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L老師今天的業務異常繁忙。他并沒有別的事情需要折騰,唯一讓他心累的,當然是因為他的客戶陸鳴又又又來了!
梁晔生坐在餐廳裏,遠遠看着走到外面去的,夜幕之下的陸鳴。說實話,如果不是知道陸鳴在幹什麽,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還跑出去拿着手機在發信息,大概是會産生懷疑的。
可惜信息全都發到了小L老師的那一個手機上。
陸鳴先是給他拍了張圖,又問:“好看吧!他送我的,猜猜是什麽?”
圖都拍得這麽清楚了,居然還讓別人猜猜這是什麽,小L老師說:“看起來一坨衛生紙堆在一起。”
陸鳴很不滿:“這明明是玫瑰花!你太沒欣賞水平了。”
陸鳴覺得,這個婚姻咨詢師對他越來越敷衍了,照理說,他其實應該停止了。他覺得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問題需要咨詢了,萬一對方最後說是按談話的多少來收費,那他可能要去賣血。
可不知道為什麽,陸鳴卻不太想終止,甚至反而有些愈發的樂在其中。他只想着好像有很多話想說,随便找個人說,倒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只是在貫徹想要炫耀的人類終極本能。
就像不久之前,哪怕還沒出櫃,大家也都知道,聽說鳴哥有個膚白貌美大長腿的老婆。
陸鳴還在說:“我總覺得自從跟你說他是男的以後,你态度變了,你是不是真的歧視基佬啊。”
小L老師只好說:“我真的沒有。”
他只是想陸鳴快點進來,不要再在外面吹風了。這會兒看着活蹦亂跳的,說不定等會兒又開始打噴嚏感冒。
可陸鳴還在糾纏:“其實區別也不是很大的,我沒跟你說過,跟他在一起之後,我都從來沒有做過家務!”
他也開始玩起了質樸的春秋筆法,話只說了一半,別人聽起來就會覺得,那家務一定是另外那個人做的,真是賢惠。可惜小L老師并不是別人。
“陸鳴,”是梁晔生走了過來,站在他背後,把陸鳴吓得手一抖,手機都差點摔了,還好梁晔生接住,又遞給他,“別一直站在外面,今天風大。”
陸鳴心有餘悸,跟着梁晔生回去,又想,還好梁晔生沒有問他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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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還有很多想跟別人說的,比如梁晔生今天中午還帶着他去見了吳瀚——就是那位陸鳴在樓下撞見的那位醫生,帶着漂亮老婆來的。
吳瀚還主動跟他聊天:“上次見到你都沒來得及說話,我後來還問過小梁什麽時候把你帶出來見一見。他也太低調了,平時只見到他戴着婚戒,就是沒見過人,今天終于打電話說你有空了。”
然後又和李助理一樣,問了陸鳴一個很傷人的問題:“你多大啊?”
一看就知道是覺得他年紀小,男人不能被說小,哪裏都不行,可是陸鳴已經被打擊了太多次,麻木得做不出什麽反應了:“我才十八歲,是被他逼着在一起的,大哥快幫我報警吧。”
可吳瀚卻只是笑着說,求人報警的時候應該把梁晔生的手放開才比較有可信度。
陸鳴不僅想跟小L老師,還想去找乒乒、找徐鷗都說一說,可惜這些家夥現在都不在,他身邊現在只有梁晔生,但好像只有梁晔生也足夠了。
“手都凍冰了,還在笑。”梁晔生在指責陸鳴,語氣不重,貼着陸鳴的掌心足夠溫暖。
陸鳴其實又在想,為什麽梁晔生總是不跟他說清楚,一兩句話不就說了。
可是梁晔生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可能就是那位大叔說的,比較死鴨子嘴硬,心裏在想什麽,總不願意說出來。又或者就像那些網絡段子裏的女朋友
:“你連我心裏在想什麽都不知道,你居然還不信任我,你不是真的愛我。”
就連今天,吳瀚主動說起來的時候,梁晔生也是站起來去洗手間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吳瀚說了什麽,梁晔生問也沒問,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
“梁晔生,”陸鳴暖和了一點,就開始在危險的邊緣試探了,“你是不是因為不好意思?”
梁晔生手裏的刀叉停了停,面無表情地看陸鳴一眼:“胡說些什麽。”
陸鳴卻覺得這個猜測十分正确,梁晔生就是這樣的,他和陸鳴不同。陸鳴生氣了會激動,高興了會笑,累了就在家裏睡一天,喜歡梁晔生,就問能不能追你。
梁晔生那時候也是這樣,不說可以,也不說不可以。但被梁晔生迷得暈頭轉向的時候,連梁晔生的這種沉默也讓陸鳴開心,揣測着梁晔生的心情,不會覺得厭煩,每次見到梁晔生都會有奇怪的感覺,心髒在收縮跳動,眼睛也在發脹。陸鳴那時候甚至去看了很多研究理論的書,那裏面說是因為大腦會分泌什麽物質,才會産生這些反應。陸鳴就覺得自己的大腦總算聰明了一次,才讓他選擇發生這些化學反應的人是梁晔生。
“你笑一下嘛,”陸鳴對梁晔生說,“我們複合了,你不高興嗎,你笑一笑嘛。”
他想,什麽都不肯說出來的梁晔生,好像也有一點可愛。
比如周末的時候,梁晔生原來真的是出去工作了,牙科醫生固然是有雙休日的,梁晔生卻不怎麽休息,周末兩天也有私人診所請他去兼職,吳瀚說,在梁晔生那裏種過牙的,對梁晔生評價都很好。
“他後來就跟我說,感覺這樣兩邊跑還是不太好,”吳瀚又提起來,“正好在外面也認識了不少人,有個私立醫院要到c市來開連鎖,也在邀請他,他準備先去試試。其實我覺得也是因為……”
吳瀚突然停住,看了眼一臉迷茫的陸鳴。陸鳴問:“還因為什麽啊?”
吳瀚那時候說的是:“十八歲的小朋友不能聽這些,你自己去問他吧。”
陸鳴現在想起來了,看梁晔生還是不肯笑,于是又噠噠噠跑過去,和梁晔生坐在一邊的位置上。
“你是不是想等徹底定下來,再跟我說你換了工作的事情。”陸鳴自顧自地說話,“可是我去醫院找不到你,又聯系不上的時候,也會覺得不舒服啊,你也不能怪我亂想。”
陸鳴甚至還想過,這哪裏都找不到人,是不是嫖娼被抓了,不好意思聯系家屬。不過他又馬上覺得可能性不大,梁晔生長成那樣,想睡別人大概不需要花錢。
梁晔生總算轉頭看向陸鳴,他最近在陸鳴面前戴眼鏡的頻率越來越高,又仿佛和之前陸鳴熟悉的長相有了一些變化。看起來眼神沒有那麽鋒利,平添了幾分溫柔。
梁晔生說:“對不起。”
剛才還在聒噪不休的陸鳴一下子愣住,可梁晔生還在繼續說:“我有時候,很多事情不太喜歡說出來,跟你在一起之前就是這個習慣,我爸媽也說我這脾氣不好。慢慢來吧,慢慢改。”
陸鳴還是沒怎麽反應過來,他仔細努力回想了一下,這好像真的是梁晔生第一次跟他道歉。
并只不是他一個人在一廂情願地想挽回,梁晔生不是那個站在原地不動,讓他一路追趕的人。梁晔生也在做着所能做到的努力,而且他們還有很多的時間,慢慢去改正。
陸鳴甚至有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或許梁晔生只是長着一張看起來很聰明的臉,以貌取人的家夥,比如陸鳴,看到梁晔生的臉,就覺得這肯定是個無比聰明的人。其實有可能梁晔生談起戀愛來,并不會高明多少,甚至更笨。吵起架來的時候,悶在那裏不吭聲,可
能也是因為想和好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我沒有想聽對不起啊。”陸鳴說,“你突然說這個幹什麽,又不是開反省大會,那我自己要總結的問題就更多了。要說也應該說另外三個字嘛。”
他知道梁晔生就是這樣,既不會喜形于色,也不會說很直白的話。也并沒有真的想着讓梁晔生做這些事情,那樣就不夠梁晔生了,可陸鳴也自有他的一套行為方式,比如看梁晔生低着頭無視他,一個眼神都不給陸鳴,然後把叉子給插在了刀上。
“我就很喜歡你,”陸鳴說,“但有時候有點找不到方法,或者跟着你一起生氣。我又比較遲鈍,到最後的時候了,才發現好像舍不得,不該跟你一起沖動,可是都簽了字不能反悔了,還好可以重來一次。”
“你這樣一直不說話我就很尴尬啊,直白一點的不說,起碼說個我也是吧?剛剛還說要改呢。”
“我也是。”梁晔生說,“我也愛你。”
梁晔生的确不習慣這樣的表達方式,睫毛垂下來,讓陸鳴更看不清梁晔生的眼神。但是現在陸鳴還有別的疑問要解決。
“梁晔生。”陸鳴聲音有點小,“我覺得我們同性戀在公開場合親一下嘴,應該不算有傷風化吧?”
不過其實,陸鳴也不在乎答案,因為現在他就是有點想這麽做,梁晔生不同意也沒用,他要行使他的惡霸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