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敢問師父,何為雙修?(一更) (9)
梵容和藍于恭有點交情,但右丞相府發生危機,梵容不也是選擇袖手旁觀嗎?由此看來,清穹王府不願淌這一道渾水。
也許……
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老謀深算的狐貍,這樣的猜測讓洛恒心中驀然收緊,梵容暗中惦記着交情,派人把藍于恭救了,再反咬朝惜王府一口,一舉兩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哪!況且,九歌對藍鳳祭有情,而梵容留她在清穹王府,又何嘗不是,用此計除掉九歌,從此就沒有任何壓力了。
這樣看來,梵世子可能性最大。
洛恒老臉氣得漲紅,重重一哼,“來人。”說罷轉身進入書房。
立即有下人進入大殿,洛恒飛快在一張宣紙上寫下數言,折好,裝入信封,“把這封信送到洛世子的手中。”
“是。”下人領命下去了。
夫人的抽泣隐隐約約地傳來,洛恒閉上眼睛,但願只是一場有驚無險的風波。
刑部大獄,前十間牢房用以關押二品及以上的王公大臣,洛世子被安排在第一間,一舉一動,只言片語,都會落入獄頭和一群獄卒的眼耳之中。
還是一身藍色的錦服,陽光淡淡地從窗口灑進來,華服上有細碎的月華之芒在流走,在髒跡斑斑的偌大牢房中顯得猶為高貴清華。
由于目前仍是嫌疑犯的身份,還未定罪,刑部對洛世子頗存有三分敬意,桌和床特意換上了新的,桌上擺着一壺酒,一碟素菜,兩碟葷菜。
洛九歌坐在桌旁,自顧自地酌了一杯酒,手指撫着杯壁,卻始終沒有喝下一口,鳳眸微眯,神色清淡,卻仿佛有着無限心事。
肉眼難辨的蜂隐從窗口飛進來,落在男子的耳邊,聲音輕如微風,“歷時一年,烨地工程已經大概完成,眼下是維繕和裝飾任務,只要根據地建好,就不用時刻處于康夙朝的威脅之下了。”
洛九歌唇角勾起,傳音入密,“邺城被結界困擾一年多,亂霧紛擾,不辨面目,偶有疑似鬼魂的白衣黑發女子飛出,外人談之色變,亦被朝廷列為禁地,可誰也沒想到,朝惜王府,終究會在那兒真正強大起來。”
蜂隐道,“我已經把事情告訴藍姑娘,她很擔憂,眼下正一籌莫展地想辦法,再加上朝惜王府上下混亂,營造出一種假象,至少能夠轉移梵容的注意力,減輕他的警惕。”
洛九歌神色一黯,“我的決定,父王必定能夠理解,只是,我不該連她也欺騙,她心性那麽高,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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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勢所趨,世子是男兒,不可沉迷于兒女情長。”蜂隐也是一嘆,“到時,我會好好勸說藍姑娘。”
洛九歌望着虛空,默然許久,臉上是說不透的神情,蜂隐正要離開,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眸中一絲寒芒掠過,“告訴鳳祭,無論梵容提什麽要求,也不要答應。”
蜂隐猶豫了一下,本來想把梵容無恥的條件說出來,還是忍住了,“是。”
藍鳳祭坐在一袖雲亭下,眉頭微蹙,眸子一派蒼寂,像已經死去多年。
桌上放着一壺酒,一個斟滿酒的杯子,但顯然一點也沒動。
時空逆轉,與那一程陰陽兩隔,可對她而言,明明就是十天之前的事,梵容率領擎國将士攻入九淵國烨地,聲稱要奪走他的帝妃,帝妃,這是一個多麽屈辱的身份!
就憑她藍鳳祭立下赫赫戰功,就憑她深受擎國百姓擁戴傳頌,本該高高在上,享盡尊崇,母儀天下,卻屈身于一個弱女子之下,受盡欺淩和侮辱,不過是仗着梵容的縱容和寵溺,謝純然将她的尊嚴一腳腳踩進最肮髒的泥潭。
梵容啊!我豈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要如何便如何的。
謝純然固然可惡,可她心中從來清楚,真正的錯,原是在梵容。
這一次是要以她換洛九歌一命,然而人情薄涼,世态多變,向來如此。
“藍姑娘,看起來你心情不好,要不要出去走走?”菱雪在一旁道。
藍鳳祭沒有回答,看着飛入花園的赤兒,伸出手,讓它停在她的掌心上。
赤兒翅膀拍了拍胸脯,“司馬瑄禾已經去面見皇上了,想必是要為桃花眼求情。”
“真是個白癡。”藍鳳祭嘲諷,“德乾帝不過是想看看,哪些人站在朝惜王府一邊,然後一網打盡,畢竟王侯和臣将勢力太大了。”
赤兒想了想,“藍姐姐,你打算怎麽辦?”
藍鳳祭端起杯盞,飲下一口,将心頭翻騰的情緒壓下去,“還沒有想到辦法。”
花園入口處,兩名身着宮服的女子款款走進來,看到藍鳳祭,皆眼睛一亮,在亭外施施然福了福,“太後想見藍姑娘一面,請藍姑娘入宮一趟。”
藍鳳祭一訝,“太後知道我?”
宮女掩口笑了,“藍姑娘是梵世子的紅顏知己,也是梵世子未來的福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還請藍姑娘快快随奴婢去吧。”
第四卷 攻略·入仇懷·生死恩 第七十八章 雙人澡缸
這是藍鳳祭第一次進宮,一切還是另一段時空中的樣子。
梵容稱帝之後,大興土木,下令将康夙朝王宮和清穹王府連起來,她總是一個人無精打采地待在一袖雲,偶爾也到王宮各處散散心,然而,即便是“偶爾”,也次次遇着謝純然挽着梵容的手臂經過,她笑得溫柔而妩媚,臉上洋溢着幸福,梵容卻始終沒有看她一眼。
藍鳳祭唇角冷冷一勾。
走過偌大的朝殿廣場,向西繞過幾處宮邸,太後的儀華殿出現在不遠處,花園中百卉千姝,開得正好,一個約莫十二歲的小小宮女在修剪花枝。
關于太後,關于德乾帝,記憶出現了缺失,藍鳳祭感到有些頭疼。
婢女将藍鳳祭引入儀華殿,主殿靠窗的寶座上,太後藹然地看着進門來的藍鳳祭,“來了啊?真是個精致又清傲的人兒。”
藍鳳祭不動聲色地下跪,叩拜,“太後千歲。”
“欸。”?太後做了一個虛扶的姿勢,眉開眼笑,“快起來,到這兒坐下,哀家怎麽看你怎麽覺得喜歡。”
藍鳳祭心中存疑,面上卻不顯露出來,謝過之後,在太後身邊的位置坐下,“太後召鳳祭來是為了……”
太後止住她的問話,“不要多想,哀家整天閑着,你也待在清穹王府無事,哀家只想讓你陪哀家聊聊天。”
藍鳳祭笑,“這真是鳳祭的福分,鳳祭這些年流落天涯,能遇着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也好過每天百無聊賴地打發時光。”
太後眼中浮起關切之色,“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藍鳳祭道,“遇着不少好心人,也算不得苦。”
太後欣慰地點頭,又寒暄了一陣,提起了右丞相府那一場變劫,“右丞相府上下遭到流放,也是情非得已,這麽多年來,藍丞相看上去兢兢業業,忠心耿耿,沒想到啊!”
藍鳳祭淡淡一笑,“這世間,人和事是會變的。”
“你難道對哀家和皇上沒有怨言?”太後看着藍鳳祭的眼睛,帶着兩分試探。
藍鳳祭輕描淡寫地道,“父親不忠,受到懲罰也是應該的,只是父親被人劫走,想必劫走的人是想讓他活命而已,這些年,父親也為康夙朝立下了不少功勞,鳳祭有一個請求,請太後成全。”
“噢?”太後了然地笑了,“你是想讓皇上不再追剿藍于恭,放他一條生路?”
藍鳳祭看着太後,見她眉眼慈祥,目光清亮有神,心中稍微有了點底,“鳳祭正有此意,若太後和皇上對家父既往不咎,鳳祭願以一生來回報。”
太後一嘆,沉默了一下,嘆息一聲,“你倒是好孝道,藍于恭要是知道你有這份心,一定很欣慰的。”
“太後……”藍鳳祭懇切地看她一眼。
“罷了罷了。”畢竟是親孫女,太後于心不忍,“哀家晚些時候就跟皇上說一下。”
藍鳳祭臉上一喜,趕緊起身,鄭重地行了一禮。
太後帶着一絲擔憂道,“快起來,地上涼,可千萬不要受風寒了。”
藍鳳祭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大,謝過之後,重新坐下來,“太後,為什麽對鳳祭這樣好?”
太後眄她一眼,“哀家瞧着你面善,看到你就有一種親切感,這樣吧,不如你隔三岔五地來養心殿陪哀家說說話,怎麽樣?”
藍鳳祭求之不得,這樣九歌就多了機會,“能伺候太後,是鳳祭最大的福分。”
穎兒将點心端上來,一盤盤地下在兩人之間的小桌上,“太後,藍姑娘,請慢用。”
太後微笑,“嘗嘗,這桃花酥據說起源于某個湖洲上的一位師父,那兒啊,一年四季桃花盛開,風景美得很。”
藍鳳祭想起九歌,一時心堵,神色不經意黯然了一下,這一個微妙的反應被太後瞧在眼裏,但是并未點破,看她夾起一小快桃花酥送入口中,追問,“怎麽樣?”
這皇宮中的桃花酥固然美味,但與師傅做的比,卻少了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以前她和九歌最喜歡吃師傅做的桃花酥,師父這個老滑頭,為了讓他們二人惦記着,每次只做幾塊,吃完還饞得不行,九歌總把他的讓給她,還說自己吃飽了,這些小細節,想來也是一種溫馨和知足呢。
藍鳳祭莞爾,“吃過的東西,還是桃花酥最對口味。”
太後滿意地點頭,“好,以後你來,哀家都命廚子為你備好桃花酥。”
藍鳳祭欲提起九歌的事,又不好開口,怕沖了太後的禁忌,不好收拾,本打算等過些幾日熟絡一些了再說,太後卻主動道,“聽說藍姑娘與洛世子有些交情?”
藍鳳祭淺笑,“鳳祭和他,是萍水相逢的知交。”順水推舟地道,“獲知他下了獄,鳳祭頗不安寧,但願洛世子一直對太後和皇上忠心不二,沒有別的心思,這樣既讓太後和皇上舒懷,又保全了自己。”
太後一嘆,“你倒是一個明理之人,本來這種口說無憑之事值得商榷,可當時在朝堂上,幾位二品大臣出列,信誓旦旦地揭發洛世子和行道教有牽連一事,你也知道,行道教是什麽由頭,所以,不得不多加防備啊。”
藍鳳祭渾身上下掠過一陣寒流,梵容啊梵容,你果然陰歹厲害,不動聲色地就狠狠地反咬一口過來。
她垂下長睫,恭順而小心地道,“自古以來,拉幫結派之風盛行,小到市井百姓,大到朝堂高官,以訛傳訛,三人成虎,擾亂視聽,還望太後和皇上查明真相,還洛世子一個清白。”
這顯然是有些冒犯的話,太後面上并沒有出現一絲不悅,反而笑了,“你就這樣确信,洛世子是清白的?”
藍鳳祭道,“鳳祭與洛世子有些交情,言語上自是會偏袒一些,心中也确信他的清白,但若是洛世子真的行了不軌之事,為了維護朝綱正義和天下蒼生的福祉,自然要嚴懲不貸。”
“說得好。”太後滿意地稱贊,手搭在藍鳳祭的手背上,拍了拍,“真是個爽快的女子,放心好了,洛世子一案是大案,朝廷一定不會草率了事,畢竟天下人都在看着呢。”
在藍鳳祭看來,這句話無疑是告訴她,朝廷一定會好好把握住這次機會,集中全力,拿出天衣無縫的“證據”,把朝惜王府一步步逼向絕境。
從王宮回來,心中仍然沒有個底兒。
九歌未來,生死未蔔。
梵容還在等她的回複。
卧房中央,豎起了一面半透屏風,有熱氣在淡淡地氤氲,夾雜着沁人心脾的香氣,像是由幾種香花混合而成,一個纖細的人影站在澡缸前,手挎籃子,正一點點往澡缸中放幹枯的花瓣。
雖然婢女為服侍的小姐準備澡事很正常,但藍鳳祭卻隐約感到不對勁,怪怪的味道湧上心頭。
拐到屏風後,發現澡缸換上了一個比以前大兩倍的,幾乎要合五個壯漢之力才能搬動,呈長條行,就連較窄的寬處也可以輕松地容二人并排,藍鳳祭渾身上下一陣不适,眉頭蹙起,“是梵世子的吩咐?”
菱雪這才注意到藍姑娘已經進入了卧室,喜笑開顏,帶着羞澀,“是呀,這個澡缸是世子專門為藍姑娘準備的,世子說了,等藍姑娘回一袖雲,幹花香氣全部釋放出來,他就過來。”
一種屈辱不受控制地升起,藍鳳祭緊緊抿住唇,看着澡缸中被熱水浸泡,相繼舒展的幹花,驀地扭開頭,“去跟梵世子說一聲,我身體不舒服,早早睡下了。”
菱雪一怔,不知道藍姑娘為何生這麽大的氣,天下多少女人都想爬上梵世子的床榻呢,她猶豫着,站在原地不動,“藍姑娘……”
一陣輕穩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伴随着清冷雍華的氣息,讓人不用着眼去看,便知道來的男子是多麽地懾人心魂。
“感染風寒了麽?”
修美的手指挑開簾子,款款踏入卧室,這座大殿,腳下的每一寸土,本來就是他的,現在,就連房中的女子,他也想沒有任何商量餘地地據為己有,然而,男子終究還是停在了屏風外,只映出一個修長的身影。
藍鳳祭一陣厭惡,“梵世子若是認為這一袖雲是你賜的,因此可以不顧人的私隐自由出入,那麽,明日我就離開清穹王府。”
畢竟九歌的命被德乾帝捏在手中,她本來不想這麽快翻臉,梵容提出無恥的條件,她當作聽聽也就罷了,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快就想……
菱雪被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垂下頭,藍姑娘竟然敢這樣對世子,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什麽事了?不但不再是之前賞風弄月的好情致,還幾乎成了敵人。
“你先下去!”
梵容掃菱雪一眼,菱雪像得到了解放,暗松一口氣,匆匆出了卧室。
“眼下,能救洛九歌的,只有我。”
梵容眸色漆黑難測,唇角微扯,流出一絲詭谲,“鳳祭,本來我想等,等你對我心動的那一天,但我終究知道,你來到我身邊,不過是為了替洛九歌手刃我。”
他擡手,将拇指上的雪玉扳指示與她眼前,“這個,不過是一個借口。”
第四卷 攻略·入仇懷·生死恩 第七十九章 招供之三天寫罪惡
藍鳳祭松了一口氣。
幸好,梵容還沒有發現她對雪玉扳指的目的和計劃。
香花都吸足了水分,朵朵鋪展在浴缸中,卧室內香味濃郁,似乎還夾雜着一種惑人心神的氣味,藍鳳祭體內升起一種最微妙難言的感覺,眉頭微蹙,心思幾番轉念,最後冷笑一聲,“我對你,真是失望。”
梵容一怔,臉上浮過一絲惑色,靜靜地看着她,眸子漆黑,攜着懾人的迫力。
仿佛她只要說半句錯話,就會被扔進浴缸裏。
她神色冷傲,“若要真殺了你,我多次有機會,何至于一拖再拖?你知道當初的緣由也就罷了,畢竟天下不可能會白白掉餡餅,我原是想,就這樣慢慢地走下去,不管什麽知交的仇恨大義,終會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沒想到……”
是的,除非被逼到最後一步,她不能對梵容翻臉,雪玉扳指就在他拇指上,她一定要拿到手,才能圓滿地離開,快意恩仇。
梵容目光垂落入她的眸中,只見其中有痛,有澀,還隐約泛着水澤,似是不願他看到她的狼狽樣,她轉身欲走,語氣清冷,“既然你用這樣的方式羞辱我,我待在清穹王府,還有什麽意思?”
梵容神色一動,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幽幽道,“那麽,留下來吧。我說過相信你,就不會食言。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
藍鳳祭語滞,很久才道,“梵世子,對一個人信任很難,對一個人失望很容易,若有下次,鳳祭即便是死,也不再吝啬你賞賜的這一處屋檐。”
梵容手一收,将她擁入懷中,撫着她的背,聲音低沉,“對一個人信任很難,我已經做到了,別走。”
她想要離開的舉動,讓他的心猛地一空,甚至有一種追随而去的沖動,才知道她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溫熱的氣息氲在她耳邊,癢癢的,“千萬不要走,我……”他的手稍微一緊,是随即變得更加輕柔,“我愛你,鳳祭。”他微阖上眼,唇在她頸間游走,缱绻深情。
“請原諒我這麽快就向你表達,可我明明感到,你在我心中,已經很多年。”
藍鳳祭渾身上下一個激靈,一種怪異的感覺飛快傳遍五髒六腑,三年蒼寂和疏漠,恨和不甘的滋味随即湧起,她忍住排斥和将他推開的沖動,任他不過分地索取,腦海中浮起一個人的影子,她心如刀絞。
梵容的吻從頸間轉到她的唇上,輾轉不絕,像吸取花瓣上的汁露,睫毛在她的眉上掃過,墨發傾瀉如綢,遮住了她清涼的臉,他的手複松又收,仿佛在壓抑和克制着某種欲望。
卧室的香氣彌漫在兩人的唇齒間,那一種蠱惑人的氣息撩得人心神煩亂,感到梵容的舌在試圖抵開她的齒關,藍鳳祭心中泛起一陣惡心,将心一橫,微微松開,他呼吸稍稍一重,舌頭長驅直入,纏裹住她的,一道騰挪翻轉。
藍鳳祭身形不穩地向後一踉,他及時扶緊了她的腰肢,腳步一轉,将她半個身體壓在澡缸上,她心口急促地起伏,不知道是因為憤怒,屈辱,還是別的什麽,為了保持平衡,她将手反撐住澡缸,這反而讓他更方便地對她進行侵略。
花香更加濃郁,熱氣讓卧室罩上了一層薄霧,他的呼吸讓她心情更加煩亂沉郁,眉頭一蹙,忍不住動齒咬下。
梵容身體一僵,眸光垂落下來,修眉微微皺起,吻緩緩地退出,帶着一絲憐惜看她,“抱歉,我忘了。”
修美的手指伸入澡缸中,拈起一朵吸足了水的紫花,安放在她的發梢上,她一頭青絲被熱氣氲濕,有幾縷垂下臉頰,清媚到了極致,朱唇看上去更加水潤嫣紅,他的目光再次浮起了癡意,頓了頓,卻終究是轉身離去了。
“洛九歌的事,我可以做到不幹涉,剩下的,看你。”
簾外傳來一句話,最後一個字渺不可聞。
藍鳳祭唇角微勾,解開腰帶,一襲紫衣滑落在腳下。
這麽大的澡缸,一個人享受,該多好啊!
果然,第二天有消息傳來,德乾帝将司馬瑄禾下了獄,并命刑部審司馬普和司馬桑連。
由于洛世子始終不肯招供,刑部終于決定用重刑。
相鄰的一間牢獄中,司馬瑄禾睜大眼,手緊緊抓住鐵門,顧不上自己的處境,看着被褪去藍色錦服,押出牢獄外的男子,大驚失色,“哎,你們要幹嘛?”
沒有理會她,獄卒一左一右押着洛世子向刑房那一頭遠去了,洛世子只着了一件白色裏衣,面顏若冠,氣質清華,背影落落修長,卻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司馬瑄禾臉上盡是擔憂,眼淚幾乎要流下來,“洛大哥,幹脆你就招了吧,他們一定是要用重刑折磨你,你會痛死的。”
洛九歌唇角微勾,意味複雜。
司馬瑄禾大吵大鬧,恨恨地扒着鐵柱,恨不得把自己變小,沖出去救洛大哥,然而,想到自己也淪為階下囚,甚至連累了明濟王府,恐怕一百多年的基業因此毀掉,不由得傷心得地啜泣了起來。
她不就是替洛世子說了幾句好話,求了一下情麽?何至于落到這樣的地步?
最後一間牢獄,懸挂着鎖鼻斜旋鈎,倒刺殘心針等各式各樣殘酷的刑具,一個容一般人體量大小的刺椅赫然擺置在正中央,只要一坐下去,便會穿透骨頭和腰腹,并不斷循環轉動,鮮血汩汩,血肉模糊,生不如死。
洛九歌掃一眼透着血腥味道的刑室,臉上神色輕淡,“給本世子三分鐘的時間考慮。”
獄卒眼睛一亮,還保持着起碼的敬意,“洛世子是識時務之人,招了,最多是流放,再不濟也能留一個全屍,不至于拖着廢掉的身體,面目全非地死在牢裏,這可是最不光彩的事兒呢。”
說罷退下了。
“世子,各方勢力已經有忍不住的趨勢了。”蜂隐在耳邊小聲道,“他們都怕世子出事。”
洛九歌“唔”了一聲,“吩咐下去,都去往九淵,入駐烨城。”
蜂隐沉默了一下,“那朝惜王府……”
“深夜秘密離開,我既已經給父親回信禀明,父親會體諒我的苦心,也會部署好一切。還有,你向一栾,華蒼二人傳達我的命令,讓他們去問問明濟王府,願不願一同離開,三日後,我把司馬瑄禾也一同帶走,不然,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雖然在五大異姓候王勢力中,明濟王府屬于較為薄弱的一支,但若成為擁趸的力量,絕對不容小觑。
“那藍姑娘……”蜂隐猶豫了一下,“就讓她一直待在清穹王府嗎?”
洛九歌神色微動,眸中浮起一抹幽色,“她是不願走的。”
蜂隐把聲音壓得更低微,“我多方查探,藍姑娘與梵世子,從來沒有過任何糾葛,也就談不上仇恨了。”
某種猜測再度不可避免地湧上來,洛九歌心猛地一緊,“她的事,等我出去之後,再作安排。”
但願不是……
我們相約一生一世的,鳳祭。
鳳眸浮起迷離而惆悵的光芒,洛九歌一嘆,“你就說,我很好。”
三分鐘很快就到了,兩名獄卒重新步入刑房,“不知洛世子考慮好了沒有?”
洛九歌颔首看着一方小小的窗戶,淡道,“給我送來半丈疊高的宣紙,我用三天,把所有的一切寫出來,包括,皇上不知道其他人,其他事。”
獄卒面面相觑,臉上都有震撼之色,三天才寫得完,那真的是罄竹難書了,該是多麽的罪惡滔天!
立大功的機會來了。
兩人屁颠屁颠地去禀報了刑部,呂尚書又報上了朝廷,得到德乾帝準許,關押洛世子的那一間牢獄當夜就搬進了半丈疊高的宣紙,刑部還準備了充足的墨。
獄卒看一眼白花花的宣紙,恭敬地道,“三天寫完這麽多紙張,恐怕要日以繼夜地趕,不如小的替世子求個情,把時間寬限到五日,世子看如何?”
洛九歌随手拿起一張,鋪在桌上,風淡雲輕地道,“不用了,只是在本世子寫的時候,最好誰也不要來打擾,否則,有什麽東西遺漏了,恐怕皇上會不高興。”
獄卒小眼珠轉了轉,小心道,“除了送酒飯,小的不會來幹擾世子,況且刑部外都是高手監視,連一只小信鴿也飛不出去,小的不必擔心會出岔子。”
洛九歌唇角微勾,還以為他要宣紙是為了送信啊!
司馬瑄禾一動不動地看着鄰獄的一切,一臉不解,洛大哥到底是要做什麽呢?看到獄卒離開,出言道,“哎,等一下。”
獄卒停了下來,轉身,“不知司馬小姐有什麽吩咐?”
司馬瑄禾以一種不容商量的語氣道,“我要跟洛世子在同一間牢房。”
“這……”獄卒猶豫地看向洛世子。
洛九歌鳳眼挑起,“司馬小姐喜歡大聲嚷嚷,恐怕會影響本世子發揮,不如将她請入遠一些的牢房,如何?”
司馬瑄禾委屈地癟了癟嘴,将腳一跺,“洛大哥你怎麽能這樣,哼,我偏在這兒,我不走。”
然而,她的抗議沒有任何作用,很快被獄卒架去了其他牢獄,只留下不甘和憤怒的哭喊。
第四卷 攻略·入仇懷·生死恩 第八十章 人皮面具
洛九歌無奈地扯扯唇角,顏容輕淡無瀾,拿起一張宣紙,鋪展在桌面上,修手磨硯,蘸墨,落下一筆,心神微漾。
第二天藍鳳祭還是來看太後,且帶去了在桃陌洲素來用的雪肌膏。
太後喜笑顏開,蘸了一點抹在手背上,抹開,果然感到肌膚潤膩了不少,也比先前白了一些,不由得欣然道,“照這樣下去,等用完了豈不是要白得不像人?”
藍鳳祭笑道,“哪有這樣的奇效,太後向來駐顏有術,用過的貴品自然數不勝數,這普普通通的雪肌膏若能起到一星半點的作用,鳳祭也就滿足了。”
穎兒從太後手中接過雪肌膏,阖上,收好。
太後的手搭上她的手,欣慰地道,“你這孩子,說話總能讓哀家開心,與你長姐各有各的讨喜處。”
藍鳳祭明白她指的是藍鳳瑾,那個喜歡扮柔弱溫婉的女子已經随右丞相府流放到了歧陰之地,她和她之間雖然有仇怨,但這一輩子,相信已經不會再碰面。
“大姐比鳳祭懂禮儀,自是要持重一些。”她皮笑肉不笑地随了一句,太後端詳了一下她的神色,“你大姐過于奉承,流放之前又嚴重失态,哀家實在是……”
她沒有說下去,?尚且清亮的眼中有一抹微妙浮起,“正好今日你也來了,哀家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隐約猜到和洛九歌有關,藍鳳祭心一跳,面上不動聲色,“太後請說。”
太後嘆了一聲,然而,嘆息中并沒有愁的意味,反而更像是一種欣然,“朝惜王府洛世子可算是願意招了,也教哀家了了這樁鬧心事。”
仿佛一個晴天霹靂落下,藍鳳祭身體僵住,不敢置信地喃喃,“不,怎麽會……”
本來是梵容的一場陰謀,他也心知肚明,為什麽要招供?
太後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世子要了半丈疊高的宣紙,說是要寫個三天三夜,他倒是識時務,不然一直拖着耗着,哀家和皇帝也為難哪。”
藍鳳祭臉色發白,渾身虛乏無力,手扶了扶額頭,“鳳祭身體有點不适,先行退下,請太後見諒。”
“欸,哀家知道,你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哀家也希望世子是無辜的,可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個樣子。”太後頗為惋惜地道,轉而吩咐,“穎兒,藍姑娘身體不舒服,不如把她扶到哀家的房中,讓她好生歇息一下吧。”
穎兒也是一臉擔憂,趕緊照做了。
看着公主被扶入房中,太後沉聲一嘆,果然如此,她對洛九歌的感情,絕不是知己那麽簡單。
藍鳳祭還想推辭,可委屈,憤怒和震撼的情緒攪在一起,在心中翻滾不休,讓她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一個念頭忽然掠過腦海,也許九歌另有打算……
她的情緒平靜了一些,穩了穩神,還是将就着躺了下來,穎兒在榻邊走動,準備濕熱毛巾,小心地搭在她的額頭上,随即便利索地出去了。
藍鳳祭靜阖着眸子,風從镂空雕花的窗吹進來,她細長的睫毛輕輕顫抖,那種說不出的異樣再度滋長,如果九歌有其他想法,應該會派蜂隐跟她細說的,為什麽遲遲沒有動靜?
錦被下,她的手慢慢握緊,本來就經過了一重不堪的劫難,她再選擇完全相信人,已經是勉強,九歌看似才從青澀中蛻變出來,可手腕,處世和心思,卻是十足的老辣和成熟,這一切都掩飾在風淡雲輕的雅致之容下,竟連她也被輕而易舉地騙了過去。
他先前向她隐瞞了太多,這一次她提心吊膽,夜不成寐,茶飯不思,若他已作了詳細綢缪,竟忍心讓她受這麽多的折磨麽?
似有一條淺淺的裂縫,在心中悄然裂開。
耳邊有聲音在嗡嗡作響,藍鳳祭紅唇輕啓,“九歌真的要招了嗎?”
“大概是。”蜂隐沉默了一下,“我進去時,宣紙和墨水都準備好了,世子什麽也沒多說,只叫我來告訴藍姑娘,好生照顧自己。”
藍鳳祭翻了一下身子,眉頭蹙起,“半丈疊高的宣紙,他要來做什麽?”
“自然是詳細交代罪狀了。”蜂隐嘆了一聲,“德乾帝早就想收拾朝惜王府,就算世子寧死不屈,皇帝随便找王府一個下人來屈打成招,就可以定整個王府的罪。所以,世子打算自己親自說。”
藍鳳祭喉嚨哽澀,“他知不知道,這等于白白送死?”
蜂隐看她一副痛心的樣子,也于心不忍,“世子招了,皇帝會放過王府上下大多數人,若不招,王府就是包庇罪,無一幸免。”
藍鳳祭平靜了一會兒,“你走吧,你告訴他,他想死,我也不會同意。”
蜂隐揣摩着她話中的用意,“世子還說了,無論梵容有什麽要求,都不可答應。”
藍鳳祭唇角微勾,“放心。”
她在床上趟了一個時辰,暗暗打定了一個注意。
起床後,太後一臉關懷,要她好好照顧自己,對于這個想置九歌于死地的老女人,藍鳳祭越來越無感,甚至還生出一種厭惡之情,保持着笑容和禮儀敷衍了一下,不顧太後微微發僵的神色,舉步離開了。
太後看着年輕女子越來越遠的身影,帶着擔憂道,“真是個犟脾氣,太過于執着,是好事,也是壞事,只怕以後……”
櫻兒在一旁好奇地問,“太後為什麽對藍姑娘這麽好呢?”
太後含笑看她,“久居深宮,人心叵測見得多了,就連藍鳳瑾與哀家那般親密,也不過是抱着讓右丞相府長存的目的,藍鳳祭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來陪哀家,自然是想讓哀家放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