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敢問師父,何為雙修?(一更) (10)

子一條生路,哀家身處這個位置,許多事情由不得別人,也由不得自己,所以呀,合眼緣,能讓哀家開心就可以,不必苛求太多。”

藍鳳祭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穎兒收回目光,湊近太後,“藍姑娘雖然年紀不大,可卻像看透了世事那般,渾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太後微微一嘆,“是不顯于面上的哀傷和蒼涼以及決然對吧?這些年她流落天涯,也難為她了。”

凰城南部,坐落着帝都最大的首飾鋪子,各大櫃臺前都站着挑選的人,三個夥計跑來跑去,熱情地為客人推薦。

一個夥計眼睛一亮,迎到門處,笑盈盈地道,“客觀請進,我們這兒的首飾可是凰城種類最齊全也最精美華貴的,請問你想買的是……”

進來的是一位身姿窈窕,容顏絕美的女子,她看也沒有看琳琅滿目的首飾,只清冷地道了一句,“人皮面具。”

夥計會意地笑了笑,将女子引向另一個封閉的隔間,将門叩開,壓低聲音道,“仁美堂只負責賣東西,至于其他的,跟我們沒有一點兒關系,姑娘請挑吧。”

兩個對排的分層櫃子上,斜放着各式各樣的人皮面具,做工精良,栩栩如生,看上去像一張張被活扒下來的真人臉。

“這些,可都是真的人皮呢。”夥計的語氣透着一股詭異,“姑娘可戴着出去,再挑一樣首飾,到掌櫃那兒付錢,這樣,就沒有人能夠發現了。”

藍鳳祭掃了他一眼,只見他約莫十六歲的年紀,五官清秀,明眸皓齒,尚還稚嫩的眉宇間靈動聰慧。

見她打量,夥計又道,“姑娘放心,仁美堂的信譽一向是好的,我們不會透露只言片語。”

“好。”藍鳳祭取下一張,對着銅鏡貼到臉上,走出隔間,又依他所言,随意拿了一對花黃,付款後走出首飾鋪子,向下一家計劃中的織繡鋪走去。

一個人影從鋪子另一頭閃出來,他着一身黑色錦服,胸口繡着鳳引遠月圖,衣擺一朵朵曼珠沙華錯落盛放,像妖冶的血隐于暗夜之中。五官俊美冷冽,氣質端穩高華,男子唇角微微勾起,“果然還是……”

“藍姑娘性子高傲,寧願葬身圍剿,也不願違背了本心。”墨予在一旁道。

“什麽本心?”梵容緩緩問。

墨予咳了一下,只好不說話,難道人家不願意跟你睡覺這種事還要我親口說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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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容暼了手下一眼,“秋娘正在查洛九歌的隐藏勢力,時有危險,你既然查不出藍鳳祭當初的失蹤之謎和這幾年的狀況,以及德乾帝與太後重視她的緣由,不如去助秋娘一臂之力吧。等洛九歌的事結束了,再查藍鳳祭。”

墨予暗暗咬牙,不就是不小心提到了他的難堪之處嗎?就這樣将他打發到北蒙,這一千裏路,往返足夠折騰人了。然而,心中不平,也只能咬牙切齒地領命離開。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藍鳳祭的身影已變成一個小小的點,梵容眸子微眯,款款跟了上去,閑庭散步,讓人以為他只不過是散散心而已。

他沉吟,右丞相府被流放,唯獨藍鳳祭相安無事,可見德乾帝和太後是有意放過,如今太後已親自見她,當面是越來越不掩重視了,藍鳳祭的母親又是太後親信花弘将軍的女兒花奴,這其中,究竟有多深的淵源?

第四卷 攻略·入仇懷·生死恩 第八十一章 紫衣男子

已經是深夜,此起彼伏的凄厲喊叫聲逐漸平息了下來,洛世子還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藍袖微擺,鳳眸低垂,渾身上下散發出輕淡沉定的氣息,墨筆在宣紙上筆走龍蛇,很快便又寫完了一張,手掌虛覆游移一梵,将濕重的墨跡蒸幹了,随手放到他人看不到的一個死角處。

牢房外走來先前的兩名獄卒,見世子還沒有睡下,臉上都不由得閃過喜悅的神色,交代越多,對他們越有好處,升官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誰不高興?

洛九歌眉頭微微一皺,修手不停,唇角抿起。

看到世子不耐,端着茶的那一位道,“我們給洛世子送茶水來了,喝了醒神解乏,世子想寫多九就寫多久。”

說着小心翼翼地将茶水通過牢房間隙遞了進去。

“知道了。”洛九歌淡淡道,“下去吧。”

獄卒對視一眼,臉上都有不屑,淪為階下囚,還擺這樣高冷的架子,不過,洛世子的日子快要到盡頭了,而他們卻會官運亨通,步步高升,這忍耐也算值得,便心照不宣,恭敬地退下。

洛九歌筆間輕輕一勾,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今夜雲翳重重,涼風滲着絲絲的寒意,偶有一縷月華投射下來,教一切辨不太清面目。

刑部本來就是個陰沉死寂之地,只在一些重要的宮殿外設了燈罩,光線昏暗模糊,偶見一兩人值守,其它地方則掩在一片漆黑之中,就連一聲蟲鳴都顯得分外清寥孤寂,然而,略微對刑部了解一些的人都知道,在看不見的角落,不知隐藏了多少絕世高手,像一只只等待食物的狼,靜靜地等着不知好歹的人闖入。

師父谷星子是半仙人,懂法術,藍鳳祭身為弟子七年,自然也學了一些,雖然不精通,但障眼法還是可以施展的。

她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刑部大獄前,沒有驚起任何一點風吹草動。

大牢以灰石堆砌,死寂如墳墓,向另一頭無邊無際地延伸而去。

門口只有兩個人在把守,随意走動,面無表情。

藍鳳祭揚唇一笑,擡步走了進去,一股突然的力量迎面沖撞而來,猝不及防間,她的身體向後斜飛三丈高,又直直地摔落而下。

藍鳳祭發出一聲痛呼,随即靈巧地将身形穩住,她才發現大門上貼着的那一對貔貅微閃着金光,光芒一圈圈地向外散去,目光炯炯,尖牙上有白芒在流走。

一陣衣枚擦過空氣的聲音響起,約莫十來個人落在她的身邊,将她團團圍住。

“小樣,以為會一點法術,就可以進入刑部大牢?”

一個人冷冷道,“為了提防你們這些邪魔歪道,刑部百年前就做足了準備。”

藍鳳祭目光淡淡一掃,姿态睥睨,唇微勾起,“一群不是黑玄三品,就是黑玄二品的人也阻攔得了我,恐怕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她和九歌已經修煉到墨玄三品的境界,自是不拿這些人放在眼中。

“我們人多。”另一人揚了揚下巴,“拖,也能把你拖死。”

藍鳳祭心中尋思,在這麽嚴密的防衛下,梵容居然能将父親安然無恙地救出來,看來對刑部摸得很清,這個人果然很深哪!

冷哼一聲,再不多說廢話,掠身而起,手腕一轉,掌心流出萬道虛劍光影,攜着無盡的殺勁,直向外源源不斷地逼去。

黑衣獵獵扯起,包裹在黑布中的烏發盡數散落下來,雖然她的臉貼上了一張普通的面具,但襯着烏黑柔順的發絲,窈窕的身姿,氣質自是清華無雙,靈動自然。

兵刃交接,砰然乍響,虛劍在強大的攻勢下紛紛化作齑粉消散于半空,一道道黑影從破開的縫隙間穿來,面目陰沉,掌風呼嘯,天地都在嗡嗡震動。

藍鳳祭眉頭微蹙,施展障眼法,然而,與此同時,牢獄大門上的貔貅光芒大盛,将隐去半身的她完全暴露了出來,半空回蕩着此起彼伏的大笑,一張張帶着快要捕捉到獵物的興奮的臉越來越近,猙獰陰郁,夾雜着瘋狂的色欲,“小娘子雖然樣子不怎地,但身材不錯,捉去也夠盡情地玩幾個晚上。”

“看這一身好功法,反抗起來一定很刺激吶!”

藍鳳祭頓生厭惡,雙掌圈合,釋出一道道文字繁複的迦印,金光璀璨,照亮一方天穹,在操控下向四周迅疾拓去,一種細微如蚊的聲音絲縷不絕地響起,鑽入人的耳際,讓人心神抑制不住地錯亂。

數聲慘叫,幾個赤玄三品的因承受不住這樣澎湃的力道,功法盡數撤去,成為一地殘肢斷體,血腥味彌漫在空中,讓人聞之作嘔。

剩下的守衛受到梵音的影響,眼神都有一瞬間的渙散,動作一滞,随即飛快斂氣屏神,穩住意志。然而,藍鳳祭已經趁這個間隙再灌注進一股大力,将剩下十人通通震飛了開去。

鮮血在半空飙濺,轉眼躺了一地的人,要麽死,要麽傷殘,都再也爬不起來再戰。

藍鳳祭清傲的目光冷冷一掃,轉過身來,向大門走去,手風一動,兩個渾身顫抖的獄卒來不及慘叫,便倒在了地上。

藍鳳祭唇角微勾,正要踏入,身後有涼風一掠而過,她側首,心下一沉,慢慢地轉過身來。

一個高大俊美的紫衣男子負手,長身立在一縷月華下,眉心上戴着棕色額環,中間鑲飾着一枚海藍色的寶石,目光清亮,沒有一絲溫度,平靜地看着她,緩緩開口,“打敗了我,你才有資格進去救人。”

從對方身上隐約散發的氣勁來揣測,這個人的功法絕不在她之下,藍鳳祭剛才耗盡了大半功法,若打起來,定然不是他的對手,沒想到,刑部竟還隐藏着這樣的人才。

眉一挑,“我沒興趣跟你打。”

男子一陣清笑,聲音疏朗大氣,“那麽,得罪了。”

涼意嗖嗖,藍鳳祭眯起眸子,對方要取的,是她的肩處,看來是想活捉了她,當即以最快的速度點足而起,邊避開邊退向大門。

這個男人果然了得,并未見他用多少力,但施展出來的功法卻讓她感受到滔天的“勁”在肆意又輕松地流動,環伺在她的周身,她躲過肩頭一劫,抿起唇角,沖開阻滞的力量,直向牢獄大門掠去……

她不管能不能出來,只想去看他一眼,只要他相安無事,就好!

紫衣男子輕輕一笑,任右她去,忽然張掌一吸,大門應聲阖上,藍鳳祭猝不及放地撞了上去,大腦一暈,胸口血氣翻湧,五髒六腑都要散開,四肢百骸都要裂開,她蹙起眉頭,足斜踏大門,身體猛地翻轉,勉強有力氣控制着落到地上,心口一震,扶着門,傾身哇出一口鮮血。

她冷冷看着紫衣男子,一言不發,看來今晚是走不脫了,不要說救九歌,就連她恐怕也自身難保。

男子款款走來,高大的身軀越來越近,向她伸出手,“把人氣面具摘下來,讓我看看你的真實模樣。”

他的手修長,白皙,潤華如玉,有點像九歌。

“恐怕要令閣下失望了,本姑娘就長這個樣子。”藍鳳祭毫不客氣地回拒。

“那麽,我來幫你摘。”男子依舊淡笑,只是笑中隐約含着一絲詭異。

藍鳳祭心思幾轉,這個人看起來身份華貴,怎麽會心甘情願地屈身為刑部效勞?

如果她落到他手中,又面臨怎樣的下場?

兩個人影從半空落下來,正正站在她的面前,都蒙着面,看不清模樣。

“這個女子,我們的老大已經訂好了。”來人抛出的話令藍鳳祭暗暗抖了一抖。

訂好了……為什麽她聽着這樣不對勁?

紫衣男子疏朗地笑了,微搖頭,“就這種貨色,你們老大的口味該有多差?”

“我們老大更看重內涵。”

另一人反諷,似乎在嘲笑對方的膚淺。

闕千澤的目光再次落在藍鳳祭的臉上,仿佛看到那張普通面具下的傾城之顏,以商量的語氣道,“這個女人夜闖刑部大牢,拿下她是我的職責,不如我也來重視一下內涵,再給你們老大,怎麽樣?”

“少廢話。”兩人語氣夾雜了憤怒,掠身圍住紫衣男子,一場戰鬥重新拉開,“姑娘快走,刑部其他人馬正在趕來,進去了就來不及了。”

仔細辨聽,遠處果然有簌簌風聲,似是衣枚擦空而來,藍鳳祭一顆心随即懸起,匆匆看門縫一眼,似乎看到一襲藍衣的男子正端桌前,素手執筆,正一個字一個字地落下,喉嚨一澀,果然是……

九歌,你這樣,我這一世,也等于斷送了。

她來不及想太多,凝聚所有剩餘的功法,離開這一片修羅場,纖美的身子沒入夜色中,很快無影無蹤,清冷的風拂過她的臉,她仰起下巴,艱澀地嘆息,這樣的結局,她寧願墜下夜影樓後便是永遠的死亡,再也不要重來。

渾身上下都在劇烈地疼痛,經過一撞,大腦也暈沉了許多,她再提了一下氣力,一鼓作氣,離開刑部,看到前方有一條民巷,人煙稀少,看樣子多數人家已經睡了,便落了下來。

這一落,落到了一個人的懷中。

第四卷 攻略·入仇懷·生死恩 第八十二章 奪愛之仇

“誰?”藍鳳祭低斥,雖然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但身體還是本能地作出了反應,白光騰然一耀,殺勁向四周沖擊而去。

那人卻巋然不動,輕而易舉地将她的力道收了,幽幽道,“我。”

藍鳳祭松了一口氣,擡頭一看,梵容正垂視着她,神色無瀾,眸子複雜,“為了他,真是不要命了。”

藍鳳祭平靜地道,“你說過,不幹涉的。”

梵容淡淡道,“我只是關心你。況且,現在已經有別的人想幹涉了。”

“世子,藍姑娘,請上轎。”

一頂轎子擡了過來,梵容親自撩起轎簾,另一只手将藍鳳祭扶上去,自己随即也入了轎。

“是刑部那個紫衣人?他是什麽來頭?”藍鳳祭想破了頭,以前的記憶,那一段時光中的記憶,都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梵容沒有否認,“他叫闕千澤,是南影國太子。南影國與朝惜王府的封地之一九淵毗鄰,尤其是烨地幾乎被南影國國土包圍,又常年籠霧,甚至有魂靈出沒,朝惜王府已經一年多沒有派人去把守了,南影國打主意是遲早的事。”

藍鳳祭恍然,“所以,闕千澤名為效勞刑部,實際上是為了對付洛九歌?”她暗暗心驚,這樣危險的人,就守在刑部外面,九歌稍有不慎,恐怕就會死在他的手中。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讓南影國世子恨透了洛九歌。”梵容不緊不慢地道,“小時候,有一個女孩,曾為了洛九歌羞辱了闕千澤。”

藍鳳祭來了興趣,“情仇?”

梵容看着她,唇角微微扯起,“少年不知愁滋味,又何來的情仇,不過是因為羞辱一輩子遺忘不掉罷了。”

“究竟又是怎麽一個羞辱法?”

梵容神色反而有些好笑,“十二年前,洛九歌帶着那個女孩,随父到南影國拜訪,兩人與闕千澤玩到了一起,闕千澤采來一束花送給女孩,不料女孩卻說,我要洛世子送的,你送的我不稀罕。從此闕千澤便耿耿于懷,不報不快。這個人總是在笑,可心眼卻是小得很。”

藍鳳祭隐約感到一陣不對勁,這件事似乎與她過去經歷的某件事有吻合之處,仔細一想,記起來了,那個小女孩不正是她嗎?她當年的“不解風情”,竟為如今埋下了禍根。

那時,她不過六歲的年紀,由于經常受正夫人和兩個姐姐虐待,九歌對她照顧有加,不時将她接到朝惜王府,讓她吃好穿好玩好,那一次出訪,他嫌路上悶,也要求朝惜王讓她一道同去,沒想到臉皮厚的闕千澤小小年紀就動了凡心,竟胡亂扯一把不中看的花來,說他喜歡她,她果斷拒絕,表明非九歌送的花不要,然後這個仇就被闕千澤牢牢記住了。

多像一個笑話。

從梵容玩味的眼神,想必他已經知道那個女孩是誰,藍鳳祭也就不加解釋,想了一下,道,“南影國千方百計打烨地的主意,皇上就沒有察覺麽?”

“自是比誰都要清楚,畢竟每一方候王管轄的範圍,名為封地,實際上都是皇家的地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德乾帝和太後隐忍不發,不過是想借南影國的手,除去朝惜王府,再以這個借口出兵南影國。”

他看着她,忽然眸子柔了下來,動作很輕地将她擁入懷中,手掌覆在她的肩頭上,向她體內渡入氣息,藍鳳祭不得不佩服皇帝和太後的謀略,“難怪王侯一直蓄勢不發,原來,皇上還是有些手段的。”

梵容幽道,“康夙朝雖然勢衰,可根基還在,不會輕易垮掉,只是候王勢力過于膨脹,且在宮中盤根錯節,各個方面都被侵蝕和分裂,所以,皇帝和太後視候王為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藍鳳祭想了一下,“不過,看樣子皇上有意拉攏清穹王府。”

氣息在五髒六腑間流竄游移,痛苦随即減輕了許多,藍鳳祭舒出一口氣,聽他在耳邊道,“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

語氣含着莫測的意味,以及孤注一擲的決心。

藍鳳祭知道他的心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站在不同的立場上,誰也沒有錯。

可是九歌,他完全是被冤枉的啊!

刑部高手如雲,今夜她能夠逃走已經是幸運,也足可見這個方法不可行,況且他願意招供,她還能如何做?

恨梵容的狠辣,也恨他的軟弱。

“洛世子是不會這麽容易死的。”仿佛知道她正在擔憂,氣氛沉寂了一下之後,梵容開口道。

“我不想見血腥。”藍鳳祭應,馬車內燈光搖曳,梵容的俊顏明暗不定,宛如六合之界俯視蒼生的神祈,面無波瀾,卻早已看透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盡管九歌招供,但事情還沒有發展到最後一步,她還不能跟梵容徹底攤牌,況且,就算九歌不成器,雪玉扳指,她也還是該要的……

心中微微一跳,這樣特立獨行的念頭,她不是沒有過,可是沒有任何一次,如現在這樣越來越清晰。

如果,她想依仗和為之犧牲的人就這樣湮沒,她只有自己強大起來,在即将到來的亂世中,才能有尊嚴地存活下去。

可是九歌,我真的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初春氣溫清寒,她感到絲絲的冷意襲來,身體縮了縮,随即便是一陣暖,梵容拿過座後軟榻上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淡淡道,“如果你願意,我讓你一世安寧,不見血腥。”

一世安寧,最終走向滅亡。

從古至今,安分守己的女子,從來不得好下場。

藍鳳祭閉上眼,“我困了。”

從這兒到清穹王府還需要半個小時,她又暈又乏,只想好好地睡一場。

梵容沒有再說什麽,只再次将她擁入懷中,看着半空,神色複雜莫測。

剛才他就在暗處觀戰,她的功法,已經是墨玄三品的級別,這樣的女子,本來可以獨當一面,傲然于世,卻要為了洛九歌……卻要為那個男人犧牲自己,甘當他幕後僚客之一,難道“愛”一字,真的可以讓人義無反顧,在所不辭麽?

那些對他閃爍其辭的暧昧暗示,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答應過,給她信任,可會不會有一天,她把刀子狠狠地刺入他的心髒?

可至少現在,她好好地躺在他的懷中。

梵容唇角彎了彎,眸子垂視下來,她阖着眸,頭枕在他的胸膛上,細淺又均勻地呼吸,看上去就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需要保護的女子,讓人無法跟方才那樣渾體上下殺氣淩厲的她聯系起來。

修長白皙的手撫在她的臉上,輕輕一嘆,将面具揭了下來。

馬車在一袖雲外停下,梵容抱起藍鳳祭,步下馬車,一個黑衣人影從半空落到地上,拱手道,“禀世子,大事不好了。”

梵容面無波瀾,“說。”

那人看一眼世子懷中的女子,皺眉不語。

“去書房等我。”

梵容扔下一句話,還是踏入了一袖雲。

菱雪迎上來,在一旁忙前忙後,他将她輕放在榻上,替她蓋上被子,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所有的舉動,表明他已将她看做是他的女人。

看到她眉頭微微蹙起,他眸中有笑意,有苦澀,不加計較地離開了。

為了提防梵容,藍鳳祭一直處于半睡眠狀态,對于他動手動腳,她意識十分清楚,只要不是觸到她的底線,她默默地咬牙忍住不發,剛才身體接觸到床榻,她以為自己終于可以睡一個安穩覺,沒想到梵容又吻了一下她。

她厭惡,糾結,在這樣事情龐雜難解的時候,任何一種決定都怕讓局勢越來越糟糕。

她也曾是他的人,可是他棄如敝履,這一生他再也沒有任何機會。

她輾轉了幾下,越來越睡不着,菱雪在一旁擔憂地道,“藍姑娘,你怎麽了?”

“點一下安神香。”藍鳳祭又翻了翻身體。

安神香點了起來,香味袅袅鑽入鼻孔,藍鳳祭微躬着身子,沉沉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

遍地是屍體和痛苦呻吟的士兵,洛東昨日已經失守,今日九淵軍隊和擎兵展開最慘烈的厮殺,只要保住陽連,九淵還有進一步擴大勢力範圍的機會,不然,就只能退守江南,偏安一隅。

然而,九淵國派出最好的兵力,使出最好的戰略,孤注一擲,還是失敗了。

洛九歌騎在一匹栗色大馬上,赤紅着眼,胸中似有怒氣和恨意在不斷翻騰,馬旁是剩下的九淵戰将,都或輕或重地受了傷,然而,表情都堅定不移。

九歌握緊鞭子,咬牙切齒,“不可能,一定是出了奸細,誰是奸細,站出來!”

他要崩潰了,嘴邊還流着血,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世子。”一個人欲言又止。

洛九歌側首看下來,兩個九淵護衛高手,正押着藍鳳祭,一臉懊惱,“要不是親眼看見藍姑娘把布陣圖送往敵方的營帳,我們是不會相信的。”

洛九歌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眸子紅得可怖,終究沒有忍住,嘔出一口鮮血,最後翻身從馬背上墜了下來。

“殺了她,殺了她!世子親手殺了她。”

将士憤怒地高喊。

他沉默了很久,劍從她脖子上收回,“你走吧,去做梵容的女人,這一生一世,都不要回來。就當我,從來沒有遇見你。”

第四卷 攻略·入仇懷·生死恩 第八十三章 傾世招供

然後她看到自己不斷跑,向梵容的軍營跑去,她痛苦,內疚,瘋狂,容,我來了,你說過,會好好愛我的。

前方出現一方斷崖,藍鳳祭沒收住,一腳踏空,一下子墜了下去。

她被驚醒,一下子坐起身,看着正在擦拭梳妝臺的菱雪,“我睡了多久?”

菱雪忙放下手中的活,走過來坐在床邊,關懷地道,“藍姑娘只睡了十分鐘,姑娘怎麽了,看起來心神不寧。”

“我沒事。”藍鳳祭搖了搖頭,又躺了下去,“多點一只安神香。”

世子府書房內,剛才出現的那個黑衣人垂首而立。

“不知道為什麽,朝惜王府不斷有人外出,只是這麽晚了,再也沒有回來。”

梵容眸子微眯,“這大概是洛九歌的招數,你以為,他真的是在招供嗎?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下人一驚,“這……”

“如果本世子沒猜錯的話,明濟王府也是這樣的情況。”梵容幽幽道,“司馬普和司馬桑連将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司馬瑄禾身上,刑部問不出只言片語,便只能暫時放過二人,可提心吊膽,終究不是長遠之計,洛九歌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下人神色浮起隐憂,“世子,我們怎麽辦?”

梵容籲了一口氣,他何嘗不想将朝惜王府和明濟王府一舉殲滅,只是他答應過她,洛九歌這件事,不幹涉。

況且,朝惜王府脫離出去,也許并不是一件壞事。

遂道了一句,“不用管。”

“不用管?”來人吃了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錯。”

梵容氣定神閑地飲下一口茶,轉了一個話題,“這些天過去了,九乾王還沒有找到那些個鞑子高手的下落,想必已經被轉移了。為了自保,九乾王定然會以鞑子侵入中土為由,對北方部落下手,而冰琰國毗鄰北蒙,墨予和秋娘恐怕周轉不開,你帶三個黑玄一品的手下去一趟,如果九乾王意圖染指冰琰國,及時傳信回來。”

冰琰國暗地裏附庸于清穹王府的一個草原之國,一半地域被冰雪覆蓋,雖然小,但民族戰鬥力卻是一等一,盡管遭受過無數次的入侵,依然屹立百年。而洛九歌收羅北蒙鞑子,其中一個原因便是為了牽制。

顏祁領命,悄無聲息地退下。

梵容眯起眸子,洛九歌開了個頭,也好。

一幹高手落到地上的時候,刑部侍郎也率着一群手下趕過來。

除了一地的死傷外,只站着一個修長的紫衣身影,剛才的打鬥聲仿佛只是一種幻覺。

紫衣男人負手而立,神色疏淡,眉頭微蹙着,仿佛是在思考着什麽。

從一開始,刑部侍郎對這個南影國的王子就心中不痛快,板着臉道,“敢問王子,方才這兒發生了什麽事?”

闕千澤沒有看他,淡淡道,“有人來劫獄,被本王子打跑了。”

刑部侍郎面色更加不悅,這是刑部的事,他一個來訪的小國王子,管這麽多做什麽,還執意要當護牢的頭領。

“可是這麽多死傷……”

闕千澤語氣好笑,“趕走劫獄者之外,難道本王還負責保護閣下這些不中用的手下嗎?”

刑部侍郎再也壓不住怒火,這樣下去,刑部大獄遲早會出大問題,“王子作客凰城,上到皇上太後,下到黎民百姓,都十分歡迎,可不經過允許,幼稚地在牢獄附近當一名普普通通的看守,并且還辦事不力,不但降低了身份,恐怕皇上還會不高興呢。”

闕千澤笑容微斂,湊身過來,清朗的語氣變得輕渺,“你放心,我只負責守候洛九歌,直到……刑部處死他,別以為本殿不清楚你和洛九歌之間的交易,如果你再敢妄言一句,本殿頃刻讓你聲譽敗壞,死無葬身之地。”

刑部侍郎身軀一僵,眼睛瞪圓,像是被噎住,喉嚨動了動,吐不出只言片語。

闕千澤修手拍拍他的肩頭,仰首,一陣疏朗的大笑,款款離開。

溟濛的夜色中,有身影輕巧地掠過半空,落在不遠處的一方水榭飛亭下,淡淡的月華之下,紫衣宛若一道流虹,面顏仿似瑰玉,這是洛梵白三世子才有的風華,大獄廣場,只餘一陣似有若無的冷香,夾雜着絲縷不絕的寒氣。

輕紗帷帳,在微風下輕擺,透過挽起了一半的華簾,那一抹紫衣身影靜靜坐在桌旁,執起杯盞,獨自作飲,華貴中透着一股潇灑肆意,含着志在必得的決心,看向虛空,唇角微微扯了一下。

他找了她七年,終于在她韶華最好的時候再次看到她,卻不想她和那個他一想起來就咬牙切齒的男人一道出現,難道這些年,二人修成了正果麽?

不過,既然還未成婚,他完全來得及。

笑,淺啜了一口,他闕千澤,從來不是一個肯認輸的人。

這段時間,九乾王府,淵王府以及明濟王府沒有任何動靜,想來是在靜觀其變。

三天很快過去了,朝惜王府已經成了一座空府,洛恒留了一些糧谷和布帛,讓窮困的百姓去搬,營造一種熱鬧的景象。

藍鳳祭懸着一顆心,一大早到了太後的儀華殿,至少她要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闕千澤舒了一口氣,從亭下站起身來,看着被兩員赤玄三品高手一左一右押走的洛世子,朗朗揚聲道,“也許午時三刻,千澤有機會送一下洛世子。”

洛九歌的身影頓了頓,側首,淡淡吐出兩個字,“不勞。”

闕千澤眉頭微蹙,随即釋然,刑場鬼門關他是刑監之一,早就做好了布置,即使有高手來救,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洛九歌的命運,康夙朝已經有了安排,招供不過為了抖出更多不忠的勢力罷了。

半丈疊高的宣紙被放入箱中,擡上大殿。

洛世子長身玉立在大殿中央,面色淡然,不行跪禮,姿态高貴絕倫。

德乾帝冷哼一聲,“洛世子為何不下跪?”

洛九歌勾唇一笑,“招了這許多,跪了小半生,自知命不久矣,想不跪一回,還請皇上恩準。”

朝臣面面相觑,一臉驚駭,任是功高震主,一手遮天的三朝一品元老,在皇帝面前也不得不做做樣子,洛世子竟然一改先前的雅致風格,桀骜傲慢到這樣的地步!

德乾帝眼中泛起一抹幽冷的光芒,宛若一條煨毒的蛇,“好,那就準許洛世子不跪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話中的意味在場的每一個人自是非常清楚,但不少朝臣都有些惴惴,先是右丞相府上下遭到流放,如今朝惜王府又面臨滿門抄斬的命運,下一個對象,又會是誰?!

“咦,等一下。”梵勒神色一動,出列,“啓禀皇上,洛候今天似乎沒有來上朝。”

衆臣向洛恒的位置看去,果然不見朝惜王的身影,都詫異不已,也許是洛恒身後兩邊的大臣站得有些近了,故而沒有人發現。

然而,由于注意力都在朝惜王府上,更沒有人察覺到,明濟王司馬普也未來上朝。

德乾帝臉色更加黑沉,一拍扶手,“朝惜王府成何體統,洛候平白無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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