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敢問師父,何為雙修?(一更) (23)

一甩馬辔,栗馬邁開長腿,沿着巷子飛奔而去。

“殿下,不能去啊!”

蜂隐在耳邊焦急地勸。

洛九歌眉頭微微蹙起,這是三個多月來的習慣,像是要那個心愛的女子,才能夠為他撫平。

“我知道。”洛九歌語氣透着決然不悔的意味,“可是,那又如何?”

蜂隐翅翼快速振動,繞着九淵太子殿下疾飛,“梵容猜知會有人會去幹擾乾坤之力的開啓,步下了重重防衛,等着殿下自投羅網呢,闕千澤已經死在了他的手中,屍骨無存。”

闕千澤……死了!

洛九歌心頭微微一震,這本該是可以在這個世道中占據一席之地,風華絕倫,霸氣卓然的男人,就這樣死了?

梵容果然狠辣不留餘地,而且也吃定了他一定能夠擁有神玄功法,他就如此信任鳳祭,還未真正得到就不計一切代價了麽?

這樣的信任,近乎愚蠢的地步。

精于算計的梵容,竟然也會這般幼稚不自知,甘願被別人牽着鼻子走,想來,真是好笑呢。

洛九歌唇角揚起一抹詭谲的笑意,陰冷幽寒,眼中卻依舊是蒼茫之色,映襯着天邊的一輪殘陽,又傷又涼,像一場浮華背後的寂寞,由來已久。

“死了好啊!”他說,“他不是也想染指鳳祭麽,他死了,就只剩下梵容了。”

蜂隐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口氣,“殿下,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殿下的命是九淵的,應該為九淵負責。況且,以藍姑娘的智慧,定然可以将雪玉扳指帶回來,殿下實不該多此一舉,反而着了梵容的道。”

“我只是去接她。”

洛九歌緩緩道,馬匹的速度卻仿佛風馳電掣,眨眼間換了一個地域,他早該想到,既然梵容布下了人手,她即便拿到雪玉扳指,他的手下怎麽可能輕易放她離開?他确實在月落谷通往九淵的方向作了一番安排,可是,不親臨戰場,誰又能保證,這其間會有什麽波瀾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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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不放心啊!

為了他們之間攜手笑傲,她不惜以身犯險,他又怎麽能丢下她不管,只顧在夜影樓等着她将用生命換來的扳指帶回?只顧坐享其成?

況且,他不允許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她從小怕疼,他怕她疼。

蜂隐知道再說無益,“殿下既然執意,一定要保證身在護衛們的擁趸下,不可獨自行動呀,殿下此刻雖然念着藍姑娘,可殿下的命終究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九淵的将來和源遠流長,都系在殿下身上。再說,藍姑娘也不希望殿下出事……”

洛九歌神色浮起一抹悵然,“放心罷!”

不會負了佳人,不會虧了百姓。

待行了大半,栗色大馬停下了,九淵國太子殿下掠身而起,在障術的保護下,随即消失了蹤跡,有手下從隐藏的位置出來,恭敬地牽過馬匹。

餘晖籠罩千黛湖,溫暖又清涼,靈氣萦繞中,彩光相互析折,交織,倒映在澄澈的千黛湖下,呈現一派絢麗大氣的重境。

那一朵已經游移到千黛湖正中的睡蓮自中間裂成對齊的兩瓣,各自在水紋的湧動下向兩邊散去,而與此同時,那一對相擁在一起的身影仿佛交纏的蝴蝶,沒入湖中,頭發在湖下悠悠飄舞,玄衣衣枚和紅色裙在湖下重新展開,男子手指插入女子的發中,另一只手握着她此刻靈動若魚兒的腰肢,忘情地吻她,一如睡蓮之上輾轉已久的纏綿。

女子一手環住男子的脖頸,一手始終放在他心口部位上,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傳到她掌心,在微涼的湖水中透着溫熱,越是往下,湖水的作用越大,沖開了他們的腰帶,衣襟,他們交換着彼此的氣息,索取彼此的體溫,依靠彼此欲求的給予和滿足,雙目阖着,在水流橫中精致如玉,風華絕世,神色癡迷淪陷,概不由己。

水草飄搖,色彩斑斓的魚兒圍繞在他們身邊,構織成一副華美的幻世圖景。

“鳳祭。”

水波将男人的呓語送入耳中,?仿若夢境,層層滌蕩過來。

他埋首,吻住了她的肩頭,手慢慢收緊,仿佛在克制着不斷膨脹的渴望。

“我在呢。”

藍鳳祭被湖水浸得更加妖冶柔嫩的唇輕輕吐出回應,水流裹攜着,掠過他的耳際。

梵容喉嚨間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喟嘆,吻執着而眷戀,帶着一種瘋狂的意味,逐漸往下,仿佛要一直這樣,無休無止地纏綿。

第五卷 攻略.入仇懷.長決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後的決別 //如果痛的話,你一定要告訴我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許多王侯将相,甚至萬人之上的皇帝,最後發現,自己真正想要擁有的東西,莫過于此。

可惜,明白了,人生也走到盡頭了,那些感情磕絆,如似是而非,如三心兩意,情志不堅,或被欲望主導,失去了真正愛的人,到頭來,才覺心中只剩下一片空茫和追憶無力的悵茫,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放下所有的權勢,地位,欲求,雜念後,才會懂得,原來在生命的最後,有一個人平淡看夕陽,執手淺笑,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他雖然不到二十的年華,但已經參透了這些道理,因此格外珍惜。

那些近乎愚蠢之處,他又怎麽會不懂?然而,他寧願自己承擔,自己咀嚼個中滋味,也不會對性子清傲的她有半分不是的指責,他不喜歡感情中存在半分懷疑,不允許感情受到一絲一毫的玷污。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他只想像現在這樣牽着她的手,一路走下去,直到蒼老的盡頭。

渴望與欲求一道在體內燃燒,交織成一種令人瘋狂的沖動,讓他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完完全全地據為己有,他加快了下沉的速度,離千黛湖底越來越近,那一處樞紐上的絲環契印映入眼簾。

并沒有什麽奇特的,只不過有淡色的金光在緩緩缭繞,然而,功法高深的人都可以感受得到,這一處下,蘊藏着怎樣驚世駭俗的乾坤轉合之力。

他神色微動,将藍鳳祭輕放在樞紐旁柔軟的水草上,逆着向上湧去的水流俯身下來,一只手溫存地圈住她的身子,她的秀發垂過他的手臂,層層如浪般飄舞,那雙美目輕阖着,在清澈的湖底,每一根青黛的眉毛都分外清晰,朱唇微微張開,偶爾吐出細微的氣泡,雪白的齒如編貝,那樣平靜美好,像在等待他重新索取和纏綿的給予。

此刻的情動,更勝以往任何時候。

他的衣枚,她的裙裳,不知被湖水卷席到了什麽地方,只剩下薄薄的,貼身的裏衣,在水流的作用下緊緊貼着身體,每一寸肌膚和紋理都纖毫可見,彩光從湖面投射下來,将這裏的一切點綴得如同幻世,日月同輝的光影落在樞紐一左一右的日月之印上,只要将絲環放在契印內,乾坤之力就會正式啓動,源源不斷地被早有準備的兩人吸收入體。

梵容埋首藍鳳祭的心口,沿着一路吻下來,在深湖湖底,急促的呼吸感覺不到,喘息聲聽不見,只有緊貼在一起的心在比平常更快地跳動,不斷推湧的水波從他們身邊流過,澎湃的,甚至可以逐漸掀動整片千黛湖的氣勢遮掩了一切瘋狂,渴望,沖動,看似在平靜地進行,卻是比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深刻。

“鳳祭,鳳祭……”

梵容輕輕喚,聲音低柔,在深湖湖底仿若夢幻呓語。

藍鳳祭的手握在他的腰上,微微用力,仿佛在預示着一場即将到來的巫山雲雨,她仰着下巴,朱唇複阖又張,姿态魅惑撩人。

唇邊,依舊是一抹似有若無的冷意,眉尾微微挑起,像極了依靠美色誘惑男人的暗夜修羅,往往是趁着男人情迷意亂,吸取男人的精元和陽氣。

“我在,在呢!”

“你想要什麽,都拿去好了。”

語氣輕渺,酥柔,寵溺而放任。

男子親吻,不顧一切,執着得像一個索求溫暖的孩子,一頭墨發與她的烏發複纏又分,另一只手終于擡起,猛地一握,絲環外的玉化作一縷齑粉,随即消失在湖水之中,一樣仿若戒指的,月華般熒澤的什物顯現了出來,呈半透明,在湖底幾乎隐于不見。

這便是絲環!

能夠啓動陰陽和乾坤運轉,使天地之間的正氣和戾氣大為增強,一旦開啓,往往是一個亂世的開始。

環壁雕着繁複的花紋,刻着絹細如蚊腿的小字,精致小巧中透着大氣象,那只可翻雲覆雨的手,憑着靈敏的知覺将絲環放到了契印上,然後握住她的手,一縷金色光芒從兩手交合中流出來,源源不斷地進入樞紐。

樞紐緩緩地轉動起來,日月之影承接湖面透下來的光輝,越來越熾盛,光芒在深湖之底投出一束束光柱,不斷掃移,竟合着轉動之力帶動湖水形成湍流,湖面大風呼嘯聲,湖水嗡震聲,碰撞聲交織在一起,氣勢澎湃如海潮,仿佛預示着一場驚天動地的變化正在來臨。

“鳳祭……”

這是最後一聲喚了,所有的情致已經瀕臨崩潰的境界,這是他矢志不渝的愛,他所有的希冀所在,梵容眸中一派迷亂決絕,将藍鳳祭最後一層防護掀開,身軀保持着與她持平的狀态,對應相挨,她的手撫在他的胸膛上,那兒,心髒在迅速不紊地搏動,她睜開了眼,眸波潋滟,媚眼如絲,唇角微微一勾,仿佛片羽掠過他的心頭,瞬間讓他迷失了剩餘一點理智,手将她的身子微抱起一些,身軀猛地向前一挺。

然而,他的動作随即止住了,混沌的意志慢慢地清醒過來,他微蹙起眉頭,似是不敢相信地垂下頭,看着女子覆在胸膛上的手,鮮血源源不斷地從指縫間湧出來,很快被湖水滌蕩一清,一柄不知何時虛凝出來的匕首握在她的手中,只露出柄尾,其餘的部分,都盡數沒入他的心髒。

方才還缱绻多情的眸子俨然已被冰封,那樣的陌生,那樣的森寒,仿佛煨了毒,直冷到人的骨髓裏去,女子清媚的顏容帶着冷嘲,鄙夷和傲然,唇角勾起,“痛麽?”

澎湃激蕩的湖水平靜了下來,日月之輝黯淡,樞紐停止轉動,絲環一動不動地嵌合在契印內。

仿佛一個不真實的,令人無法接受的夢幻。

梵容靜靜地看着她,眸子越來越黑,由于不斷失血,臉色開始變得蒼白,眸中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痛楚和絕望,以及依舊難以置信的震撼,他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一些徹悟的悔恨來,看出她無心之失的懊惱來,然而,沒有,她的神色依舊冷漠,冰冷,帶着達到目的之後的快意。

他眼中最後一抹希冀終于黯淡了下去,像日月隐于黑暗之中,身體上的所有溫度都退去,冰冷得那樣無力。

“為什麽?”

失去血色的唇緩緩開阖,一字一頓,喑啞蒼白。

“痛麽?”

藍鳳祭語氣陰寒到了極致,猛地用力,将匕首之柄也完全沒了進去,“痛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可是,為什麽她的手在顫抖,不受控制地顫抖?

為什麽她的內心深處,想哭?想不顧一切地哭?

梵容身軀微微一震,眸中的神采飛快渙散,再也凝聚不出一星半點的光芒,可還在問,“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啊!

我可以放走洛九歌,任由一個王國創立,為自身憑添一個威脅,我可以交出雪玉扳指,放棄捷徑取霸業,我可以留太後一命,為了你似是而非的“安全感”,我可以對你的過去既往不咎,只一心一意對你好,我什麽都可以做到,傾盡所有,近乎愚蠢。

可是,為什麽?!

藍鳳祭沒有回答他,眸子冰寒,然而,眼角更加冰冷,似有什麽永遠地,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湖底,她不願去追究,他看不見。

她慢慢從他身上起來,掌風一吸,被紅珊瑚攔截住的裏衣沖開水流,落到手中,她平靜地穿好,像完成一件等待已久的,卻尋常不過的事,最後俯身取下絲環,拇指輕輕摩挲,清冷無溫的眼中浮起欣然之色。

九歌,我完成了任務,要回來了,你一定會很高興吧?

我還為你除去了頭等大敵,把這些日子的羞辱一并還了,今後你會少許多阻礙呢!

她側首望過來,梵容已經氣若游絲,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氣息,由于血流過多,渾身上下都蒼白如墓,就那樣絕望而蒼涼地躺着,無神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帶着不甘,不解,和剜骨剖心的痛,然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恨。

這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

藍鳳祭想。

她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結果麽?可是,為什麽快意只有将匕首插入他心髒的那一瞬?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上面沒有一點血腥,這是否就說明,剛才的一切,并沒有發生呢?

她冷着眸,任烏發不斷被海水撩舞,神色決然不悔,眼角偶爾有冰涼的湖水滑過,又不似湖水,臉色白得如同玉面羅剎,她找來了他的裏衣,穿在他身上,給他最後一點尊嚴,然後攬着他的腰身,向湖面游上去。

梵容的頭無力地垂到她的肩上,他的身體沒有了半點溫度,手碰處冰冷得令她微微寒戰,那眉眼依舊冷冽俊美,透着雍容之氣,雙眸始終沒有阖上,仿佛在渴求着那個他不曾明白的問題的答案,然而,他永遠沒有機會知道了。

藍鳳祭将梵容放到湖邊的靈仙樹下,她望着湖面,望了很久。

千黛湖十分平靜,清風徐來,漣漪輕輕推送,一派祥和美好的圖景,日頭已經下了西天,淺淺的,溟濛的夜色開始彌漫下來,還剩一點昏橘色的餘晖,都投到千黛湖面上,輕柔地籠住相互析折的彩光。

多麽溫馨啊!像是能使所有冰冷的心都溫暖起來。

第五卷 攻略.入仇懷.長決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從此世間,再無此人的存在

藍鳳祭喉嚨發堵,心口幹澀。

梵容已經死了,這是一個不争的事實。

靈仙樹上細碎的白花随風飄落下來,她木木地伸手接住,才發現手已經僵冷了,竟連一朵花瓣也接不住,她擡首看向天穹,雲朵漸漸黯淡下來,昏朦的光線開始隐入無邊的溟濛,像是所有的悲喜都已經有了一個了斷,從此那些恩怨糾葛,都埋葬于暗夜,再也不複提起。

她的眸中沒有淚,只是一派無法訴說的蒼涼,遙遠而深刻。

梵容死了!

從此世間,再也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他,她前世的夫君,她曾把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他身上,因此給了他任性的權利,他是傷害她最深的人,她最恨的人,現在他死了,她親手殺了他,讓他不明不白地,不甘又無可奈何地死去,讓他一點補救的,愧疚的機會都沒有。

“哈哈哈哈……”

星落北響起了一陣蕭瑟的笑,像黃葉枯落,像花枝盡折了,藍鳳祭站起身來,張開手臂,踉跄着腳步旋轉,仿佛自莽荒來的,風華絕倫的妖姬,蒼古,冷傲,詭谲,花瓣從她飛舞的發梢飄落而下,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從此她再也沒有恨,不會恨。

只是,梵容啊梵容,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痛不痛呢!

琉璃屋,千黛湖,流光……她曾在他面前表現出留戀的一切,都在此刻,永遠地成了過去。

夜幕降臨,天地之間籠上了一層淺夜色,越來越深。

清穹王府埋伏下的護衛終究還是發現了另一條支路上的九淵國人馬,藍鳳祭出月落谷時,雙方正打得不可開交,看到那一抹藍衣身影,她淡淡一笑,慵懶疲倦,原來他已經來了。

可是,她很累,像做了一場噩夢,需要好生休息一場。

九淵殿下最精良的手下被梵容的人手盡數剿殺,埋伏在當頭位置的,摻了不少勉強接近一流的二流高手,雖是來接應她,但一定都抱着複仇的目的吧,雖然實力遜色于人,可厮殺的勢頭一點也不弱,個個當作戰場殺紅了眼,在夜色中僵持不下。

“藍姑娘。”墨予注意到了她,“世子呢?”

“在星落北。”

藍鳳祭倚在一株鳳凰木上,依舊是風華絕倫的姿态,眸色疏淡清冷。

墨予一驚,“世子莫非出了事?”

藍鳳祭唇角微微一勾,“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問東問西,實不是一個手下應有的本分。”

難得見藍姑娘這樣,墨予怔了一下,仿佛預感到了什麽,和秋娘對視一眼,匆匆掠身進入月落谷。

洛九歌向這邊看過來,眸子一亮,心上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幸好,她安然無恙。

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她擡手,撫着拇指上稍微有點顯松的戒指樣的什物,眸波淺合,眼尾微微一挑,滿意麽?從此,我不會再離開了。

洛九歌心神一漾,沖開三名高手的圍困,将她擁入懷中,“鳳祭啊!你終于……”

手慢慢收緊,生怕她再次離開。?

他的骨頭硌得她生疼,也讓他心疼,太瘦,太瘦了。

可是此刻的她,終究做不出幸福盈盈的模樣,只是阖上眸,帶着困意嘆了一聲。

梵容的手下們都呆了一瞬,有人醒悟似地大喊一聲,“快去找世子,世子可能出事了。”

世子是清穹王府的命脈,他們只隐約猜到藍鳳祭是陰謀策劃者,卻來不及深究和對她采取行動。

人影掠移,仿若鬼魅,不過是短短幾秒鐘,月落谷口只剩下九淵的人馬。

栗色大馬從叢林掩映中跑出來,停在兩人的身前,洛九歌掃一眼手下們,“都撤了罷,暫時不要生事,仇,總有一天會報。”

“殿下先行,屬下們在後掩護,清穹王府的人或許會跟上來。”

龍清領頭道。

洛九歌微微颔首,挑起的丹鳳眼尾妖冶霸氣,一策馬辔,在大道分岔處轉折,駛入通往九淵的小道。

藍鳳祭坐于前,向後偎入男子的懷中,微側着,手撫在他的胸膛上,慵懶華貴,閑适恣意,夜風清涼,她只着了裏衣的身子有些寒涼,洛九歌另一只手攬住她的腰身,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入她的體內,她的裙裳不見了,也許原因無須他多問,他也不問。

他知道她始終是幹淨的,只是心疼她,這麽些日子,一直在忍受着那樣的屈辱。

“梵容死了。”

藍鳳祭望着不斷逼近的前方,眸色蒼茫,久遠得辨不出時間。

洛九歌握住馬辔的手一頓,有些不敢相信地,“是麽?”

他垂下頭,呼吸落在她頸間,撩起一陣酥癢,“我以為,他會是我們今後最強勁的對手。”

他用的不是“我”,而是“我們”,藍鳳祭心頭泛暖,“我切斷了他的心脈,活不了的。”

她離開時,檢查了一下梵容的情況,呼吸已經停止了,脈搏不再跳動,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溫度,就那樣冷冰冰地躺着,在她的手中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她偶爾也恍惚,梵容,死了麽?

理智和現實告訴她,清穹王府世子已經離開了人世,帶着那些他了解的,和不曾了解的過往。

現在夜幕降臨了,星落北的流星雨開始下了吧!那紛紛墜入千黛湖的景象,真是人間難得一見呢。

“做得好。”

洛九歌沉默了一會兒,吐出三個字,忽然猛地一策馬辔,馬兒向前飛奔而去,蹄聲嗒嗒,都敲在人的心坎上。

藍鳳祭抓緊了他胸前的錦衣,纖美的手指突兀蒼白,“九歌,九歌,我好累啊!”

她的身子軟軟的,涼涼的,就這樣靠在他的胸膛上,在馬兒的揚蹄聲中偶有颠簸,仿佛他一不留神,她就會受到傷害,這樣慵懶,不加矯飾的姿态,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毫無顧忌地展現出來。

她功法一流,墨玄三品少有人及,卻很少顯露出真本事,在那一段時空中,她經常于戰鬥中展現狠辣決然的風采,然而,除了保命又有什麽用呢?最後還不是中了別人的算計,因此一顆謹慎的玲珑心和謀略,比什麽都要重要。

洛九歌摟緊了她,“那便睡吧,明天起來,看看我為你準備的禮物。”

九歌,這世界上,對我而言,最好的禮物,是你。

藍鳳祭唇角流出一抹細微不可見的笑意,像薔薇花開放在寧靜的暗夜,心思一陣虛恍一陣飄忽,逐漸睡過去了。

“世子!”

一聲悲恸的大喊響徹星落北,“世子啊!”

靈仙樹下,墨予跪下,雙手虛伸向躺在地上的男子,不斷顫抖,眸中浮起了晶亮的水澤。

無數細碎的花瓣落在男子的身上,為他堆起一個淺淺的花冢,他的墨發整齊地傾散在兩肩旁,水痕逐漸幹了,風過時有幾縷飄舞起來,襯着精致蒼白的顏容,宛如一個一逝萬年的仙尊。

秋娘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忍地閉上了眼,一顆清涼的淚水,霍然滑落眼角,手則握緊了劍。

世子死了,是真的死了,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絕不是僞裝,絕不是假象。

這是他們擁護和尊崇的王者,他們一生的希望所系,才走過短短二十的年華,就這樣去了麽?

震撼,痛楚,憾恨,像無數柄刀子,淩遲着一顆赤誠的忠心。

墨予慢慢伸手過去,要為世子阖上雙眸,然而,世子的眼就這樣在夜色中睜着,不甘而蒼涼,任是無論如何用力也阖不上。

墨予不敢忤逆世子的心願,生怕亵渎了世子,退後一步,扶劍長跪不起,而身後,已經跪了一地的手下,氣氛肅穆而沉痛,有人在忍不住喑聲低泣,靈仙花依舊紛墜而下,滿樹白色的繁花因了逝去之人寒冷氣息的侵襲,竟比任何時候都要枯敗得迅速,在星落北靈氣的滋養下,稚嫩的枝頭複朵朵催生,循環不絕,像一場不會停止的纏綿之雨。

流星墜入千黛湖,這一片吞噬了無數鮮血和生命的湖域,依舊澄澈旖旎,仿佛即便埋葬一個亂世,一場皇圖霸業,都會很快滌蕩一清,重新等待新的悲喜。

再也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這般的悲傷。

本可以颠覆一世蒼生,本可以操縱乾坤的男人,就這樣大業未竟地走了一遭生死,是為了什麽呢?命運!

沒有人回應他們,世間的一切,向來不需要答案。冥冥之中的命運,仍在殘酷地決定每一個人的喜怒哀懼,生生死死。

更漏滴至亥時,一隊人馬扶柩而歸,王府上下一片哭聲。

梵勒臉色在一瞬間慘白如紙,扶住殿前雕龍畫鳳的柱子,身軀晃了兩晃勉強穩住,“開棺。”

他不信容兒就這樣死了!

絕不可能!

龍清領命,長劍将棺材緩緩打開,梵勒愣了一瞬,眼眸一派空洞茫然,忽然跌跌撞撞地撲過去,将兒子從棺材中抱起,老淚橫縱,泣不成聲。

半個小時之後,老人終于擡起頭來,混沌的眼睛重新煥發出冷厲的神采,“是誰?!”

是誰,是誰下的毒手?

是誰連容兒也能夠算計,算計得這樣徹底?

第五卷 攻略.入仇懷.長決歌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這是我們的烨城

墨予踯躅了一下,“初步斷定,是藍姑娘。”

“原來,原來……”老者氣得渾身顫抖,幾乎承受不住,阿福趕緊将候爺扶住。??

引狼入室,養虎為患,莫過于此。??

秋娘道,“藍鳳祭與九淵太子洛九歌裏應外合,洛九歌的人馬牽制住屬下,藍鳳祭則利用了世子的信任,殺了世子,從一開始,藍鳳祭進入清穹王府,就是一個陰謀。”??

墨予道,“對世子下手之前,藍鳳祭還利用世子,殺了南影國太子闕千澤,為九淵一并除去兩大威脅。”??

梵勒阖上眼,良久,才吐出一句話,“蛇蠍女人,這一招果然狠。”??

所有毒辣的語言,包括都無法形容那樣刻骨的恨。??

像是把那個女人一點點地撕碎也無法解恨。因為逝去的人,無論如何,都再也回不來了。??

他只要容兒還好好的,清穹王府的希望還在。??

“屬下定會為殿下報仇,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墨予單膝下跪,鄭重承諾,神色肅穆決絕。??

護送靈柩歸來的手下齊齊下跪,“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逝者已矣,候爺節哀,還請挑一個日子,把世子安葬了吧!”?

有人沉痛地道,“屬下們,永遠是清穹王府的擁護者,成敗榮辱,不離不棄。”?

梵勒目光從兒子臉上擡起,看向天邊,十五的夜晚,一輪圓月高懸蒼穹,沒有一絲陰霾,淡淡的月華籠罩大地,天上繁星密布,唯獨那一顆“晖聚星”已經無聲無息地匿去了蹤影,仿佛永遠地消失了。

而晖聚星,正是容兒命數對應的星辰。

梵勒胸口大震,終于難以承受地嘔出一口鮮血。

與此同時,南影國舉國上下亦是一片哀恸。

太子殿下喪命于梵容手中,屍骨無存,手下只來得及帶回一角紫衣衣枚。

盡管确定梵容已經随後死亡,然而,南影國怎麽會就此罷休,本來針對九淵的矛頭指向了清穹王府,實際上也是整片中州土地,情勢拉起了警備,戰争蓄勢待發。

無論是為了信念,抱負,還是仇恨,尊嚴,一切都不可避免地滑入了命運的齒輪,歷史不過是一場雲煙,可是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有血有肉有靈魂,然而,無論是可操縱天下的強者,還是無辜的販夫走卒,終究無法逃脫蝼蟻般卑微的犧牲宿命。

局勢變動,一夜之間,令人猝不及防,九淵一時成為最大的贏家。

十五的月圓之夜,烨城的大門緩緩打開,當頭的一匹栗色大馬,馱着一雙風華絕倫的男女,踏進城門。

月華清澈如水,女子裹着一身藍色錦衣,一頭烏發盡數傾散下來,仿若流瀑,淡淡的光輝在發絲上流走,顏容清媚冷傲,阖上的眸子已經睜開,潋滟中透出些微的疲倦和蒼涼,身子輕軟地倚在男子的懷上,透着慵懶恣意的風骨和令人不敢亵渎的氣質。

“看!這是我們的烨城。”

九歌握着缰繩的手指向街道,無數林立的商鋪大部分已經打烊,有的還在繼續營業,蘊示着欣欣向榮的景象,屋檐下懸挂的燈籠照得烨城一派通明,這座重拾希望的城,每一個身置其中的九淵人,都為之感到驕傲和希望。

這是我們的烨城。

藍鳳祭唇角流出一抹笑意,跟那段時空中她不顧一切地歸來時一模一樣呢,只是這個時候,并沒有落到身上的石頭、蔬果和漫天的唾罵聲,她曾背叛過烨城,背叛過九淵,和這個一直深愛她的男人,可是從此以後,再也不會了。

“國主,殿下回來了,和藍姑娘一道。”

有人在泓清殿花園中禀報,聲音透着欣喜,洛恒真正地松了一口氣,先前有暗報,藍鳳祭先是借梵容的手,殺了南影世子闕千澤,再利用梵容的信任,将毫無防備的梵容殺死,這一切,都是為了九歌,就是為了九淵。

原來,從一開始,這一對師兄妹就布好了局,且從不相互猜忌,那樣深沉地,力排萬難地信任着,從而有了今夜九淵情勢大好的局面。

而他作為一國之主,差點毀了這一場絕殺之計。

震撼,欣然的同時,洛恒心中也不由得有幾分愧疚,擡了擡手讓禀報的人下去,轉而吩咐禮甫,“快,備好一桌酒菜洗塵。”

花園外,有人影經過小徑,穿花拂枝而來,男女溫馨言笑,玉顏清姿,仿佛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洛恒的目光落在藍鳳祭臉上,不由得一怔,且不說容顏無雙逼人,風華絕倫,這樣的女子,似乎隐約蘊着鳳命相照的天澤,将來定然不簡單吶!

九歌攜了鳳祭的手一道跪下,“孩兒不孝,望父主降罪。”

藍鳳祭也恭敬地道,“罪女藍鳳祭,見過國主。”

洛恒将二人虛扶起來,“難為你們了,是本王愚昧,看不透真相。”

“孩兒和鳳祭為了大局,不得不隐瞞,讓父主憂慮不安,是對父主不住。”九歌含着愧疚道,平視九淵國主,才發現父主忙于建國後的事務,又時刻為他操心費神,兩鬓已經盡數斑白了。

洛恒欣慰地道,“凡事總有曲折,如眼下這般便好。都餓了吧,來,到桌上再細談。”

九歌和鳳祭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苦盡甘來,那些屈辱和痛苦,從此都是過往,今後他們只需攜手,共進共退,無論悲喜,或是成敗,都在一起。

然而,願景從來都是美好的,又有誰會懂得,将來又會有怎樣的,無法為人左右的風雨坎坷?

中州,凰城,鳳儀宮,氣氛與以往大為不同。

半喜半憂的氣氛混合在一起,喜的是對康夙朝威脅極大的清穹王府世子已經離世,南影國也失去了年輕有為的太子殿下,悲的是公主已經随洛九歌去了,且南影國随時可能攻進來。

更漏在滴,此刻已經是亥時末刻。

德乾帝神色複雜,“根據密報,南影國或許在五日後動作,把本來用來對付九淵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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