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砥砺前行

“馬指導，我想打好球。”駱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摸到馬春晖辦公室的，只隐約記得用盡力氣憋出了這句話，就昏天黑地的大哭了起來。

情緒崩潰的小徒弟哭累到睡着，結結實實被吓到的馬春晖先吞了片降壓藥，趕緊給其他三位指導打電話報警。各自見識過駱羽的低潮期，大家立刻意識到這次情況非同一般，趕緊丢了手邊工作往馬春晖辦公室趕，全員到齊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陳銘及張帆兩座大神前後光臨國家隊，很是驚起了一片鷗鷺，但滿心牽挂着哭崩的駱羽，其他就顧不得那麽多了。

馬春晖方才邊哄駱羽邊套了些話，稍微聯系下前因後果，也就猜了個大差不差。聽完馬指導的講述，剩下三人也感到問題确實十分棘手。去年這一年駱羽集中曝光的量太大，給各國對手提供了足夠多的樣本分析數據。選手最怕被完全研究透徹打法，結局只會被隊伍逐漸邊緣化。即便駱羽的打法特點确實全面，能一時風頭無二卻是勝在新巧。

反面教材是東亞的某座鄰國，雖然常年新星輩出，隕落也往往極快。年輕運動員剛出道時，憑借特殊打法或是怪異膠皮的确出成績很快，而當這種特性被人熟悉，那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優勢。大家費盡心思又是融合直橫技術又是調整發力結構，為的都是盡可能延長駱羽的競技生命。若是競技生命還很長，到頭來技術卻被邊緣化，可就真的沒地兒哭了。

“何思玲說她吃透了？”陳銘搖了搖頭對這套說辭。“扯淡呢！頂多一兩個技術點。”他敢負責任地說，以駱羽的好手感配上這套先進的技術，放在目前的男線都可以一看，未來五年甚至十年內在女線有着絕對的稱霸資本。

“不管她怎麽說，駱羽确實要趕緊進入狀态。”杜志峰緊皺着眉頭，看向在沙發上熟睡的小姑娘。“不然別說亞運，我看連青奧都懸。咱們得想想，下一步到底該往哪裏去。”

“問題大概出在打懶了。”低頭喝着熱茶一直沒作聲，張帆突然開口道。“我最近把駱羽的比賽視頻錄像都看了一遍。就說發球，去年年初還勤發直線，後來她看對手反正都不好接，到瑞典這場發了多少中路球。”

“張帆說的沒錯。”馬春晖從紙巾盒裏抽了張紙，擦了擦腦門上沁出的汗，接過話茬繼續說道。“最怕的就是用模式把自己框住。駱羽的技術體系本身沒問題，關鍵在她如何用。”馬春晖目光灼灼，視線掃過另外三人。“讓對手猜不着如何回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明知會這麽回也接不着才是本事。”

“到不破不立的時候了。”陳銘氣勢如虹猛一拍大腿，突然想起駱羽在睡又放低了音量。“要在技術融合這條路上走到黑，得把駱羽逼到絕境上爆發。”

“但馬上得去丹江封閉集訓，咱們這時間可不夠啊。”杜志峰盤算完隊內訓練日程，不得不指出這個現實問題。駱羽總共也就能在市裏再呆近兩周，糾正意識偏差并不容易，更別提打算另辟蹊徑。

“我好歹也是中心的特聘顧問，跟着去一趟怎麽了？”張帆潇灑一笑，渾身寫滿了嚣張霸氣。“我還不信了，尤指導連這個面子也不賣給我。”

不知道大魔王和尤國朗怎麽進行的溝通，順順利利就踏上了前往丹江封閉訓練的旅程，姑娘們見到傳說中的“嚣張帆”，不禁聯想起她的退隊宣言，大驚失色地以為女王嫌無聊準備複出。好不容易捱到蔡爽退役，只剩何思玲和周清稱霸，沒想到又異軍突起了個駱羽，若是始祖大魔王又出山……媽啊！蒼天饒過誰！

身為市隊主教練的陳銘，這回雖留在了市裏，卻從不缺席視頻會議。大家對團隊力量有信心，誓将駱羽扳回“正道”。考慮到馬春晖和杜志峰還主管着其他隊員，三位指導決定輪流上陣保證訓練強度，張帆更是冷下心腸負責起了駱羽的極限訓練。

想要以最快的方式調動駱羽，馬春晖最終把腦筋動到了孫偉亮身上，大膽地從男二隊借來排名還算靠前的宋宇傑陪練。他與駱羽年紀相仿，私下裏性格腼腆，場上卻敢搶敢拼，球風十分兇狠，也是孫偉亮十分看好的未來力量。孫偉亮聽聞了小姑娘最近的困境，愛才之心兩相權衡也就同意了這并不合規的借用。

時隔近三年，駱羽再與男線隊員進行對練，确實感到雙方差距更懸殊了。除了身體力量的差異，男子運動員在前三板的争奪意識更為激烈，技術也傾向于積極兇悍的正手及側身攻。起初幾回交手中，面對宋宇傑的頻頻進攻，駱羽可謂毫無招架之力。

但連場慘敗反而激發起了駱羽的鬥志，促使她積極主動地适應更快的節奏，在發搶段及接搶段就展開進攻。意識進一步男性化的同時，駱羽沒有丢下自己的細膩技術優勢。在多球訓練中，馬春晖有針對地設置分步要求，強化她對來球旋轉、弧線及落點的預判和對自身發力及擊球時機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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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複一日的魔鬼訓練，更別說駱羽每節訓練課程都被拉長。在這樣枯燥而封閉的環境裏，人的身體極限及心理承受能力，都會被錘煉到極致，但小姑娘一聲不響地熬了下來。

連續輸給了宋宇傑十天，駱羽終于開始在比賽中掌握主動，搶先發力變線争取時機，節奏落點變化日漸順暢。封訓過去差不多一半，教練組按照以往慣例，組織了場主力對抗賽以檢驗成果，駱羽在沉默中爆發拿下全勝。看着小殺神一臉淡定地佛擋殺佛，尤國朗感覺火候差不多到了。

即便如此，教練組還是将駱羽塞進了集訓末期的青奧會熱身賽名單。打發她與所有18歲以下的隊友們大混戰，一來為了鍛煉年輕隊伍，二來為了穩定駱羽狀态。小姑娘依靠這次煉獄式訓練，在正反手轉換上取得了真正技術突破，如今無腦連貫程度簡直可以比肩王齊。再算上新換器材的威力加持，駱羽給對手們造成了面積不小的心理陰影。

稍晚時候，國際乒聯公布了本屆青奧會乒乓球項目的入圍選手名單。根據比賽規則，每個大洲都被分配了相應數量的參賽名額。來自世界各地的近五十名青少年乒球好手将會在聖彼得堡的球場上展開激烈的角逐。從熱身賽中脫穎而出的張歡和3月資格賽匈牙利站直通的苗雨涵，最終與駱羽共同出現在了參賽名單之列。

張歡今年以來水平上升很快，沒有了逆天駱羽的陰影籠罩，剛剛過去的亞青賽中成績十分亮眼。苗雨涵也抓住年齡尾巴趕上了青奧會的末班車，期待着在這屆比賽中有所建樹。而對駱羽來說，同年齡段的選手幾乎無人能構成真正的威脅，她的訓練重點也放在了更為重要的亞運會備戰上。

從丹江返回市裏的當晚，駱羽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放松休整，而是照常進行了體能訓練。總覺得自己比別人落後半年的她對待各項訓練格外認真。馬指導不放心小姑娘走夜路，就坐在體能室器械邊等着王冶下課。這時女隊主教練高翔東探了半個身子進來，發現了師徒倆松了口氣：“我可到處找你們！老馬咋不接電話呢？”

“對不住，我沒留意手機。”馬春晖從桌上拿起手機一看，果然好幾個未接來電。“高指導什麽事兒？”

“練習能暫停一下嗎？”高翔東看向正艱難做着卧推的小姑娘。“你倆跟我走一趟，咱們開個短會。”

“還有兩個，這組就做完了。”體能教練王冶出聲回答，低頭看向有些不支的駱羽。“加油！堅持住了別掉！”

雖說只剩兩個卧推，馬指導仍是盯着駱羽做完全套拉伸放松，才跟着高翔東走回中心辦公樓。一進小會議室，在座的除了總教練尤國朗與領隊陶欣，還有沈效白和他的主管教練江華勤，老頭兒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

“翔東，你人哪兒找着的？”陶欣用下巴努了努駱羽的方向，又用眼睛瞥了瞥沈效白。“我們這個可是剛在田徑場跑圈。”

“還能在哪兒？體能室做卧推呢。”挺服小姑娘鋼鐵般的自律，高翔東随口開了個玩笑。“倆人倒挺像的。”

“來了就坐下吧。”尤國朗出聲打斷還欲閑聊的兩人。“咱們趕緊把會開了，好放孩子早點兒回去睡覺。”

待遲來的三人也找了位置坐下，尤國朗單刀直入地問道：“讓你們倆上亞運會配混雙，有困難沒有？”不是征求兩人意見而是告知隊內決定，但相比去年與何思玲搭女雙的通知，起碼教練組這次把兩位當事人湊齊了。沈效白與駱羽下意識地看向彼此，相繼朝着尤國朗搖了搖頭。

“兩位指導還有什麽意見嗎？”尤指導又問向馬、江二人，也得到了否定的答複。“行，那會就開完了。”滿意地點點頭，他收拾了東西起身向外走。“過兩天就安排你們練，提前找找默契。”

主教練們要回辦公室繼續談工作，剩下的這兩對師徒一路無言地走下樓。來到了辦公樓門口，江華勤主動問起馬春晖是否需要開車捎他一段。馬指導雖然有些心動，卻惦記着要把小姑娘送回公寓。

“嗨，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兒呢。”江華勤指了指夜色中一臉沉靜的沈效白。“讓小白送就行，一隊的不就住樓上樓下。”見老頭兒遲疑了半天，江指導直接拽過馬春晖就往停車場走，同時扭頭囑咐着自家小徒弟：“小駱就交給你了啊！”

“走吧。”見師傅已經走遠，沈效白看了眼駱羽，長腿一跨邁下臺階。“你看走回去還是打車？”雖然這麽發問，沈效白心裏卻有些沒底。從運動員公寓來體育館跑步的他，随身只帶了手機、鑰匙和門禁卡，萬一遇上司機不接受網絡支付還真有點尴尬。

“走回去呗，離得也不遠。”整了整背包肩帶，駱羽擡頭對沈效白說道。體育館與運動員公寓之間隔了座小湖公園，夏夜裏的涼風徐徐，穿過公園散步回去倒也相當惬意。

“背包給我吧。”沈效白細心地留意到駱羽的吃力動作，伸手向小姑娘要過背包，卻對這相當重的分量頗感意外。“這麽沉！下午你沒回宿舍？”今天下午抵達市裏，大巴将集訓隊員們直接開到了運動員公寓樓下。

“把行李給麗彤姐了，我就沒上樓。”發現自己的背包吓到人，駱羽有些赧然地想要拿回，卻被沈效白擡手制止了。“對我來說不沉，但小孩兒別老背這麽重。”

“衣服、鞋子還有書什麽的，不知不覺就挺多東西。”駱羽随口盤點着包中的物品，就算是魔鬼封訓期間，學霸也沒忘帶上高一課本預習。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出體育館南門，橫穿了條馬路便是小公園。附近居民的夜生活十分豐富，大媽們跳着廣場舞，小孩兒在練習輪滑，遛狗慢跑的好不熱鬧。皎潔月光映在泛着漣漪的湖面上，攪動起細碎的光影。

“聽說你還是個學霸。”感謝室友徐鵬的洗腦宣傳，沈效白對于小姑娘的光輝事跡，不說倒背如流也算了然于心。 “每天晚上還要寫作業？”

“對啊。”說到這個頭疼話題，小姑娘忍不住垮下了臉。“我又不想落下功課，作業無論如何得寫吧。”每次集訓或是出國比賽回來，駱羽都必須狂趕落下的學業進度。随着賽事安排變得越來越密集，可供她自由支配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為什麽要這樣堅持呢？”自高中開始便專注訓練的沈效白，其實并不理解駱羽自虐的行為。“你球打得明明不錯。”在培養乒乓人才方面，泱泱大國有着傳統悠久的舉國體制。接受專業訓練的初期，少數孩子為了多條退路才會繼續念書。而一旦确定有發展前途，在密集訓練與繁重學業之間，幾乎所有人都會選擇前者。作為國家隊主力卻依舊正常升學，全國上下大概找不出第二個像駱羽這樣的怪胎。

“因為學習使我感到快樂啊。”駱羽噙着一抹頑皮笑容，突然跳上湖畔的隔離條石，有模有樣地走起了平衡木。“和乒乓給我的快樂一樣多。”望着在粼粼波光中蹦跶的身影，沈效白忍俊不禁一下笑了出來。

“回來啦？”窩在電腦前專心打着游戲，徐鵬聽見門口傳來動靜，頭也不回地問道。“難得一天也不休息。”

“嗯，還得再出去一趟。”沈效白發現自己竟把背包拎回了房間。沈效白轉身打開門，與主動找上來的駱羽撞個正着，小姑娘擡着手正打算敲門。

“這個點兒又誰啊？王啓明有事兒不會在線說……”泛着嘀咕的徐鵬漫不經心地望向門口，“唰”地一下跳起連耳機被扯掉也沒顧上。“駱、駱、駱、駱羽？”

“徐鵬，晚上好。”朝已經呆傻的迷哥打聲招呼，駱羽看向擋在門邊的沈效白，指了指他仍拎在手中的背包。“我包忘了。”小姑娘眨了眨大眼睛，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謝謝啊，這麽沉還麻煩你背了一路。”接過背包背好，并向兩人道過晚安，駱羽又一溜煙地跑下了樓。

沈效白剛合上門，只見徐鵬張牙舞爪地朝自己撲來：“老實交代！小白你什麽時候跟駱女神搭上了線！”待沈效白将兩人同行的緣由及配混雙安排一說，迷哥只能郁悶地縮回電腦椅，默默忏悔起了自己的少壯不努力。

尤指導當然不會把雞蛋放在同個籃子裏，前夜還在哀嘆自己身世悲涼，徐鵬緊接着便接到了與陳安琪搭檔的安排，而他的好兄弟王啓明則被安排與錢穎佳配對。在自诩翩翩的顏控青年看來，這兩位女搭檔簡直賽過“母夜叉”。原因無非是大家從二隊同一批升上來，留在彼此手中的年少把柄太多。

沈效白與駱羽在三天後首次磨合配混雙，尤國朗毫不客氣地給兩人安排了劉俠/周清做對手。面對走純暴力輸出路線的對手，駱羽毫無畏懼地與沈效白合力，将整場比賽拖入了堪比男雙的爆炸節奏。看着場上的兩個女隊員都開始退臺互拉，全程督戰的尤指導感覺自己好像摸錯了方向。

沒來得及再練第二次，駱羽便跟随國家隊遠赴瑞典進行适應性訓練，然後直接飛往了聖彼得堡參加青奧會。在本屆青奧會的乒乓球項目中，國家隊隊員絕對是外國選手的偶像，甚至對于有些運動員來說，能和強大的國家隊隊員打場球，就是他們在青奧會上的最大夢想，而國家隊最受追捧的莫過于光芒最盛的駱羽。

青奧會出現了這樣的有趣場面：被駱羽3:0橫掃小組賽的英國選手約翰遜無比興奮，從走出球場就四處顯擺起與小魔王的交手經歷，“你知道駱的球有多轉嗎？你知道駱的節奏有多快嗎？我簡直毫無招架之力啊！”而駱羽的腦殘粉遠不止她一個，意大利姑娘托卡馮迪在半決賽被零封後激動的表示：“我還這麽年輕，竟然有機會被駱虐多幸運啊！”

而即使如此受追捧的駱羽，還是沒有超越上屆青奧會的沈效白神話。年輕姑娘們好不容易湊在一起，難免會唧唧喳喳分享八卦。也是托自身英語極佳的福，駱羽竟聽說了一系列秘聞：達姆曼曾經表白沈效白而無情遭拒，金宥珍也渴望着和天才少年配雙打……看着這群少女又一次捧頰感嘆沈效白無敵霹靂帥，駱羽算認識到這位新任搭檔的魅力真是無遠弗屆。出于備戰亞運防傷防病的考慮，駱羽在這屆青奧會上僅參加了女子單打一項。最終這位頭號種子輕松摘得了單打冠軍，也實現了自己青年賽事的全滿貫。

9月初，國家隊對外公布了麥納麥亞運會的參賽名單。在培養新人的前提下，王齊、劉俠、何思玲、周清等名将均不參加單打，男女各兩個名額分別給了沈效白、徐鵬和駱羽、陳安琪。麥納麥亞運會正是國家隊備戰開普敦奧運會的關鍵時期，讓這四位具備奧運參賽能力的年輕選手在亞運會上接受考驗，可見教練組對梯隊建設的用心良苦。

各自挑起征戰亞運大梁的沈效白與駱羽，同時身兼四項并将聯手向混雙冠軍發起沖擊。

作者有話要說： 後期技術被研究透的比如琳醬、郭躍。

郭躍自己作是一方面，但是15歲和大力配雙打奪冠的馬猴燒酒啊！

希望大家別因為看這文而瞎（各種意義上），勤做眼保健操+心平氣和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