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敢問師父,何為雙修?(一更) (25)
本殿下還未告知于湉使呢。”
“殿下,司穆酒來了。”
何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酒走進大殿,于湉使臉色越來越白,終于還是放開了手,坐正了身子,似在慢慢平甫情緒和思索應對之策。
洛九歌接過杯盞,淺抿了一口,噴在協議空白處,酒香彌漫中,一行文字逐漸顯現了出來。
洛恒看下來一眼,“咳”一聲,帶着無趣的意味,阖上眸子不再理會。
還是那一條協議,“九淵太子殿下洛九歌,娶遲止錦繡公主,結兩國萬世邦交,共禦外敵,共築繁榮。”
洛九歌掀起眼皮,“貴國公主,似乎臉皮也忒厚了一些。”
于湉神色已經恢複了平靜,微笑,目光帶着逼人的意味,“公主愛慕太子殿下,難道也有錯麽?”
洛九歌勾唇,“錦繡公主與本殿下素昧平生,便說愛慕,莫非是患了臆症,以致胡思亂想?不過,既然患了臆症,卻使得出這樣聰明的法子,卻又叫人糊塗了。”
于湉使不動聲色地起身,跪下,“公主聽說太子風華無雙,早生了愛慕之心,可公主是個識禮數的人,是于湉擅自在信中加了條款,望殿下懲罰于湉,不要怪罪了公主。”
洛九歌輕輕一哼,站起身來,俯身湊近于湉使,聲音極低極冷,“若非你就是錦繡公主,本殿立即會将你下獄,滾!”
于湉一怔,唇角浮起一抹複雜的笑意,自信十足,神色鎮靜中有狡黠,“我是絕不會放棄的,太子殿下。也許,你還沒見識過我的厲害呢!”
第五卷 攻略.入仇懷.長決歌 第一百二十八章 葬歸祖陵 往事歸塵
我是絕不會放棄的!
女子緩緩站起身來,拿過協議,不疾不徐地放到袖中,退後一步,向九淵國主和太子殿下行了告別之禮,退出了大殿。
“國主,殿下,這遲止國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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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奴不滿地道。
“無妨。”洛恒手指點着扶手,悠悠道,“只是太子,這錦繡公主似乎對你動了真的心思啊!”
洛九歌無語地笑了笑,“兒子與鳳祭之間,就等着父主告知一個婚期了。”
洛恒神色一動,“好,本王讓司儀看看,哪一天最合适。”
藍鳳祭離開的時候,身後湖泊某一處漾開一圈圈細微漣漪,有泡沫浮起,随即破滅。
秘密,之所以稱之為秘密,是因為總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兩日後,清穹王府世子歸葬祖陵。
清穹歷三百年,與康夙同壽,坐落在凰城南部的祖陵已經林立了無數的墳墓,從今以後,短短不足半生,為情所傷的梵世子,将長眠此處。
靈柩在前,緩緩移動,送葬的人馬經過凰城長長的街道,圍觀的百姓有些在低聲啜泣。
并非完全因為清穹王府尋常作風仁慈,他們怎麽也想不明白,世子竭盡所能,甚至不惜生命地去愛一個人,為何竟落到了這樣的境地?
天穹雲霾層疊,積了五日,仿佛要随時垮下來一般,不透一絲光線。
然而,沒有任何征兆,包括一聲悶雷,一條閃電,大雨忽然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下雨了,下雨了,上天也在為世子不公呢。”
“哪裏是雨,分明是世子的淚。”
世子的淚,梵容的淚,這樣的男人,不曾流露過絲毫的軟弱,又怎麽會落淚呢?
雨聲滴答,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天上仍是烏雲重重,仿佛要下一個無休無止。
溯言樓前的花園中,雨水彙聚成了水流,從排水溝內源源不斷地流走,那些紫荊花都被摧殘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頭和一地殘花,一些被水流帶走,一些已經殘敗得辨不出模樣。
藍鳳祭站在窗前,看着辨不出景象的雨簾,思緒一陣飄渺一陣久遠。
有些東西,本來就很遠了啊!到如今更是遙不可及,永葬塵埃。
她想起某一次花前月下,不知是那一段時空,還是這三個多月之內,梵容貪戀地嗅她的發絲,說要永遠記住她的氣息。
“凰城有女,宜冰宜蘭。”
他輕輕道。
腰腹一緊,一雙手溫存地環了上來,“這樣有閑情,不如來為我磨硯。”
藍鳳祭側過頭去,正落到一雙溫馨的眉眼之中,那樣的目光,仿佛能夠輕而易舉地,帶給人安定的力量。
她忍不住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睫毛,偎入他的懷間。
洛九歌笑了,外面狂風驟雨,摧殘了無數花樹,他的笑容仍如春日的暖陽,那樣的平靜美好。
宣紙在案上展開,藍鳳祭手執墨條,在硯臺上輕輕地研磨,“是要做甚麽?”
洛九歌幽幽道,“該給九乾王寫一封信了,既然遲止國不知收斂。”
主要還是因為,錦繡公主竟想打鳳祭的主意……
藍鳳祭也知錦繡公主對九歌動了心思,這一次于湉使再度攜協議到九淵,仍恬不知恥地加上了九歌娶錦繡公主的條款,幸虧被九歌識破,讓于湉使好好丢了一把遲止國的臉,不然,恐怕到最後無論如何也說不清了吧?
才不過短短幾個月,九歌便練達了成熟穩重的性子,不再是那個初出桃陌洲的青澀少年。
藍鳳祭磨好了硯,洛九歌蘸了墨汁,在宣紙上一氣呵成,何奴用卷尺對齊內容,将有文字的一方宣紙裁下來,其餘的部分收拾好,又取來了信筒,垂首立在一旁,等着墨跡風幹。
藍鳳祭匆匆掃了一遍,大概是要九乾王父子提防遲止國,若遲止國取了清穹王府的封地,必定會打九乾王封地的主意。
藍鳳祭沉吟了一下,“以白迦南的聰慧,必定會以清穹封地也屬于皇上為由,借康夙朝出兵反擊遲止國,坐收漁翁之利。”
洛九歌挑眉,似在贊揚,“就讓他們鬥去吧!九淵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生發展生産和軍事。”
藍鳳祭還留意到,這封信的字跡不似九歌的,不,是完全不甚相同,他有意避開自己的風格,換了另一種字跡,都說一個人的筆跡極難改變,這是特定的風骨和性格的體現,即便有意偏移,也能多多少少尋到相似的痕跡,沒想到,他不但徹底改了字跡,就連韻味也不留一絲一毫。
無論九乾王和白迦南如何有能耐,都無法查知信是九淵太子殿下所寫。
唔,她這個未來的夫君,到底是十分有能耐的。
墨跡幹了,何奴将信裹入防水的信筒,召來信鴿,綁在腳上,放飛,信鴿穿過雨簾,很快不見了蹤影。
借雨天掩人耳目,何奴一日日陪着殿下,倒是懂得殿下的心思,将信鴿放飛後,帶上門窗,退了下去。
書房內,只剩下藍鳳祭和洛九歌。
洛九歌淡淡地看她一眼,展了展衣角,确保膝上平整了,才道,“還望着窗外做什麽,此刻不應該是看話本子的最好時候麽?”
他取來一卷書冊,翻到書簽标記的那一頁,“是不是很少殺人,所以還在心有餘悸,欸,也是難為你了。”
藍鳳祭心微微一扯,淺笑着坐在他的腿上,倚入他的懷中,手在他俊美的顏上輕撫,聲音輕渺撩人,“殺一個人,不過是捏死一只螞蟻而已。你太小看我了。”
手往下移動,忽然卡在他的脖子上。
“倒是想知道,你對我心狠起來,會是什麽樣子。”洛九歌慵懶地笑,帶着一絲遺憾,“可惜啊,沒有親眼看到你将匕首插入梵容的胸膛。”
這三個多月來,他一直巴不得梵容死,甚至幻想過千百種将他算計入地獄的方式,沒想到,他就這樣沒有反抗地死在了鳳祭的手中。
果真的是……愛上鳳祭了吧?!
今天是他下葬的日子,天地之間大雨傾盆,懷中的女子,可曾有過一絲的憐憫?
他下意識地看她,她噙着笑意,眸子泛着漣漪,沒有一絲黯色,逐漸将手松開,“傻瓜,你不對我心狠,我也不會對你心狠。至于梵容,你最關心的是他已經死了,而不是他死的過程,不是麽?”
洛九歌眸中掠過一絲微妙,鳳祭的報複心竟這般的強,在桃陌洲這麽多年,他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
然而,這又有什麽呢?他好生憐她都來不及,又怎麽會對她心狠?
梵容顏容,謀略,功法都鮮有人及得上,她深得他的照拂,卻始終不變初心,已是難得。
洛九歌輕輕一嘆,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你更傻,假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女人呵……再厲害的女子,也總是多疑。”
藍鳳祭用“那又如何?”的表情挑釁着看他,“然後……”
“然後我們該探讨一下這一篇題為‘長孫小姐長園淺露春色,慕容公子撿手帕聞識桃香’是什麽類型的話本。”
藍鳳祭無語,堂堂九淵太子殿下,竟也看這種含某種暧昧暗示的段子,還一本正經……
一點也不似初出桃陌洲時,向師父征詢“雙修是什麽”的那個在情愛方面懵懂的少年。
洛九歌放在她腰間的手微用力,将她往更裏帶,藍鳳祭臉頰有些發燙,輕哼一聲,正要去推他的胸膛,他唇角流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将書卷移到她眼前,“亂動什麽,看書莫非一個‘靜’字,你這般浮躁,怕是無法真正品味到其中的滋味。”
藍鳳祭略略掃了一下,這一篇果然夠……婉約的敘述中簡單,直接,甚至有些粗暴,是男人最愛的類型,也難怪這一頁翻閱的痕跡最深,看來某人是挑燈夜讀無數次了。
九淵太子殿下如今不僅謀略頗深,手段高明,就連心思,也是越來越腹黑。
她道,“嗯,也只是看看。”
洛九歌看她一眼,意味深長,“司儀也該确定下婚期了,倒時可以用這些話本指導一下。”
三天後,雨終于漸漸小了下來。
南影國推遲了三天的計劃開始付諸實踐,隐藏在附近郡縣的兵力共三萬,彙聚成滔滔勢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占領了北部與康夙朝之間的保留地邬荒,群情激憤,要康夙朝給一個交代,不然就一路屠戮到凰城。
德乾帝沉着臉,手緊按在扶手上,久久不語,仿佛是在極力穩住情緒,目光偶爾落到清穹王身上,像淬了毒。
先前因公主不願回歸,本就心情黯淡,眼下又出了這檔子事,實在讓人憤怒,不過,清穹王府終于氣數該盡了。
世事難料,原本是打算利用梵容和洛九歌與公主之間的糾葛,讓雙方兩敗俱傷,最後卻成了清穹王府和南影國鹬蚌相争,然而,無論如何,都是康夙朝坐收漁利。
朝殿鴉雀無聲,人心惴惴,一根針掉到地上也可以聽見。
沒有人願意,去戰場上消耗實力,然後變成砧上魚肉。
清穹王上前一步,“闕千澤是容兒所殺,可容兒已經死了,微臣理所應當承擔責任,甘願領兵擊退南影國。”
第五卷 攻略.入仇懷.長決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清穹王府覆滅
臣将們都松了一口氣,德乾帝“唔”了一聲,“清穹王終究還是有些擔當,朕還以為,清穹王要一直做縮頭烏龜呢。”
距梵世子的死還不到十天,梵勒已經徹底換了一副模樣,頭發花白了許多,身形消瘦了下來,曾經挺直的脊背,竟有些顯駝了。
世子身死,清穹王府無後,他辛辛苦苦維護的祖輩家業,最後還不是拱手讓人,又有什麽意義呢?
然而,剛才他打定了一個注意。
與其等着死後家業被人占為己有,不如将一切毀掉,徹徹底底地毀掉,讓一切,随着容兒的逝去而化作塵埃,只留輝煌的一段歷史。
即便可撫育幼兒,可他的心已經蒼老不堪重負,且身體狀況将一日不如一日,再難耗費這樣的心思,再說,如容兒那般睿智者,可遇不可求,又怎麽可能再栽培出一個來?如今的康夙朝不同以往,變數太大,也許,死,不過是誰先誰後的問題。
讓所有,都在這一代戛然而止吧!
祖上有靈,定不會怪罪,畢竟千秋萬歲,從來都是一個謊言。
道,“容兒年紀輕輕去世,微臣陷入悲痛,一時沒有回過神來,還請皇上見諒。”
德乾帝深籲了一口氣,狹長的眸中神采幽冷,“南影國以太子之死為借口,針對的卻是康夙朝,即便候爺親自領兵作戰,恐怕也無法打消南影國對康夙朝的算計,可南影國攻入,确是清穹王府引起的。”
梵勒預感到一絲不妙,“還請皇上明示。”
德乾帝冷哼一聲,“候爺還是先去應敵吧!盡了職責,再知道也不遲。南影國士兵骁勇善戰,且懂陣法,候爺身陷喪子之痛,可千萬要小心,切不可走神了。最好将清穹王府用得上的士兵和人手都派去,孤注一擲,方能有更大的取勝把握。”
梵勒目光蒼涼,還算恭敬地道了一聲“是”,又道,“微臣定不會辜負了祖上的遺訓,人與風骨同在,一榮俱榮,絕不拖沓将就。”
說罷親自退下,竟不顧德乾帝鐵青又得意甚至夾雜着不安的神色,提前出了殿門。
這是所有的朝臣,與清穹王的最後一次見面。
兩軍對壘,清穹王只帶了麾下的兩萬兵力,并拒絕了冰琰國,血炎教等勢力的援助,在決戰之前,朝廷有人快馬加鞭,趕到戰場,站在兩軍之間,當衆宣讀了聖旨。
說是清穹王府勾結冰琰國,血焱教等勢力,妄圖陷害太後和皇上,以謀權篡位,皇上英明,識破其陰謀,決定廢其爵位,本該處死清穹王,滿門抄斬,又因梵世子殺了闕千澤,若私自處理,恐是對友邦不敬,特将清穹王交由南影國處置,從此清穹王府從中州除名,再無幹系。
南影國将士們頓時懵了,以為兵勇勢強,可以借此機會在腐朽的中州土地上所向披靡,沒想到,懦弱無能的德乾帝竟玩起了這般狡猾的招數,不過,太子之死,确實只與清穹王府有關系,由來父債子償,養不教父之過,兒子死了,老子償債,更是天經地義。
戰前大将軍舉劍指天,“為太子殿下報仇。”
“為太子殿下報仇!”
群情激憤,呼聲震天。
梵勒滿目蒼涼,透着視死如歸的決絕。
輸與贏,已經不再重要,即便贏了,也無容身之所。
埋葬清穹王府的輝煌,像暴雨滌蕩一切,尊嚴而又幹淨,是他最想要的結果。
這一場戰争進行了半個月,慘烈程度前所未有,由于南影國不斷增兵,清穹王糧草供應被康夙朝截斷,盡管麾下拼死抵抗,仍逃不脫一個個被剿殺的命運。
這一場戰争對清穹王府的意義是什麽呢?也許并沒有什麽意義。
無非是一場在無法選擇的情形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陰謀罷了,康夙朝達到了目的,如南影國實際耗兵十萬,方才将清穹王的兵力盡數剿滅,梵勒達到了目的,壯烈地終結了清穹王府三百年的輝煌,南影國雖然有缺憾,也犧牲巨大,但終究還是為太子殿下報了仇。
不似世子,梵勒倒下後,永遠地,了無遺憾地,閉上了雙眼,然後,夫人散盡家財,為全府上下百人安排了去處,在世子的晚塵殿花園坐了很久,拒絕前來搭救的人,面對漸下的夕陽,含着微笑,服毒自盡。
救走夫人是梵勒的吩咐,然而夫人卻道,若她真的走了,盡管也會有一個不錯的晚年,但這與茍且偷生又有什麽區別呢?她深愛着夫君,兒子,不會讓這個擁有三百年輝煌的王府世家染上任何污點。
自此,清穹王府覆滅!
那樣的迅速,仿佛狂風驟雨滌蕩一切,令人防不勝防,令許多百姓唏噓不已。
叛國,謀權,篡位,這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從來都是至高統治者定一個人罪名最好的籌碼,自古朝代更疊無窮盡,尋常人家,誰又會去在乎和追究?記得的,只有清穹王府的博愛和仁慈,以及嘆息一聲三百年輝煌,盡歸塵。
留下美好,遺憾,贊揚,曾經耀眼的光芒,而不是肮髒,污穢,暴戾,這也許就是覆滅的意義。
溯言樓頂,一扇畫屏後面,藍鳳祭閑适慵懶地倚身在靠椅上,望着天際,眸色泛着些許的蒼茫,九歌執了畫筆,輕淺又專注地作畫。
“鳳祭,你挑一下眉尾。”
藍鳳祭聽話地微挑眉尾,眸波潋滟,顏容更是妩媚動人,嘴上卻道,“各位将軍開始行動了麽?”
南影國損失慘重,九淵自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準備從其東部包抄而入,吞噬其國土,而另派一支人馬在中州與九淵交界處中州一側作亂,并造謠是清穹王府的餘黨,借此引開德乾帝的視線。
洛九歌看她一眼,道,“南影國兵力疲倦,大半數帶傷在身,且是精兵強銳,眼下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頓了頓,“闕千澤也許沒想到,他的死,會引起局勢大變動,如今康夙朝有力的支持逐漸空了,只剩下一個九乾王。”
藍鳳祭修指挑起一縷發絲,唇角彎了彎,“九乾王正往封地增兵呢。清穹王府覆滅,德乾帝不得不派人駐守其封地,若雙方起了沖突,就好辦了。”
洛九歌微微一怔,這樣的姿态,仿佛一個談笑間淩傲天下的女王,一舉一動,都透着足夠運轉局勢的風華,仿佛勘破了一切人心和命數,這樣的鳳祭,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也讓他更加心動不已。
若是畫出來,恐怕是難得一見的佳作,他也要将這樣的她,永遠定格下來,留下來。
畫筆在屏風上細致地描,他淡淡道,“遲止國妄圖打清穹王封地的主意,卻沒有認清遲止擅長水戰,脫離了水域,遲止士兵的實力不過算中庸,康夙朝雖然堕落,可拿下遲止國,并不在話下。”
藍鳳祭微笑,“九乾王想坐收漁利,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洛九歌輕嘆了一聲,“世事莫測,變數太大,這不過是理想的狀态。”
藍鳳祭眯起了眸子,心中一絲異樣無論如何也揮散不去。
清穹王府覆滅!
距梵容死後不到一個月,清穹王府的一切也盡數埋葬。
壽宴見血光,大難将至,再次預言成真,當初她彈出那一滴酒水,不過是為了增加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從未想過要整個清穹王府償還梵容欠她的債,其他無辜的人,沒有這個義務,不該受此牽連,可是……
世事莫測,果真莫測。
藍鳳祭垂下睫,眸中掠過一絲悵然。
“藍鳳祭,拿命來!”
半空陡然響起一個冷厲的聲音,兩個人影落在溯言樓頂,長劍指着倚在座椅上的女子,步步逼近。
藍鳳祭纖指将秀發彈開,緩緩坐起身來,“我早就知道,梵勒死了,可為梵容報仇的人,已經安排好。”
墨予微搖頭,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間擠出來,“藍鳳祭,你好狠的心啊,梵世子如何虧待你了?”
洛九歌神色淡然,不疾不徐地收了畫筆,掌風一動,畫屏飄移到一旁,對一旁神色驚恐的憫枝道,“你先下去!”
藍鳳祭幽冷地看着逼近眼前的兩人,“他錯就錯在,對我太信任,不然,也不會死得這樣慘。”
手中化出一柄虛劍,迎了上去,藍衣在眼前展動,九歌已到身旁,兩人對視一眼,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溯言樓頂頓時殺光大耀,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淩絞流竄,将每一個人都籠罩其中。
墨予和秋娘仿佛是抱了視死如歸的決心,眼神冰寒,招招狠辣,然而,百招之後,終究是敗在了洛九歌和藍鳳祭的手下,齊齊摔到地上,由于受了重傷,嘴角不斷湧出的血打濕了胸前的衣襟。
墨予眉頭深蹙,試圖重新爬起來,然而,才發現竟連這點力氣也無。
洛九歌眸子睥睨地俯視下來,手腕擡起,一團金光在掌中躍動,“你們還有什麽話說?”
秋娘撩起袖子拭去嘴角的血,看着正逐漸化去虛劍的女子,冷冷一笑,“這個女人,虛僞,狠辣,善于僞裝掩飾,梵世子傾盡所有地待她,她亦缱绻深情,凰城有目共睹,可下手的時候,沒有一點猶豫和悲憫,當心有一天,殿下也會落到那樣的下場。”
第五卷 攻略.入仇懷.長決歌 第一百三十章 合謀 中計
“噢?”洛九歌笑了,“若本殿說,殺梵容,是本殿下與鳳祭共同的計劃,閣下又如何以為?”
秋娘眼神嘲諷,“亦是如此。一個女人,太善于僞裝,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洛九歌瞳孔微縮,泛起危險的光芒,手風一動,攜帶着殺勁的金芒散作兩道,直逼向重傷兩人的喉嚨。
墨予和秋娘深深地對視一眼,伸出手,握到了一起。
死,不足惜,只是遺恨,沒有為梵世子報仇。
藍鳳祭呵,即便我們死了,也會化作厲鬼,索你的命,詛咒你下地獄。
然而,正當兩人閉上眼等死的時候,逼來的殺氣陡然偏轉了方向,不遠處,一根粗壯的分枝從一棵參天烏木上斷裂下來,樹葉窸窣掉了一地。
“鳳祭,你……”
洛九歌一惑。
“放了吧。”藍鳳祭背對兩人,身姿清傲,仿佛不願再看到他們。
仿佛有一根微妙的弦,藏在內心最深處,但凡曾經熟悉的人,都可能會撩動。
洛九歌猶豫了一下,挑眉,“好啊!”
秋娘和墨予一詫,女子忽而冷笑,“藍鳳祭,你以為,放過我們,我們就不尋你報仇了嗎?”
藍鳳祭目視天邊,眸色冰冷而蒼茫,“歡迎二位再來。”她側首,彎出一抹魅惑幽冷的微笑,“直到,把我殺死為止。”
等到兩人離開了,洛九歌看着倚到椅子上的女子,“你不必對清穹王府愧疚,若死人太多是一種錯誤,那麽,都算在我頭上。”
雖然始料未及,感到有些意外,可她何嘗真正在乎過,死的人太多……
菱雪已經确認回了家鄉,也許她實不該再有什麽牽挂,可是,夜裏入眠時,偶爾會有一只手,忽然揪住她的心口,讓她生生疼醒過來,面對漆黑的夜,眸子蒼茫無措。
仿佛有一個人躲在暗處,随時準備猝不及防地,給她一擊。
她慵懶地向眼前的男子伸出手,洛九歌輕輕握住,掌心溫暖得像春日的陽光,她滿意地笑,“我很好,只是,想陪他們玩玩,聊以慰藉。”
煉爐中的火逐漸小了下來,剩下不多的黑煞之氣随着火焰的躍動,絲絲縷縷地鑽入懸在內頂上懸着的一個镂空玄鐵籠中,一枚暗紅色的丹藥躺在籠子正中央,由于吸盡了赤焰果的精元,通體散發出淡紅色的光芒,再加上黑煞之氣進入,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味道。
“小姐,快要好了。”
鳶兒眼睛一亮,俯身在小爐邊查看。
謝純然右手已經恢複如初,針從花繃子平面穿出來,又熟稔靈巧地刺入,冷聲道,“離我的羅厄丹遠一些。”
鳶兒抖了抖,道了一聲“是”,退到一旁,忽然看到花園中有個人影,忙走出大殿,看到對方一副素衣裹面的樣子,不由得奇怪,“誰呀?”
來人環顧了一下四周,摘下遮面的布,露出一張嬌俏的臉。
“司馬……司馬小姐?”
鳶兒一時懵了,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想要阻止,司馬瑄禾已經進了大殿。
鳶兒趕緊也進去,将大門阖上。
司馬瑄禾看一眼煉爐,捂嘴笑了,“原來謝姐姐也相信長生不老啊。”
謝純然絲毫不意外她的到來,道,“明濟王府叛朝,司馬小姐居然還敢踏上中州的土地,膽子可真大呢。”
司馬瑄禾無所謂地在椅子上坐下,“我來,還不是為了謝姐姐。”
謝純然勾起唇角,神色平靜中透着詭谲,“噢?”
司馬瑄禾微微發毛,多日不見,謝純然似乎改變了許多,讓人從骨頭裏感到害怕。
她穩了穩神,道,“梵世子年紀輕輕就葬送在了藍鳳祭那個賤人的手中,謝姐姐一定很想為他報仇吧?”
謝純然眸中掠過一絲冷恨和狠辣,“想要藍鳳祭死的人多着呢,急什麽?”
“可是……”司馬瑄禾皺起眉頭,“墨予和秋娘被她和洛哥哥打成重傷回來了,我親眼所見。”
謝純然動作微微一頓,“所以說,完全靠功法打鬥,是沒有用的。”
“那怎麽辦?”司馬瑄禾明顯焦急了起來,“候爺一定安排了很多人手去刺殺藍鳳祭,可藍鳳祭和洛哥哥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烨城王宮又有不少一流隐衛和護衛,想殺了她,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哼。”
謝純然挑起彎細的眉,眼中寒波湧動,“你按照我說的去做,保證藍鳳祭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殿下,司馬小姐不願協同鐘将軍上戰場,尋死覓活,一直在鬧呢。”
何奴禀道。
洛九歌正将手中墨跡幹了的畫裱起來,聞言淡淡道,“九淵是要保明濟王府榮華富貴,可也沒說養閑人。”
“司馬小姐畢竟是女子,又皮嬌肉貴,送入戰場,恐怕司馬普會不高興。”
洛九歌沉吟了一下,鳳祭已經回來了,以司馬瑄禾的性子,遲早會生出事端,這些天來,她除了詛咒抱怨,倒也沒有拿出什麽手段,然而,這樣的禍害,長留必不是什麽好事,倒不如送到戰場上自生自滅。
眸中不由得掠過一絲微妙,司馬瑄禾畢竟是他幼時的玩伴,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做出這樣的決定,難道,他的心腸,也歹毒可憎,無藥可救了嗎?
還是因為,他對鳳祭,情義實在太深……
“哼哼,洛哥哥,你存心害死我。”
還未開口,司馬瑄禾已經擡腳邁入大殿,一臉憤然和委屈,眸中還蓄着淚,上前來便揪住太子的衣領,“那你就直接殺了我好了,這樣就不用再看到我了。”
看到書櫃上方懸挂了一副畫像,神色更是充滿嫉恨,“還一副女皇的樣子,她這種歹毒的女人,能母儀天下嗎?”
她一連串說了這許多,何奴神色尴尬,忙在一旁提醒,“司馬郡主,萬萬不可對殿下不敬啊。”
洛九歌眸中幽冷的光芒轉瞬即逝,微微苦笑,拔下司馬瑄禾揪住衣襟的手,動作看似輕柔,卻蘊着難以抗拒的力道,司馬瑄禾失去平衡,後退一步,太子殿下已經坐到寶座上,氣定神閑地掃她一眼,“你這樣任性,是該去戰場上磨煉一下,再說了,違抗本殿下命令,自九淵建國以來,你是第一個。”
司馬瑄禾氣得直跺腳,“既然如此,藍鳳祭心狠手辣,為什麽不讓她也上戰場,體驗一下別人的生死和痛苦,這樣她就會有點良心了。”
洛九歌眯起眸子,桃花眼危險而魅惑,“你是說,鳳祭要對梵容仁慈,才不是心狠麽?”
她的決絕和果斷,都是為了他和她,又豈能容人一次又一次污蔑和诋毀?
司馬瑄禾心虛地垂下頭,仿佛來了底氣,又擡起頭來,“我不管,洛哥哥要我上戰場,還不如親自動手殺了我。”
洛九歌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滾出去!”
司馬瑄禾期待地看着心愛的男子,目光閃着異樣,和着不甘的淚水,好生詭異。
洛哥哥,我還應該感謝你,要把我送上戰場呢,不然,我也不會理所應當地進入夜影樓撒潑,從而使你不加防備地中了計。
一聲悶響,何奴倒在了地上。
司馬瑄禾驚喜地将視線重新投到洛九歌身上,然而,她只看到前面有人影如鬼魅般逼近,待定睛一看,太子精致的眉眼近在咫尺,卻是那樣的冷寒,手卡住了她纖細的脖子,逐漸收緊,“什麽毒?”
不可能!師父教他和鳳祭辨毒之術,只要有人攜毒靠近,即便無色無味之毒,也可以感知得到,為什麽這一次……
司馬瑄禾不可能這樣厲害,身後必定有一個高深莫測的人指使。
頭越來越暈沉,可是,他沒有表露出來,目光清亮逼人。
司馬瑄禾急得想哭,“啊,何奴無緣無故就倒下了,這是怎麽回事?”
“說!”洛九歌手猛地一卡,司馬瑄禾仿佛聽到骨頭裂開的聲音,頓時驚恐地睜大眼睛,臉色慘白如紙,身體也晃了一下。
然而,她看到男子頭垂了下來,手從她脖子上松開,修美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司馬瑄禾眸子綻放出欣喜的光芒,謝姐姐說了,這種無色無味的“彈指醉”,可令人暈厥而不害其性命,醒來後忘記施毒的人,很快,她就可以看到藍鳳祭是如何慘死了。
她探了一下,确認洛九歌呼吸輕穩,便放了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後神色驚恐地跑出去,一直跑到溯言樓,“不好了,不好了,殿下暈倒了,藍姐姐,你快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藍鳳祭目光從手中的曲譜擡起來,含着嘲諷,“藍姐姐……我沒聽錯吧?”
司馬瑄禾“哎呀”了一聲,“藍姐姐,殿下真的暈倒了,你怎麽關心起無關緊要的來,殿下平時待你不薄,你卻……”
藍鳳祭笑,神色輕淡,“九歌這些日子來得到滋養,身體是越來越安好了,怎會無緣無故地暈倒,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