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7)
電話,說是緝私大隊又抓獲了一個走私團夥,只是這個走私團夥規模太小,而且最後經過審訊,這個走私團夥跟阿輝的案子也沒有任何關系。
這些走私者很善于隐藏,只要他們不行動,警方就沒有任何辦法。而他們一旦行動,通常都是部署得十分周密的行動,警方必須提早發現線索,才能及時抓獲,否則也顯得有些無力。
阿輝的這起案子在縣城裏影響特別大,因為被分屍,老百姓談起來無一不變色,警方壓力也很大。當然,警方也發現了韓茜茜這條的線索。為了這事,民警還專門跑了一趟省城,可是卻沒有找到韓茜茜,連韓茜茜的家人都不知道她去哪裏,只知道她離職後就沒了蹤跡。
山河曾經一度懷疑,阿輝的案子是不是韓茜茜找人報複的,可事情又說不太通,韓茜茜最想報複的人應該是她才對,怎麽會先拿阿輝下手呢?而且就算韓茜茜先對阿輝下手,怎麽對她就毫無行動呢?雖然江嶼每晚都送她回家,可她卻一次異常都沒有發現過。
除了阿輝的案子沒有頭緒,還有一個人讓山河也挺鬧心的。
此刻,山河正坐在櫃臺後面算賬,讓她鬧心的人就進來了。
阿玲大搖大擺在飯店裏坐下,敲敲桌面,也不管大廳裏的山河和阿美,直接對着廚房大喊道:“阿勇,快來幫我點餐啦!”
“來啦來啦!”阿勇興高采烈地跑出來了,一臉讨好地站在阿玲面前,“要吃些哪樣?”
阿玲故意斜了山河一眼,挑釁似的,然後才對阿勇甜甜一笑,說道:“跟昨天一樣。”
“好嘞,沒問題。”阿勇屁颠屁颠地跑回廚房。
隔了一會兒,阿勇把阿玲要的菜端出來了。阿玲二話不說,拿起筷子就吃,等她吃完之後,拍拍屁股走人之前,還要對阿勇說一句:“阿勇,人家走了,你幫人家付錢啦!”
阿勇一臉幸福地沖阿玲揮揮手,“沒問題,阿玲明天再來啊!”
來你妹啊!山河陰沉沉地瞪着阿玲的背影,真是渣極品無處不在,關了一個周老板,走了一個韓茜茜,偏偏又來了一個阿玲。
阿勇回廚房之前,又對山河喊道:“糖糖姐,阿玲的錢就從我的工資裏扣吧!”
扣你妹啊!山河翻個白眼,低着頭繼續算賬,懶得理阿勇。
這樣的情況,幾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自從孟梧桐失去聯系之後,阿玲就開始來美麗煎吃霸王餐,故意氣山河,偏偏有阿勇這頭蠢豬在,她還吃得理所應當。
開始的時候,山河和明叔會把阿勇罵個狗血淋頭。可阿勇底氣還硬得很,說什麽既然要追女孩子,就要全心全意對她好,并且表示自己不在意那點錢,只要阿玲開心就好。
真是癡心絕對,氣得明叔差點頭冒青煙!
蠢阿勇看不出來阿玲是在利用他氣山河,也或許他看出來了,卻愚昧地選擇視而不見。
反正,愛情都是盲目的。
後來美麗煎飯店的其他人也懶得管了,阿玲愛來就來,他們都視而不見。明叔是不會給阿玲炒菜的,所以每次都是阿勇去給阿玲炒菜。
下班之前,山河給大夥兒結算工資。阿玲這個月吃飯的錢全部算下來,阿勇的工資還不夠,倒欠飯店兩百多塊錢。
阿勇慚愧地抓抓頭,用希冀的目光看向自家老爹。
明叔胡子一吹,哼哼兩聲,“老子不會給你貼錢,你自己想辦法!”
阿勇又轉向山河,讨好地笑起來。
山河冷着臉,“你也別看我,飯店不欠賬,你要實在給不出,就從下個月工資裏面扣。”
阿勇忙不疊點頭:“那就從下個月工資裏面扣。”
“那你自己想好了,阿玲一直吃下去,你下個月工資也是不夠扣的。雪球越滾越大,你的欠款也越來越多,你以後打算怎麽補上?”山河的語氣冷冰冰的,還帶着一點嘲諷意味。其實她不在乎這幾百塊錢,但她不能讓阿勇一直這麽執迷不悟。她和明叔已經商量好了,就得這麽逼阿勇。
“糖糖姐……”阿勇想讨好。
“別跟我嬉皮笑臉。”山河面無表情地呵斥,“我現在是你老板,不是你姐。”
“哦,那我再想辦法吧!”阿勇轉過身,垂頭喪氣地走了。
剩下的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無奈地嘆口氣。
**
下班以後,明叔也走了,阿美被唐旭騎摩托車接走了
山河照例是最後一個離開的,走出飯店,便看到江嶼站在路燈下等她,心裏霎時湧上一陣淡淡的溫暖。
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晚都這樣等在這裏,然後送她回家,說不感動,其實是假的。
山河隐約覺得,江嶼或許是有一點喜歡自己的,可是她又不敢确定。
江嶼對她的言行舉止都保持着一定距離,絕不越界,除了上次她不小心親了一下他的下巴,兩人之間連手指頭都沒碰過。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又不太一樣,有點*,有點專注,仿佛包含無數複雜的情愫,就跟孟梧桐看她的眼神很像。
山河心裏很矛盾,也有點迷茫。她實在不敢相信,江嶼這樣的男人會喜歡自己,可他分明又跟以前不太一樣了。過去他就是一座又冷又硬的南極冰山,渾身上下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現在他給人的感覺溫暖了許多,雖然還是保持着面癱臉,卻已經溫和了許多。
江嶼好像真的變了很多,為什麽呢?
山河摸不透,但她更喜歡現在的江嶼。
江嶼原本靜靜等在路燈下,見她出來便迎了上去,“出來了,走吧!”他說話時依舊是那種不緊不慢的語氣,可卻沒有了從前那種孤高冷豔的感覺。
“讓你就久等了,對不起啊!”山河揉了揉太陽穴,神情顯得有些疲憊。
江嶼腳步放得很慢,配合她的步伐,“怎麽了?你看起來有點累。”
“唉,別提了。”山河擺擺手。
“是關于阿勇的事嗎?”這件事江嶼是知道,店裏的事阿美都會告訴唐旭,而唐旭也都會告訴他。
山河沒有隐瞞,點了點頭。
“別想太多,阿玲一直這麽下去,遲早會自食惡果的。”
山河笑了起來,“我發現你越來越會安慰人了,你都知道我想看到阿玲這個讨厭鬼倒黴,所以你就說阿玲會自食惡果。”
“我只是實話實說,沒有人能毫無代價地揮霍別人的情感。”
山河撫着下巴點點頭,“我覺得這話很有道理。诶,江嶼我發現你這個人真是太正直,太理性了,你應該去做一個法官,或者是檢察官。”
“是嗎?”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同樣的話,還有另一個女人對我說過。”
“哦,另一個女人啊!”山河一下有點尴尬,低下頭不再說話。
“你不問我那個女人是誰?”
“這有什麽好問的,肯定是跟你關系很好的人才會這麽說。”山河繼續低着頭,語氣淡淡的。
江嶼煞有其事地點頭,“這倒是,我們之間很親密,而且認識三十年了。”
“原來是青梅竹馬,真羨慕你。”她口中雖然這樣說,心裏卻有點膈應的感覺。
“錯了。”江嶼一口否定她的話,然後一瞬不轉盯着她,尋找她的表情變化,“我們不是青梅竹馬,她是我媽媽。”
山河的表情愣住,随後露出不滿的樣子,“你是故意逗我玩的啊?”
“是啊!”他一本正經地看着她,“你不服氣嗎?那你來打我啊!”
山河看他這幅說挑釁的話都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別以為你是男人我就不敢打你!”她揮起包包,向他砸去。
江嶼輕巧地躲開她的攻擊,面不改色地說:“我是男人你就打不到我,打到讓你親一下。”
“去你的!”她哭笑不得,“我就不信邪。”
她再砸,還是砸不到。
江嶼邁開大長腿在前面跑。
“呔,別跑!”山河邁開小短腿在後面追,“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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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和江嶼兩人打打鬧鬧,很快便回到了住宅樓下。
緝私大隊的小張小劉依舊藏在陰影裏暗中保護山河,他們看着山河跑進樓梯間,随後又轉過身來對江嶼揮手再見,臉上帶着燦爛的微笑。而江嶼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上樓。
唉!兩人同時發出一聲無奈的感嘆。
小劉說:“我感覺這姑娘要變心了。”
小張說:“她沒和咱孟哥在一起,一直都是孟哥追她,別這麽說她。”
“可她壓根不知道孟哥為她做的一切,你不覺得這對孟哥太不公平了嗎?”
“是啊!對孟哥太不公平了,那又有什麽辦法?孟哥醒了,要把這事兒告訴他嗎?”
“還是別了,孟哥要是知道了,肯定連傷都不養,直接跑回來了。”小劉遺憾地搖頭嘆息,“孟哥對她這麽好,她為什麽就是不接受孟哥呢?”
小張拍拍小劉的肩膀,“別人感情的事,你就別瞎猜了。”
“你說我們都暗中保護這姑娘這麽長時間了,也沒什麽事情發生,到底怎麽回事呢?為啥孟哥會遭那幫壞蛋偷襲受傷,這姑娘卻屁事兒沒有?”
“孟哥醒過來之後,不是說他受襲擊之前曾接到過一個奇怪的電話嗎?問他是不是叫孟梧桐,等他回答了,那人就把電話挂了。”
小劉篤定地說:“肯定跟這事兒有關,那幫人是在确定孟哥的身份呢!”
這兩人正說着,山河又匆匆忙忙從樓上跑了下來,對着前方大喊道:“江嶼,等一下,等一下!”
小劉和小張對視一眼。
小劉緊張地說:“發生什麽事了?難道有情況?”說着,便想拔槍。
小張按住他的手,“你先別着急,看看再說。”
江嶼還沒走遠,聽到聲音轉過身,迎着山河大步走回來,“出了什麽事?怎麽這麽慌張?”
“我外婆……”山河微喘着氣,“她跌了一跤。”
**
外婆上廁所時不小心滑倒,跌了一跤。
幸好外婆的高血壓不嚴重,否則這一跤恐怕就跌出腦中風來了。也幸好江嶼就在樓下沒走遠,否則山河打電話叫救護車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外婆年紀大了,骨質疏松,跌跤時把盆骨摔裂了。
江嶼很快就把外婆從樓上抱了下來,小心翼翼抱進車裏,然後山河開着車一路狂飙去了縣醫院。
兩人在醫院一直折騰到淩晨三四點,外婆才算是做好了複位治療,安安穩穩地住進了病房裏。
山河險些累趴,靠在牆壁上差點就要睡過去,腦袋猛地一點,才想起江嶼還在旁邊,趕緊站起來,歉意地說:“對不起,今晚實在太辛苦你了,我在醫院附近的賓館給你開一間房,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江嶼雖然看上去不如白天那樣神采奕奕,但也沒有太疲憊的樣子。“我不要緊,你先去休息,我在這裏陪護阿婆。”
“不不,外婆我來陪護就行,今晚已經太麻煩你了。”
“說什麽麻煩,這麽見外!”他忽然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将她摁在椅子上,“你坐下休息一會兒,我去下洗手間。”
山河原本打算坐着等他回來,豈料實在太過疲憊,沒熬住就睡着了。
江嶼回到病房時,看到的就是山河靠在椅子上睡着的畫面。他輕輕走到她身邊,蹲下身,目光柔和地注視着她,伸手替她捋了捋落下來的碎發。
“山河?”他輕輕喚了一聲。
她沒有回應,呼吸很沉,顯然是太累了,已經進入了深度睡眠。
江嶼傾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然後将她打橫抱起來,走出了病房。其實他之前不是去洗手間,而是去找值班護士訂了一張空餘的病床。他把山河抱進另一間病房裏,輕放在病床上,替她脫了鞋子。由于房間裏冷氣開得很大,他怕她受寒,又為她蓋上了毯子。
山河一沾上床,四肢舒展開來,睡得更沉了。
江嶼坐在床邊,用手輕撫她的臉頰,指腹輕輕摩挲着細膩的肌膚,這樣的感覺真好。他再次傾身,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将心裏的騷動按捺下來,才起身離開了這間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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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一整晚都陪護在外婆身邊,天快亮的時候,才靠在椅子上眯了一會兒。等他再次睜開眼時,發現外婆已經醒了,躺在床上微笑着看着自己。他連忙坐直身體,關切地說:“阿婆,怎麽不叫醒我?感覺好些嗎?”
外婆笑了一下,眉目慈祥,臉上的皺紋更顯深刻,“小江,昨天晚上真是謝謝你。”
“您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他看到隔壁病床的病人正在吃早餐,便起身說道:“阿婆,我去給您買早餐吧!”
“不,你先坐下,阿婆有話想對你說。”
江嶼心中有些疑惑,還是依言坐了回去,“阿婆有什麽話請說吧!”
“小江啊,你是不是喜歡糖糖?”外婆的語氣很平和,和藹可親。。
江嶼有些尴尬,沒想到山河的外婆會直接這麽問。他想想,與其隐瞞阿婆,倒不如坦白。江嶼端正身體,鄭重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喜歡她,但是她應該還不喜歡我,請阿婆暫時不要告訴她。”
“其實,阿婆就是想問一問,你對糖糖的感情到哪個程度了。是單純的喜歡她,想和她談談戀愛,再慢慢培養感情,還是已經愛上她,想跟她攜手走完人生呢?”外婆說完,又笑了一下,“你別擔心,阿婆不是逼問你,無論你對她是什麽樣的感情,阿婆都支持你。”
江嶼眉頭微微蹙起,其實他自己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想到山河的外婆會提出這個問題。現在,既然山河外婆提出來了,那就好好想一想,他對山河的感情究竟到達哪個程度了呢?
他愛上山河了嗎?
江嶼突然發現,愛這個字會讓他産生一陣愉悅,好像發現了此生最珍貴的東西,還有一種想要牽着山河永遠走下去的沖動霎時席卷而來,像狂風巨浪一樣,猛烈而炙熱,令他的心髒劇烈收縮跳動,頓時變得激動不已。
是的,就是這種通身暢快的感覺,心跳加速,渾身血流速度加劇。他清楚地感覺到一種極度渴望她的沖動,他想要這個女人,想擁抱她,親吻她,占有她,想撫摸她的每一寸皮膚,每一縷秀發,他想讓她從身體到內心全部都屬于他一個人。
外婆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思考,隔了一會兒,才說:“你想好了嗎?如果沒想好也不要緊,以後再回答也可以。但你一定不能敷衍,阿婆要聽你心底的答案。”
“想好了。”江嶼的語氣鄭重,态度莊嚴,“阿婆,我想和她共度一生。”
外婆蒼老的臉龐上漸漸露出一抹喜極而泣的笑容,眼眶濕潤,神情激動,“好好好,你果然沒有讓阿婆失望。現在,阿婆就把她的身世告訴你,希望你以後更加珍惜她,不要讓她遭受她媽媽受過的那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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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其他病房的病床上,立馬彈了起來。她記得昨晚自己坐在椅子上等江嶼,然後竟然就睡着了。
難道是江嶼抱她來這裏的?
真是太不應該了,還讓江嶼替她守着外婆。她懊惱地拍了一下腦門,趕緊下床穿鞋,急急忙忙回到外婆所在的病房。
山河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江嶼坐在床邊,很認真地喂外婆喝粥。每一勺他都會吹一吹,确定不燙了,才喂給外婆。忽然之間,她覺得眼眶發熱,鼻頭酸酸的,趕緊掉頭出來,站在走道裏深吸一口氣,将洶湧澎湃的情緒壓下去。
江嶼為什麽對外婆這麽好?這不僅僅只是尊老了,他就像是在照顧自己的外婆那樣細心,那樣孝順。山河靠在牆壁上,一股不知名的暖流乍然注入她的心口,熱熱的,仿佛融化了內心深處的冰山。
片刻之後,山河穩定了,才重新走進病房,一面向江嶼道歉,一面又向他道謝。
外婆一直誇贊江嶼,完全停不下來。
江嶼倒是沒什麽反應,反而是山河很不好意思。
又隔了一會兒,唐旭和阿美接到消息也趕過來了,還給外婆買了許多補品和水果,俨然一對小夫妻回來探望長輩的模樣。
外婆躺在病床上,看着四個年輕人,忽然感慨地說:“只要你們姐妹兩人都能找到一生的依靠,外婆也就放心了。”
阿美湊到外婆身邊,輕聲說:“奶奶,你放心,唐旭對我很好。”阿美露出小女兒羞澀的表情,語氣中難掩甜蜜,可見唐旭确實對她不錯,她也是真的幸福。
唐旭也連忙表态:“奶奶,我會好好照顧阿美的。”
瞧瞧,以前叫阿婆,現在都改口跟阿美一起叫奶奶了,已經把自己當孫女婿了吧!
山河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其實她聽得出來,外婆那話還包括了她和江嶼,可是為什麽呢?外婆怎麽會把她和江嶼湊一對?她沒來之前,江嶼和外婆說了什麽?山河心中疑惑,便擡頭去看江嶼,正巧江嶼也在看她,兩人視線交彙。
他的目光……
山河心弦一顫,說不出那是什麽樣的感覺,好像心海裏有一道道漣漪蕩漾開來,攪得內心久久無法平靜。他的眼神裏似乎包涵了無限複雜的情緒,心疼、憐惜、愛憐亦或是珍視?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看着自己。她只是覺得,這樣的江嶼讓她心裏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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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外婆可以出院了。她盆骨骨折的情況不算太嚴重,在醫院治療十天,回去再卧床休養一個月就沒有多大問題了。如果是年輕人,一周就可以出院,可是外婆年紀大了,身體康複得慢,所以才在醫院住了十天。
山河在病房陪着外婆,江嶼幫她去辦理出院手續。
賬款結清後,江嶼從一樓大廳走向電梯間,準備回病房。
“讓一讓!”醫院大廳入口處傳來一聲疾呼,醫生和護士推着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來到了緊急電梯門外,更為詫異的是,顧嬸就守在急救推床旁邊。
江嶼登時微微一驚,心說顧嬸怎麽會在這裏,再看向急救推床上那名男子,才陡然發現,這人是老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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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吳之所以渾身是血,不是因為他出了什麽事故,而是因為他割腕自殺。
一個多月前,老吳請假回家,直到前兩天才回來,整個人變得又黑又瘦,別人問他問題,他卻什麽也不說,死氣沉沉的。本來老吳是個踏實陽光的男人,所以大夥兒都沒太放在心上,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割腕自殺。
不過還好,老吳原來的身體素質不錯,割腕流了幾百毫升血,最終沒死成。
可是,這事在項目部每個人心裏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直到老吳住院之後,江嶼他們才在他手機裏發現了線索。
老吳結婚八年,有一個七歲的兒子,可是老吳的老婆卻出軌了,要跟他離婚。不僅如此,他老婆還把這些年老吳掙回去的錢全部都轉移了。老吳上次回家,就是為了挽回老婆,可是他老婆鐵了心要跟他離婚,和奸夫在一起,老吳一時想不開,就選擇了自殺。
真是一個癡心的傻男人。
這個世界有負心薄幸的渣男,也有卑鄙絕情的賤女,人們不怕渣男遇上賤女,那不過是一場□□配狗天長地久的好戲。怕就怕,渣男毀了好女孩,賤女傷了好男人。
對于老吳他們這些鐵路工程師來說,長期在外修鐵路,與家人聚少離多,顧不上家人。而作為他們的妻子,勢必比普通妻子要承受得更多,很有可能懷孕生孩子的時候,丈夫都不在身邊。心中那種苦,并非一般人能夠體會。
都說軍嫂辛苦,其實鐵路工程師的妻子也是一樣的。軍嫂說不定盼個幾年,等丈夫轉業就能夫妻團聚了,可鐵路工程師的妻子,可能一輩子都在等待丈夫回家。
比如顧嬸,年輕時也是一個人帶孩子,在無盡的等待中度過了每一個日日夜夜。明明有丈夫,卻總是過着沒有丈夫的日子。直到退休了,孩子長大成家了,她才能來到顧叔身邊。
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像顧嬸那樣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婚姻。
正是因為如此,老吳才會一門心思對妻子和孩子好,掙了多少錢全都打進老婆的卡裏,自己絕不多留一分錢。卻完全沒料到,他老婆不僅出軌了,還把財産全都轉移了。
山河聽江嶼說完老吳的事,一時氣憤不已,替老吳感到不值。如果說工程師的妻子一個人守住一個家庭很辛苦,那麽作為鐵路工程師的男人在外面就不辛苦嗎?山河想到上次爆破時,江嶼遇到的塌方意外,還有太陽寨隧道的惡劣條件,心情就沉甸甸的。
都不容易,都很辛苦,為什麽不能相互體諒和包容?
如果換成是她,又該怎麽選擇?
山河忽然擡起頭,看了江嶼一眼,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以後跟這個男人結婚,是不是也要過着夫妻長期分離的生活,那她願意嗎?随後她又搖搖頭,暗罵自己一聲,瞎想什麽呢,她怎麽可能會跟江嶼結婚?真是腦子壞掉了!
江嶼轉過頭,看她懊惱地搖搖頭,不解地問:“你怎麽了?”
“哦,沒事。”她臉頰有點發燙,用手給自己扇風,“天氣太熱了。”
此刻,兩人就坐在病房外面的長椅上。
老吳還在病房裏面輸液,尚未清醒過來。
江嶼遞給她一瓶礦泉水,“喝點水吧!”
“謝謝。”山河接過來,擰開蓋子喝了一口,“老吳的妻子非法轉移夫妻共有財産,是可以起訴她的。”
江嶼淡淡地說:“老吳都已經這個樣子,他還怎麽起訴?只要他能重新振作起來,其他的都不重要。”
山河無聲地嘆息。是啊,現在只要老吳能振作起來,其他都不重要了。
江嶼揣在褲兜裏的手機響了一聲。
山河說:“你手機響了。”
“不是我的手機,是老吳的手機。”江嶼摸出手機,随便看了一眼,沉聲說:“他老婆發來的消息,讓他盡快簽字離婚。”
“太過分了,賤人!”山河憤怒地罵了一句,眼角餘光突然撇到老吳手機屏保的圖片,“诶,你讓我看一下老吳的手機。”
“怎麽了?”江嶼并沒有把手機遞給她。
“你放心吧,我沒想偷窺老吳的*,就是看看屏保上的那張照片。”
江嶼這才把手機遞給她。
山河盯着屏幕上的照片,這是老吳家的全家福大頭照,老吳和妻子兒子三個人湊在一起拍的。老吳和兒子笑得很開心,但他妻子沒怎麽笑。“江嶼。”她拍拍他的肩膀,“你過來好好看看。”
江嶼低下頭,和她一起看照片,“看什麽?”
兩人的靠得很近,腦袋緊緊湊在一起,旁人看來,他們就像是一對戀人。
“你仔細看他們三個人的五官,你沒發現都各不一樣嗎?”山河指了指屏幕上的三個頭像,“老吳是大眼窩,他老婆是狐貍眼,但他兒子是單眼皮眯眯眼啊!還有鼻子啊,老吳是蒜頭鼻,他老婆是塌鼻,但他兒子是鷹鈎鼻啊!嘴巴也是,老吳和他老婆的嘴唇都挺厚的,但他兒子嘴唇卻很薄。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你的意思是……老吳的兒子不是他親生的?”江嶼覺得這個情況有點驚悚。
“我懷疑。”山河的語氣一頓,接着說:“你知道嗎,北京市做過一個抽樣調查,15%的爸爸在替別人養孩子。當然,這僅僅是我的一個猜測,可能老吳的兒子基因突變也說不定。”
江嶼的神情凝重起來,“如果老吳的兒子真的不是他親生的,對他而言無疑是一個更大的打擊,絕對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他要抽走手機。
“江嶼。”她按住他的手,轉頭看他,“你聽過一種方法,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嗎?如果他兒子真不是親生的,一直隐瞞,才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江嶼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也轉過頭,與她四目相對。
兩人的臉龐離得太近,還不足十五公分,連對方臉上細密的絨毛都看得清楚。
“那麽,你說該怎麽辦?”他說話的聲音低沉醇厚,猶如美酒一般,氣息還會噴到她的臉上,酥酥麻麻的。
山河覺得腦袋有點暈,像是喝醉了,也忘了要退開一點,愣愣地說:“我覺得,我們可以想辦法幫老吳驗證一下他兒子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怎麽驗證?”江嶼說這話的時候,又向她靠近了一點。
兩人臉龐之間的距離還不足十公分了,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呼吸時噴出的氣息。
山河睜大眼睛,心髒怦怦亂跳起來。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會覺得呼吸不暢,有點缺氧?“我、我覺得,可以把、把他老婆和兒子找、找來。”連說話也有點磕巴了。
“那要怎麽找呢?”他又往她靠近了一點。
山河終于hold不住,豁然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間。”她飛快說完,拔腿就跑。
江嶼看着她快步跑開的背影,眼底凝着一抹濃重的黑,像是化不開的墨汁。
她還是一樣抵觸他嗎?
**
老吳的老婆叫黃薇,兒子叫小吳,奸夫姓名不詳,姑且叫做奸夫。
黃薇和小吳抵達河汀縣客車站的時候,江嶼和山河開車去接他們母子。黃薇看上去并不年輕,也不美麗,三十多歲的女人,皮膚和頭發都有點發黃。小吳長得壯實,嘴巴甜挺可愛,但是山河越看,越覺得小吳不像老吳。
山河主動幫黃薇拿行李,熱情主動向黃薇打招呼,“嫂子好,我幫你!”
黃薇忙不疊道謝,“你好你好,謝謝你。”
“上車吧!”江嶼站在旁邊,表情冷漠,語氣也很淡。
黃薇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心裏有點怵江嶼。
山河坐上副駕駛座之後,從後視鏡裏觀察黃薇,這女人上車之前還往其他地方看了幾眼,似乎跟那邊的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山河順着黃薇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盯着這邊。
呵呵,連奸夫都跟來了,這場戲看來是挺精彩的。
車子駛到路上之後,江嶼口吻沉重地開口說:“老吳的情況不太好了,醫生說他癌細胞擴展得太快,已經是晚期,恐怕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了。”
黃薇一聽,嚎啕大哭起來,“我家老吳的命怎麽這麽苦?他才三十五歲,怎麽就癌症晚期了呢?”
然後,小吳也哇哇大哭起來,母子倆抱頭痛哭。
江嶼和山河交換了一個眼神,對黃薇的演技霎時佩服得五體投地,難怪能讓老吳對她這麽死心塌地。
黃薇哭了一會兒,才擦了眼淚說:“你們說,老吳的賬戶上還有兩百多萬啊?”
江嶼開着車,口吻淡漠地說:“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可以先去銀行查賬。”
黃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不是不相信你,我知道不明白老吳哪來這麽多錢。”
“都是他的血汗錢。”江嶼的語氣不鹹不淡,卻包涵了一種諷刺意味。
黃薇支支吾吾地說:“那、那還是去查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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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v停在自助銀行外面,江嶼下車走進自助銀行,取出一張卡直接插入了提款機中。他見黃薇一直盯着他的手,轉過身,面無表情地說:“我要輸入密碼,請嫂子回避。”
黃薇表情讪讪的,往後退了兩步,和山河并排站立。
山河對黃薇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甜甜地說:“嫂子,別擔心。”
黃薇想到之前這個女孩對她也很善意,頓時覺得山河很親切,就想跟山河聊上幾句,化解一下自己的局促感。
這時,江嶼轉過身,平靜地說道:“好了,嫂子請看吧!”
黃薇激動地走上前,只見自助提款機的屏幕上顯示着一串長長的數字。黃薇眼睛裏都要冒出星來,仔仔細細地數了起來,“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天吶,真的有兩百多萬啊!”
江嶼一看黃薇想直接取錢,立即搶先一步按了退卡,在黃薇還沒反應過來時,飛快地拿走了那張小小的卡片。
黃薇的笑容僵在嘴邊,指着江嶼手裏的卡片說:“那是我老公的卡。”
江嶼不溫不火地說:“老吳已經決定在死後将這些錢全都捐獻給希望工程,嫂子過來是為了看他最後一眼,還是為了這些錢?”
黃薇憋紅一張臉,半晌才讷讷地說:“當、當然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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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和山河設了一個請君入甕的局,可是如果沒有老吳的配合,這個方法也是行不通的。
一開始老吳說什麽也不肯配合,還是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後來在江嶼的言辭批判和山河的敦敦勸告下,終于點頭答應了。
這兩人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兩面夾擊,很容易就攻克了老吳的心防。
江嶼在老吳面前義正言辭地說:“老吳,你現在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了項目部的工作進度,我們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