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人,文府送來的信函。”他的沉思被迫終止,但卻沒有因此有一絲不悅,青衣小僮雙手奉上一封包好的信件,姬明玉放下酒杯,把信接過來。

“志平,既然到了上京,你也就不必再跟着本官了,去賬房支些銀子,走吧。”說完姬明玉顧自拆開信封,展信浏覽。青衣小僮擡頭露出一張清秀的臉,看了一眼姬明玉,沒有吭聲,默默離開了。

文府送的信函,邀約月瀾閣一聚,此番文子期做東,請的都是青年才俊,大家在一起無非就是賞花賦月,順道聯絡感情。

月瀾閣是迄今為止上京城最紅火的一家花樓,兩年對他們而言也是彈指一揮間,白天少數文人附庸風雅,晚上彈琴唱曲兒,賓客盈門……

與文府的關系還需從長計議,這邀請他是萬萬不能去的,為什麽呢?如今風頭正鼎盛的上京第一美人,那雙妖媚的桃花眸,現在與之對視,他還做不到。

如今目的明确,過程也有了眉目,他卻該死的想不出退路,如果一切都打點好了,偏偏陷在局裏出不來,那有什麽用!太子是他未來的天,現在卻不能輕易選擇陣營,到時太子登基,他的身份不只尴尬,隐瞞着的性別更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刃,不知何時就落下了。

能和太子說上話的蓉王、文子期、姚羽晨也做不了太子的主,他還不能光明正大的接近。唯一安全的人選——封逸君,這位尊貴的嫡長公主,沒有競争皇位的苗頭,一心輔佐太子,且在皇帝和太子心中地位卓然,為人卻……古怪的無從探查,他怎麽能讓如此城府的人把自己當作至交?!

姬明玉愁眉不展,捏着燃成灰燼的信紙的最後一角扔進火盆。禦史臺的工作他還沒完全掌控,一堆被當槍使的同僚尋釁生事,手下的事半刻不得耽誤,剛進上京,沒有人指引,官員脈絡一無所知,當真是舉步維艱。

他執筆寫下兩句詩:多年學子潦草人生,步入朝堂一瞬蒼老。筆尖一滴濃厚的墨滴落在空白處,氤氲了一片霧,仿若特有的印鑒。

看着白紙黑字,他長久以來的沉默終于打破,先是暴躁地将紙揉成一團,狠狠擲在地上,隐約聽到他粗重的呼吸,還有幾不可聞的髒話:“媽的!”

但,也僅僅如此,外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不僅不能在人前失态,在人後也要克制自己,不發出任何奇怪的聲音。一個深呼吸,他唇角微揚,從地上撿起紙團丢進火盆,确認它燒的一絲不剩才寫信婉拒了邀約。

原來他便知道,世事不能總如意,來到君主專制的世界,更是如此。既然選擇了走一條艱辛的道路,背後必然有支撐他走完全程的信念,所以他不自暴自棄,也不怨天尤人。

姬明玉先後推了文子期,姚羽晨的邀約,好像打定主意不和東宮有交集,也好像肯定了太子不會因此心生怨怼,直到蓉王親自邀約,這個面子不得不給,他才勉強保持沉默。

“殿下,這公子玉太不識好歹,被皇上誇獎一兩次便自以為是什麽人物,架子擺了個十成十!”姚羽晨被丢進軍營十數載,說話帶着一股子軍人的正直,因為年紀較輕,更帶着張狂勁兒。

“子期,你怎麽看?”坐在首位的太子沒有任何評價,相當于無視了姚羽晨的怒氣,反問悠閑喝茶的文子期,首位另一邊坐着的藍衣女子宛若透明人,一手撐了腦袋閉目養神。

點到名的文子期也不在裝死,收回鄙視姚羽晨的眼神,嬉皮笑臉地毀壞了他那堪稱月華的容顏,“依臣看來,他不應才是正經。”說完也不解釋,把姚羽晨無視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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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上女子半睜的眼瞳流光溢彩,輕輕掃了一眼姚羽晨,仿佛在看智障。姚羽晨冷着臉哼唧一聲,開口辯解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他那是怕在皇上面前失了信任,真搞不明白那麽聰明的人,怎麽就……不按常理出牌。”

女子聞聲起身,“第一要務以不變應萬變。”說完就顧自走向門口,太子跟着大步追上去,絲毫不在乎那兩人有沒有理解其中含義,也不在乎女子是不是搶了他的話,畢竟總結性的一句話也象征着地位。

“長公主這是…?”姚羽晨不笨,但明顯比幾個人精反應慢半拍,文子期手裏的折扇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腦袋上,“蠢!”

被打了一下馬上靈光的姚羽晨猛刷自己的智商:“不就是觀察那小子的目的嗎?我知道!”文子期卻怎麽也不再看他,慢悠悠的離開了。

蓉親王的宴會設在清明節當天,地點位于上京郊外一處宅院,踏青好時節,美景引人思,想必會讓很多受邀前往的姑娘滿意,畢竟,不只有美景、美食,更有上京數一數二的佳公子,俗稱黃金單身漢,例如未娶妻的蓉親王,太子的臂膀公子晨,第一才子公子期,最有權勢的太子殿下。

姬明玉坐着小轎越走越偏遠,他出門有些晚了,為了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麽迫不及待。鬧市一過,一切都冷清下來,姬明玉掀開轎側的小簾,打算觀賞郊外的風光,卻看到一條陰暗的小巷,一個看不真切的背光人影,那種地方往往更容易藏污納垢。他不願刻意觀察,放下簾幕的一瞬間,記住了那人影胳膊上垂下的披帛,比一般女子的要短些。

姬明玉的性格決定他忽視不了細節,時時觀察成為了一種習慣,以至于此時他不去注意,下意識的動作已經記住了一切。他用手指摩挲着挂在腰間的玉佩,說不清這些習慣是好是壞。對,這玉還是皇上賞賜下來的,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正配上他說的那句公子如玉。

“大人,到了。”轎子穩穩的落下,姬明玉走下來,便看到幾輛華麗的馬車,幾頂軟轎早早停在路兩旁,步行十幾米,方看到雅致的正門,不張揚,不平庸,低調而精美。

“姬大人可算到了,小王還擔心姬大人路上遇到什麽事拐回去了。”蓉親王挂着公式化的微笑迎上來,一口官腔的暗示前幾次他對太子殿下的拒絕,姬明玉只感覺別扭。再怎麽說,面前的也還是孩子。

蓉親王比太子還要小兩歲,和姬明玉差不多的年齡,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少年老成在別人眼裏是如此的不倫不類,或許比蓉親王更加的滑稽,當然,古時的人都早熟,以現在的年齡看,他還算正常。十五歲去南都的時候,他還記得自己剛下馬車,随處可見的輕視和不屑。

“蓉親王說笑了。”姬明玉連忙應付着,和他一同進了宅院。明明可以沒有女眷,不只為什麽,這還真就被蓉親王辦成了一場春游,各色的人都有,雖然人數不是特別多。

“王爺好本事,請動了公子玉,我和文兄之前連話都沒搭上。”姚羽晨調笑着走過來,旁邊還跟着假裝小透明的文子期。

“明玉剛到上京,事物繁雜,前些日子怠慢了二位,明玉在這兒陪個不是。”智者總有辦法隐藏,說簡單了就是:咬人的狗不叫。看到文子期,姬明玉心中警鈴大作,同是狐貍,玩起聊齋會濺血。正因為彼此了解,才互相提防。

姬明玉和在場的人一一打了招呼,發現沒有一個是三品以下的官員,除了自己和文子期,姚羽晨。大人物姍姍來遲,長公主從進門就端着高貴冷豔的架子,沒開口說一個字,徑直走到高位坐下。反倒是生人勿近的太子,在社交中展露出難以置信的随和,盡管誰都能看出那是表象。

衆賓客随後紛紛落座,在場的官僚大家都熟識,姬明玉還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禦史臺老大。本該如表現一般大大咧咧的姚羽晨,這會兒行為不止是規範,簡直可以說拘謹,往邊上一看便知為何,他老子正威風凜凜地坐在那兒。

姚家,他在南都經常聽到的一個家族,此刻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四大家族之首的姚家,出過一任太師,兩任太傅,長公主和太子是龍鳳胎,生母正是已故姚皇後,現如今的官場正有姚太傅坐鎮,和文太師也是老油條了(本朝未任太保)。姚家多為官,姚羽晨的父親是位将軍,也是姚家唯一一位武官。

雖說老油條不在,姬明玉還是暗自觀察着在坐的其他幾位大人物,又把目光停留在別具一格的女眷身上數秒。之所以說別具一格,那就來舉兩個例子,首位下方不遠處,昂首挺胸傲氣十足的孔雀女,穿金戴銀也就算了,頭上那個鑲嵌着巨大紅寶石的簪子也讓人不得不記住她,再有,天生麗質,嬌柔溫潤的林妹妹,濃妝豔抹,衣着大膽的妖豔美人……

不管這到底聚集了多少心思各異的人,從外表看來,大家都在享受這難得的宴樂。

為了助興,在場的免不了戲子舞姬,絲竹管弦樂,綢緞绫羅舞。

------題外話------

匪好心痛,莫非我的玉公子也要撲街了?!

我的《遇見…》剛剛挂掉,是在承受不住雙重打擊啊…!

a:行了,別作了,趕緊碼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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