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外面天色漆黑,雪還在下。
冬夜漫長又凄冷, 更別提同一間屋檐下還發生了這樣一起兇案。
如果不是外面的風雪太大, 說不定會凍死在外面, 女學生已經恨不得抛下這裏的一切跑出去了。
秦萌生撚了撚手指, 對冬苗說:“姐姐未免也太偏心他了,到了這個時候, 你還護着他?”
他揚唇笑了一下, “還真讓我嫉妒啊。”
冬苗冷着臉說:“我是幫理不幫親的, 我确實認為他不是兇手,他沒有作案動機,更何況他的身……”
牧川捏了她手指一下, 示意她現在暴露出他的身份無濟于事, 他們先入為主, 已經對他産生懷疑。
秦萌生雙手插進褲兜裏,“誰知道他有沒有動機, 有可能他認識那個人, 也有可能他跟那個人起過什麽沖突,只是姐姐不知道罷了。”
牧川平靜地站在冬苗身後, 看向秦萌生,“若像你所說,那你豈不是也有嫌疑?”
“我是碰見了這個人, 他當時在掀碗櫃,說自己餓了,想要找點東西吃, 我只是‘哦’了一下,難道這就是你所謂交談?起沖突?”
“若這也算的話,那那個人說不定也與你交談過,起過沖突,只是我們大家沒見到。”
秦萌生把手從兜裏取出來,他雙手環抱,“所以你現在是要拖人下水嗎?就因為我說出實情,你就要将我也拖下來?”
他看向冬苗,“姐姐,你一心要護着的就是這樣的人嗎?”
牧川猛然出聲:“我是什麽人姐姐自然知道。”
秦萌生冷笑一聲。
牧川站直身體,一步步從冬苗身後走了出來,他灼熱的手掌輕輕按在她的後背上。
他轉過頭,“我的年紀雖然比姐姐小,但并不是只會躲在姐姐背後,要姐姐保護的男人。”
他擋在冬苗面前,面對着秦萌生。
“當年,姐姐将我拖出那個玻璃罩子,我就想着,總有一天,我也要反過來保護姐姐。”
他的視線滑過一旁的老板娘和女學生,重新落在了秦萌生的身上。
“我說的這些自然是有證據的,你以為我跟你一樣信口開河,為了誣陷別人不管不顧嗎?”
秦萌生板着臉:“說得就好像你不想将這罪推到我身上似的。”
“我當然不,”牧川神情冷漠,“我追求的是正義。”
秦萌生嗤之以鼻。
牧川緩緩道:“你難道沒有聞到嗎?那個死者的身上帶着煙草味,我檢查了他的随身物品,發現他既沒有帶煙,也沒有帶打火機,那他身上的煙味又是哪裏來的?”
秦萌生反駁:“你是狗鼻子嗎?那麽重的血腥味兒以及腐爛味兒,你居然能聞到煙草味道?”
牧川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因為我的鼻子靈敏。”
“你難道忘了自己之前跟那孩子展示的推理了嗎?”
女學生突然想了起來:“難道……”
秦萌生毫不猶豫地打斷:“沒有難道,那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我不信你能聞到煙味兒,你只是被逼到走投無路,随便推到我身上而已。”
秦萌生咧嘴笑了一下,“你已經走投無路了吧?”
這時,老板匆匆回來,臉色發白,手裏緊握着手機。
冬苗:“電話打不通?”
牧川慢悠悠說:“不,應該是打通了。”
此時,老板娘已經将方才的情況小聲告訴給老板。
老板看看秦萌生,又看看牧川,幹咽了一下,緩緩說:“是,是打通了。”
秦萌生:“發生了什麽?”
老板咳嗽了一聲,才又能發出聲音,“那個……警察是出警,可是這一路上都被大雪覆蓋滿了,可能來的比較晚。”
老板娘:“那……那咱們就在廳裏坐坐吧,大家都在一起……”
她看看秦萌生和牧川,小聲說:“這樣總不會出事。”
冬苗點頭:“我同意。”
他們彼此看了看,也都同意了。
只是,老板娘、老板和女學生擠在廳裏的一張長沙發上,剩下的單人沙發和椅子都留給了他們三人。
牧川把冬苗按在沙發上,順手摸了一下她的膝蓋,認真問:“需要拿毯子過來嗎?”
冬苗揉了揉手,“不用,這樣就可以了。”
牧川笑了笑。
冬苗挑眉看他:“不過,你剛才是不是自然而然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
“有嗎?”他神情很無辜。
秦萌生翹着腿坐在一旁:“你現在還有閑情逸致調情啊。”
牧川沒有回頭,“那秦先生,現在還有閑情逸致聽我調情?”
秦萌生下颌一緊,手伸進褲兜裏準備掏煙。
牧川:“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剛才,我确實沒太聞清楚死者身上的味道,但是我發現他的褲子上沾着些煙灰。”
他轉過身來,“這些煙灰稍微對比化驗一下,恐怕就知道是誰留下的了。”
秦萌生的手頓住了,他笑道:“你當我是吓大的嗎?那你就去化驗好了,別說煙草的成分都差不多,就算是你能證明那煙灰是我抽的煙落下的,那也只能證明,他不小心沾上了而已。”
他把揣進褲兜裏的手重新掏了出來。
牧川眯起眼睛,冷漠冰霜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嘲笑,“你如果不緊張,為什麽不掏煙呢?你在下意識逃離。”
秦萌生傲慢地揚了揚下巴,“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聽說煙與案件有關,自然不敢再捧了而已。”
牧川:“哦?”
随着兩人的推理,在場衆人的懷疑也偏來偏去。
冬苗突然提出一個關鍵問題:“死者的胸口有一條貫穿傷,那兇器呢?兇器在哪裏?”
女學生猛地拔高聲音:“對,對,找到兇器看指紋,就知道兇手是誰了!”
牧川和秦萌生對視一眼,同時說:“沒有了。”
“什麽?”
“什麽意思!”老板忍不住問。
“死者的傷口跟一般的利器不同,而且,地面有多餘的水,屍身上也有。”牧川緩緩說。
老板娘不解:“這能說明什麽啊?”
秦萌生捏着自己的指尖:“說明兇器上有水,而且水還不是一般多。”
衆人還一臉迷茫的時候,冬苗卻忍不住問:“你們的意思……該不會兇器是冰做的。”
“冰?冰溜子!”老板娘驚叫出來。
“啊!”老板娘忙拍了老板一下。
老板看着秦萌生和牧川的視線越發詭異了。
秦萌生笑了一下,臉頰上酒窩淺淺,然而,這個甜蜜的笑容在此時的冷白燈光下顯得越發詭異。
“好了,現在你和我都有嫌疑了。”
他的腳尖一轉,整個人朝向冬苗的方向。
“姐姐。”他雙眸沉沉凝視着她。
“現在,該你選擇了,你選擇相信誰?”
牧川默不作聲地望向冬苗,臉色微白,眼眸黑沉,他看上去幹淨又漂亮,像是無害的高傲貓咪,他坐在地上,漫不經心地搖晃着尾巴,等待她的選擇。
冬苗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耳墜下面的雪花。
她垂下眼,“我的選擇……難道我選擇誰,誰就是兇手了嗎?”
她的視線瞥過兩人。
秦萌生微笑。
牧川不語。
“好吧……”她微微仰頭,長發搔過沙發皮面,她的眼睛在燈光下閃爍。
她像是手握手槍的女神,高高在上的審判着兩個男人。
她說:“其實,我早就說過了,這些人中我只相信一個人。”
冬苗看向牧川。
輸了。
他再一次輸了。
秦萌生落寞地垂下眼皮,伸手摸了摸鼓起來的褲兜。
牧川走到冬苗身旁,微微傾下身子,捏着她的手指尖兒,湊到嘴邊吻了一下。
冬苗單手支着臉頰,望他恭順的眉眼。
他像是一只名貴而妖豔的波斯貓,溫柔地祈求她的寵愛。
冬苗勾起嘴角。
牧川低聲說:“你既然如此信任我,我自然不會讓你失望。”
她吸了一口涼氣:“你已經有把握了?”
他點了點頭。
冬苗轉過頭,望向秦萌生。
他覺得她的眼眸在日光燈下竟顯出一種玻璃質感,黑色的玻璃,毫無感情。
她對他說:“我實話實說吧,秦萌生,這一年,你有沒有覺得我與你變得親近了一些?”
仿佛意識到她說出口的會是什麽,秦萌生的臉一點點愣了下來,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像是塗了一層厚厚的蠟。
他沒有阻攔她說出事實。
冬苗說:“那是我故意的,雖然你是我的童年玩伴,不過,我很快就把你忘幹淨了,也懶得再繼續維持聯系。”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個單子,那個單子的內容就是調查你。”
秦萌生的眼睛裏似蒙了一層薄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冬苗一腿架在另外一條腿上,雙手叉着放在膝蓋上,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我調查了你好久,但越調查越詭異,最初調查你只是因為一件小事,現在,我卻發現你這個人很奇怪。你明明沒有工作,卻好像很有錢,你的家境也不會允許你如此揮霍的,那麽你這些錢究竟從哪裏來的?你三界九流幾乎無人不認識,你到底怎麽得來這麽廣泛的人脈?”
她向前傾身,黑色的絲綢襯衫在光下流淌出水一樣的光澤,她凝視着他的眼睛,問:“有一件事,你能告訴我嗎?”
秦萌生喉結攢動幾下,笑了起來,“那麽,你想要知道什麽呢?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