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喂!你的灰姑娘掉了!

元二天黑才回來,因為傅卓媛一口答應給錢,他高興地佘了瓶女兒紅來喝,回到家時,已是滿身酒氣。

“你說得可真準!”他歪歪斜斜走到殷然跟前,呼出渾濁的臭氣,“老……嗷子要發達了,那娘們派丫鬟來跟我說,她要給我一千兩,一千……煙兩!老子要發達了!快說字據在哪?我跟她丫鬟約好,明兒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殷然扭了扭僵硬的身體,“我把它藏在了傅家莊子旁一個小廟的祭桌底下,你把我解開,我這就帶你去找。”

“你……可別耍花樣,這烏漆麻黑的,可別……趁機跑咯!”元二向空中揮舞了兩下拳頭,“否則有你好看!”

“你不放心,等明天天亮了再去也成,不過就是耽誤了些拿銀子的時間罷了。”

“那……啊可不成!”元二醉醺醺地過來,一把拉開她的繩子,絲毫沒注意到這繩子已是被割開過複又系上的。殷然若不是趁他出門,自行拿瓷塊割開了繩子,在屋裏找了兩發硬的饅頭啃了,這會兒早餓死了。

她沒有借機逃走,因為她也想知道傅卓媛這賊做得到底心虛不心虛,她這計劃,能不能成。

二人摸黑走出屋子,只見遠處隐隐約約出現兩個人影,正向他們走來。

“這是誰?”元二停住腳步,眯着眼向他們望去。

“傅卓媛等不及了,快快快,是給你送銀子的!”殷然道。趁元二恍恍惚惚還沒搞清楚怎麽一回事,趕緊撒開元二躲進了黑暗裏。

元二沒來得及反應,也沒顧上追她,而是朝走過來的兩個黑衣人問:“你們是傅大小姐的人?”

“正是。”兩人都是壯年小夥,其中一人開口道。

“傅大小姐讓你們給我送銀子來啦?”元二眼放綠光,像只幾天沒吃飯的土狗。

“小姐說了,銀子,要多少她都有,只不過,要燒給你。”殷然躲在漆黑的木門背後,聽得清清楚楚,傅卓媛就跟她料想的一樣,既狠又蠢。

深夜的城郊靜地吓人,偶有蟬蟲在樹梢枯叫,一聲一聲像是在催命。

“噗嗤”一聲刀嵌入腹,元二應聲倒下,沒來得及哼一聲就死得透透的,夜又恢複了寂靜,只剩血腥味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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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然撒丫子向屋後跑去,她知道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即便她再三告誡過元二,如若傅卓媛問起,就說自己經不起折騰死了,但那倆個黑衣人還是沖進了破屋,搜遍了每一個角落尋找着自己,尋找着那張不存在的字據。

還好白天割了繩子逃走後,對這破屋勘查了個清楚,殷然摸着黑,輕車熟路地從後門跑了出去,躲在了屋後亂草叢生的灌木叢中,直到聽不到一丁點兒聲音,才小心翼翼探出身來,悄悄摸到了前屋。

顯然傅家并沒有拿元二當回事,即便是死了,也只是拿口麻袋一裹,在林間挖了個淺坑埋了起來。血跡倒是知道清理,可清理地并不幹淨,循着依稀可見的一長條紅色,很容易找到埋屍之所。

即便屍體被找到,誰又能将如街巷老鼠蒼蠅般的元二跟有頭有臉的傅家聯系在一起呢?傅卓媛根本不怕。

如果丢在這兒,元二就白死了。

這不算完。

殷然左右看了看,夜似濃漿,四下無人,她三兩下将淺坑挖開,趁着夜色遮掩,将這麻袋裹着的屍體拖到了傅家大門前。

死了的元二既臭且沉,做完這一切,她已精疲力盡。

也許最終也不能将殺人者繩之於法,但至少不能讓他們安枕無憂。

等到東方既白,商戶們都開始作營業的準備,攤販也都推着車出來,街道上終于熱鬧了起來。殷然躲在傅家對面的巷口看着,元二的屍體很快被發現,不過多時,傅家大院門前已經圍滿了人,就連傅德善都憂心忡忡地跑了出來。不久,衙門的人也過來了,他們将屍體擡走,留了幾個捕快在傅家查問口供,一切就又都恢複了太平。

殷然并沒有放下心中的大石,解決了元二,如今維持生計又成了另一大難題。她倚在牆上,目光恍惚地在街上搜索着,最終落到傅府旁邊的藥堂上,印有“德善堂”三字的匾額蹭蹭發亮,夥計們開了門,正在門口掃撒準備,不多時,第一批顧客已經被迎進門廳,等待着坐堂的大夫。

這間藥鋪從布局上跟她爹之前開的仁善堂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規模要大得多,兩進院落,前店後廠,自産自銷,面闊七間,寬敞大氣。

看着這間藥堂,記憶像潮水一樣湧了過來。

她記起小時候最喜歡在仁善堂裏玩耍,師傅用戥子稱藥,娴熟地翻開百眼櫃找藥,她一看能看一整天。她也經常鑽到坐診大夫的格間裏,躲在桌子底下看大夫撚着胡須為病人把脈,或是在大廳裏圍着藥神像跑跑鬧鬧,那時藥堂裏的大人都縱她愛她,喜歡把她提溜起來抱在懷裏,争着逗她笑。

她誰也不怕,跟誰都親,只唯獨怕一個姓譚的大夫,因為鑽到他的簾子下被發現了,他可是要追出來打小孩的。但熊孩子就喜歡這種刺激,每每譚大夫拿着掃帚滿藥堂追她,她就躲在藥神孫思邈爺爺的神像背後,譚大夫不敢冒犯祖師爺,氣地拿着掃帚在外面團團轉。

有一次她跑慢一步被捉住了,譚大夫就把她放到桌子上,将椅子撤走,她人還沒有桌子高,被圈在小小的桌面範圍裏不敢動彈,生怕掉下來,急得哇哇大哭。

想到這裏,殷然不禁苦澀地笑了,如果不是穿越到現在山窮水盡的時候,而是穿越回那時,就好了。

“咕嚕——”肚子在抗議,她走出巷子,準備先回城郊找點能吃的野果,不巧餓得頭暈眼花腳下不穩,轉身便迎頭撞上一個人。

“對不住。”她躬身一揖,再擡頭看那人,竟正是譚大夫。

“譚——”她差點叫出聲來,但不知對方還認不認得自己,畢竟十年未曾見過了。

“小姐?”譚大夫一身素服,正打算去藥堂開診,這一撞,竟認出了殷然。

看到兒時被自己提溜上桌的小小姐如今落得這幅光景,不知譚大夫作何感想,但殷然卻只覺得丢臉,畢竟如譚大夫對自己的稱呼,仁善堂再小,她那時也是被大家捧在手心的小姐。

“譚大夫——”她恭謹地回複,還像小時候那麽怕他,“您可別這麽叫我,您也知道,仁善堂早就沒了,這德善堂是傅家的産業,跟我一毛錢關系也沒有。”

殷然說完沮喪地低下頭,準備就走,卻被譚大夫攔住,“那你這是要去哪?”

他五十好幾,體态康健,一雙眼睛洞察世事,卻眉頭深鎖。

“我從傅家的莊子上逃了出來,準備上城裏謀個活計。”殷然刻意隐瞞了許多,此刻不敢信任任何人,想到譚大夫如今跟随傅德善,又懇求道,“您可千萬別告訴傅家人您見過我,否則抓回去又是一頓好打,求您了。”

對方溝壑似的眉心依舊沒有舒展開,板着臉問她,“那你如今住哪?生活可有着落?”

殷然搖頭。

譚大夫想了想,将她手臂一拉,“走,跟我做學徒去,昨兒剛罵走一個。”

“這怎麽行?不可不可!”殷然趕緊往後退。才逃出了狼窩,這不是又進了虎穴嗎?

“怕什麽?”譚大夫不理殷然,拽着她往德善堂走,不一會兒就看到大門了,“店裏的人沒幾個見過莊子上的人,你做夥計打扮,誰能認得你?再說認得了又如何?有老夫在。”

殷然很感激他,但他并不知道殷然真實的處境,當她是不堪重活而逃跑的小藥農,闊氣如傅家,才不會揪着這等小人物不放,況且他譚世霖醫術高明,在德善堂,是有份量的。

眼見着就這麽被拉進了大堂,再掙紮着逃走,只會引來更多人的注意,殷然索性将心一橫,深入這虎穴再說。她換上夥計的衣服,梳好長發藏進帽子,出來就是個瘦瘦小小的小學徒,誰也沒注意到她。

正有點小得意,忽然看到傅卓媛和她爹遠遠地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單機如我,逍遙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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