。”

涉及人身安全還是嚴正警告,清隽少年嚴肅的表情顯地老成,站起身來彎腰看她,有些像小學的班主任,只是臉依舊紅着。

“唔……好……”殷然擦了一把額間淌下的水珠,謹聽這位父母官的告誡。

遠處幾名侍衛打扮的男子走過來,前頭一名侍從喚他,“大人該回去了,老夫人等大人用早膳呢。”另一名侍從走到遠處的岸邊收拾釣具,看來他是清早來垂釣的。

“好,你們先去。”淩無書若無其事地走到殷然身前幫她擋着,叫侍從把他跳下湖前脫到一邊的披風拿過來,将殷然整個圍住,“姑娘保重,早些回家去。”

目送一行人走遠,殷然打了個冷戰,裹緊了披風,朝空中嗫嚅了一句,“系統你待我不薄。”

就在這時,腦後一記悶棍,她一聲悶哼便不省人事。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元二的茅草屋,這次,她被捆在床腿上,元二在不遠處暴躁地走來走去,看到她醒來,立刻像只失控的狗熊猛撲過來一頓好打,“老子叫你跑,叫你跑!”

他揪着她的衣領順勢撕破,暗瘡叢生的臉湊了過來,絲毫不帶憐憫。

毀了!不甘心!

殷然奮力掙紮,自知徒勞。

就在這時,元二驀地停了下來,盯着殷然脖子上一枚同心鎖,神色複雜地問,“殷天仁是你什麽人?”

“我爹。”

殷然記得這枚同心鎖,殷芡實八歲時,父親送她的。

她父親殷天仁和傅德善合夥開藥堂,只是十年前藥堂規模尚小,她家院不能和如今富甲一方的傅家相比。

她想起那天下學堂後回到家中,父母都不在家裏,屋子被翻得底朝天,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只剩這枚同心鎖。她抓起同心鎖跑到屋外,不停地喊着“爹,娘——”她不知道往哪跑,只是不停地跑,不停地喊……

後來傅伯伯找到她,告訴她她父母去山裏巡視樁子,路遇山洪死了,說要收養她。

可是他們沒讓她進傅家的門,只是将她放到藥庒上由藥農撫養,從此她只有白天黑夜地幹活,不再感受過溫暖。

她偷偷跑回自己家看過,但家早已燒成一片火海。

這是殷芡實的記憶,如今卻真實地長在她的腦子裏,生在她的身上。

“你認識我爹?”殷然瞪大眼睛看着他,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但身體還是因悲憤交加而抖個不停。

“不——不認識!”元二退後了兩步,煩躁地來回踱着,低頭怒道,“不認識!”

然後他又罵起傅家來,“媽的,就知道沒有那麽好的事,塞個媳婦給老子,居然是殷天仁的娃!”他又看了看一臉茫然的殷然,“老子沒興致了,沒興致!”

他氣憤地去解殷然的繩子,嘴裏罵罵咧咧個不停。

他要放了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殷然隐約覺得自己得救了,她趁元二心煩意亂,悄悄抓緊了落下的繩子,收在手裏。

可元二并沒有打算就此放過她,他拎着她向屋外走去,一只手攥地她手腕五道紅印橫生,怎麽也掙脫不開。

“你要幹什麽!”殷然喊道。

“把你賣給李霸,抵老子的賭債!”他依舊罵罵咧咧,“五十兩,要賣五十兩,否則老子不幹!”

他沒有發現殷然另一只手背在身後,手上脫着一條長長的麻繩,只要繞到元二脖子上,背過身去就勢蹲下,說不定能成。殷然握繩的手開開合合,躍躍欲試,可看着元二兇狠地背影,最終還是丢掉了繩子,決定賭另一招。這回,她是下定決心要殺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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