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19棵樹

車子開出職工公寓, 一輪紅霞高懸于天際。漫天都是瑰麗的緋紅色。

霍初雪扶住方向盤, 嘴角上揚,不禁哼起輕快的歌兒。一掃之前的陰郁,整個人豁然開朗,情緒一下子就變好了。

剛才自己沒頭沒腦地邀請賀清時去糖水人家吃飯, 也沒指望他能答應。頭腦發熱,有些話全憑本能,沒過腦子就直接冒出來了。壓根兒就沒設想過後果。

有些事情一旦深思熟慮, 人就容易膽怯退縮, 反而不會有那股子孤勇了。

就在剛剛她邀請賀清時去糖水人家吃飯。

那邊靜默了數秒,弱弱地說:“不好意思啊霍醫生,我已經在燒飯了,改天再找時間吧。”

霍初雪:“……”

“你會做飯?”她深感意外,豎起耳朵聽了聽, 果然聽到那邊有漬漬漬的聲響。

“廚藝不精, 偶爾下廚。”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脫口而出:“那我可以去你家蹭飯麽?”

賀清時:“……”

她都這樣開口了,人家自然不好拒絕。與其說是請求,倒不如說是要求,容不得賀清時拒絕。

賀清時被她的直白給弄暈了, 怔了怔,好半晌才說:“歡迎霍醫生。”

只要想起剛才的對話,霍初雪就忍不住想笑。

她的臉皮真的是很厚啊!

——

這是霍初雪第二次來賀清時家,輕車熟路。

晚霞映照着白色牆面, 上面的爬山虎和淩霄花蒼翠欲滴,顏色鮮亮。幾株長枝條靜悄悄探進左側小窗,不知不覺抖落進大片日光。

她注目一瞬,收回目光,勾了勾唇,心情大好。

她站在門口摁門鈴。

一瞬過後,賀清時來開門。

門一開,賀清時側開身體,“請進霍醫生。”

這一次霍初雪終于看到了賀清時的不同裝束。不再西裝革履,襯衫配領帶,他穿了套休閑的素色家居服。

都說西裝是男人矜貴和身份的象征,可她卻覺得西裝太過正式,難免刻板生硬。而且灰黑藏青,清一色的冷色調,冷感十足,實在不易親近。

反而是這休閑的裝束才更養眼,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年輕了不少。

賀清時從玄關的鞋櫃給霍初雪找出一雙新的女士拖鞋,“這是之前蘭姨買的,霍醫生将就穿一下。”

霍初雪脫了單鞋,腳伸進去,尺碼剛剛好。

她笑起來,“大小剛好,不将就。”

賀清時:“看來你的腳和蘭姨一般大。”

他領着霍初雪來到客廳,問:“喝點什麽?”

霍初雪:“家裏有什麽?”

“茶和飲料,白開水也有。”

霍初雪很自來熟,在茶幾上取了幹淨的玻璃杯,徑直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喝水就行。”

賀清時:“冰箱裏有水果,我給你拿些。”

他拿來果盤,枇杷、葡萄、龍眼拿了一堆。

霍初雪揀了兩顆枇杷,“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他說:“那你先坐會兒,可以看看電視。”

霍初雪大致參觀了下賀清時家,很大,很空蕩,了無生氣,少了很多煙火氣。

他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會不會感到孤單呢?

霍初雪要來,賀清時特意多加了兩個菜。本來他自己随便糊弄一下,一頓也就過去了。

他其實很少下廚房,基本上都在學校解決,在家都點外賣。外面的東西吃多了也膩,偶爾會自己下廚。

霍初雪坐在客廳裏遠遠聽到賀清時的聲音,“霍醫生吃魚嗎?”

“吃。”她隔空應一聲。

她看了會兒綜藝覺得無聊,本身也心緒不寧,看不進去。

廚房時不時傳來翻炒聲,伴随着一陣一陣的菜香。

她關了電視,跑到廚房看賀清時燒飯。

她倚靠在門框邊沿,靜靜的看着,并不出聲打擾他。

日光靜悄悄探進窗戶,打在賀清時身上,低柔而優雅。

抽油煙機轟隆隆響個不停,雜音很大。

說實話男人做飯的樣子并不怎麽賞心悅目,反而顯得有些生澀。油在鍋裏沸騰,他把青菜倒進去,整個人離得遠遠的,一臉的擔憂害怕。一看就知道平時沒怎麽下過廚。

也難為他有這個興致親自下廚,依到她就直接點外賣了,那樣多省事。

片刻以後,那道油淋青菜勉強出鍋,火候沒掌控好,過火了,菜葉有些焦了,成色并不怎麽好看。

察覺到霍初雪的目光,賀清時很不好意思,“平時很少下廚。”

霍初雪表示理解,畢竟現在的年輕人廚藝好的并不多。

她走到他身側,“魚我來燒吧,給你露一手。”

賀清時驚詫,“霍醫生會做菜?”

她笑起來,“你是不是忘了,我家可是開酒樓的。大廚的女兒沒兩手怎麽可以!”

賀清時:“……”

她自然接過他手裏的鍋鏟,說:“我爸一直都希望我能承襲他衣缽,以後好繼承家業。只可惜我對廚藝不感冒,直接跑去學醫了。我爸對我也很無奈。如今就眼巴巴的指望以後女婿繼承衣缽了。”

賀清時:“……”

不過依到眼下的情形看來,她爹這僅有的美好的願望也是要落空了。

燒條魚還是難不倒霍初雪的,煎魚、下料、翻炒,一氣呵成。沒一會兒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紅燒鲫魚就出鍋了。

霍初雪的手藝完勝賀清時。賀清時不禁感嘆,大廚的女兒就是大廚的女兒,随便炒炒就能甩他好幾條街。

兩人吃飯,氣氛難得這麽好。霍初雪征詢:“喝點酒怎麽樣?”

賀清時埋頭吃菜,聽到她的聲音,輕輕擡頭,“家裏沒酒。”

霍初雪:“……”

她莞爾一笑,“現在不喝酒的男人很少了。”

他鄭重其事地說:“喝酒容易誤事,我酒量也不好,很少喝。”

除非特別高興的時候,就像之前小晴天滿月他就喝了酒。

現如今不喝酒的男人真的很稀罕了。得虧他是老師,沒什麽應酬,不然還真在這個社會難以立足。現如今生意場上哪個男人不喝酒,一張張訂單都是靠喝酒簽下的。

他不喝酒,霍初雪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交際圈很小,沒什麽朋友。這個男人果然活得很獨。

最後只能用雪碧代替。

雖然沒有酒,但那頓飯還是吃得很盡興的。

其實吃什麽真不重要,關鍵是和什麽人吃,對象很重要。

一男一女在家裏吃飯,雖說坦蕩,但暧昧亦不少。

霍初雪心裏明鏡一樣敞亮,只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

隔着這層窗戶紙,怎麽樣都是合乎情理的,總能找到借口去為自己開解。可一旦捅破這層窗戶紙,情況就不盡相同了。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審時度勢,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絕對不會表露心跡。

至于賀清時,他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兒,可深究起來又無果。

——

一頓飯結束,天将晚未晚,藍得很有密度。

賀清時帶霍初雪去後院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賀清時家的後院不像是後院,俨然就是一個小型植物園。

後院架起了一個雨棚,四周被圍起來。吊蘭、綠蘿、常春藤、文竹、薔薇、繡球、仙人球,花花草草,各種植物種了一大堆。還有許多她都叫不上名字。

爬山虎和淩霄花也出自這裏,四處攀爬,将好幾面牆都爬滿了。

植物無數,入目皆是一望無際的蔥綠。相較于家裏的冷清,這個後院完全是另一番景致,勃勃生機。

“這些都是你種的?”霍初雪面露震驚。

“閑來無事,打發時間,就種了這些。”

霍初雪:“……”

霍初雪嘴角一抽,心想:不愧是文人雅士,不僅舞文弄墨,還喜歡栽花種草。依到她,閑來無事只會刷劇看小說來打發時間。

她跟着賀清時慢悠悠逛了一圈。

剛才出來順手抓了一把枇杷,啃完,手心裏堆滿果核。她趁賀清時不注意,偷偷塞進了手邊的一個花盆裏。

賀清時注意到她這動作,也不點破,只當沒看到。心裏只覺得好笑,跟個小孩子似的。

霍初雪被一盆綠植吸引住眼球。

那植物根莖很細,植株矮小,葉片寬大、厚實,呈豆瓣狀,清新悅目。

“這是什麽啊?”霍初雪蹲下,摸了摸葉子。

賀清時說:“豆瓣綠。”

名如其葉,很雅致。

“這名字真好聽!”

賀清時:“這東西擺在室內,能淨化空氣,除甲醛,吸輻射,霍醫生可以帶一盆回去。”

霍初雪的眼睛瞬間亮了亮,像個孩子一樣興奮,“真的啊?”

“小東西,不值錢,霍醫生拿回去便是。”

“那我就先謝謝賀先生了。”

——

霍初雪美滋滋地順走了賀清時的一盆豆瓣綠。回家擺在了書桌上。

心情好,還不忘拍張照片,美滋滋地發了條朋友圈。

霍初雪:「小可愛,以後你就跟我混了!(笑臉)」

一兩個小時過去,一條評論都沒有。倒是她家母上大人暗暗點了個贊。

辛酸啊,這年頭發個朋友圈連條評論都收不到!

朋友圈真是越來越沒有意思了。

她默默地把那條動态給删了。

這才想起賀清時這個老年人連微信都不注冊一個,果然是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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