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敢問師父,何為雙修?(一更) (22)
目光的冷意,便識趣地不再說下去,“是,奴才立即去辦。”
然而,阿福到了蔔星館,才得知祁算子已經被謝丞相府請了去,阿福生怕無法交代,便恭恭敬敬地在左丞相府門外等。
丞相府清元大殿,謝丞相押了一口茶,“先生如何看?”
茶香袅袅,桌案另一邊,端坐着一位花須盡白的白袍老者,精神矍铄,一雙眼睛還很清亮,蘊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玄機。
老者氣定神閑地道,“守口莫生事,危機自然随風飄散。”
謝丞相松了一口氣,“如此便好,還請先生測一測,純然的這樁姻緣如何?”
祁算子接口道,“有機會。”
謝丞相一喜,“還請先生細說。”
梵容和藍鳳祭一道外出,想是藍鳳祭答應了親事的緣故,然而,先生卻說“有機會”,這其中恐怕會有一些意外和變故。
祈算子搖頭,“老朽只言趨勢,大概命途和化解之方,至于具體,不可說,否則,必遭天譴。”
說罷起身來,道,“謝小姐如今是大才之人,身負鮮有女子及得上的智慧謀略,丞相府的将來,終究還得靠她啊!老朽就不多說了,告辭。”
祈算子性格莫測,不拘于禮儀,能來一趟提點已經可遇不可求,謝丞相知道挽留不住,“報酬會即日送到蔔星館,老谷,送一送先生。”
老仆人忙迎了上去,“先生,這邊請。”
謝丞相眯起眼睛,神色欣慰,确實,純然已經成為大器之人,不再是過去那個只會做女紅的丞相府千金,他曾怨不得男兒,如今看來,即便得子?,恐怕也不及純然一分。既然純然不說,他也不會去深究改變的原因,只要于她,于丞相府有利,就是最好的結果。
祈算子之言,從未有過不準,丞相府的将來,也許真的要靠純然了。
既然這樁姻緣有機會,那便靜觀其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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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臉上浮起一抹算計的笑意。
快要轉向大門相對的大道時,祁算子捋須嘆了一聲,白袍展動,掠身而起,很快不見了蹤影。
“哎,先生……”
老谷搖了搖頭,還真的是來去無蹤呢,半仙人就是與常人不同……
在丞相府門口處等了約莫兩個時辰,日頭已經懸在天穹正中,太陽毒辣辣地照射着大地,阿福有些頭暈目眩,撩起袖子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心中直納悶,怎麽祈算子還不出來?
之所以不去蔔星館等,便是因為,祈算子行蹤不定,可能從丞相府出來便去往別處了。
由于丞相府與清穹王府生了嫌隙,不好直接進入請人,他一直站在街頭靠近大門的一棵楊樹下,不斷往裏頭張望,已引起門衛察覺,不時有兇惡警告的目光落到身上,讓膽小的他戰戰兢兢,此刻也不得不硬着頭皮禀明了身份,在門衛充滿敵意的注視下進了丞相府。
然而,卻被告知,祁算子已經走了。
阿福心一下子空了下去,走了,這意味着即便有危險靠近清穹王府,王府也難以趨利避害,那是多麽可怕的事!
趕緊回去禀報了候爺。
梵勒臉上更加陰沉,“哼,這分明是故意躲着清穹王府,清穹王府還好好地存在凰城,怎麽一個個避如瘟疫了?”
阿福忙道,“候爺,要不要派人去把世子找回來。”
梵勒神色微動,随即搖頭,“容兒去的地方,從來不讓人知道,找也是徒勞啊!”
想到了什麽,阿福一驚,“候爺,會不會是世子可能遭遇……不測……”
梵勒眼色一沉,手霍然握緊了扶手,“隐衛,去,把世子找回來。”
立即有十人從兩側掠出大殿,黑披風無聲掃過半空,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梵勒深籲一口氣,但願,世子無恙,清穹王府無恙!
任外面如何承受烈日的摧殘,星落北依舊是清爽舒适的溫度,透着些微的暖意。
梵容早已經起來,他只着了一件白色的裏衣,俯身在千黛湖旁,伸指探湖水,“鳳祭,你在水中,能屏氣多久?”
藍鳳祭不解,“約莫一個時辰,唔,是要游泳麽?”
師傅說過,須取出雪玉扳指中的絲環,嵌入無雙湖底的中央,開啓陰乾坤力量,再合雙修之力以促陰陽,功法将會大大得到增強。
太陽緩緩向西天移動,距離最關鍵的時刻,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梵容看她一眼,眸中有笑意,清冷精致的顏容籠上了一層柔潤之色,看上去分外撩人心魂,“也許。”
藍鳳祭卧在一朵睡蓮上,紅色的裙裾褪到膝蓋,露出修美白皙的小腿,腳踝圓潤小巧,腳尖纖如根根無暇青蔥,在湖面上一下下輕撩,随着清音叮咚,不時有水珠濺起來。
睡蓮輕薄,卻也輕而易舉地托起她盈盈如羽的身子,大紅的衣裙如雲堆疊在蓮葉上,烏發盡數傾下肩背,有幾縷随風輕輕舞動,看上去恍若九天仙子下凡塵,不沾染半點煙火之氣。
“什麽叫也許。”藍鳳祭眄他一眼,“不過,你想游泳便游,可不要拖上我。”
“能屏一個時辰,也足夠了。”梵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起身來,眉眼溫柔地看着離湖畔不遠的女子,“快過來。”
藍鳳祭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是要迫我解衣游泳了?想得美。清穹王府的世子,竟然是這樣的人,好……”
好個衣冠禽獸。
逗他,撩動他的情,都是為了最終的目的。
梵容目光威脅而寵溺,“不變成你口中的模樣,豈不是白白受了這個罪名。”
他點踏過片片睡蓮,玄衣在半空飛揚,有淡淡的幽香透出來,最後輕穩地落在離她最近的一片上,伸手過去,修指托起她的下巴,“鳳祭,你是越來越大膽了,嗯……”
第五卷 攻略.入仇懷.長決歌 第一百一十九章 要麽扳指毀,要麽她跟我..
藍鳳祭莞爾地淺笑着,眸波潋滟,偶有一絲雪寒之芒閃過,落到梵容眼中卻是清亮絕倫的顏色,手微微一緊,感到腹部深處,湧起某種渴望。
“世子是要變成什麽人?”藍鳳祭握住他的手,輕輕含住他的小指指尖,舌頭倏而一舔。
手指上沾着濡濕的吻跡,女子清媚的容顏上帶着兩分靈俏,仿若一個見慣了滄桑冷暖的人,在心上人面前,将所有的天真與無邪都盡情無掩地展現出來了。
梵容靜靜地看了她幾秒,眸子漆黑,深沉,帶着使人安定的力量,手一收,随着一陣腳尖劃過湖面帶起的悅耳清音,紅衣佳人跌入男子的懷中,手扶在他的懷上,仰望着他清冷又溫潤的玉顏,像有了淺醺的醉意,唇角微微勾起。
梵容指背掠過她的面頰,那樣溫涼又瑩潤的觸感,讓他如撫一快完美無瑕的玉,珍愛,小心翼翼,“變成你的人,然後,你變成我的人。你不再只是你,我不再只是我。”
“怎麽變?”
藍鳳祭朱唇輕啓,吐氣如蘭,聲音仿佛呓語,飄渺魅惑,吹在男子的唇上,梵容抱着她的那只手緩緩收緊,“要不要我教你?”
語氣低柔,眷戀,他的神色比面對最強大的敵人還要專注。
藍鳳祭輕輕一笑,搭下蓮葉的腳挑起漫空細碎水花,從他的發梢,玄衣上滾落而下,飛快融入其中,“好啊!”她說,“我倒要看看,這世間能有什麽法術,能實現這種莫名其妙又稀奇的改變。”
梵容傾身,握住她的腳,連同她一道抱在懷中,墨發散下她的頸間,缱绻糾纏,仿佛一副相濡以沫而又超脫出塵的畫景,藍鳳祭頭枕在他韌實的胸膛上,仰首,眸波靜靜流轉,每一點光芒都落到了他的心尖上。
她坐在他的腿上,那雙腿修長,有力,一直輕穩地落在睡蓮上,風掠過千黛湖,玄衣連同她的紅裙一道忽忽扯動,糾纏又分,舞得人十分清涼,睡蓮根本承載不了兩人的重量,他用功法支撐着,淡然自若,面色如常,就這樣脈脈注視着她,将所有的感情,都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她的眼前。
清冷高華的清穹府世子,原來,可以這樣不加掩飾,肆無忌憚。
“是一種很奇妙的法術。”
他微微勾唇,“據說,可以讓人忘記生死和時間。”
藍鳳祭想了想,“還是不明白。”
這樣一個擅長撩他心懷的女子,一次次與他擁吻忘己的女子,又怎麽會不知道男女之間情到極致的那一回事,看着她一副裝作懵然無知的樣子,他唇角微微彎起,心中控制不住地産生一種沖動,想要現在就教會她,讓她安分一點……
“要不要我指點你?”玄袖一揮,一股強勁利落的勁道向遠處裹攜而去,遠處一棵結滿靈仙果的樹輕輕搖晃了一下,待收回時,他滌蕩成漩渦的袖口已盛了十來顆靈仙果,顆顆赤紅,流淌着血液般的熒光,他拿起一顆,遞到她唇邊。
“怎麽指點呢?”藍鳳祭微挑眉,心思卻怔了一下,這靈仙果有催情的作用,吃得多了,甚至會意識全失,不能自己,任由對方擺布。
然而,她還是咬了一半,将另一半也遞到他唇邊。
他細嚼慢咽,十分斯文高雅,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她,“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又拿起一顆靈仙果,親自喂過來。
清風徐徐,湖面漣漪漸次推送,男子身上似有若無的蘭香飄進鼻尖,感到體內傳來的微妙不适,藍鳳祭不經意間皺了皺眉,然而,依然不動聲色地吃了下去,這靈仙果味道甜潤可口,如果單拿來吃,倒可以解饞飽腹,甚至在亭下賞風弄月,可是……
然而,她不會讓他多占了一分便宜,即便神志不太清晰,她也不能讓他比他清醒,莞爾笑着,媚眼如絲,纖細的手指夾起仙靈果,“那就多謝世子指教了。”
梵容吃下第二顆,藍鳳祭俯身,柔軟的腰肢橫過他有力的手臂,手在湖中輕輕攪了幾下,手指上閃着的月華之澤很快吸引了一群色彩斑斓的魚兒過來,她掀起他的袖子,将靈仙果盡數倒入湖中。
魚兒很快将靈仙果搶食個精光,梵容眸中掠過一絲微妙的意味,垂頭下來,離她的唇越來越近。
不遠處的水面輕輕一晃,漣漪圈圈漾開,梵容神色一惕,藍鳳祭也察覺到不對勁,和他一道看向那一個位置。
果然,随着一陣水起的清冽聲音,一個人從水中浮出身影來,月華般的水漬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滑落,紫衣墨發,都帶着水痕緊緊貼在身上,胸膛韌實的肌膚被勾勒得若隐若現,可以想象紫衣下面是怎樣的一派旖旎風光,盡管渾體上下無一不濕透,男子的顏容依舊是俊美無俦,大氣疏朗,臉上的水珠不但沒有折損他的風采,反而更為他添了幾分逼人的妖冶。
“梵世子以為,可以防得住本殿下麽?”
轉眼間,闕千澤已落在一片蓮葉上,周身萦繞起一層淡淡的金光,紫衣張舞,墨發飛揚,水汽飛快蒸發。
他的目光落到缱绻相擁的兩人身上,清亮的眸子複雜莫測,浮起一抹幽涼和熱切,“藍姑娘這樣的身段和容貌,被世子這樣冷冰冰沒有情趣的人享用了,多浪費啊,不如交給千澤,讓千澤示範一下如何?”
梵容神色無瀾,“不過,進來了,恐怕就出不去了。”
只要開啓雪玉扳指的力量,他不介意殺的是闕千澤,洛九歌,白迦南,還是德乾帝,抑或是太後。
闕千澤仰首一陣大笑,恣意張狂,“本殿下不但會完好無損地出去,還會帶走這個總是看男人走眼的女人,以及一身難以匹敵的力量,梵世子既然喜歡月落谷,本殿下就随手把你葬在這兒好了。”
藍鳳祭冒起了一層細薄的雞皮疙瘩,手撫着梵容的懷,輕輕道,“狂妄,不知廉恥。”
聲音輕渺,蔑視,不屑。
闕千澤的紫衣和頭發已經幹了,恢複了清爽疏落的模樣,聽到她終于回應他,唇角微勾起,竟有一絲寵溺的味道,“美人兒,等我打敗了他,将你救出來,你就不用受他的脅迫,說出這麽些違心的話了。”
梵容眸子眯起,淡淡道,“既然殿下如此有信心,不如賭一堵罷。”
手,依舊擁着藍鳳祭,目光落到她的清傲的顏容上,專注而眷戀,兩指夾住她的一縷烏發,緩緩滑下。
話音才落,周圍冷氣肅殺,伴随着一陣水面被沖破的聲響,四個渾身淋漓的人掠到半空,将紫衣男子圍住。
今天是乾坤靈氣最為充沛澎湃的日子,這四人姿态居然十分穩沉,像是不受一點影響,或許,功法已是赤玄一品,僅僅比梵容低一兩個階品。
能将功法修煉到赤玄以上的,須有不低的功法天賦,有些人窮盡一生也無法晉升到赤玄級別,更遑論墨玄,宗玄,神玄的境界了。
梵容不但是墨玄的修為,且能收羅這麽多一流高手為其賣命,果然是極其不簡單吶!
然而,即便是豁出性命,他也要阻止梵容獲得驚世駭俗的力量,否則,随袖一揮便抵千軍,南影國的劫難恐怕就要來了。
闕千澤心念轉如閃電,眸中浮起決然之色,冷冷一笑,紫衣獵獵飛舞,“還有一個時辰,要麽扳指毀,要麽,她與我巫山雲雨,哈哈哈哈……”
掌中凝出一柄虛劍,雪白的劍鋒上有紫光缭繞,淩厲的殺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帶動腳下的湖面緩緩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鬥争一觸即發,光芒騰耀,水珠飛濺,湖面層層掀起,人影掠飛,很快纏鬥在一起。
初初并不起眼的漩渦,越來越不容小觑,帶着将所有事物裹攜而入以吞噬的勢頭,闕千澤終究是個聰明人,将能用上的力道,包括襲向自身的都逼到漩渦中央,增強漩渦的力量,并向千黛湖中央推移。
他在為毀滅千黛湖和這裏的一切做準備,倘若拿不到雪玉扳指,也要将千黛湖底放置絲環的部位破壞掉。
好一個闕千澤!
梵容修長的手指落到藍鳳祭的發梢,一空,微微收緊,垂頭,附到她耳邊,“我把這個礙眼的東西解決掉,你不要多管。”
藍鳳祭看着他漆黑難辨的眸子,“小心!”
若是他受了傷最好,只要不嚴重到影響進入湖底中央,畢竟,若是計劃敗露,以梵容的性格,是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她要成功逃脫,只有先打敗他。
梵容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沉聲幽然道,“今天是我最重要的日子,可不要偷偷跑了。”
“為什麽要跑?”
藍鳳祭笑道,“才答應做你的妻子,還沒有公諸天下呢,我可不想吃了虧。”
你還好好地活着,而藍鳳祭早已經死了,這筆債不索,我怎麽舍得就這樣離開?
梵容眸中浮起一抹欣然和寵愛,将懷中的女子輕輕地放在蓮葉上,站起身來,看着離腳不遠處的漩渦中央,只有他才知道,這樣的漩渦有多難以對付。
這不是簡單的漩渦,而是一種極其厲害的水上功夫。
第五卷 攻略.入仇懷.長決歌 第一百二十章 雄心壯志葬入湖
傳聞有一種極其厲害的水上玄功,叫做“漩坤合”,練成後可借運轉水域的力量毀滅一切,敵人的進攻,無論強大還是微弱,都會被漩渦吸入,增強漩渦的力量,而“漩坤合”修煉者卻毫發無損,甚至輕而易舉地解決掉被牢牢牽制的對手。
果然,在經過數百招的交手之後,那幾名赤玄一品的高手開始顯得力不從心,動作有倉促之态。
漩坤合需耗盡自身所有的功法來運轉,看來,闕千澤是下定了孤注一擲的決心。
梵容腳尖虛站在漩渦邊緣,感到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将他向中心吸入,他下意識地看一眼藍鳳祭,她依舊穩當地卧在蓮葉上,精致秀美的小腳在水中輕撩,似少女的天真,又似成熟女子的魅惑,一頭烏發傾下睡蓮的葉褶,大紅的衣裙像火焰,像疊在一起的流虹,目光含着仰慕和一抹熱切落到他身上,唇角帶着淺淺的笑意。
她的功法已是墨玄三品,在他面前,卻甘願做一個小女子,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梵容心一熱,抿起了唇,漩坤合的破解之方,殺掉闕千澤是行不通的,只能是等于為他做了嫁衣,那麽……
他的視線落到漩渦之眼上,眸中掠過一絲了然,手中化出一柄玄色的光劍,将大半力道注入其中,光劍玄光大盛,縷縷缭繞,像環繞着無數條小蛇,氣勢淩厲,只一縷光芒便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座大殿,一座山巒。
“闕千澤,諸國殿下公主,諸府世子,諸域小王,就由你開始好了。”
催引玄劍,以一種利落無回的姿态逼向漩渦之眼,風聲呼嘯,花葉淩亂飛舞,整個星落北都在顫動,像天地之間所有的乾坤力量都凝聚在了劍上,梵容玄衣張鼓,玄發獵獵舞動,雙掌宛若操縱了天下蒼生萬物,霸氣雍容,渾身上下源源不斷地散發出冷氣。
他神色如常,眸子漆黑,平靜,有什麽在緩緩流動。
闕千澤游刃有餘地對付四名赤玄高手,看到下方的情形,不由得仰首大笑,恣意張狂,“多謝世子為本殿貢獻上一份力量。”
身形仿若鬼魅般移動起來,漩渦之眼也随即游移不定,玄劍快要進入渦眼的瞬間,恰落向吸收功法的中部窟窿水域,梵容眉頭一蹙,還是将劍鋒插了進去。
一瞬間,仿佛有無數力量在強行拉扯玄劍,梵容身姿随着漩渦變換,始終落在玄劍沒入位置的不遠處,雙掌金光缭繞,源源不斷地注入玄劍之中,控制維持玄劍上的力量,他額頭上沁出了細汗,臉色微微發白,嘴唇緊抿,手腕一動,大力灌入,光芒大盛,操縱催引之下,玄劍沿着漩渦旋轉的相反方向緩緩劃動,不斷有水柱澎湃揚起,勢如滔天,闕千澤目光落下來,瞳孔一縮,加快了進攻速度,然而,四名赤玄高手看到了契機,将紫衣男子緊緊牽制住。
“好個梵容!”
闕千澤不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神色斂了起來,目光清亮又寒冷,眼中不由自主地湧上了憾恨。
“終究是你自己送上門來。”
梵容的聲音冷徹入骨,加快了催引的速度,玄劍逆着漩渦旋轉的方向飛快劃移,沖開迅疾襲來的浪濤,不斷掀起的水柱直舔蒼穹,不過是眨眼間,便沿着鋪滿這一方水域的漩渦劃了一遭,旋轉的漩渦外緣戛然而止,只有中央還在飛速旋轉,像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黑洞。
“啊!”
闕千澤仰首慘叫一聲,響徹半空,眸中所有的光芒盡數散去,墨發舞得凄美而張揚,身軀因承受不了那樣的反噬,被灌注了他大半功法和凝聚了前後所有力量的漩渦吸了進去,在最後的瞬間,他向遠處的睡蓮看了一眼,女子一身紅衣,像火焰,像流虹,像曼珠沙華,仿佛一個永遠不會熄滅的夢幻,她躺在睡蓮上的姿态慵懶而妩媚,顏容仍是那樣的傾城美好,這一生,她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可惜,他無論活着還是死亡,都無法分得她一分一秒的風花雪月。
別了,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思念着的女子。
藍鳳祭清涼的眉眼向他看來,浮起一絲悲憫和複雜,卻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她也無法阻止。
承受着身體被攪碎撕裂的劇痛,闕千澤唇角流露出一抹欣然的笑容,阖上眼,一切轉瞬寂滅,陷入永遠的黑暗和空無。
在最激烈的旋轉之後,漩渦逐漸平息,因為恐懼擱淺在岸畔的魚兒紛紛向中央游來,追随血肉而去,水珠從天際墜下,像下了一場洗滌塵世間污垢的雨,幾秒鐘之後,這一方水域恢複了澄澈,只有一角紫衣衣袖飄在湖面上,袖口處,幾瓣幹枯得發黑的馨竺花瓣被湖面滌蕩開去。
馨竺花是生命力最頑強的花株,雖然說不上多妍麗,但溫馨靜雅,據說折下花枝,插在瓶中,可以開放十年不敗,摘下花朵,可以二十年不朽,那個曾經向喜歡的女孩送花的小少年最懼怕毀滅和死亡,因此特意挑來了馨竺花送給她,被她拒絕後,他将花瓣摘下來,随身攜帶,偶爾拿出來數一數,聞一聞。
而今,所有的一切思念和執念,轉眼成空,在這個激流暗湧,岌岌可危的時代,每個人都身不由己,他的那些雄心壯志,霸業皇圖,都終究被這一潭湖水盡數吞噬。
藍鳳祭輕輕一笑,仿佛看透了浮生,眉眼間掠過一絲蒼茫。
梵容踏在睡蓮上,看着闕千澤殒命的位置,眸中浮起一抹幽色,由于消耗了不少功法,他顏容有些蒼白,玄衣已經濕了大片,像水墨畫中的重彩。
這是一場賭注。
洛九歌率人攻入南影國王宮,為南影國提供了發動戰争的借口,這些天南影國已經在蓄勢待發,他殺了闕千澤,斷了南影國的命脈,這比侵犯王宮嚴重多了,南影國定然會先報這樁不共戴天之仇。
只要開啓雪玉扳指的力量,便什麽也不用忌憚。
這一半希望,在她身上,她答應了他,過一下禮便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他有十足的把握,最深沉的情意,保證不會有一絲一毫對不住她,因此,先要了她,也并非不可。
淡香沁入心脾,一雙手環住了他,纖細的手指按在他的胸膛上,“這兒,痛嗎?”
梵容唇角微微一扯,“痛,怎麽辦?”
藍鳳祭手輕輕撫移,将一縷氣息渡入,仿若清風萦懷,疼痛減輕了許多,梵容回過身來,目光平靜地看着她,仿佛最幽深的,望不到底的海,蘊藏着或熱烈或溫柔或澎湃的語言,太複雜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複雜的眼神。
“還痛嗎?”她輕聲問,在他唇邊吐氣如蘭,就這樣迎了上來,闕千澤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人,阻礙她實施計劃。
“這樣,就不痛了。”
梵容的吻落了下來,她的唇瓣被輕柔地含住。
日輝灑落,月落谷彩光相互析折,千黛湖倒映着五彩幻光,平靜,澄澈,妖冶,仿佛從未發生過殺戮。
一朵殘缺的睡蓮托起兩個人的身影,他們忘情地相擁,親吻,缱绻情深,不顧一切,似乎就任由這樣下去,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再停下來,直到完全得到對方為止。
“倘若扳指毀了,你會不會怪我?”
男子微微急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被輾轉的吻攪得斷斷續續,溫柔而壓抑。
藍鳳祭輕聲道,“是你的東西,何必來問我。”
“這一生,若有半分虧待,則容永葬修羅地獄。”
他立下承諾,帶着孤注一擲的決心和矢志不渝的情動。
睡蓮緩緩向千黛湖中央漂移,藍鳳祭唇角浮起一抹莫測的笑意,柔嫩的手在他腰帶處游移,欲解未解,直撩得梵容心意煩亂,手腕稍微用力,将她身子橫抱而起,輕放到睡蓮上,自己也随即俯身下來。
離黃昏越來越近了,派去尋找世子的護衛們沮喪地回到清穹王府,領頭的禀報,“屬下查探出來了,世子是在月落谷星落北,和藍姑娘在一起。”
“噢?”梵勒沉吟了一下,“去星落北做甚麽?”
“屬下……也不知道。”領頭道,其餘九人面上都是為難的神色,此刻垂着頭,不太敢說話。
有人猶豫着道,“世子在路途中布下了防衛,就連候爺的人,也不讓經過。”
梵勒臉上大為不悅,容兒這又唱的哪一出?難道,是與人争地盤了嗎?
不過,以世子的本事和謀略,再加上那些強大的擁趸,身邊又是功法不俗的藍鳳祭,倒是沒有什麽可擔心的,只是那個關于血光的預言,一直折磨得人忐忑不安。
“罷了。”他嘆了一聲,“終究是翅膀硬了,那便等吧,等世子平安歸來。”
方才司儀來瞧了日子,說五天後宜婚嫁,清穹王府的請帖已寫好了十來封,并開始布置其他事宜,可千萬不要出什麽事啊!
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容兒與他心愛的女子拜堂成親,然後将世襲爵位傳給他,把家業交給他,他老了,累了,只想閑适地逗逗鳥,殺殺棋,再弄一下筆墨,看兒子開枝散葉,将這個近三百年歷史的王府傳承下去。
第五卷 攻略.入仇懷.長決歌 第一百二十一章 湖下雙人
更漏滴至卯時,橘黃色的暖光籠罩大地,日頭逐漸滑下西天。
夜影樓上,那一抹寂寞玉立的藍衣身影顯得分外蕭瑟,明明是溫暖的氣候,男子渾身上下卻是一派清冷蒼茫。
他拍着欄杆,節奏緩慢,眸子輕淺地阖着,任淡淡的餘晖落在上面,長睫低垂,仿佛染上了落落寡合的傷愁。
司馬瑄禾提着裙擺,一步步踏上白階,臉上如漾春風,眸中泛着欣然的光芒,看起來心情不錯。
據安排在凰城的眼線回禀,藍鳳祭已經答應嫁給梵容,過些日子便舉行大婚之禮,看來那一邊是塵埃落定了,她再也不用擔心藍鳳祭回來搶她的洛哥哥,還有遲止國的聯姻要求也被洛哥哥無情地拒絕,不過,若遲止國還不死心,可不要怪她對那個所謂的“錦繡”公主殘忍了。
此刻,她手中端着一小盤雪瓜,雪瓜被切成方正的一塊塊,十分齊整,黃肉香嫩,清氣撲鼻,一嗅沁人心脾,盤內還放置着一雙銀筷。
看到欄杆處的男子,她嫣然一笑,放慢了腳步,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來到他身旁,用筷子夾起一塊雪瓜,送往他嘴邊。
洛九歌鼻翼微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側看過來,神色有一絲不悅,“本殿下已經說過了,這個地方,不歡迎司馬郡主。”
“還本殿下。”司馬瑄禾咯咯地笑了起來,意識到不雅,手捂住嘴,“洛哥哥,你還是第一次對瑄禾态度這麽生硬呢!”
想到大哥交代的“溫柔可以俘虜一個男人的心”,她保持着溫柔的姿态來到夜影樓上,卻失了态,露了陷,不由得有些氣悶,嘟起了小嘴。
洛九歌望着凰城方向,無奈地道,“司馬郡主,難道要把你監禁起來,你才肯安分嗎?”
司馬瑄禾卻一點也不怕,讪讪地收回手,将雪瓜吃下去,邊道,“明濟王府可是一路跟随朝惜王府過來的,沒有半點不誠之心,洛哥哥這樣對待忠臣,恐怕其他臣下會有非議吧?再說了,洛哥哥得罪了南影國,又得罪了遲止國,九淵遲早會遭到禍患,不但需要援助,內部更是出不得亂子,洛哥哥是個聰明人,才不會虧待瑄禾呢!”
洛九歌靜靜地看着她,眸中有黑流在湧動,懾人的氣勢讓司馬瑄禾打了一個冷戰,目光卻不畏懼地迎了上去,“不是嗎?我親愛的洛哥哥。”
女子的眼中有狡黠,有算計,甚至暗藏着狠辣,洛九歌忽然笑了,“是。”他拿起一片雪瓜,咬牙一口,眸子卻越發地沉了下去,“你雖是女兒家,可整天這樣閑着,生些古怪的心思,對人對己都無益,不如協助鐘将軍練兵吧!”
司馬瑄禾臉上一下子籠上了一層愁雲,表示抗議,“才不,風吹日曬又辛苦,傻女人才去練兵呢。”
洛九歌道,“作為九淵的郡主,就要聽從國主和殿下的安排,任性忤逆上頭的命令,若要嫁人,恐怕夫家也會嫌棄吧!”
司馬瑄禾神态一驚,“啊呀,是啊,要嫁給洛哥哥,還要聽話才是,如果洛哥哥嫌棄我,我會很難過的。”她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顏容嬌俏,“洛哥哥,我這就去協助鐘将軍練兵,你記得記我一功。”
“他會把你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女副将。”
洛九歌看向遠處的精兵練兵場,說是練兵,其實是将司馬瑄禾交給鐘将軍管教,她可能還不知道,鐘是怎樣一個厲害的人物。
此刻,南影國他無暇關心,遲止國他也無暇理會,從九淵到月落谷,重要位置都安排上了一流高手,專門為她洗塵歸來。
今夜,可會團聚?
她可會平安?
心中越想越不得安寧,男子眸中浮起一抹決然,掠身下夜影樓,向守衛吩咐,“備馬。”
守衛一怔,随即垂下頭,“候爺命令,殿下不得出烨城。”
太子殿下率人去南影國救藍姑娘,已引起南影國主震怒,并向九淵暗示了交戰意願,也許不多日便會攻進來,國主沒收了殿下的副印,規定除了接受命令率兵作戰,不能再行使其他重大事宜的決定權,就連人身自由也限制了,生怕殿下再惹出什麽令人“禍國殃民”的事來。
洛九歌神色悵然,父主竟對他失望到了這樣的地步,可是,等這一夜之後,鳳祭帶來了雪玉扳指或者絲環,父主一定會很高興吧?
到時,南影國攻入又怎麽,遲止國攻入又怎麽?
他眯起眸子,看了天邊的殘陽一瞬,藍衣展動,掠身而起,在守衛的驚呼聲中,不見了蹤影。
“咴!”
一聲長嘯,王宮外的柩野馬巷跑出來一匹栗色大馬,四腿修長,肌腱發達,一看就是難得的千裏馬,洛九歌落在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