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球考驗
“我推薦駱羽當隊長。”周清向張歡點點頭算是致謝,轉而便一臉好整以暇地開口。“首先,駱羽性格溫和為人穩重,和大家相處都很融洽;其次,她的技術全面心理強大,大賽成績特別是外戰勝率極好;最後,駱羽還很年輕,也是這個奧運周期的主力核心。我相信,她能發揮模範先鋒及中流砥柱作用,帶領女隊将國球榮耀延續下去。”周清不愧是女隊當之無愧的個性一姐,好好一番推薦發言說得火花四濺,只差沒公開說“本人個性差、成績爛而且年紀大,你們選我是不是瞎了眼”。
雖然周清自己擺明了态度支持駱羽,但最終投票結果出爐仍有十張票投給了她。周清對隊內小朋友的想法感到十分無語,當天夜裏忍不住找上何主任大肆吐槽許久。“周清你也少臭美兩句,還真以為這十張是投給你的?”何思玲剛回東海省乒羽中心做副主任不久,目前協助管理乒乓球後備人才培養業務。性格嚴謹務實的大魔王為了盡快熟悉情況,幾乎每天都加班看材料到深夜,能耐心陪周清閑扯兩句已是仁至義盡。
眼見周清的吐槽又要繞回自戀老路,何主任不得不無情地進行揭穿:“隊內大環境雖然很團結,但也絕不是鐵板一塊。小傻子确實個性柔和沒錯,但不遭人妒的只有庸才。你剛說是張歡給你做的推薦?冬訓的時候我冷眼裏看着,覺得這姑娘就對駱羽有敵意。我現在不在隊裏了,周清你自己警醒點,別傻不愣登給人當槍使。”大魔王從不憚于把人往壞處裏想。
“老何,我看這倒也不至于。張歡愛和小駱較勁不假,兩人畢竟同齡也在所難免。但這麽多年下來,咱們隊不說別的啊,能出成績的都很光明磊落。”周清不着痕跡地偷偷又把自己誇了一遍。“嗯,光明磊落摔拍子找人約架是吧!”何思玲毫不留情拿周清的陳年往事開涮。“對啊,反正我沒去養豬!”周清想到舊事仍然是一副死鴨子嘴硬。
那是大家都還沒升上一隊的時候,有年在市郊的軍訓也組織過男女對抗賽,而周清好死不死就抽中了對戰劉俠,又很快就被嚣張少年殺得片甲不留。這顆大刺頭打贏比賽得意洋洋不說,還作死地拿各種嘲諷猛怼周清,脾氣火爆的周小霸王氣得跳腳,當場摔了球拍就準備跟劉俠幹架。雖然兩人當場就被教練們嚴厲喝止下來,也各自被處罰幫助駐地官兵喂豬及種菜一周。這段不堪回首的“男耕女織”經歷,讓兩人徹徹底底結下了冤家梁子,時至今日一言不合還會互揭老底。劉俠和周清仗着同是南方省出身,吵不過瘾就直接上晦澀方言,這麽多年還都挺樂在其中的。
“男隊那邊是沈效白吧。”大魔王達到目的見好就收,從善如流地将話題引開。“對,他當選板上釘釘,必須是全票通過啊。”周清同樣是一臉的理所當然。這位全滿貫正值當打之年,自然是男隊無可争議的第一人,如今的狀态之穩定簡直堪比定海神針。不知不覺兩人又東拉西扯了一會兒,何主任最終以自己要繼續加班為由,堅決堵回了周清打上通宵的企圖。
随着一隊的隊員們開始磨合新球,有縫球也算正式謝幕進入了歷史。女隊隊員們用無縫球進行了一天訓練後,反饋出的難點問題與先前二隊試打相差無幾,球的質量變重但是弧線卻發飄難控,拉出的上下旋轉也不如之前有勁兒,球速變慢而進攻因此必須要更迎前更用力。曾經抱怨金指導不懂女隊只會亂來,而姑娘們那時吐槽有多狠,如今後悔就有多深。
金指導的高瞻遠矚可以說拯救了女隊衆人于水火,因為加強力量訓練和精細技術控制正是适應新球的根本途徑。而新球的球速變慢及弧線飄忽,倒是造福了一小衆顆粒膠與削球打法,又沉又飄的出球殺傷力比以前大了不少。雖然削球的旋轉一定程度下降了,但通過調整拍形損失的旋轉并不多,顆粒膠中生膠的話,對手來球旋轉下降後更容易防,而原先生膠的克星高吊強轉弧圈球,如今給生膠造成的威脅也下降不少。
而男隊方面遇到的技術問題則更大些。新規格的無縫球已經比試驗球耐打了不少,但整體走力量風的男隊員們仍常常會把球打破,而矛盾的是不加力又無法保證球速和弧線,正手拉容易打爆而反手擰不出質量,大家都心急火燎卻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特性。随着國際賽事統一開始使用無縫新球,這意味以前的成績幾乎被全部清零,誰能先調整出合适的技戰術打法,誰就能在剩下的時間裏搶占先機,而最後的兩年的競争才會對多倫多奧運會産生重要的影響。
這群兇猛漢子們仿佛是吃球一般,短短五天就打完了男隊所有新球,但是訂購的第二批球如今還在路上飛馳,尤指導萬般無奈只能先來女隊借庫存應急,走的時候還不忘把駱羽借回男隊去現身說法。尤國朗自己比較過兩種球相當清楚,實際上材料更薄的試驗球更為難打,現在的成品球雖然略重但弧線卻理想得多,當初進入到了科研試驗的後期階段,駱羽已經能打出不亞于舊球的質量,而她在“直通海牙”第一階段出現過不适應,尤指導據此大膽地進行了判斷,小姑娘可能已摸索出了新打法。
駱羽主動幫尤指導搬了兩桶球,一路沿着樹蔭向男隊訓練場地走去。男女隊訓練館對稱地坐落在中心辦公樓兩側,直線距離其實不超過兩百米,但尤國朗覺得今天太陽太過毒辣,索性就帶着駱羽繞了一條林蔭小路。尤指導對小姑娘一向沒什麽隐瞞,也就直接把心中想法提了出來:“小孩兒,一會兒你給大家講講新球打法,願意嗎?”
尤國朗自己都覺得這要求挺過分的,竟然讓人分析自己的打法特點,即使是分析給男線的選手聽也如此,但尤指導卻很篤定駱羽不會拒絕,甚至是她在答應試驗時就料到了這一天。不是因為小姑娘不懂得拒絕,而是駱羽一直以來都這麽坦蕩。複盤比賽的行為在旁人看來簡直是傻得冒泡,卻恰恰是小姑娘對實力的強大自信,也是對卓越技術的無私追求。
“但我的打法不一定對路啊。”每個隊員打法都不盡相同,駱羽擔心自己随便傳授經驗,要是把人引上歧途就糟了。尤國朗沒再過多糾纏,而是突然話鋒一轉。“駱羽,你現在怎麽看新球時代?”
“新球時代?大概真能打出最好的球吧。”球縫不可避免對運行軌跡會産生影響,這是駱羽僅靠技術無法補上的天然短板。“尤指導,但萬一真有誰被我帶進了溝,咱們可先說好了,您不能找我負責啊。”一場精彩的比賽,從來不是一個人。
“駱指導您還客氣呢?”尤國朗瞥了眼駱羽,直接開起了玩笑。看着她從小蘿蔔頭一點點長到亭亭玉立,也從業餘愛好一步步打到世界冠軍,尤指導早就把駱羽看成了自家孩子。國家隊總教練及男隊主教練,如今最放心信任的必須是沈效白,而最親近疼愛的卻非駱羽莫屬。
說話間兩人走進了男隊訓練場地,此時正是兩節訓練課間的休息,一隊隊員們立刻就發現了駱羽,不少人下意識的動作是趕忙四處找上衣。自從駱羽不再跟随男隊進行訓練,曾經的赤膊禁令也形同虛設起來。國家隊難得組織了一回夏季集訓,天氣炎熱加上磨合新球體力消耗不小,隊員們赤膊從早打到晚的都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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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尤指導将兩桶新球拎進球場,駱羽突然想到去年冬訓許下的承諾,做一年值日到現在還沒有兌現一次!擔心自己信譽這回大概要破産,駱羽趕忙在場內找起了沈效白,不期然竟直接與他視線相對,而實際上沈效白已經看了她許久。看着小姑娘向自己飛奔而來,雖然面上沒什麽波動,沈姓青年其實心跳得很快。
駱羽的舉動立刻引來八卦衆人側目,駱羽妹妹……莫不是已經跟白哥之間,有什麽不得不說的故事?自從王齊、劉俠上半年也一起退了役,如今會叫這位冷峻青年“小白”的,除了教練組就只剩下徐鵬和王啓明,更多的隊員開始喊他“白哥”或是“白隊”。在這支青春躁動到爆炸的男隊,連小萬巒都扭捏承認談起了純純初戀。
顏值絕佳、球技逆天、性格沉穩、又是千萬迷妹的理想型,而隊長竟然至今都沒交過女朋友!偉大白隊的取向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難不成真如徐鵬所說那啥冷淡?隊裏曾傳過一陣沈效白有了對象,卻很快被大家認定純屬無稽之談。哪個有愛情滋潤的男人球風反而越來越狠!沈效白這氣勢簡直是要殺盡天下戀愛狗!
随後耿直少女的一句話,打碎了衆人心中的粉色泡泡:“效白哥,你們今天值日嗎?”想起不堪回首的集訓聯歡會,沈效白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值。”滿腔熱血被潑了冷水,駱羽蔫蔫耷拉下了腦袋。“下次輪到值日一定通知我啊。”……來撿球。一整年值日少說幾十次,這債能還一回是一回。
“大家都過來,說點事兒。”見尤指導準備召集訓話,隊員們迅速集合站好隊形,誰也不願因為散漫被點名批評,尤指導發起火來大家都得遭殃。 “駱羽在去年下半年接觸了新球。”駱羽試打新球在隊裏并不是秘密,但卻是尤國朗第一次公開承認。“今天她來談談自己的打法調整。”
選擇駱羽進行新球試驗在隊裏不是沒有反對,甚至一開始是來自教練組內部。憑什麽是她?憑什麽又是她?但随着駱羽将試驗不斷向前推進,教練組漸漸地認可了,這任務還真的是非她不可。具備了女線細膩打法和男線進攻意識,又融合了直拍變化和橫拍發力,更具有對速度和力量的絕佳控制,仿佛是數學意義上兩軸交彙的那個原點,而駱羽這姑娘極難得的是沒有勝負私心,在比賽中這是她的缺點,在訓練中卻是她的優點。在尋找新球運行規律的過程中,如果說二隊的大面積試打是推進面,那麽駱羽的試打一定是突破點。
被隊友們二十多雙眼睛注視着,駱羽在緊張情緒的作用下,開場白都有些莫名其妙:“大家好,我又回來了。我說你們打球也太暴力了,我們女隊的球才打完三分之二,你們竟然就已經都打光了!”駱大姑娘的呆萌一點沒變,引得男隊衆人紛紛笑了起來。
“成品球比試驗球好打很多了,雖然球變重但是弧線合理不少。拿捏不準發力,控制不了速度旋轉,剛開始打都很正常。但我覺得只要摸準了無縫球特性,它的速度和旋轉能比舊球還高。”談起孜孜不倦追求的技術,駱羽整個人仿佛都在發着光。“新球在塑造中是一體成型的,所以運行軌跡會更理想。但這個理想化的前提是,它受到自身形變的幹擾不大。如果像以前發死力來打新球,結果就是球既不走又不轉,手上要再加點力球就直接破了。”
“我一般先帶一把再加力,板子吃球久一些。動作大一點沒問題,但加力加轉需要靠寸勁,而且能實現更多變化。最後從器材方面動腦筋,也是不錯的思路。”駱羽本打算趁機換底板和套膠,卻被金雲和張帆聯手制止,讓小姑娘先看看情況再說。雖然自己目前還沒換器材,駱羽也沒把這個想法藏私。
駱羽分享的經驗雖然有些籠統,卻能适用于絕大多數人的打法,在場不少的隊員都頻頻點頭,顯然是跟上了駱羽的調整思路。“駱指導”回到女隊後也依樣談了談自己的打法,但根據姑娘們的技術特點弱化了力量這一環,而是着重講了怎麽處理旋轉變化。駱羽不知不覺地用無私大度猛刷了一回隊內威望。但她的個人經驗只能起到輔助作用,更多的還要靠隊員自己在訓練中摸索。大部分隊員對器材都進行了微調,有些先調整海綿的軟硬薄厚,有些則幹脆嘗試了其他套膠。
與其他進攻打法的球員相比,無縫新球對削球手劉麗彤産生的影響不大。而她并不打算放過更進一步的機會,最近沒事就拉着駱羽鑽研改進技術,三五不時就到公寓樓下的球臺來場實戰。閱讀比賽能力一流的駱羽深思熟慮後,最終給劉麗彤提出了化繁為簡的意見。
“女子第一削”的日常訓練量不亞于兩種打法的駱羽,防守及進攻的技術與步伐都同時要練,而她的攻削打法之間顯得壁壘分明,并沒法像駱羽那樣實現技術融合,劉麗彤的技術瓶頸便在于打法太過複雜。形成複雜的新打法需要不少功夫,但每每推出一段時間後就能被破解,還不如将現有的打法練精練到無敵。出于對駱羽人品的絕對信任,劉麗彤将這個意見聽了進去,琢磨起靠組合和技巧來簡化正反手間的轉換。劉麗彤一向善于從纏鬥中尋找機會,而她現在開始主動創造起了殺機,固然犧牲了一些旋轉變化,但反手下旋削球卻更淩厲了。
夏訓終于推進到了8月,一些隊員率先實現了技術突破,其中年輕隊員倒是占了大多數。年長隊員因為原有能力強且打法較為固定,需要改變的東西會更多而改變的速度也慢一點。張歡率先以幅度更小的反手擰拉打開了局面,甚至進一步提高了自己的球速和旋轉。劉麗彤也将反手膠皮調整為更沉的生膠,削球的大殺四方甚至驚動了尤國朗到場。
至于男隊的打法進展依舊不太明顯,駱羽說的經驗道理大家都懂,但誰都不想犧牲自己的正反手力量,又想更好地利用起新球的弧線特性。男隊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把第三批球全打光還是沒找到平衡點。
經過四位教練拉鋸式的讨論後,駱羽終于确定了器材的更換方案。與其他隊員選擇調整海綿更軟的套膠不同,駱羽反其道而行将兩塊球拍的硬度做了提升,大膽地仗着自身力量控制優勢準備猛打速度。但一切其實還是在理論推斷階段,兩塊硬底板能在駱羽手中發揮怎樣的威力,還要經過進一步磨合,甚至要到正式大賽中才能知道。定制底板的兩家廠商又分別對駱羽提過簽約,畢竟她已經是國家隊主力裏唯一沒代言的怪胎,不簽約連個冠名底板都不太可能給她做,但駱羽總覺得自己未來可能還要調,依舊堅定地保持了不簽約單純看底板的态度。
針對新球的适應性訓練緊張而有序地推進着,大家對掌握新球特點并沒有顯得憂心忡忡。國家隊在前進路上最大的障礙絕不會是新球,而國際乒聯作出的一系列器材變化和賽制改革,也不可能從根本上削弱國家隊的強勢地位。但如果隊員們不能居安思危,不能在榮譽的關鍵下保持清醒,那才是真正的危險。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打無縫球全我瞎扯的。
特此鳴謝藍河小天使投雷!
雖然作者目前做不到加更,但完結請找我點播番外一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