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從曠野上吹來的寒風,吹得人瑟瑟發抖。

男人穿的比較少, 身上早已經涼透了。

他抱着自己, 焦急詢問:“你是醫生嗎?我爸怎麽了?”

老人抻着脖子, 鐵青着臉道:“你別聽這騙子的, 他在胡說八道!”

男人目露懷疑之色,可他還是盯着牧川。

牧川帶着冬苗的手放在口袋裏, 緩慢吐出一口氣, 白茫茫的水汽遮住他精致的眉眼。

他淡淡道:“你們再這麽啰嗦下去可就晚了。”

他對着老人補充了一句, “你兒子的情況可比你嚴重多了。”

他雖然臉嫩,可當擺出面無表情的模樣時,身上的氣勢讓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男人幹咽了一下, 磕巴道:“我、我……我?我怎麽了?”

牧川沒說話, 只是看着他的臉, 許久才緩慢道:“你臉色發白,唇幹裂, 體表溫度降低, 忍不住發抖,身體虛弱, 喉嚨開始疼痛……”

男人:“對啊,你真的是醫生!”

男人面露喜色。

老人聽了牧川方才的話後,像是被吓住了, 他猛地往前一撲,雙手揪着牧川的衣袖道:“你……你快說,我兒子到底得了什麽病?”

牧川不緊不慢說:“先去車子裏再說吧, 外面太冷,容易……變得更加嚴重。”

方才還在推三阻四死不上車的老頭一聽這話,立刻推搡着男人的後背,忙道:“快,快,快上車去。”

沒防備的男人被老人推了一個踉跄,直接一頭栽進了車裏。

幾人上車之後,冬苗先是看了一眼牧川,開口問:“咱們去醫院?”

牧川看向老人,“您說呢?”

老人一揮手,“去去去,必須要去。”

男人懵了,随即笑道:“您同意了就好,就是去醫院看看而已,有我陪着,您還擔心什麽。”

老人卻憂心忡忡地扒着車座對牧川說:“小夥子啊,你別怪我,剛剛我火氣太大了。”

牧川微微颔首。

冬苗咳嗽了一聲。

牧川想了想,才緩緩道:“沒事,我不放在心上。”

老人臉上的褶子扯出一個笑,小心翼翼地問:“那個……我兒子究竟生的是什麽病?”

還沒等牧川回答,老人就抱怨說:“是不是因為他熬夜?這小子就知道熬夜工作,熬壞了身體也不管不顧的,我早就說讓他回老家來,他偏偏不停,掙錢掙錢,掙錢能有身體重要嗎?”

冬苗笑了,“您這話說的在理。”

老人狠狠一拍椅背,“就是這麽說啊,現在連我們這些老人都知道你現在熬夜,将來是要生大病的,這叫什麽……啊,前半生用命換錢,後半生花錢換命!”

男人忙攔住老人,朝冬苗和牧川抱歉的笑了笑,轉頭對老人說:“那有您說的這麽嚴重?我還年輕,不趁着年輕拼一拼怎麽行?”

老人怒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男人臉上帶着無奈的笑意,眼中卻盡是柔軟。

牧川忍不住去抓冬苗的手,冬苗沒有躲開。

寒冬臘月是最需要一個人體溫的季節,冬苗發現她并不讨厭他的溫度。

冬苗要抽回手,牧川卻不肯放了。

冬苗無奈地反手抓住他的手,輕輕晃了晃,軟聲說:“我還要開車呢。”

男人:“對對對,我指路,沿着這條路往前走,再往左邊岔路口拐一段距離就進了縣裏,縣裏有家醫院。”

老人發怒說:“縣醫院能頂什麽用,往前開,去前面市裏,我老頭兒有錢,我出錢!”

男人安撫他爸說:“不是錢的事兒,我這不是怕您疼的受不來。”

老人梗了一下,虛着聲音說:“能受得了,能受得了,你別管我了。”

男人看向牧川。

牧川眨了一下眼睛,反而轉過頭,對着冬苗認真問:“現在可以了嗎?”

男人和老人一臉迷茫。

冬苗卻明白他想要做些什麽。

她看了看後面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牧川轉過臉,對着兩人道歉:“對不起。”

男人和老人一愣,兩人同時搖手。

男人:“不不,沒事,不過,是為了什麽事道歉?”

牧川冷淡說:“我想醫院就不用去了。”

兩人異口同聲問:“什麽意思!”

牧川歪着腦袋,慢悠悠說:“你們兩個都沒有病,為什麽要去醫院?”

“哎?”

“什麽?”

男人與他父親對視一眼。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爸,您該不會為了不讓我去工作才故意裝病的吧?”

老人縮着肩膀,靠在車背上,小聲說:“怎、怎麽能說是裝病,我只是好了……”

他越說越有了底氣,忍不住挺起脊背道:“對,我是病好了!”

男人看了牧川一眼。

牧川解釋說:“你攔車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他了,你沖着車跑過來的時候,假裝疼痛的他突然站了一下,似乎想要攔住你,但見你沒事,他便又蹲了下去。”

老人赤紅着臉,“胡說八道,我根本沒站起來。”

話剛一說完,老人就愣住了。

男人抹了一把臉,笑了起來,“爸,你這算是不打自招嗎?”

“咳咳……你個不聽話的。”老人嘟囔着。

“不對,小夥子你方才說我兒子生病難道也是假的?”老人急切地詢問。

牧川慢吞吞說:“這倒不是。”

老人瞪圓了眼睛,怒了,“那還不去醫院!”

冬苗嘆了口氣,順手遞了一瓶水過去,笑容溫婉,“您別生氣,聽他慢慢說。”

老人看着冬苗,緊繃的肩膀慢慢松弛下來,又對牧川說:“小夥子,你都說吧,我老爺子能承受得住。”

牧川神情平靜,“他穿這麽少不冷嗎?”

男人突然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

牧川點了點頭,“人一冷,不就會有那些表現嘛,嗯,沒毛病。”

男人:“……”

老人:“……”

冬苗抹了一把臉,無奈說:“弟弟啊,你有一天若是被人揍了,一定是因為你太不會說話了。”

男人回過神來,捏着手指,笑說:“不管怎麽樣,還是要感謝您。”

他看向老人。

老人連連嘆氣,皺着眉說:“行了,你回去工作就回去工作吧,連過年的時間都沒有……”

男人搖了搖頭,“爸,我不回去了。”

老人:“算了算了,你別騙我了,你們工作那麽忙,怎麽可能不讓你回去,年……我一個人過也一樣。”

車外天氣陰暗,那片陰翳遮蓋住老人的臉,顯得他格外失落。

等他轉過頭,卻對男人笑了起來,“我沒事,你的工作更重要。”

男人抿住唇,神情難受。

牧川突兀地說了一句:“快要下雪了。”

男人終于下定決心,他握住老人的手,攥了一下,“爸,我不走了。”

老人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随即小心試探:“你這小子就別哄我了,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男人笑了起來,“是是是,您吃的多。”

他頓了頓,目光放柔,輕聲說:“即便是公司也不能勉強職員不和家人在一起吧?”

老人渾濁的目光一動,臉上的皺紋快要開出了花兒。

男人:“咱們先回去吧。”

老人忙道:“對,等會兒下雪就不好了,你穿的這麽少。”

他準備脫下羽絨服給男人,男人忙按住他。

“爸,真不用,我年輕身體好。”

兩人撕扯了一陣,男人好不容易把父親哄住,讓他回家。

老人下了車,卻等在路邊沒走。

男人嘆了口氣,轉過頭,加快語氣對牧川和冬苗說:“不好意思,耽擱你們兩個時間了。”

他的手探進褲兜裏,似乎想要掏出什麽。

牧川淡淡瞟了一眼,“你如果是想要掏錢就不必了。”

還沒等男人說話,牧川又補充說:“最好也把塞在車座下的錢拿走。”

“啊?”男人遲疑地翻了一下父親方才坐的車座,果然找到了一張紅票票。

冬苗溫聲說:“不用給錢,我們其實也不着急上路的。”

牧川看了她一眼。

男人被她這麽說,也不好再掏錢,值得不住道謝。

他笑着問:“那我可不可以得到你的手機號,以後你若是到我工作的城市來,我請你吃飯。”

冬苗“哦”了一聲,正準備報出電話號碼,卻被牧川毫不留情地打斷。

牧川冷淡說:“我想就不必了吧,姐姐是有男朋友的。”

冬苗抿緊唇,又瞥了牧川一眼。

牧川抱着手,仿佛有些氣鼓鼓的模樣。

男人明顯露出失落的神色。

“哦,哦,這樣啊,那好吧。”他喃喃自語。

牧川催促:“趕緊下車吧,老人可不能在冷風中站久了。”

男人立刻推門下車,跟冬苗道了聲謝。

牧川和冬苗看着男人走向老人身邊,老人看了車子一眼,手比劃着似乎在說什麽。

男人撓了撓臉頰,又羞澀又尴尬地搖了搖頭。

牧川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冬苗瞥向他,“你這是在做什麽?”

牧川抱着自己,冷靜抱怨:“他竟然敢肖想你!”

冬苗:“哦,難道你就不是在肖想我了嗎?”

牧川被她的話噎住了,耳尖慢慢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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