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他一定是偷藏女人了
艾姨在菜市場附近給孟華山買了兩套衣服,還順帶的買了一把剪刀,然後在菜市場附近找了間賓館,開了間大房。
我們上了房間,幾個跟班在樓下候着。
一進房門,艾姨也不說話,只是将裝着衣服的塑料袋遞給孟華山。
孟華山也不說話,低着頭默默接過,又伸手問艾姨要剪刀。
艾姨遲疑着,我條件反射的喊道,“不行!不能把剪刀給他!”盡管這兩人沒說什麽,但我已從他們微妙的表情當中察覺出,兩人定有不尋常的關系,如今孟華山這般落魄,萬一他想不開,用剪刀……我不敢想下去,但必須要阻止他。
姐姐一把将剪刀奪過背在身後,“洗幹淨出來再剪頭發。”
孟華山深沉地望了姐姐一眼,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沉痛,點點頭便進了浴室。
我、姐姐、艾姨坐在房間外,三個女人都不說話,氣氛很是沉悶。
艾姨像是沉醉在自己的回憶當中,一時激動,一時甜蜜,一時沮喪,一時痛苦。
姐姐有些擔憂的握住她的手,輕輕喚她,“艾姨……”
艾姨神情恍惚地瞧了姐姐一眼,深深的嘆了口氣。
我鼓起勇氣出聲問道,“艾姨,您能跟我們講講,你跟孟華山之間的故事嗎?”
艾姨神色複雜地望了我半響,再度深深的嘆氣。“孩子,你一直以來都沒有叫過他一聲‘爸爸’嗎?”
我心中隐隐有些愧意,但更多的是苦澀。“他從未給過我們叫他‘爸爸’的機會。”
艾姨忽然落下淚來,從初時的默默垂淚,漸漸的低聲抽泣,到最後崩潰的嚎啕大哭。
我和姐姐面面相觑,心中已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
Advertisement
姐姐有些不知所措地抱住她,伸手在她背後輕輕拍打着,嘴裏哄着,“艾姨,別哭了吧,唉,哭了對身體不好,有話好好說,我們不哭了好嗎?”
良久,艾姨哭聲減小,慢慢的平靜下來。我給她遞上一包濕巾,她的目光忽然定格在我臉上,道,“我給你們倆講個故事吧。”
我一怔,腦子裏電光火石間突然預感到什麽,姐姐卻已脫口而出,“好。”
艾姨輕輕把姐姐推開,整理一下頭發,又喝了幾口水,沉吟半響,才緩緩開口。
二十五年前,有個姓艾的女孩,跟着她的閨蜜到鄉下扶貧,認識那村裏一位姓孟的男青年。該青年長得眉清目秀,皮膚白皙水嫩,一說話便愛臉紅,生長在城裏、性格爽朗的艾姓女孩,很喜歡捉弄他。一來二往的,兩人産生了異樣的情愫。
艾姓女孩沒過幾天便回了城裏,男青年熬不住相思,也偷偷進了城,說是去打工,其實是找艾女孩去了。很多人都以為艾女孩和青年是在城裏認識的,其實那時他們已經私定了終身。兩人彼此是初戀,愛得也深沉,沖動又盲目的同居在了一起,直至有一天,女孩發現自己懷了孕。
迫不得已跟家裏攤了牌,家裏非但不同意,反而把男青年毒打了一頓,趕了出去。這下子女孩的逆反心理完全被激發,她偷走了家裏的戶口本與一些錢,和男青年偷偷結了婚,回到了男青年的那個小村莊。
農村的生活比女孩想象當中的艱難多了多,加上女孩從小嬌生慣養,性格還有刁難,跟婆婆、左鄰右舍都處不好,孕期又非常辛苦,每天還要幫忙勞作,初婚的那一點兒甜蜜也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當中磨滅了幹淨。
女孩無法想象自己在這裏呆一輩子會是個什麽樣子,她看不到一點生活的希望和快樂。生了大女兒之後,她得了産後抑郁症,丈夫不知所措,把女孩送回了城裏,她父母的家中,并日夜陪伴左右。回到熟悉的環境,加上丈夫的溫柔體貼,她很快恢複過來,與丈夫又和好如初。不久後,又懷上了第二個孩子,而丈夫與女孩家人的矛盾也越來越大,女孩夾在當中左右為難,差點流産。
丈夫再一次被家人毒打、趕了出去之後,女孩經過內心經過一番劇烈掙紮,還是咬咬牙,尾随着丈夫再一次回到了小山村裏。
小山村的日子一成不變,女孩覺得自己的惡夢再一次循環。然而,讓她絕望的不僅僅是這些。她身體條件太差,農村又沒有什麽好吃的,加上胎兒有過先兆流産的征兆,所以她變得很虛弱。婆婆想盡一切辦法給她補身子,她都沒法好起來,體內每天都會流點血,拖了十來天,胎兒還是早産了。
才勉強七個月的女嬰,生下時不會哭不會叫,女孩看着這個軟趴趴、醜陋的嬰兒,直感自己罪孽深重的她,精神徹底崩潰,整日裏以淚洗臉,一眼都不敢看這孩子。婆婆便親自照料這孩子,給孩子喂牛乳,孩子的生命體征才慢慢好轉。
而這時的丈夫,因為了女孩兩次離家出走和日夜不眠不休照料着小女兒的母親深感愧疚,對母親言聽計從。艾女孩見丈夫對自己日漸冷漠,自己的産後抑郁症又越發的嚴重,她萌生了輕生的念頭。好在,她娘家的人終于尋了過來,把她接了回去。身心疲憊的她,對丈夫再無一絲留戀,一回到家雲城稍稍修養幾天,便出了國……
故事已講完,相信誰都聽得出,這裏面的主角分別是誰。
艾姨異常緊張的察看我和姐姐的表情。
特別是我,她的目光一直凝在我臉上,眼裏有着渴望,有着哀求。
而我與姐姐,只是沉默着,一言不發。
洗手間的門被砰然打開,孟華山走了出來。
他穿上幹淨的衣服、胡子剃掉了、身上洗幹淨了,雖然身形瘦削,可依然還有幾分年輕時清秀的模樣。
他眼睛通紅,咽喉上下滾動,眼眸裏的沉痛如潮水一般向我們席卷而來。
他是第一次,敢這樣直視我和姐姐。
我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眼睛一瞬不眨地逼視他,“多年前,你離家出走兩次是為了這個女人,這一次離家出走,又是為了什麽?該不會,還是為了這個女人吧?”
我聽見艾新蘭倒抽一口冷氣,她一雙眼睛再度紅腫,眼眸裏的悲傷是那麽濃烈,微微顫抖的嘴唇想說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卻冷笑出聲,轉了視線,不再看她一眼。
我望了望跟我一樣出奇平靜的姐姐,道,“姐姐,我們走吧。”
姐姐卻擡眸去望了眼痛哭出聲的艾新蘭,猶豫地喊了我一聲,“小草……”
我冷聲打斷她,“你只需跟我走,別的不用多說。”
姐姐一雙眼眸泛了紅,怯怯地扯了下我的衣袖,“小草,你別這樣……”
我目光冷冷的掃了艾新蘭與孟華山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你們不覺得很可笑嗎?多年前把我們抛棄,多年後在我們面前假惺惺的愧疚哭泣,怎麽,你們孤獨了,老了,想讓我們陪伴了,想要兒孫承歡膝下了,所以才來與我們相認?我告訴你們,做夢!”
我狠狠的甩開姐姐的手,憎恨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孟華山的臉上,或許是我太過灼灼逼人,他不自在的別開了臉,“我們一直以來過得有多苦,你最清楚不過,你充耳不聞。旁觀者看了也會動容,還會動一下恻忍之心拉一把,可你連旁觀者都不如,應該說,你連豬狗都不如!”我的目光再轉向艾新蘭,可我對這個女人無愛也無恨,我投向她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目無表情,“其實,你現在跟我們說這一切不再有任何意義,我們都已經長大,也具備了保護、養活自己的能力,或許你認為和我們相認是錦上添花,但在我看來,完全是畫蛇添足,真的沒有必要!”
我快速的說完,手拽住了包包,再一次問姐姐,“姐,你跟我走吧,我現在有能力讓我們倆過得幸福。”
姐姐眼裏流露出哀求,“小草,你冷靜下,我們再談一談……”
“行了,”我揮手打斷她,“我知道你舍不得她,畢竟她離開時,你已經有點記憶了,母女連心嘛,理解。”我作個深呼吸,硬是把眼裏的淚給逼了回去,“那我在這裏祝你幸福,姐姐。”
我一面說着,腳已經往外面邁出。
孟華山下意識地伸手攔住我,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小草……”
我的眼淚再也收不住,一下子濺到我手背上,打得我心髒一陣絞痛。我吸吸鼻子,狠厲道,“你再不讓開,信不信我找人把你給剁了!”
他不由得驚懼的畏縮了下肩膀,卻仍然固執地攔着我的去路,望着我的眼眸裏飽含情感。我看着他這副假惺惺的模樣就說不出的厭惡,惡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滾開!”
他的一條殘腿本就沒有什麽力道,被我這麽大力一推之下,他站立不穩,撞到牆壁上,額頭上撞起了一個大包。
“小草,你怎麽這麽狠心!”姐姐急急沖過來,将我擠開,扶住了腳步踉跄的孟華山。
我心猛然間收縮了下,像是被人狠狠的紮了一刀!
我怒極反笑,“好好,我是蛇蠍心腸,拜托你們一個個以後再也不要來惹我,不然後果自負!”
我猛然拉開門,好似聽見艾新蘭痛徹心扉的呢喃,“小草……”
我與樓下的保镖司機彙合,一刻不停的離開了這裏。
車內的冷氣開得大,我仍然降下車窗,任由清風肆無忌憚吹過來,外面的一花一木再漂亮,我卻沒那個心情欣賞。
親情,小時候倒是很渴望,我羨慕鼻涕蟲孟青山在學校被人欺負了,他爸爸抱着他來為他讨說法;我妒忌隔壁小胖的媽媽逢年過節都給他做好吃的,還給他新衣裳;我恨別人一放學便可以喊着爸爸、媽媽,鬧着要去玩要好吃的,而個子小小的我只能跟在阿婆的身後去田間勞作……
來自父母親的親情,對我來說遙不可及的東西。以前我一想起我的父母只會難過,而現在,他們就站在我面前,要擁抱我,我只覺得悲傷。
難過只需一場發洩,悲傷卻植入人心裏,無法排解。
現在要去面對他們,簡直比悲傷還要疼痛,這種隐忍的痛潛入心底,成了說不出又藏不住的疼痛。
趴在車窗上,我的眼淚逆流成河。
“孟小姐,小心被外面的車和樹枝給刮到。”一保镖小心翼翼的提醒。
我仍然不管不顧地趴着,只沉陷在自己的思緒裏。烈日**辣地照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疼。我卻跟誰較勁般,一動不動的趴着,眼皮沉重得掀不起來。好像睡了過去,迷糊中聽見保镖在打電話,不一會兒,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不想接,仍然執拗的響着。
我擡起頭來,趴着的雙臂也放了下來,麻木得幾乎動彈不得。電話響了好久,我才能接起。
“累了嗎?”陸璃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我木然點頭,又想到他看不見,便又極淡的應了聲。
“心情好點了嗎?”他繼續問道。
我又機械的應了聲。
“別想太多,現在你先去吃飯吧。”他的聲音十分的輕,甚至噙着柔和,怕吓着我我似的。
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我哽咽道,“你現在在哪裏?我要去找你。”
“我在公司,還有些事情在忙。”他淡然道,“我讓司機先送你回碧落灣。”
“我不,我現在就要去找你,我想你。”我固執道。
“聽話,我很快回來。”他把電話挂了。
我怔愣着望着手機,看着屏幕的光慢慢的一點點暗淡下去,直至完全黑暗。就像我現在的心情,一直的往下墜,墜,墜入黑暗之中,依然不到盡頭……
沉默了好久,我才重新打起精神,吩咐司機往風雲大夏開去。
保镖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剛才聽見陸璃讓我回碧落灣。但是我偏不。上次有外商客戶在,陸璃都毫不避忌的讓我在他辦公室呆着。這次為何不讓我去?一定有蹊跷。
我對保镖說,“我現在要去‘捉奸’,你們不準提前打電話跟陸璃告密,不然,我跟他說你們調戲我!”
滿意地聽見這三個男人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我再一次強調,“聽見沒有?!”
面對我的強勢,他們不得不低頭,異口同聲的回答,“聽見了!”
我得意的道,“這就好,回頭我讓陸璃給你們加工資。”
我完全無視他們的一臉黑線,倚靠在椅子上,閉上眼重新補眠。
前一段時間,報紙和新聞上鋪天蓋地的都是關于陸璃和我的消息,是以保安一眼便認出了我,他親自幫我按下屬于陸璃的專屬電梯,讓我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他辦公的樓層。
前臺連忙要去禀報,我攔住她,“不用!我剛才跟他通了電話,他讓我直接進去即可。”前臺美女有些為難地瞧着我,躊躇着要不要先撥個電話進陸璃辦公室。
我不滿地蹙眉,“你信不過我?”
她慌忙搖頭,賠笑道,“哪能呢!您進去吧。”
我用鼻子應了聲,裝作趾高氣揚的模樣步入走廊。
想必那前臺小妞到底還是給陸璃的辦公室撥了電話告知我的到來,我才站在門口,門卻自動從裏面給打開了。
顧峰探出頭來,臉色有些發白,“孟小姐,陸總正在開會,您請稍等。”
不等我答話,他沖外面喊道,“把孟小姐帶到會客室。”
我見他神色完全沒有了往日那般淡定從容,心中疑窦漸生,也不想跟他廢話,直接大力的把門推開。
顧峰一個瘁不及防,被推的倒退幾步,我順勢而入。
陸璃正安然坐在辦公室的大班椅上,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冷淡的對顧峰說,“你先出去吧。”
顧峰應了聲,關門退出。
我急不可耐地大步走近陸璃,正要抱住他取暖,他卻不着邊痕的抵住我的雙手,冷冷的,一字一頓的道,“我的話你也不聽了是不是?”
我瞬時間怔在那裏,一臉的呆滞。
他不理我,也我隔開了一段距離,抓住一支筆,抽出一份文件低頭浏覽,“你跑來這裏幹什麽?”
我來這裏做什麽?我明明已經哭着告訴他,我想他,他為什麽不是問這個?我狐疑的目光掃向他身上,卻只見到他的頭頂。
我越發懷疑,他在這裏藏了女人。
我一言不發,在他偌大的辦公室內進行地毯似的搜索,嘴裏喃喃道,“出來!我看你能藏多久!”
陸璃緩緩擡起頭來,初時面無表情的看着,慢慢的,他的眼裏多了些許無奈。然後,看着滿地的狼藉,他頭痛地捏住眉頭,冷聲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的怒火一下子爆發出來,“你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