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喂!你的灰姑娘掉了!
蔻兒擡手要打殷然的姿勢,讓她猛然想起當年剛做替身時,替主演挨巴掌的一場戲來。
也許是對手演員心情不佳想找人撒氣,這場戲殷然挨了十七個巴掌才過。
她一個剛入行的小女生,沒受過這種委屈,回去後腫着臉哭了一個晚上。
然後清早起來把那對方蒙頭按倒在洗手間揍了一頓。
然而這段記憶不管過了多少年,還是深深烙印在她身上不曾忘記。
當她為融入劇組而努力讨好每一個對她沒好臉的工作人員時,當她在豪華包間的沙發上接過未婚夫母親甩過來的黑卡時,她都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疼地和當初一模一樣……
她眉尾抽搐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揚手接下蔻兒落下的那一巴掌。
“啪——”對方細細的手腕被她牢牢攥住。
“蔻兒姐姐,換個罰法好不好,只要不挨巴掌,劈柴洗碗怎麽都行。”
真的是怕了,那種火辣辣的感覺,不是臉在喊疼,而是尊嚴在喊疼。
可蔻兒非但不罷休,還大叫着讓其他人過來幫忙。
不一會兒的功夫,中院裏已經趕來了好幾個丫鬟小厮,殷然只好放開她,開始左躲右閃地逃跑。
她有多年當特技演員的經驗,身手靈活,也頗有力氣,要不是腿上有傷,爬樹上牆都不在話下,只可惜這會兒膝蓋吃痛,只能勉強爬個柱子。
可正當她抱着回廊那根紅漆的柱子往上爬時,一只手揪住了她的後領,她感覺到對方使巧勁兒輕輕提了一提,自己就頓時失去了重心,只能任由對方提溜着,被趕落到地上。
回頭一看,那人竟是淩老夫人。
老夫人不到五十歲,皮膚還很富有光澤,面色紅潤,秀發烏黑,沒有一絲白發,眼珠子一轉,竟還有些年輕女子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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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也不腦,只是面帶微笑看着殷然,眼底帶着三分好奇,三分威嚴,三分親切,還有一分隐隐的認同。
殷然打從一開始就覺得這老夫人面善,言談舉止爽朗明快,叫她喜歡。
剛才那兩下子足見其身手不凡,這又讓殷然平添了三分親近的欲望。
但一想到她們是主仆關系,便強迫自己拿出敬畏心,老老實實低頭認錯。
“老夫人,奴婢不是不肯接受處罰,只是挨巴掌這事,有辱尊嚴。奴婢雖是下人,也是爹生娘養的,寧可身體受累也不願尊嚴受損。還請老夫人換種罰法,奴婢怎樣都心甘。”
淩老夫人一言不發地想了想,道,“是要罰,跟我來。”
她拉着殷然的手,一路穿過庑廊,走到淩府東北角一個荒蕪的小院中,離開之前還不忘吩咐蔻兒她們不許跟淩無書透露半句。
殷然仔細一看這個院子,四處散落着兵器,刀叉劍戟斧钺鈎叉一件不少,角落還有一個兵器架,俨然一個小型的練武場,只不過略顯零亂,看樣子是老夫人一方習武的小天地,只是不知為何疏于打理,成了這般殘破的景象。
老夫人對殷然道:“巴掌不打也就不打了。你就幫我好好歸置歸置這裏,把東西擦亮了,庭院掃灑一番,弄弄整齊,也就當罰了。”
“是。”殷然一口答應。
她望了望四周,旁邊好像是放雜物的柴房和幾間稀稀拉拉的下人房,一路過來都沒有燈火也不見有人,不禁好奇問道,“老夫人習武為何撿這麽個滲人的地方?”
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我那兒子不讓我碰這些玩意,可是他平時忙于公務,我一個人在家,實在無趣。這一畝三分地雖然寒碜,可也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留守老人不易,每天跟她那一本正經地兒子相處,不悶壞才怪。何況兒子經常不在家不說,還古板到不讓老夫人舞刀弄劍,實在過分。
殷然馬上跟淩老夫人站在了同一戰線,用力點點頭,道,“奴婢一定盡心幫您歸置。”
造府之初,風水先生就評過,這東北角背水屬陰,跟淩無書八字相沖,所以被當做放置雜物之地,鮮少有人來,加之還有謝惜幫老夫人瞞着,本是極好的。
但他謝管家屬于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既不敢逆着老夫人給公子告密,又不肯幫她捯饬這些個家什。老夫人自理能力都差,更不會這一番清清撿撿的細活兒,直到今天,這裏還是一派荒涼。
她看到殷然,不知怎地,就生出一份信任來,這丫頭跟府裏的下人都不一樣,說不定可以幫她打理這一方小天地。
“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麽你知道嗎?”她問殷然。
殷然眼珠子一轉,“不要告訴淩大人?”
“聰明!”淩老夫人頗感欣慰,果真沒看錯人。
殷然欣然接受處罰,由于自己輕微的潔癖,幹這些擦擦掃掃的工作簡直易如反掌。
何況從前在片場見的都是道具,這次看到真家夥,她也覺得好玩極了,不時拿着耍兩下,不知不覺就幹到了天亮。頂着兩個熊貓似的大黑眼去德善堂的路上,她才突然感到昏昏欲睡,腳下無力。
如果挨蔻兒那幾下嘴巴,不過一分鐘完事,回頭還能睡個踏實覺,這換了個罰法,忙活了一晚上,值得嗎?她在馄饨攤那油膩膩的桌子前嗦着湯包問自己。
開什麽玩笑,太值得了。
不一會兒,藥堂開診了,等候譚大夫的隊伍依舊排成長龍,譚大夫姍姍來遲,依次敲過一擁而上的患者腦袋走到診間的簾前,嘴裏嚷着,“急什麽!好好排隊!”
看到殷然好端端地坐在診間的桌前,他一把把她拉進隔間,拉下簾子問她昨天的事。
其實這事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已被傳得街知巷聞,可不聽殷然親口說出來,誰敢相信知州大人為她出面,還帶她回府住這等稀罕事?
直到得到殷然肯定的答複,譚大夫才長舒一口氣,覺得踏實了些,但對于知州大人為何肯收留她,也沒有多問。
看到殷然的腿傷,他又去藥櫃找了瓶藥酒塞給殷然,将診間外的簾子拉下來,自己在外邊看診,讓殷然在裏面擦藥酒。
殷然從前在片場摔摔打打慣了,擦過的藥油藥酒不計其數,也算半個行家。
而譚大夫給她的藥酒是她用過之中最好的,柴胡,甘草,舒筋草清香撲鼻,殷然是識得的。她将藥酒在手心搓熱了,覆于膝蓋上揉了揉,頓覺溫經通絡,疲勞一洩而光。活動了兩下,受傷處也不再隐隐作痛了。
揉完藥酒,她揭簾而出,趕緊謝過了譚大夫,并嘆,“這藥酒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怪不得德善堂顧客盈門。”
譚大夫苦澀一笑,“還不是得益于你父親的老配方。”
殷然這才想起從前爹身上也總有這些清爽的藥味,握着這瓶藥酒,熟悉的問道在鼻尖氤氲,她只覺得有一份想念飄飄渺渺,忽虛忽實地落到身上。
一天快要結束時,殷然用自己的工錢抓了兩副藥,一副是調理女性宮寒的,給蔻兒。
昨夜一握她手腕,就覺出她脈象虛滑,是氣血虛弱,寒氣入侵之相,她這些天跟譚大夫學了很多,查此脈象,便留了個心眼。
另一副是治傷寒的,自然是給淩無書。
雖說照顧他的人可多着呢,可畢竟因自己生病,她總想填補些虧欠。
回到淩府,跟蔻兒一說,蔻兒很是感動,自己确實長期被體寒之症苦惱,一到月事,尤為痛苦。
看這新來的丫頭非但沒因昨天的事跟自己結怨,反這麽關心自己,馬上就帶她去廚房煎藥。
殷然跟在後面,心中哂笑,若不是這樣,這愛逞威風的大丫鬟哪肯讓自己用廚房呢?公子身體也輪不着她一個新來的丫鬟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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