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6)

然後他的手也不由自主擡了起來,接着就被山河發現了。

實在有點丢臉,要怎麽跟她解釋?

“你把手擡這麽高幹嘛?要打人啊?”山河疑惑地眨眨眼。

“呃……”其實江嶼心裏已經窘迫得要命,表面上還是一副淡定的模樣,“我只是……只是要拿防曬露。”說完,他從身邊的塑料袋裏拿出一瓶高倍防曬露,遞給山河,“你擦吧!女生曬多了太陽對皮膚不好。”

山河訝異地張大嘴,萬萬想不到江嶼竟然随身攜帶防曬露,簡直……簡直就是太貼心了有木有?她趕緊接過防曬露,忙不疊說:“謝謝,謝謝。”

唐旭悄悄對江嶼豎起大拇指,用口型說了一句:表哥,有進步!

**

皮艇駛入中段之後,河面就漸漸變得平緩了,河水也深了許多。綠油油的河水之中搖曳着碧綠的水草,一團團,一簇簇,如水蛇一般。

河道兩岸的植被比之前更為茂密,即便在酷熱的太陽炙烤下,這些植被依然沒有半點頹敗的趨勢。

“有魚!”搖橹的師傅忽然喊了一聲,拿起抄網飛快一抄,一條男人手掌那麽大羅非魚就落在了抄網之中。

羅非魚不肯屈服于被捕的命運,在抄網之中拼命打挺掙紮着。

“哇!”皮艇上的游客紛紛大聲歡呼拍掌,稱贊師傅技術高超。

這條羅非魚是在南溪河裏天然生長的,不吃飼料只吃水草,要長到男人手掌大小,沒有兩三年的時間,肯定是不行的。最關鍵的是,這種天然生長的羅非魚肉質特別鮮美,還帶有一點微甜的口感,礦物質含量豐富,營養價值很高。

皮艇上的游客當即開始喊價購買這條羅非魚,最後,唐旭和江嶼以三十五元的高價将這條純天然羅非魚購買下來。要知道,三十五元已經可以買四斤人工飼養的羅非魚了。

唐旭和江嶼拍到這條魚很興奮,商量着要怎麽烹饪。

後邊一支皮艇也跟了上來,兩支皮艇并排往前行駛。

皮艇劃入一片竹林區域時,他們發現這裏竟然有許多民衆在河裏洗澡游泳,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全都有,有些四五歲的小孩光着屁股在水裏游來游去,靈活得就跟小青蛙似的。

游泳的民衆看到皮艇來了,還擡手向皮艇上的人打招呼,十分熱情。

唐旭驚喜地說:“這河裏竟然還可以游泳啊?”

“河水又不髒,當然可以游泳啦!”

剛說完,一個小男孩爬到河邊的大塊石頭上,“撲通”一聲跳進河裏,濺起大片的水花。

“啊!”阿美驚叫一聲,被水花淋成了落湯雞。

小男孩從水裏冒出頭,指着阿美哈哈大笑起來。

唐旭怒了,指着小男孩大喊道:“臭小子,你敢潑她,我潑死你。”說完,撩起水向小男孩潑去。

小男孩也不甘示弱地與唐旭對潑起來。

唐旭身邊的人紛紛遭殃,全都加入了潑水的行列。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打水仗啦!”

更多的人加入了潑水的行列,你潑我,我潑你,一時間水花四濺,陽光下彩虹若隐若現,河裏熱鬧非凡。嬉鬧大笑聲此起彼伏,逐漸形成了游客對抗民衆的局面。

山河沒想打水仗,所以也沒撩水去潑其他人,一個勁用手擋水花,可是卻屢被殃及。

江嶼幹脆前傾身體,将山河藏在自己身後,用身體替她擋住水花。

山河有一瞬間的錯愕,沒想到他會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水,不知怎麽的,心頭忽然湧上一陣淡淡的暖意。

**

他們結束漂流之旅上岸的時候,除了山河,其他人都成了落湯雞。山河雖然沒有渾身濕透,衣服褲子也濕了大半。幸好他們的手機錢包這些貴重物品都提前保護好了,要不然肯定也濕透了。

唐旭拎着手裏拍賣得來的羅非魚,興高采烈地說:“去美麗煎把這條魚炖了吧!”

山河微笑着說:“好啊!去美麗煎,我請大家吃飯。”

江嶼能繼續和山河相處,當然沒有任何意見。

阿美正要開口,裝在塑料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拿出來看了一眼,笑着說:“是奶奶打來的。”

“那你快接。”山河努努嘴,“外婆有什麽事。”

阿美接通電話,甜甜叫了一聲:“奶奶。”随後,阿美的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臉色也開始發白。

“阿美,你怎麽了?”

阿美拿下手機,怔怔地看向山河,“姐,我爸媽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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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美媽跑了,還悄悄把房子賣了,卷走了家裏所有值錢的財物。

阿美爸一氣之下,也走了。

好端端的一個家,徹底支離破碎。

阿美和阿婆坐在沙發上靜靜抹淚。

山河站在一旁,不發一語。

江嶼和唐旭彼此對視一眼,默默嘆氣。

因為阿輝的事,這些天阿美家裏的氣氛都十分壓抑。阿美媽說要回娘家住幾天,也沒人反對。可誰能想到,她竟然偷偷把家裏房子賣了,卷款跑了。

今天新房主上門來趕人,阿美爸才知道房子沒了。等阿美爸打電話去阿美媽娘家詢問的時候,那邊的電話早就已經停機了。

于是,阿美爸留書一封,連手機都沒拿就走了。

阿美爸留下的書信也很簡單,只有歪歪扭扭的一行字,還有錯別字。

——我克抓那個爛破娘回來。

其實,阿美家的房子是山河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專門給外婆買的,那時縣城裏一套房也不過五六萬。外婆不願意讓人說閑話,執意跟着兒子住,不跟女兒住,所以山河母親就把房子的名字寫成了弟弟和弟妹的名字。

可是,阿美爸是個慫貨,年輕的時候就沒工作沒本事,一直靠姐姐接濟。就連娶媳婦這件事,也是山河母親花錢從窮山坳裏買了阿美媽這個媳婦回來。

阿美媽剛嫁來的時候還算老實,生了阿輝之後就漸漸變得狡猾起來,但山河母親在,她還不敢太放肆。等山河母親一過世,阿美媽就想方設法把房子名字變成她一個人的,所以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房子賣了。

山河很清楚,阿美媽這種人看起來厲害,其實最是膽小怕死,色厲內荏就是專門用來形容她的。她的寶貝兒子阿輝死了,她上次又被傑哥在電話裏威脅了一通,害怕也遭到報複,所以才會偷偷卷款跑人。

這種情況,其實可以報警。

可是報警又能有多大的意義?清官難斷家務事,就算把阿美媽抓回來,她始終是阿美的生母,還能讓阿美送她去坐牢不成?

一堆破事!

山河心裏咒罵一聲,邁開腳步往外婆和阿美住的房間走去。

“姐,你要幹什麽?”阿美擡頭,一雙杏眼哭得紅紅腫腫的。

“收拾東西,搬家走人。”

“走去哪?”

“還能去哪?我住的地方呗!留在這裏,等着人家報警來趕人啊?”

**

山河和阿美把家裏能打包的東西統統都打包搬走,餘下一些舊家具全都賣二手市場去了。

江嶼和唐旭當然也來幫忙了,兩個男人出力不少。

山河住的房子也是她母親留給她的,不過面積小點,兩室一廳。外婆年紀大了,山河讓外婆一個人住一間卧室,她和阿美住一間卧房。

小小的套房裏一下搬進來很多物品,顯得逼仄許多,江嶼和唐旭搬完東西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了,沙發和椅子上全放了東西。

兄弟兩個幹脆席地而坐。

山河和阿美正在卧室裏收拾衣服,沒發現這兩人坐在地上。

外婆杵着拐杖走出來,精神看上去不太好,有點萎靡不振,大概是因為近期發生了太多事,先是失去孫子,現在兒子兒媳又都走了。外婆給兩人端茶倒水,客氣地說:“小夥子,辛苦你們了。”

江嶼和唐旭趕緊去扶外婆,“阿婆,您太客氣了,快別忙了。”

“不客氣,應該的。”外婆語氣還算平靜,只是門牙都掉了,說話的時候有點漏風,吐字不太清晰,普通話也不标準。

江嶼将沙發清理出來一片區域,扶外婆在沙發上坐下。

外婆坐定之後,勉強一笑,問道:“你們是糖糖和阿美的男朋友嗎?”

“呃……”這個問題把江嶼難倒了。說不是吧,他明明想追山河,還指望着哪一天山河變成他的女朋友。說是吧,那肯定不行。

唐旭碰了碰江嶼,用眼神告訴他不要說話,自己開口說:“阿婆,不瞞您說,其實我正在追求阿美。”

“哦。”外婆點了點頭,“還不錯,你要是真心對阿美好,我也放心了。”

唐旭鄭重其事地說:“阿婆放心,我對阿美是真心的。”

外婆的目光轉到江嶼身上,“那你呢?”

唐旭立刻說:“他是我表哥,跟小山姐是好朋友,彼此都很熟悉。”

江嶼偏了偏頭,他就怎麽就沒想到好朋友這個詞呢?用這個詞來形容真是再貼切不過了,好朋友說明關系不錯,既可以發展成為戀人,又不會顯得太突兀。

“好,好。”外婆嘆口了氣,“我現在就剩下阿美和糖糖兩個孫女了,唯一的心願,就是她們都過得好。”

“什麽過得好?”山河正好從房間裏走出來。

“沒什麽。”外婆拄着拐站起身,“你們聊吧!我回房休息。”

“外婆,我扶您。”

**

隔了一會兒,山河回到客廳裏,見阿美也從房間裏出來了,坐在沙發上發呆。

江嶼和唐旭都站在旁邊沉默不語。

山河問:“怎麽了?”

阿美擡起頭,眼眶又是紅紅的,“姐,我媽走了,我爸找不到了,弟弟也沒了,我……”說着說着,便忍不住抽泣起來。

山河心裏一酸,險些也紅了眼。她走到阿美身邊,蹲下身,用手輕撫阿美的頭發,柔聲說:“傻,你還有姐,還有外婆呢!外婆年紀這麽大了,她都能扛住,你怎麽扛不住呢?”

江嶼和唐旭的心情都很沉重,好不容帶她們兩個出去放松一次,哪知又發生了這些事情,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世事難料唉!

阿美一邊掉淚,一邊哽咽地說:“對不起,姐,是我太軟弱了。”

“沒事的。”山河抱住阿美,輕聲安慰她:“沒事了,別哭了。”

“嗯。”阿美将臉埋在山河肩膀,一邊抽泣,一邊悶悶地答應一聲,“要是沒有姐,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姐,我心裏好難過。”

山河到底沒忍住,紅了眼眶。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淚珠,沒讓其他人發現。

**

幾天後,阿美爸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山河和阿美去公安局報了失蹤。

回去的時候,阿美一直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山河對她說什麽話,她都只是沒精打采地應答一聲,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山河很擔心,這樣下去阿美會憋壞,可是她又沒有更好的辦法讓阿美從家破人亡的陰影之中走出來。

雖然說,原來那個家庭對阿美而言是個累贅,父母和弟弟都像吸血鬼一樣附着在阿美身上,可他們到底都是她的親人,有着割舍不斷的血緣關系。

回到飯店,明叔和阿勇只能象征性地安慰幾句,起不了什麽作用。

阿美情緒不佳,所以山河并沒有安排她做事,只是讓她坐在櫃臺後面休息。

下班之後,山河正打算帶阿美回家,卻看到唐旭守在飯店外面。

唐旭直接走上來,牽住阿美的手,對山河說道:“小山姐,我帶阿美出去放松。”

山河瞪大眼睛,一臉懷疑,“你要帶她去哪放松?”

“哎喲,你就別多問了,總之我有自己的辦法,你就放心吧!”唐旭不由分手就把阿美拉走了,而阿美也什麽都不說,就讓唐旭拉着走。

山河擡頭,這才發現路邊停了一輛體格龐大的摩托車,而唐旭正将一個頭盔戴在頭上,一擡腳就跨到了摩托車上。他遞給阿美一個頭盔,阿美也戴上頭盔,跨坐在唐旭身後。

轟——

摩托車發動了,聲音震耳欲聾,拉風無比。

唐旭挂上檔,一轟油門,摩托車就竄了出去。

山河一直愣愣站在原地,看着摩托車絕塵而去。忽然之間,心頭湧上說不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些酸澀,有些不舍,還有些感慨。阿美到底是長大了,她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所以在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她需要的不是她這個姐姐,而是她喜歡的男人。

山河轉過身,乍然看到等在她身後的江嶼。

江嶼站在路燈下,昏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好像給他鍍上了一層柔光。他的臉龐都陷在陰影裏,可是眼睛卻明亮無比,猶如黑曜石一般。

山河微微怔然,心頭仿佛被什麽東西輕輕紮了一下,又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她神情茫然地開口:“你……怎麽來了?”

江嶼一步步向她走來,停在她身旁,低着頭,輕聲說:“你忘了嗎?每晚都送你回家的。”

“哦。”山河這才回過神來,有點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便低頭看自己腳尖,“這段時間都沒有任何異常,也許……你不用每天都送我了。”

“如果走私份子蓄意報複,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的。走吧!”江嶼率先向前走去,但是腳步卻很慢,似乎有意配合她的速度。

山河靜靜走在他身邊,依舊低着頭,聲音很輕,“我……除了謝謝,不知道還應該再說些什麽。”

“那就什麽都不用說了,謝謝也不用說了。”他的聲音也很輕。

兩個人并排走在街道上,一個瘦小,一個高大,身高分明很不協調,卻莫名有種恰如其分的美感,像是一副筆調柔和的油畫,勾勒出最溫馨的時刻。

江嶼握了握拳頭,其實很想去牽她的手,可是理智告訴他一定不能沖動,山河剛剛對他改觀,一定不能再讓她對自己産生不好的印象。他斟酌了一番,才開口說:“山河,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別太擔心了。”

“我知道,人生嘛,總有許多曲折,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她看似輕松地笑了一下,“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笑?以我睚眦必報的性格,那些走私份子殺了我弟弟,把我們家害成這樣,我應該找他們拼命才對,可是我卻無可奈何。我的睚眦必報,也只不過能夠針對弱者罷了,多麽可悲!”說完,她自嘲地笑了起來。

“不能這樣說,走私份子本來就是一些亡命之徒,誰攤上誰倒黴。我們普通老百姓,不具備對抗這些黑暗勢力的能力,所以才有警察和武裝力量的存在。你的睚眦必報……”他思量了一番,才繼續說:“我認為,每個人都有捍衛自我的權利,當權利被侵害的時候,應該尋找合适的方式維權,而不是一味用自己的方式進行報複。”

山河扯了扯嘴角,“也許你說的是對的。”

江嶼怕她生氣,急忙解釋:“山河,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她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指出我的缺點,其實是為了我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毫不客氣地指出我的缺點。江嶼,其實你是一個耿直的人。”

“對不起,以前我說話的方式不好,總是惹你生氣。”他道歉的語氣非常誠懇,仿佛恨不得将心剖開,讓她看到自己那顆火熱的心髒。

“哈!”她突然停下腳步,笑了一聲,轉身拍拍他的肩膀,“江嶼,你進步不少啊!”

“你也是,我們一起進步吧!”他向她伸出小拇指。

“拉鈎?”山河微訝,随後也伸出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好,一起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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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過玻璃窗照進屋裏,屋外叽叽喳喳的鳥叫聲把睡在床上的女人吵醒了。

山河睡眼朦胧地睜開眼,發現臺燈竟然還亮着。她轉過身,心頭一驚,瞌睡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美昨晚沒回來?身邊的涼席空蕩蕩的,一點溫度也沒有。

“阿美?”她開口喊了一聲,回應她的只有電風扇呼呼旋轉的聲音。

昨晚山河回來以後一直靠在床邊看書,然後給阿美發了條短信,讓她早點回來,阿美還回複讓她別擔心。接着她挨不住困意,不知不覺就睡着了,沒想到阿美竟然一夜未歸!

“唐旭!”山河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立刻下床,走出房間。

外婆住的房間也空蕩蕩的沒有人,但是餐桌上擺着兩碗煮好的米線。顯然,外婆很早就起床了,給她們做好早點之後,自己出門到河提邊散步去了。

山河拿着手機,在微信上給江嶼發了一條憤怒兇惡的語音:“江嶼,叫唐旭提頭來見我!”

**

半個小時後——

項目部江嶼和唐旭的房間裏。

山河鐵青着臉坐在椅子上,在她面前,唐旭和阿美并排站着,像兩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低着頭。

江嶼站在旁邊,擰着眉頭。

山河站起身,走到阿美面前,直接掰過阿美的頭,拉開她故意豎起來的領子,露出頸部一個個紅色的草莓痕跡。山河怒極反笑,“好好好,唐旭,你能耐啊!”

“小山姐……”

“你給我閉嘴!”山河惡狠狠剜了唐旭一眼,“你說你有辦法,這他媽就是你的辦法嗎?”最後一句,她幾乎是用吼的。

唐旭被罵懵了,垂着頭說不出話來。

“唐旭,你要追阿美我不反對。我是相信你,才讓你把她帶走,你可倒好,直接把她睡了。你!”山河一怒之下擡起手。

唐旭趕緊抱住頭,預料中的巴掌卻沒有落下來。

阿美抓住山河的手,眼光閃爍,一臉凄恻地看着她,“姐,你別打他,我是願意的。”

山河一下氣得心口疼,臉色發白,揪着衣襟半天說不出話來。

江嶼趕緊過來扶她,關切地詢問:“你怎麽樣了?別太生氣。”

“你走開!”山河沒好氣地推開江嶼,“你們兄弟兩個沆瀣一氣。”

江嶼無言,目光涼飕飕掃過唐旭一眼,似在責怪唐旭惹怒了山河,連着他也被山河怪罪了。昨天晚上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情感,一下又破壞殆盡。

阿美凄凄慘慘地說:“姐,我就喜歡唐旭,你就讓我跟他在一起吧!”

山河欲哭無淚,內心蕭瑟不已,簡直想對天狂吼三聲。什麽時候她竟然變成了阻擋子女追求愛情的嚴酷家長了?“阿美,你怎麽這麽傻啊?我想考察唐旭一段時間,你怎麽這麽着急呢?他這小子有前科你知不知道?”

唐旭不滿了,“小山姐,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有什麽前科?我坐過牢啊?”

山河冷笑,口氣不善地說:“你有什麽前科你不清楚嗎?越南街你有幾個小情人你心裏不明白?你屁股擦幹淨了嗎?誰知道你有沒有性病?”

“我……”唐旭被她一番話堵得面紅耳赤,卻反駁不出來,最後只能小聲嘀咕着說:“那是以前沒有女朋友才去的,而且我都戴套了。”

山河沒有說話,但表情卻是十分不屑的。

阿美輕輕開口說:“姐,我不在乎他以前有沒有找過小姐,我只在乎以後。只要他以後跟我在一起好好的,那就行了。”

“阿美,你不好好考察他,怎麽知道他以後會不會改?”

唐旭立即表明态度,“有了阿美之後,我肯定不會再去。”

山河給了他一個白眼,顯然不信他的鬼話。

“我發誓。”唐旭信誓旦旦地舉起右手,“我有了阿美,如果我還去越南街找小姐,我就……”

阿美連忙捂住唐旭的嘴,深深地凝視他,“我不要你發這種毒誓。”

山河扶額,嘔心得要命。天吶,這怎麽還演上言情劇了呢?下一秒鐘是不是要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了?她指着唐旭,口氣不善地說:“我問你,昨天晚上保護措施做了沒有?”

“這個……”唐旭開始支吾。

阿美回過身,不解道:“什麽是保護措施?”

“我操!”山河心中再次騰起一陣怒火,目光開始四下搜尋,終于在書桌上發現了一把剪刀。她沖上去拿起剪刀,蹭蹭剪了兩下。

唐旭一臉驚悚,“小山姐,你要幹嘛?”

“老子閹了你!”山河大叫一聲,就往唐旭沖過去。

江嶼一看情況不對,趕緊抓住山河拿剪刀那只手。

“江嶼你放開我!”山河用另一只手使勁拍打江嶼,“他幹那事連套都不戴,存心害人,老子今天廢了他!”

江嶼幹脆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

兩人開始扭打。

山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掙脫江嶼的束縛。江嶼畢竟是個男人,縱然她是個女中豪傑,在江嶼面前也是不夠用的。兩只手用不上,她就用腳踹他,“放開我!放開我!”

“山河,你冷靜一點!”江嶼說完,又給了唐旭和阿美一個眼色,讓他們趕緊走了。

唐旭忙不疊拉着阿美溜之大吉,“小山姐,別生氣,我問過了,阿美其實在安全期。”

阿美出門前,又不解地問:“安全期是什麽?”

砰——

房門合上了。

山河激動之下狂飙方言:“安全個批啊!你給老子滾回來!”她太過氣憤,臉都漲紅了,再次擡腳去踹江嶼,豈料一腳踢空,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後方倒去。

江嶼立馬抱住她的腰,兩人在倒下過程中來了一個180度完美旋轉。江嶼後背先一步着地,接着山河重重摔在了他懷裏,嘴唇還不小心親到了他的下巴。

納尼?

山河瞠目,霎時如被五雷轟頂。

江嶼全身都是肌肉,摔在地上倒也不疼,只是山河那輕輕的一吻,讓他心神蕩漾,渾身酥麻。他微微擡起身,盯着她小巧紅潤的嘴唇,忽然覺得口舌幹燥,不自覺舔了嘴唇。

山河隔了三秒才回過神來,趕緊從他身上爬起來,不停地擦嘴巴,“呸,呸。”

江嶼:“……”他有這麽讓人讨厭嗎?只是親到下巴,又沒親到嘴,至于這樣麽?江嶼也站了起來,靜默地站在一旁,表情有些陰郁。

山河擦了兩下,然後憤怒地瞪着他:“你怎麽也倒了?”

江嶼平靜地說:“我怕你摔疼了,給你當墊背。”

山河一陣無言,心頭卻升起了點點暖意。見鬼,她不能中他的邪,這厮八成想給唐旭那臭小子求情!山河不滿道:“以你的身高體格,明明可以拉住我,不讓我倒下。”

江嶼眼中閃過一抹光芒,表面上還是很淡然地說:“剛才那一兩秒的時間裏,沒想到這麽多。”其實他在塌方的時候,都能在須臾之間想到用上衣套住頭,剛才又怎麽會想不到拉她呢?只不過,想在她面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罷了。

山河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又想不起來到底哪裏不對勁。她目光一轉,才發現他左手虎口在流血,想必是倒下的時候被剪刀劃破的,“你、你的手出血了。”

“哦。”江嶼非常淡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要緊,消消毒就好了。”

山河心裏有些愧疚,要不是她亂揮剪刀,他也的手也不會被劃破。剛才實在太憤怒了,只想好好教訓一下唐旭,現在冷靜下,才發現确實太沖動了一點。“對不起啊!”

“沒關系。”他指了指旁邊的櫃子,“裏面有棉簽和酒精,你幫我擦擦吧!”

“好好。”山河趕緊從櫃子裏取出棉簽和酒精,先用棉簽将皮膚上的血漬擦去,然後再用棉簽沾了酒精,一點點擦拭傷口。她怕酒精太辣,所以擦拭的動作很輕很慢,一邊擦還一邊往他的傷口吹氣,希望減輕他的痛感。

江嶼一動不動,就這麽靜靜低頭看她,周遭無比靜谧,只聽得到她吹氣的聲音。她微微低着頭,專注地看着他的手,兩鬓的碎發自然地垂落下來,柔軟得猶如絲綢,臉頰細膩柔潤,讓人忍不住想用指腹好好摩挲一番。

這樣的時刻,實在太過美好,真想一直都沉溺在這樣的溫柔之中。

江嶼愣神之際,山河已經擡頭問他:“要不要包紮一下?”

“不必了,讓傷口透氣,好得更快。”

“那你這幾天這只手都不能碰水。”她細細交代。

“好,我記住了。”江嶼的語調平靜,沒有太大起伏。他看着她,思緒一下回到了唐旭生日當天,那個叫阿玲的女子提起山河打胎的事。

山河之前為什麽那麽激動呢?是不是因為那個被她拿掉的孩子?所以她極其憎惡男人不做保護措施,讓女人未婚先孕?江嶼以前不太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可現在也不是那麽确定了。坦白說,他心裏是有些妒忌那個男人的,可是更多的卻是心疼她。一個女人孤零零躺在手術臺上,等待醫生進行手術,心裏該有多難過?

一時間,江嶼心裏五味陳雜。

“山河。”他忽然開口叫她。

“嗯?”她不解地看着他,“什麽事?”

“其實……你可以不用那麽尖銳,生氣對自己的身體不好,傷肝傷脾傷腎。”

山河有些哭笑不得,“你又來說教了?”

“不是,我只是想說,如果你以後想做什麽事,都可以告訴我,我來幫你。就比如教訓唐旭這件事,我比你更加合适。”

“啊?”山河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江嶼把剪刀撿起來,放回桌上,然後拿了一雙拖鞋出門去了。她趕緊跟在江嶼之後跑出去,正好看到唐旭和阿美站在另一邊的房檐下說着悄悄話,阿美被逗得時不時抿嘴笑。

“唐旭!”江嶼突然喊了一聲。

唐旭轉過頭來。

嗖——

一只拖鞋朝着唐旭的臉飛去。

“啊!”唐旭腦門中招,還沒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麽回事,另一只拖鞋又飛了過來。“哎呀!”腦門再次中招。

“哈哈!”山河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從來沒有發現,原來江嶼也有這麽活潑的一面,實在是很有趣呢!

唐旭揉着腦門,不滿地哇哇大叫,“表哥,你太過分了,為什麽拿拖鞋砸我?”

江嶼環起手,下巴微揚,眼神輕蔑,臉上表情酷酷的,“保險起見,限你一個小時之內幫阿美把事後藥買來,否則……後果自負。”最後四個字一字一頓,威力爆棚。

“啊啊啊,我馬上就去。”唐旭夾着尾巴跑了。

山河忽然覺得,這個樣子的江嶼簡直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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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旭在縣城裏租了一間小公寓,不用再跟江嶼擠一間房,每天騎着他的摩托車去項目部上班,日子過得真是惬意又滋潤。阿美決定搬過去跟唐旭同居,一開始山河強烈反對,可是阿美執意要去,山河最終只能妥協。

阿美搬走那天,山河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心裏有一種空虛感,還有一種淡淡的哀愁,這個家裏,就只剩下她和外婆兩個人了。

外婆拄着拐從卧室裏走出來,緩緩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糖糖。”聲音是老年人特有的蒼老沙啞,仿佛歷經了人世的滄桑變化。

“外婆?”山河這才發現外婆已經坐在她身邊,“您怎麽了?”

“是不是在想阿美的事情?”

山河沒有隐瞞,點了點頭,神情哀傷地說:“我不讓她去跟唐旭同居,是為她好。在我們這個小地方,她和唐旭同居的事一下就傳開了。唐旭又不是本地人,萬一到時候鐵路修好了,他走了,阿美被他撇下來該怎麽辦?”

“外婆知道,外婆都明白。但是糖糖,人各有命,阿美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不能總是活在你的庇佑之下。就算有一天,唐旭走了,她和唐旭不得不分開了,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她總得學會承擔,學會長大。”外婆說得很慢很平和,一字一句卻敲擊着山河的內心。

“我……我就是怕她吃虧。”

外婆的表情深沉,語氣有些哀傷,“你的這種心情,跟我當年一模一樣啊!那時候,我就怕你媽媽一個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吃虧,不讓她和那個知青一起走,才害了她大半輩子。”外婆說到這裏,聲音有些哽咽,“還有你舅舅。你外公在世時,最寵他,什麽都替他安排好,事事都順着他,他才會變成那個一事無成的樣子。現在人也找不到,連姑娘和老媽子都不要了。”

說起這些事,山河的心情一下沉重了許多。外婆口中的知青,其實就是她的生父,當年到河汀來插隊,認識了她的母親。然而,這段感情卻沒能善始善終,後來知青回城了,這對戀人此生再也沒有見過面。

那個血緣上的父親,山河對他從來只有厭惡之情。

外婆将手輕輕搭在她肩上,柔聲說:“孩子大了,總該放手讓她去飛。好了,別想太多。如果有一天阿美真的哭着回來了,我們還是她的家人。”

山河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酸楚的滋味,重重點了點頭,“外婆,我明白了。”

**

時間靜靜流過,一晃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這段日子生活倒還算平靜,她也沒有遭到什麽走私團夥的報複,孟梧桐依舊沒有消息,她的舅舅也沒有消息。

公安局倒是給她打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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