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冬苗輕描淡寫地攤手,“抱歉了,以前的事情,因為吃藥治療的緣故,我都不太記得了。”

她拍了拍牧川的肩膀,笑說:“忘了吧。”

“那我先下樓吃飯了。”

“哎,等等,我買了,我買了。”王一橫将手中塑料袋遞給她。

冬苗眨了眨眼睛,“謝了。”

她踩着一地破碎的金光,遠去,轉了個彎兒,身影消失在牆後。

牧川一提西服褲,直接在樓梯上坐了下來。

王一橫倚着扶手,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皺巴巴的軟包煙,他低着頭,從包裏叼出一支,又将軟包遞給牧川。

“學弟,來一根兒?”

牧川連擡眼的力氣都沒有,他的腦袋抵着欄杆,眉眼低垂。

王一橫從兜裏摸出打火機,剛準備點上一根兒,一擡頭,正望見頭頂上用A4紙打印的“請勿吸煙”告示。

他悻悻将打火機塞進兜裏,叼着煙嘴兒,一點點濡濕煙嘴兒,吸了吸煙草味兒聊表慰藉。

“我說啊,你還當真了嗎?”王一橫低聲道:“我怎麽覺得這像是你家小姐姐為了拒絕你,故意說的借口呢?”

牧川一動不動,配上他煞白的臉色,像是成了雕塑。

他的手臂搭在膝蓋上,手指無力地垂着。

王一橫捏着那根煙重新插到煙盒裏,“喂,你倒是說句話啊,我說,你這到底生的是什麽病?有小姐姐在你就舌燦蓮花,沒小姐姐在你就不會說話,更可氣的是她的照片居然還有什麽間接作用,你這病是專為你家小姐姐而生的吧?”

他依舊一聲不吭。

王一橫狠狠一拍腿,“得,真是服了你。”

他大搖大擺地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哎”的一聲,敲了一下欄杆。

牧川的腦袋跟着欄杆震動,他擡眼瞟了王一橫一眼。

王一橫笑了一聲,“嘿,你可終于看我了,快快快,趕快振作起來,你家小姐姐還在車上等着你呢。”

“她說的話你也別太放在心上,這些女孩子找的借口我都見識太多了。”

牧川皺緊眉。

“你可別不信,我相過親的女孩子手拉手可以繞地球一圈呢!”

牧川遞給他一個嘲諷的神情。

王一橫舉起雙手,“好吧,好吧,我說老實話,沒有那麽多,不過,她們有些善良的,不想跟我交往,就會說自己有什麽病啊,其實,哪有啊,就是為了不讓我糾纏而已。”

牧川的眼中亮起一絲光。

王一橫心道,造孽喲。

他繼續勸道:“所以,你別放棄啊,烈女怕纏郎,嗯,你平時太高冷了,再軟和一些,丢掉臉,把自己十年暗戀的堅持全都拿出來,生了病,沒有那時候的記憶,沒事兒!你倆可以再創造啊!”

這話算是說進牧川的心坎裏去了。

他咳嗽了一聲,認真點了點頭。

王一橫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學弟,快去吃飯吧,你家小姐姐正等着你呢。”

牧川總算重新振作起來。

他站起身,掏出手機,在屏幕上打出幾個字,展示給王一橫看。

——“你被女人拒絕的經驗果然豐富啊。”

王一橫的臉瞬間扭曲,“你丫混蛋!”

牧川收回手機又打了些字。

王一橫抱着胳膊說:“你要不是不道歉,我就去你小姐姐面前抹黑你,你看着吧,我說到做到!”

牧川将手機重新展示給他。

——“我覺得她不是撒謊,因為我與她相遇就是在醫院裏。”

哦,合着你倆都是精神病?那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王一橫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牧川低下頭,碎發遮住了他的眉眼。

他在一個手機app上打字,幹巴巴的電子語音将他的話全部讀出。

“我很後悔,我該想到的,我該更小心一些對她的。”

王一橫嘆了口氣,“你聽我說。我覺得她并不需要別人小心對待,你想啊,如果因為你說不出話對你小心翼翼,生怕傷到你,你會有什麽感覺?”

牧川擡起頭,眨了一下眼睛,他将手機扣在胸前,張開嘴用口型說:“我知道了,我該像對待自己一樣對待她。”

毛茸茸的陽光裁剪着他的碎發,他粲然一笑,眉眼都在發光。

王一橫老懷安慰,頗有一種自己小豬長大了,學會正确拱白菜方式的感覺。

牧川出了門。

外面天色正好,雪後的天透着一股清爽的冰藍。

他抖了抖肩膀,豎起衣領,搓了搓紅通通的雙手,朝手掌哈了一口熱氣。

真冷啊。

也不知道誰在門口撒了一灘水,一晚上凍成了冰鏡,他一腳踏上去差點滑倒。

牧川踉踉跄跄地走到車邊,彎下腰,透過窗戶往裏看。

車內,冬苗的額頭抵在方向盤上,順滑的青絲垂在她的腿上。

牧川伸出食指,抵在凍上窗花的玻璃上。

指尖的冰涼一直蔓延進心裏。

他在窗花上輕輕勾畫,完成後才曲起快要凍僵的手指,在玻璃上敲擊兩下。

冬苗猛地被驚醒,她拂開蓋住臉頰的青絲,卻見白孔雀尾羽般的窗花上被他撓出三個字——

“對不起。”

後面還有一個簡單的笑臉。

他将自己的臉貼近那個笑臉,雙手食指抵在嘴角,往上一挑,露出一個誇張的微笑。

冬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她連忙幫他打開車門,笑着抱怨:“你在門外鬧什麽呢,也不嫌冷。”

他将自己窩進座位裏,連忙關上門,擋住了門外的冷空氣。

“身體搞笑雖然老土但很好用。”

冬苗搖了搖頭,将一旁放着的早點塞到他手裏,“你快點吃早飯吧。”

牧川握住熱氣騰騰的豆漿,臉頰微微紅起來,“謝謝姐姐。”

冬苗瞟了他一眼,“謝我做什麽,這都是你學長買的。”

牧川搖頭,“這包子是學長常買的那家,在他工作單位附近,離這裏可不近。他應該是在店裏吃完早飯,順便給我們帶了兩個包子,等走到這裏大概都涼的差不多了,他雖然好心,卻不細心。”

冬苗握緊方向盤。

牧川低下頭,溫柔地勾起唇角,眼裏的蜜糖快要流進豆漿裏去了。

“姐姐一定是注意到了這點,怕我吃到涼的東西,才特地去附近買的豆漿。”

他扭過頭,甜蜜地看向她,“姐姐的好,我全都知道。”

冬苗的臉頰動了動,撇開了臉,用後腦勺對着他。

“啊,天才弟弟,這次你又猜對了。”

牧川像是偷到燈油的老鼠般,露出喜悅的笑容,他将吸管塞進去,大大吸了一口。

姐姐總是這樣假正經,還能怎麽辦呢?他也只好受着了。

牧川覺得自己像是陷進了甜軟的棉花糖裏。

冬苗重新轉過臉問他:“是不是太甜了?”

牧川眼裏開出了小花,“不呀,剛剛好。”

冬苗砸吧砸吧嘴,一嘴膩歪的甜味兒。

這店家都快把糖罐子倒扣進去了,還能不甜?該不會她味覺失靈了吧?

兩人重新上路,沒多遠,便進了這座縣級市的市區。

牧川一直盯着窗外,突然出聲:“停車。”

冬苗忙找了個可以停車的地方。

牧川笑說:“姐姐等等我,我去買點東西。”

冬苗點了點頭。

他開門下車。

冬苗百無聊賴地摸了摸少了個耳墜的耳朵,心道,早知道就把一對兒都送給他了,她也該買個新的了。

她的視線掃過四周,果然發現了一家金店。

她剛準備下車去看看,手機卻響了起來。

冬苗低頭一看,來電者的還是那個人。

她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僵住了。

等她做好心理準備,去拿手機的時候,鈴聲又停了。

她愣了一下,下一刻,立刻把這個電話抛進了黑名單中。

她把手機扔到副駕駛上,手指抵進頭發裏,五根手指按着頭皮,如臨大敵地盯着手機。

“躲也不是個事兒。”

冬苗咂舌,“年紀小的男人有時候可愛,有時候就未免太過纏人了。”

她呼出一口氣,決心聽聽看那個人還能說出些什麽鬼話。

她捏着手機,将那個號碼不知多少次從黑名單中拖出。

然而,她等了好久,電話卻不再打來了。

“咔——”

車門猛地被拉開,一股冷氣灌入。

冬苗擡起頭,卻見牧川單膝跪在座位上,朝她探出手。

她沒動,神情透着絲疑惑。

牧川微微一笑,微涼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捏住她的耳垂,輕輕揉了揉。

冬苗只覺得一陣細小電流蹿入,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她很敏感的!

下一刻,她耳垂一涼,似乎被他扣上了什麽。

他的手指溫柔地扶着細細的耳墜鏈子,視線幾欲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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