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月底,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門口那顆樹的新芽們早已悄悄露出了個小腦袋。這天天氣很好,連一直灰沉沉的天空也難得的透出了一抹藍。燦爛的陽光照在它們的身上,讓它們身上的那件綠色外衣顯得更加的蒼翠欲滴。

然而陽光的腳步只能停在倉庫門口的幾步之遙,無法照射進更深處的區域。因此盡管外頭陽光燦爛,但倉庫裏仍舊與晚上般燈火通明。

梁井絮今天的大多數戲份都是和陳德容老師一起的,下午的時候都是零零散散的拍一些父女在臺球室裏的溫馨日常,所以難度并不高,基本上一遍就過。而難的是晚上的那一場。

趙西西接過梁井絮遞過來的劇本,揚起嘴角,對着她眨眨眼睛:“小絮,別緊張,加油。”

被這麽一說,原本就緊張的梁井絮更加緊張了,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站在一張臺球桌面前,手裏拿着收球的盒子。

蔣弈知左手一只煙,才點燃到一半,煙随着他的指尖升起,晃悠着晃悠着漸漸看不清身影。他吸了一口,将煙直接掐滅在地上的煙灰缸上,淡淡的喊了一聲:“。”

站在鏡頭前,聽到‘’後,她原本跳的很快的心髒反而一瞬間平穩了下來。

故意調的微弱的暗黃色燈光下,唐丘悅将臺球桌上打的四零八散的球一個個收進球盒,旁邊是收拾臺球杆的爸爸。

“嘶”的一聲傳來,她連忙擡頭看去,發現父親站在不遠處右手叉着腰僵在那裏。

“爸,你腰不好,放着我來。”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看着父親的眼神帶着擔憂。

“死丫頭,你爸還年輕着呢!”唐爸爸揉了揉自己的腰部,扭了扭,順便斜了女兒一眼。

唐丘悅無奈的搖搖頭,繼續手裏的活。父親将臺球杆整整齊齊擺好之後,走到她面前一起收拾。

“哎哎哎,老爸你幹嘛搶我活!”她迅速的将手裏的球盒抱到一旁,小跑到收銀臺的地方,将盒放進了下邊的櫃子裏。

“死丫頭!”

“不服老的臭老頭!”

兩人罵罵咧咧的走上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梯。唐丘悅走在前邊,剛想轉過頭讓他父親不要整天折騰自己的時候,卻發現本該跟在身後的人在樓梯角落縮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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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直盯着那個身影,愣了三秒,連忙三步并成兩步的跑到爸爸面前,雙腿‘砰’的一下子直直跪在了地上。

“爸?爸!你怎麽了,你醒醒啊!”唐丘悅雙手搭上父親的雙肩,怕因為晃動而導致情況更加惡劣,克制着雙手不敢晃動。十指緊緊抓着父親的衣服,用力的連青筋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父親在意識模糊之間轉了個身,他的手一直緊緊捂住心髒的位置。唐丘悅無助的張着嘴巴,幾秒之後連忙掏出衣兜裏的手機,顫顫抖抖的手連鎖屏都打不開。

她就跪坐在地上,眼神一直在父親和手機之間快速的裝換,眼淚噼裏啪啦的滴落在手機屏幕上。

父親的掙紮漸漸變得微弱,她狠狠的敲打着手機屏幕,嘶啞的低吼:“打不開……我打不開……冷靜,冷靜……”

她狠狠的咬下自己的雙唇,殷紅的血液頓時冒了出來。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她将阻礙視線的眼淚一把擦過,帶走了點點血珠。

在監視器的蔣弈知頓了頓,一旁的副導演湊了過來:“蔣導,這……”

蔣弈知擺擺手,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視線直直落在鏡頭裏放大的臉,瞳孔不由的深了深。咬嘴唇這一幕在劇本上并沒有要求,她估計是已經入戲了,所以才會不知不覺的做出人在努力克制自己情緒的行為。他一直都知道她在演戲上有些天賦,但現在,他突然間覺得也許自己還低估了她。

監視器裏的人終于打開鎖屏:“120嗎?我……”

“咔,到這裏就可以了,收工。”

淡淡的聲音阻止了梁井絮接下來的話,旁邊的陳德容老師矯健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笑眯眯的對着梁井絮道:“小絮,演的真的很不……哎,小絮?”

看到依舊拿着手機愣愣呆在原地,淚水還嘩啦啦流的梁井絮,誇到一半的陳德容意識到不對,趕緊半蹲了下來,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搖了搖:“小絮?小絮!”

幾秒過後,梁井絮終于回過神來,眼神還帶着些迷茫。

陳德容松了一口氣:“小絮,你吓死我了,出不了戲可是演員的大忌,修玫沒告訴你嗎?”

梁井絮腰一塌,整個人屁股坐在自己的雙腿上:“沒事的,只是像這種情緒波動比較大的戲份,需要個十幾秒緩緩,老師說多練練就可以了。”一邊說,一邊感覺到嘴唇有些異樣,她條件反射的伸手摸了摸,頓時痛了‘哎呦’了一聲。

陳德容皺皺眉頭,也沒有再說什麽,站起身在助理的陪同下到二樓收拾去了。

倒是她的助理趙西西跑了過來,邊掏出面巾紙将她臉上的淚痕仔細的擦去,邊在她耳前絮絮叨叨的:“小絮,你剛剛根本就不用緊張嘛!演的太好了,和我一起旁觀的那些人都被你精湛的演技折服了!”

梁井絮警告性的掃她一眼,直起腰擡腿便想從地上站起來,結果膝蓋的兩個地方痛的她又是‘哎呦’一聲。

趙西西連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沒事吧?我剛剛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你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呢,吓得我啊!”

她伸手揉了揉:“明明我剛才沒有覺得有多痛啊。”

趙西西剛想搭腔的時候,蔣弈知走了過來:“去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梁井絮張大了嘴巴,很是奔潰:“蔣導……我有些累,能不能請一天假?”

蔣弈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通,将視線放到她唇上的傷口,沒有猶豫的拒絕:“不能,休息一天之後,你昨天學的就白學了。”

“……哦。”她吸吸鼻子,就有些想哭。為啥她的命就那麽苦咧?臺球戲用個替身明明也沒啥!況且她天天晚上加夜班,也沒有加班費啊!

“好好加油,我可以考慮給你加片酬。”好像能看出她心中所想的一樣,蔣弈知不顧劇組其他人的眼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轉身走了。

于是大家看梁井絮的眼光便有些意味深長。

面對無數道帶着深究的x光,梁井絮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就想将那個悠悠然的身影給劈成一條一條的!

馬丹!好好的在劇組大庭廣衆之下揉她頭發幹嘛!不知道她本身的實力會因為他這個舉動大打折扣嗎!

**

包廂裏,梁井絮像乖寶寶一樣怵在一旁,蔣弈知邊做示範動作,邊解釋:“打這種球的時候,你要充分利用物理知識,找好角度……”

她時不時點點頭,但其實他的話只是從她左耳朵飄進去,右耳朵飄出來,壓根沒進到心裏。

昨天晚上打了一晚上臺球,雖然早上她自己有活動過,已經不怎麽痛了,但總還是有些酸。于是趁着他在講的時候,她便小幅度的扭手臂。

也不是梁井絮不認真,只是她才剛剛接觸臺球的第二天,蔣弈知就給她講高難度球的軌跡要怎麽預測……聽懂了也不一定會啊……

所以說,沒有教學經驗就不要亂當老師!

于是她就這麽心安理得的應付着,倒也應付了一個晚上。

在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個藥店,蔣弈知停下車,把她丢在車裏,自己走進去然後又空手走了出來。

梁井絮盯着他,眼睛轉了轉,終究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的湊上腦袋,語氣帶着點讨好:“蔣導,你不舒服?”

蔣弈知正在綁安全帶,聞言似笑非笑的掃了她一眼:“沒有。”

“那……你去買了什麽?”

他突然間轉過頭,對着後座帶着耳機的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待會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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