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什麽鬼!
冬苗順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見一個穿着駝色大衣男人, 一手摟在胸前, 一手捏緊豎起來的衣領, 哆哆嗦嗦地在人行道上走來走去。
冬苗:“……”
她一格一格地轉過頭。
牧川回視, 似乎覺得自己的樣子還不夠無辜,他揚起嘴角, 朝她露出一個甜笑, 就像是草莓冰淇淋, 甜死人了!
冬苗的心尖兒泡在這股甜中忍不住發軟、發顫。
心裏越軟,她面上就越是正經。
冬苗重重咳嗽一聲,把眼鏡往上抵了抵, “你怎麽知道他?你以前見過他?”
牧川淡淡道:“或許見過, 或許沒見過, 反正這些沒有意義的人我會很快從腦海中删除的。”
“不過,現在他除外了。”
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 輕輕抵在自己太陽穴上, 冷淡道:“我在腦海裏專門建了個名叫‘情敵’的地方儲存他的資料。”
“所以,你這就開始诋毀了?”
牧川一本正經地繃直了背脊, “我沒有,那明明是姐姐自己說的。”
他笑了一下,“你看他難道不像凍成狗?”
冬苗又看了看鼻尖都被凍紅的秦萌生,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沒錯。
這些男人是怎麽回事兒啊,憑着自己年輕氣盛, 身強體壯就不管不顧,在大冬天穿這麽少?
冬苗剛準備把車靠過去,牧川像是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幽幽說了一句:“傻小子睡涼炕,全仗火力旺。”
“噗——”冬苗忍住笑意,瞪了他一眼,“你說什麽呢!”
她耳下的耳墜一顫一顫,含笑說:“你哪裏旺了,你的手可冷的厲害,男人手涼可是腎不好,我看你不僅要去整容醫院,還要去正規醫院看看。”
這……姐姐居然跟他說這個!
饒是牧川不在意世上很多東西,也不可能不在意冬苗對他腎的懷疑。
他明明已經漲紅了臉,卻依舊裝出波瀾不驚的模樣,緩緩說:“那是因為天氣太冷,我手才涼的,我的腎好的很,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兒!”
“合着你就跟廣告詞對上了是不是?”
牧川:“那姐姐不裝正經了,故意對我說這話,是決定答應我了嗎?”
冬苗一愣。
經他這麽一提醒,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個玩笑真的是開過界了。
明明她并不是會開過分玩笑的人,坐了這麽多年領導手下的小文員,她學的最多的是怎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從來不會過界。
冬苗輕輕蹙了一下眉,把車拐到超市門口,在那個看上去溫和清秀的男人面前聽了下來。
秦萌生跺了跺腳,快步上前,用指節敲了敲她的窗子。
冬苗打開窗戶,“哎,你不會在這裏等了這麽久吧?”
秦萌生年紀看上去要比牧川大上一些,但是他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一側會凹陷下去一個漩渦似的小酒窩,這個酒窩讓他看上去頗有一種少年感。
“也沒有等多久。”他的手從衣袖中探出,握着一罐咖啡抵到了冬苗的臉頰上。
“哎?”冬苗眼睛一亮,“居然是熱的。”
秦萌生笑眯眯說:“知道姐姐怕冷,下午又會困,所以特地為姐姐準備了熱咖啡。”
冬苗想了想,問:“你買了幾罐兒?”
秦萌生坦然說:“足夠了。”
他說着就拉開後車門,坐到了冬苗身後的位置。
冬苗側了側身子,笑說:“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同路人,名叫牧川。”
她又對牧川說:“他是我認識了多年的朋友,叫秦萌生。”
她笑了一下,“既然咱們都同路,那可要好好相處啊。”
牧川“唔”了一聲,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冰冰地朝秦萌生望去。
誰料,秦萌生根本看也不看他,只望着冬苗笑,“快喝了吧,一會兒就要涼了。”
冬苗點了點頭,拉開拉環,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咖啡。
她的長發太過順滑,很快便從肩頭滑落,差點蹭上咖啡罐的罐口。
她動手撩了一下,可等下次低下頭的時候,頭發照樣滑落下來。
冬苗不耐地蹙眉。
下一刻,一只溫熱的手拂過她的耳朵,她滑落到臉前的頭發別到她的耳後。
冬苗沖他眨了一下眼睛。
牧川矜持的笑了一下,視線漫不經心地劃過秦萌生。
秦萌生沒看她,只專注盯着冬苗的。
她低下頭,繼續喝咖啡,別在耳後的青絲又順勢滑落,可是,這次卻被一只手握住了。
牧川:“還是我幫着姐姐扶着吧。”
冬苗:“哎,我喝個咖啡居然還要小鮮肉伺候着,也太奢侈了吧?”
“沒事兒,我是姐姐抽獎抽中的,免費試用,恕不退貨。”
她輕笑一聲,又啄了幾口,目光一掃,卻發現車內兩人居然全都在看着自己。
“你們不喝嗎?”
秦萌生把手伸給她。
冬苗皺了一下眉。
秦萌生無奈說:“你不能讨厭我,連你的皮筋兒也不要了吧?”
“我的皮筋兒?”
“是啊。”他慢條斯理笑着,“很多呢,我打掃房間的時候從床下掃出很多,都是你來我家時,不小心落下的。”
一瞬間,牧川幾乎以為自己的心髒停止了跳動,沉入森寒又漆黑的雪山裂縫中。
冬苗瞥了他一眼,“你胡說八道什麽呢,還不是因為去你家打游戲才不小心落下的。”
只這一句話,他的心髒又乘着熱氣球起飛,逃離了漆黑寒冷的裂縫。
秦萌生笑眯眯,“你我兩家是鄰居,又認識了這麽多年,我媽特別希望你給我當媳婦兒,我看你媽也挺看好我的。”
冬苗哼了一聲,淡淡說:“我媽現在是看到一個适齡男青年,就覺得适合。”
他趴在她的椅背上,放柔了聲音問:“你真的不要跟我試一試嗎?咱們兩個也算是知根知底。”
冬苗毫不客氣說:“免了吧,就因為知根知底,我擦不想跟你扯上關系。”
他揉了揉心口,慢悠悠說:“你還是這麽會傷人心。”
“那是因為你太過纏人才修煉出來的。”
秦萌生被她的話噎了一下,含笑垂下眉眼。
接下來他就像是沒見到牧川這個人一樣,繼續與冬苗聊一些閑話,這些話涉及兩人的家庭,涉及牧川觸摸不到的生活。
他心裏煩躁起來。
牧川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在手機殼上,視線繞着秦萌生轉了幾圈。
秦萌生笑容加大,問冬苗:“你最近病情怎麽樣?”
牧川看到冬苗的下颌一下子縮緊,像是對他的話産生了抵觸,但是,過了會兒,她又放松下來。
冬苗說:“你看我剛剛的樣子像是很好嗎?我現在越發覺得幻想和真實分不開了,也許,現在在你的眼中,我就是個自說自話的瘋女人吧。”
牧川神色轉變,他突然想到秦萌生一直不肯看他的另一個可能性。
要不是他确實知道自己是真實存在的,說不定也跟冬苗一樣懷疑起來。
秦萌生:“怎麽會?姐姐最不好的樣子我都瞧見過,那個時候姐姐一樣很美。”
冬苗眯着眼睛笑了起來,耳墜随之搖晃,搖出一片紙醉金迷。
牧川冷哼一聲。
冬苗看了他一眼,對秦萌生道歉,“抱歉了,他的脾氣不太好。”
“哎,你看不見他的吧?我給你形容一下他的樣貌。”
秦萌生笑着打斷了她的話,“不必了,我不在意這個。”
雖然他都沒有看牧川,可牧川扔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惡意。
他沉下眼。
他原來見過這位秦萌生嗎?
車開了一會兒,車子裏不是秦萌生和冬苗聊天,就是牧川和冬苗說話,這兩個男人非但沒有對視一眼,連話都沒有說上一句。
冬苗原本對牧川說幻覺的事,就半是真,半是假,現在見秦萌生這番表現,她覺得自己十成十是犯病了。
車子路經藥房的時候,她停車了。
兩個男人齊刷刷轉過頭望着她。
冬苗一陣無語,她突然想起之前在視頻網站上看到的一根逗貓棒逗四只小奶貓齊刷刷轉頭的視頻,合着她自己就是逗貓棒嗎?
“不舒服?”
“買藥?”
兩人各自問着自己的問題,就像是身處格格不入的兩個世界。
冬苗含糊地應了一聲,“你們在車裏等等我。”
“我陪你。”
“我陪你!”
即便說出一模一樣的話,兩個人仍舊沒有互相看一眼。
車子裏充斥着一股奇怪的氛圍。
冬苗笑着安撫,“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她随即潇灑地甩上車門,朝藥店內走去。
車內的溫度似乎随着她的離開一點點降低,凍得人指尖泛涼。
秦萌生收斂起笑容,默不作聲地望着藥店門口。
牧川則轉過身子,看了手機中的照片一眼,緩緩說:“現在,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秦萌生依舊一副“我看不見你,看不見,就是看不見你”的模樣。
牧川一字一頓,每個字裏都帶着鋒利與狠勁兒。
“來談談你究竟是如何取代我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