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樹止風動

今年馬師母是跟着駱羽家過的年。馬春晖指導走後，李瑞芳和張帆等幾個在市裏的徒弟就統一了意見，就當馬師母是自己長輩輪流帶着她跟自己過春節。而今年屬駱羽身上發生事情的最多，小姑娘許久未見馬師母很是想念，沒花什麽功夫就從師姐們手裏，贏下了陪馬師母過年的差事。駱羽遠在美國的外祖父母因為孩子突然受傷，今年也專門從任職的高校請了假趕回來，再加上郊區種果樹的農民夫婦，五個老的其樂融融圍在一起，又是把唯一的這個小的批||鬥了一通。尤國朗應該感謝駱羽的教育氛圍，使得小姑娘從不會怨天尤人。

與在家好吃好喝的駱羽不同，今年的冬季集訓長度跨越了春節，兩隊隊員們都沒能回家團圓，這也是秦恒退役前最後一次随隊冬訓。老将無法老婆孩子熱炕頭不說，還天天被單身狗換着法兒群嘲，但秦恒對這些熊孩子也不生氣，面對任何攻擊都是“我有老婆你們有嗎”，一臉“你們這些人就是嫉妒”。但他顯然低估了這些和尚們的怨念，因為他被整整從年前嘲諷到了年後。

冬訓前的薩爾茨堡世錦賽直通第一階段，不出意外由沈效白與周清拿下首張入場券。少了駱羽這個仿佛開挂般的存在，女線的表現也均衡了不少，張歡和潘天洋以大循環前二名的身份闖入第一階段争奪。而男線新升入一隊的直拍小将萬巒，被調整到了秦恒的主管教練薛益輝名下，也正式成為了徐鵬的同門師弟。

男女一隊再次留在南方省訓練基地過年，意味着必然又有一場集訓聯歡會。兩隊近七十號人的兇猛胃口，把廚師長呂師傅等人累得夠嗆。男隊當仁不讓地要出個深情對唱節目，這時衆人又一次緬懷起百搭的駱羽妹妹來。王齊和劉俠雖然對于唱歌都有迷之自信，但其實仍是稍稍有羞恥心的。作為在役的扛把子老大哥，自然不願在更小的隊員們面前丢人現眼，就半拉半拽把出節目這口鍋甩給了沈效白和徐鵬。沈效白在唱歌上雖然沒多大天賦，但和徐鵬的五音不全一比已經很是夠看。女隊的兩位大魔王則排了個很無聊的相聲，不過光是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就顯得十分逗樂。

看着沈效白與徐鵬在臺上一片“含情脈脈”，對這CP愛得深沉的劉麗彤自然雙眼放光，偷偷給遠在市裏的駱羽開了視頻直播，兩人因為這個慘烈的車禍現場都笑得不行。

“哎！是誰在駱羽打電話呢？我們這兒可打不進去啊！劉麗彤是不是你？”因為過年氣氛輕松濃烈，嚴肅不再的金鏈大哥環視一圈徑直走向劉麗彤，湊近一看屏幕裏正是捧着薯片笑到後仰的駱大姑娘。尤指導出其不意地将劉麗彤的手機一把抽走，插上了早已準備好的視頻連線公放設備。教練組本就打算給駱羽做個視頻連線拜年，這下可好直接水到渠成連再撥都不必。

而駱羽還渾然不覺已經大難臨頭，不知被人圍觀笑着直起身一邊說道：“我就覺得是冷面腹黑攻和熱血呆萌受！這個CP不能逆！”小姑娘的這段勁爆發言，也被一字不落地擴音到了全場。

原本喧鬧吵雜的環境突然死寂了一瞬，然後響起幾乎要掀破房頂的哄堂大笑。見多識廣如劉麗彤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實在尴尬只能默默地捂住了臉。被視頻那頭的笑聲吓到的駱羽，這時才知道自己闖了什麽大禍。小姑娘結巴地向隊友們打了個招呼，強裝鎮定卻被滿臉通紅所出賣。

而尤指導顯然不打算放過她，不懷好意地繼續逗着駱羽：“小駱是怎麽看沈效白和徐鵬的啊？”剛剛說的什麽攻什麽受來着？

“特別照顧我，給予我關心和支持的師兄！”小姑娘終于恢複了大腦思維運轉，立刻開始大作起了官樣文章。畢竟千穿萬穿，唯有馬屁不穿。

沈效白與徐鵬也是臉色十分不好看，小姑娘腦子裏都想的什麽亂七八糟。又氣又急又臊的徐鵬大叫一聲，張牙舞爪地沖向了劉麗彤：“劉麗彤你帶着人不學好！還我單純可愛的駱羽妹妹！”劉麗彤眼見自身情況不保，靈活跳起身立刻奪路而逃。突然開始了你追我趕的場景，全場又是一陣嬉笑大鬧。

駱羽從屏幕上雖然看不清沈效白的臉，卻敏銳地察覺到了濃濃的危機。小姑娘萬分情急之下，雙眼一閉竟是豁了出去：“效白哥，鵬哥我錯了！等回隊了，我替你倆做一整年值日！”日常訓練在球場內都會散落大量乒乓球，隊裏也設了值日隊員在每日訓練課後統一撿球。雖說只是拿着撿球器将所有小球收集起來，但要跑遍幾塊場地一一全部撿起并不輕松。

看着視頻那頭誠惶誠恐的小姑娘，沈效白又是無奈又是好笑。誰要你撿球啊，笨蛋。沈大公子維持了一貫冷峻氣質，輕輕“嗯”了聲算是應允下來。終于得到事主的大度回應，駱羽總算松了口氣，接着便依尤指導要求乖乖給大家拜了年。而托了駱大姑娘的福，沈效白和徐鵬算湊了對兒，成了國家隊多年的公開打趣笑柄。

本次冬訓仍是以調整競技狀态為主，集訓的訓練量與日常隊內訓練基本持平，卻增添了不少趣味項目，例如定點發球訓練、跳繩接力比賽以及競速登高等等。至于全面強化主力隊員的技術，還要等到3月開始的世錦賽封閉訓練。通過教練組精心設計的訓練安排，隊員們重新煥發出飽滿積極的精神姿态。畢竟榮耀已經屬于過去，而未來還有更多需要征戰。結束冬訓的主力隊員們返回市裏，終于見到了回隊開始進行康複訓練的駱羽。

小姑娘還遠沒有達到參加日常訓練的程度，只是在每天放學後回隊裏做體能恢複和物理治療。雖然在術後三個月就可以進行十公裏長跑，她仍需要大量的力量性和靈活性專項練習。由于駱羽的左膝受傷，如今好壞腿的肌肉力量并不一致，更別提腰腹和上肢力量也有不同程度退化。

尤國朗為了不使小姑娘荒廢了手感，每個周末都會把她抓回來做普通多球訓練。男隊主力們一見駱羽開始練球，也自動自發地進行起周末加練，合理放着水陪小姑娘做發球段單球練習。當然這事兒最終能成，全靠沈姓心機青年的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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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羽恢複訓練後頭次見沈效白尴尬到不行，卻又沒膽子開口道歉生怕會火上澆油。小姑娘只能用實際行動花式讨好于沈效白，甚至連她自己打飛的球都屁颠屁颠去撿。但是看這位大哥态度一如既往，狠怼自己沒商量才慢慢放下心。至于腦殘粉徐鵬是數十年如一日坦蕩，只要駱女神高興讓他跟母豬組CP都沒問題。

小姑娘屬于給點陽光就能燦爛，加上沈效白時不時刻意創造些機會，駱羽不知不覺地被溫水煮了青蛙，漸漸跟沈效白從單純讨論打球技術，發展成了時不時互通些生活見聞。戀愛經驗為零的青年其實馬腳不少，能騙得過燈下黑的大迷哥徐鵬，卻瞞不過嗅覺靈敏的師兄劉俠。看着青蔥少年一步步成長為如今的冷峻青年，劉俠對小師弟的關愛絕不比江指導來的少。

劉俠訓練結束後私下找上沈效白，并沒有多繞彎子而是開門見山：“小白，你是不是對小駱有意思？”眼見師兄難得的一臉嚴肅，沈效白也不隐瞞便爽快予以承認。

“喜歡誰不好，怎麽就喜歡上隊裏的了。”劉俠忍不住皺了皺眉低聲嘀咕着。“你和小駱都還在上升期。要真在一起了比賽怎麽打？”隊裏雖沒有明文阻止隊員間談戀愛，但談戀愛對女隊員狀态影響很大，隊員們出于比賽考慮都會盡量回避。這也是為何男隊主力們各自交了女友，卻從來沒有人和女隊隊員惹上關系的原因。當然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大家彼此太熟到可以忽略性別了。

“所以我會好好管理自己。”沈效白低着頭垂下眼睫，确實覺得自己最近有些失常。“她還太小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劉俠見小師弟情緒突然陰郁下來，無奈發現沈效白這回是真陷進去了。“小駱她是真的很好，所以你等等她。”小姑娘如今才剛剛17歲，戀愛不是她眼下該思考的問題。女孩兒天生對于戀愛思考得更為感性，女隊主力層傳統都是靠單身來保持心無旁骛。

自控能力極強的沈效白果然說到做到，在随後為期五十天的封閉訓練中頑強地整理好了自己。沈效白使用的方法很簡單粗暴，主動給自己的訓練量進一步加量，整個人也在艱苦訓練中變得更加沉靜。沈效白訓練刻苦自覺本就出名，如今逆天開挂一天四練甚至五練，讓因為駱羽練殘而有心理陰影的尤國朗倒是吓了一跳，拉着江華勤把沈效白硬是給按回了合理的訓練安排。沈效白就以這恐怖狀态去世界杯團體賽殺了一圈。尤國朗生怕他真的殺紅了眼，直接安排劉俠帶徐鵬去參加了亞洲杯。見小師弟對自己這般下狠手，劉大師兄心裏感到很不是滋味。可惜小駱不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喜歡你至此。

在隊友們展開封訓的這段時間，駱羽一邊跟着王冶和複健團隊做恢複，一邊和高考進行玩命的死磕。即使是去年備戰奧運如此忙碌，駱羽都沒有太丢下學校的功課，如今能一門心思學習自然效率更高。小姑娘也漸漸地确定了升學目标——國內文科最高學府國大心理學系。駱羽在打球的成長路上遇到過大大小小不少挫折，一直以來都是依靠指導們幫助才能克服。她想像曾經幫助過她的王博士那樣，學好心理在幫助自己的同時也幫助別人。

駱羽很清楚要考上國大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驕傲如她也決不願走體育特招這條路進入國大。駱大教授聽說女兒要報考自己的大學，特地找到招辦及心理學院的同事了解了往年報考的情況，也幫助駱羽報名了國大的自主招生宏達計劃，至于剩下的只能全靠小姑娘自己努力奮鬥。進入到最後的高考沖刺階段，駱羽已經無暇關注國家隊在薩爾茨堡世錦賽中的戰況，只是在隊友們出發前匆匆發了條祝福消息。她甚至粗心大意不曾留意到，沈效白這一次破天荒地沒有回複。

國家隊出征本屆世錦賽陣容中出現了幾張新面孔。又一次從循環賽中脫穎而出的張歡，雖然在第三階段沒有拿下直通名額，卻最終以絕佳的表現說服教練組進入了單打名單。此外，張歡也将與隊友劉奕搭檔頂替何思玲/駱羽出戰雙打項目，身為小将卻能肩挑兩項讓外界對她投以了無限關注。由于上屆混雙冠軍沈效白/駱羽直接退出了争奪，國家隊這次便派出了徐鵬/陳安琪以及王啓明/錢穎佳這兩對搭檔。

在駱羽膝蓋受傷而無法确認康複狀态的情況下，教練組不是沒有動過這樣的想法，給沈效白和何思玲更換雙打搭檔，卻沒有料到被這兩位都以嚴厲措辭堵了回來。這時提出換搭檔确實有落井下石之嫌，教練組也就最終決定不了了之，全待駱羽回歸正常訓練後再視情況調整。

新的奧運周期開始後的第一場國際賽事，不僅是國家隊經歷着變化，其他各國也同樣如此。值得注意的是，新加坡女隊出現了一名新人，卻不是別人正是曾經效力過江南省隊的曹瑤。據說是江南省女隊主教練韓紹祥競聘上國家隊女隊主管教練後，曹瑤當時就做出了退出省隊出國打球的決定，而如今已經是歸化了新加坡。一年前，男一隊也有一名選手許青選擇了退隊，這次也随德國隊出現在了世錦賽的賽場上。

國內乒乓人才競争極端激烈，不少球員在國內打不上主力，而且女線随着小殺神駱羽的異軍突起，何思玲和周清正是當打之年，陳安琪、錢穎佳及劉麗彤又虎視眈眈，讓年紀尴尬的一大批選手集體落入了夾心層，還不如潇灑出走尋求更多大賽機會。從另一方面來說，國家隊長期鼓勵其他各國乒乓球發展，有國內選手加盟其他國家隊伍壯大實力，這對于乒乓球運動的海外推廣也是一件好事。

某種意義上經歷着情感挫折的沈效白滿肚子郁悶沒地兒發洩，本屆世錦賽上還有這麽多不怕死的主動送上門，自然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成功進化成了終極冷面大魔王。沈大魔王一路殺完決賽總共七輪竟然只失一局，還是在四分之一決賽時對陣德國人多紹，剛一開局就不小心想到了駱羽而走了神。輸掉第一局下場的沈效白倒是顯得毫無負擔，對着擔任場邊教練的尤國朗評論了一句：“他打得不錯。”提拍上陣沒有再給德國對手任何機會，沈效白以四局極具美感的11:7比分進入半決賽，而這正是第一局多紹贏下他的比分。沈效白這等玉樹臨風的潇灑身手，自然是再度将廣大粉絲們迷得三五六道。

小姑娘縱然課業非常繁忙，卻沒有忘了跟着張帆随師母去給馬指導掃墓。馬春晖指導一晃已經走了兩年，去年這時候她正在打亞洲杯沒法回來，而今年本也該随隊再戰世錦賽卻不料有了時間。小姑娘幫着馬師母把墳茔旁的野草拔了拔，也将兩塊奧運金牌帶來給馬指導看了看。老小三人就坐在墓碑旁說了很久近況，不僅是說給彼此聽，更是說給長眠于此的馬指導聽。墓碑上的馬春晖笑得一臉和藹，駱羽依舊覺得嚴肅老頭兒一直都在，就在她的心裏敦促着她前進再前進。

在駱羽和複健團隊的共同努力下，現在小姑娘的腰腹和上肢力量已經基本恢複到傷前水平，但受傷的左腿還是留下了問題。傷腿肌肉力量與好腿不均衡，目前運動發力時還不平均，訓練時間長了以後兩條腿感覺仍有差別，而且她的左腿尚且無法像好腿一樣完全過伸。但據德國方面的複健醫師說，駱羽這樣的情況已經屬于恢複得非常不錯。駱羽已經能進行強度不大的對抗性訓練，目前可以支撐的訓練時間也在不斷延長，但是她的步伐速度終究還是與以前有了差距。

駱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沈效白好像有點變回了以前的那個他，雖然小姑娘并說不上來是哪兒。兩人依舊會時不時交流各自生活中的見聞，從駱羽說自己乘公交上學又一次睡過了站，到沈效白說尤指導又怎麽大開殺戒。沈效白偶爾會在體能訓練室碰到駱羽，一邊呲牙咧嘴做着力量平衡訓練，一邊念念有詞顯然是在背古文；作為男隊發球技術最好的一個，沈效白有時也會輪替尤國朗，在周末為小姑娘做普通多球練習，看着她因為被自己死怼而愁眉苦臉。

時間一晃便進入了初夏6月，而本屆日本公開賽恰好與高考撞車。男子單打頭號種子的沈效白，在第二個比賽日第一場就有比賽，正巧是駱羽高考的第一天。沈效白從酒店出發前往球場時，估摸着小姑娘差不多也該出發去考場，仍是忍不住給她發了條高考加油信息，發送成功之後卻立刻關閉了手機——

“一起加油吧。”

我想，我會一直陪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尤指導随便拿人手機不好，小駱吃點好多保重。

日本公開賽被我提前十天用，應該是6月中下旬開始；

我看了下ittf JPN OPEN秩序冊，第一個比賽日只有晚上是男女雙打round1，第二個比賽日早先是女單round1，然後才是男單round1。

大家莫在意太多細節，看老沈這麽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