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是個不良少女

許鹿鳴這學期開始, 中午都不回家吃了, 騙老司馬達說在網吧裏打工兼職。這樣曹冬梅就不用再特意趕回去做頓飯,而司馬益和曹可妍也可跟着司馬達, 在小學食堂裏吃完了再回去午睡, 這樣便能輕省下許多功夫。

所以你看她,交往這麽個飯票男友是多麽重要。

許鹿鳴想了想:“吃砂鍋米線吧。”

鐘洲衍面無表情:“世界那麽大,兩個月的時間,你對不同的就不準備嘗試一下?”然後便帶着許鹿鳴來到一家日式餐廳。

餐廳環境清雅,兩個人坐在角落的靠窗邊, 周圍沒多少人, 靜谧舒适。點了鹽烤北海道秋刀魚, 松茸湯,鳗魚卷, 還有一些燒烤小食。

許鹿鳴在自助調味碟裏加了蒜蓉、醬料和香菜, 鐘洲衍面前只有一疊簡單的醬。他用餐時手勢講究,十分清貴養眼。

在一起吃飯好幾次,許鹿鳴發現他不吃蔥姜蒜, 且最厭惡香菜。但是鐘家的餐桌上日常卻有這些, 也難怪他一直不怎麽在家吃。

許鹿鳴便問道:“你不吃的,為何不告訴廚房張姨,叫她別放?”

鐘洲衍淡淡的:“雁辭喜歡, 我說了做什麽。”目光清冷,英俊臉龐勾勒在餐廳的光影下,十分平和。

所以因為雁辭愛吃, 他就不說。而且酒店他的那間套房,面上并不表露,私下卻給雁辭開通了指紋,放任他進出。其實仔仔還是有哥哥愛的吧。

許鹿鳴忽然被打動,好奇道:“鐘洲衍,問個問題……為什麽從來沒見到你爸爸?”

鐘洲衍聽得臉色一沉,似緩和了幾分鐘,挑眉:“想知道?下個周末有空嗎,我帶你去個地方。”

沒想到他這樣幹脆,許鹿鳴原本提起的緊張神經不由纾解。便點了點頭:“好。”

再一周的周六早上,許鹿鳴八點半過幾分鐘,爬起來刷牙洗漱。

餐桌上擺着稀飯與煎蛋,曹冬梅出去開店了,司馬益和曹可妍這學期報了周末培訓班,吃過早飯老司馬達便送他們去學校,還沒回來。

衛生間洗手臺擱着一雙塑料手套,應該是曹冬梅拖完地板放在那兒晾着,許鹿鳴微微踮起腳尖向前俯,生怕剛換的睡衣被沾濕。

Advertisement

天氣漸涼,她穿了件套頭的長袖連衣睡裙,因着墊腳,身體向後拱起。季蕭蕭從房間出來,看着鏡子裏少女的模樣,雪白牙膏刷成泡沫,襯得明眸晶亮。想起記憶中那個豐盈的蘋果臉女孩,季蕭蕭不自禁地凝了下神。

然後板着臉道:“Vagin Pouvoir的內衣也買得起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挑戰阿瑪尼?”

鐘洲衍給許鹿鳴買完那套內衣之後,許鹿鳴回去便把标識剪掉了。穿過好的之後她就穿不慣之前那些十塊錢二十塊的了,而且害怕以鐘洲衍的毒眼睛與毒舌,什麽時候又鄙薄自己。許鹿鳴後來又買了兩套一百來塊的換着穿,回來都把商标剪掉,不料竟還被季蕭蕭看出來。

姐妹兩個最近都不怎麽說話,季蕭蕭欠許鹿鳴的巴掌只要沒還,許鹿鳴都硬怄着。

反正現在家裏沒人,她幹脆地回過頭道:“是鐘洲衍給我買的。你要是看不慣,就叫你那個何姓男友也買好了。”

一句話聽得季蕭蕭屏息。

季蕭蕭的确是還未與何軒分手,她不分手自然有她所要的目的,可是這個蠢丫頭她是土行孫嗎?怎麽什麽都能夠被她知悉。

季蕭蕭就很氣又懊惱地提醒道:“就你這智商水平,我跟你能一樣?鐘洲衍是你玩不轉的,勸你腦袋放靈光點,別到時候得了不好的結果,沒地方哭!”

許鹿鳴聽着卻不舒服,盡管外面紛傳鐘洲衍這個狠那個戾的,可她分明感覺到他是個還不錯的男生。

許鹿鳴就維護道:“我的人生自己會把握,先操心你自己頭上的綠帽子要緊。”說着洗把臉,回房換衣服出門。

“你……許胖妞,你早晚會後悔的!”季蕭蕭瞅着這個一言難盡的二妹,義無反顧,執迷不悟,整個兒智商倒欠二百五,氣極!

許鹿鳴邊換衣服邊腹诽,你才胖,季蕭蕭你全班都胖,她這個月體檢稱體重明明輕了3斤!

織衣街,一輛藍色跑車停在路口,鐘洲衍換了身肅整的正裝,等候在裏頭。他穿正裝英氣十足,臉龐精致,寬肩窄腰,仿佛英倫王子。

看見許鹿鳴拉門進來,臉頰泛着紅,表情卻裝作尋常,便問道:“怎麽了?”

許鹿鳴坐進去,答說:“跟季蕭蕭拌嘴來着。她勸我跟你了結。”

鐘洲衍也不知怎麽得罪(八)班那個女的了,聽得勾唇,不屑道:“想了結,只要随時一句話都可以。”

自己這邊維護他,他就這樣一副态度。許鹿鳴應道:“知道了。”

鐘洲衍原本以為她要說些什麽,不料卻如此不放心上,少年銳利的眸光不由一沉。

發動車子,蹙着眉頭,少頃問:“你媽後來還罵你嗎?”

許鹿鳴說:“沒有了。她其實挺辛苦的,我本來也是個并不讨喜的人。”沒有把十一那天的吵架告訴。

呵,鐘洲衍順勢輕諷:“還算有自知之明!”語氣如同宣洩似的,說罷态度卻緩和不少。

周末出城的高速擁堵,他手扶着方向盤十分專注。除了休息和節假日,鐘洲衍都不開車,平時上學大多自己乘公交或打的,這學期起倒是很少叫老陳接送了。

H市距W市一個多小時的距離,許鹿鳴看路上方向标,似乎是在往W市郊的方向開。大約一個小時後,便到達一處僻靜的別墅區。

沿山道而上,一個鐵門與青磚石疊砌的栅欄,守門保安見熟悉的跑車開近,便忙把大門打開。

鐘洲衍開進車庫中停下,許鹿鳴推開車門下來,迎面清風撲鼻,吹得少女眼睫毛輕顫。問他說:“這是哪裏?”

鐘洲衍整了整衣領,淡道:“跟我走就知道了。”

從前院一條小徑過去,便看到青綠的草坪。太陽傘下一對男女正在休憩,只見男子約莫四十出頭,英朗幹練,氣宇不凡,只是目光幾分空洞泛散。

鐘洲衍徑自走到他跟前,叫了聲“爸”。

鐘宇淡漠轉頭,似乎思考了瞬間,答說:“是洲衍,你來了。”

從暑假特種訓練到現在,已好久不見。鐘洲衍點頭,轉而看向一旁的女人:“我爸最近怎樣了?”

女人約莫二十七八歲,比鐘宇小了很多,叫溫媛。看着還可以,就是氣質沉娴,不似譚美欣那般優越高雅。見他問話,忙謙謹地笑道:“衍少爺好。宇哥比上個月又好了許多,早上吃過飯還打了會兒高爾夫,就這會又低沉了。”

她口中的“宇哥”仿佛是種迷戀,說着手指不自覺撫了下少腹。細看之下微微有點隆起,可能才隆起不多久。

許鹿鳴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鐘洲衍和雁辭的爸爸。以他爸爸的顏值和他媽媽的美貌相匹配,也難怪會有鐘洲衍兄弟倆這般英俊的皮象。

但是這個女人又是誰呢?之前在蛋糕屋裏,可是聽說到“鐘先生當年有多寵鐘太?”……真是迷之不解。

鐘洲衍并不看這一幕,這個只比自己大十歲的女人,他只從兜裏掏出一張信封遞過去:“這是老太太給你這個月的生活費。”

“謝謝。”女人虔誠接過,又取來果盤招待。鐘洲衍随意要了兩片柚子,在鐘宇對面的椅子坐下。

鐘宇沉默着,問道:“最近學習如何,準備畢業去哪裏,仔仔在做些什麽?”目光看了眼愈發清冷的兒子。

鐘宇是在兩年前——鐘洲衍16歲時出車禍的。

準确的說,他在鐘洲衍14歲遇見施琳那年,就已出了軌一年多,那時的鐘宇尚是手握鐘氏財團大權的當家總裁。原本鐘宇對譚美欣是相愛甚篤的,彼時一對伉俪人人稱羨,只因為雁辭三歲事故發燒後,譚美欣又不肯再生,鐘宇在老太太跟前壓力甚大,夫妻兩便漸離漸散,不知何時失去了溝通的話題。

被譚美欣發現,正是因為那一場突然橫生的車禍。鐘宇開車送溫媛去S市,車輪胎卻忽然失靈,驀地岔出了高速車道。被發現時,彼時車內的場景卻是鐘宇整個兒地把溫媛護在安全空間下。

譚美欣趕到醫院後,整個世界如同被打破了,這中間的相生相殺就不冗訴。鐘宇車禍後成了植物人,譚美欣除卻每月27號自己開車來看看,其餘的都不準備再原諒他。這兩年一直是溫媛寸步不離地服侍着,去年中鐘宇轉醒過來,并在年底逐漸恢複了身體機能,但卻失憶了,因而情緒時常消沉。

譚美欣更是絕不會帶仔仔來看望他的,只有大少爺鐘洲衍,每隔一兩個月來看一次。

鐘洲衍應道:“學習還好,應該是去斯坦福大學。仔仔最近跟大姨去埃及了,大約冬天回來。”

聽着好高大上,許鹿鳴聽不懂。她正蹲在草坪上逗着一只毛絨小狗,她今天因為不知道要見的是誰,穿得比較規範。一件淺紅連帽衛衣,搭着牛仔褲,黑亮頭發用手巾系起。陽光下少女臉色姣好,唇瓣嫣紅,笑意一點肆意,一點盎然。

鐘宇看見,不由問道:“那是你譚家的表妹嗎?”

鐘洲衍沒直接回答,只說:“雁辭的補習班同學。”

鐘宇便對許鹿鳴溫和笑道:“仔仔沒有朋友,你多照應下。”對這小姑娘的印象卻是甚暖的。

“會的,鐘叔叔。”許鹿鳴點頭應。

出別墅十一點多了,路上鐘洲衍開着車,許鹿鳴好奇問:“你爸爸他怎麽了……那個女人又是誰?”

鐘洲衍語調清冷:“車禍。情-婦。”

記憶中一閃而過的一幕,似略有人影從車前晃過,彼時他正賭氣,未曾分心關注,卻不料幾天後便傳來父親躺在病床的消息。

少年濃密眉宇凝着,仿佛化不開的結界。

許鹿鳴這才了解,為何那次吵架鐘洲衍一提起他父母的關系,譚美欣能氣得甩他一巴掌。

她就有點心疼他,輕聲嘀咕道:“……可是聽說你爸爸以前很寵慣你媽媽。而那個女人,好像懷孕了。”

鐘洲衍臉色陰沉:“我媽不會讓她生下的。”

——

譚美欣那種執拗高傲的女人,她有多愛鐘宇誰能知道。

許鹿鳴默默腹诽:但你奶奶會啊。老太太不是每個月都給她發放着體恤費?

不過沒敢說。

“很奇怪嗎?”見她發愣,鐘洲衍側過頭,扯了扯嘴角:“在幾個家族裏,這只不過是件尋常的事。将來我也會成為那種人。”

如果娶個為了商業利益卻并無感情牽涉的女人。

他說着這話,坐在方向盤前一身正裝,仿佛依稀可見未來那個城府謀略,西裝革履,在女人間運籌帷幄的商戰精英。

許鹿鳴嘟嘴道:“你現在就已經是了……跟十個女生都接過吻。”

鐘洲衍好整以暇地睨向她:“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在一起三個星期了,鐘洲衍一點也沒這方面表露。許鹿鳴臉刷地紅起,倔強扭頭說:“濫情的渣渣,我對你可沒興趣。”

鐘洲衍冷笑:“真沒興趣?那在沈家亭附近巷子裏,看人接吻看得關東煮都吃涼了的是誰?”

許鹿鳴不料他竟然有注意到自己,把人親到都氣息不寧了,他還能分神關注周邊,這人真是可怕……但她只不過是因為總撞見他,一個貴氣又高冷的優異生,對她而言充滿陌生神秘感而已。

許鹿鳴就嘴硬道:“我只好奇,男生和女生的嘴碰碰,怎麽能那麽着迷。”

有着迷嗎?鐘洲衍可沒感覺,但他和魏蘭岚還是能繼續相處的,只是她主動跟他提分手了。

鐘洲衍哂笑道:“所以轉頭就去找那個游戲渣子,巴巴地湊着嘴往前送?可惜白送人家也不要你。”又添一句道:“紅得跟猴屁股似的,我更加沒興趣。”

許鹿鳴就知道,果然陸陳的游戲賬號是被他玩廢的。

在鐘洲衍的胳膊上擰了一把:“誰猴屁股了,我覺得我嘴很美。你記着你的話,要是吻我了你就是條狗,是大蠢豬!”

可能對環境與人的适應力十足,常常熟悉了之後就不設防線,她的語氣裏不自禁帶上嬌蠻。

還從未有女生敢掐鐘洲衍,對他使這種弱智愚蠢的性子。季蕭蕭那個事事拔尖冒頭的角色,怎麽會有這種樣子的妹妹。

鐘洲衍凝着女孩嫣紅嬌俏的嘴唇,卻無來由的不願反駁。快到12點午飯時間,問道:“時間還早,要帶你去W市轉轉嗎?”

許鹿鳴長這麽大,還沒出過H市,就同意下來。

鐘洲衍方向盤打個轉,在前頭調轉了方向。W市算是鐘、林、施、譚四大家族的財團總部,也是有名的國際大都市,兩個人在世貿國際中心附近的步行街停車,鐘洲衍帶許鹿鳴找了家餐廳,吃完午飯便去商場裏閑逛了起來。

鐘洲衍要給許鹿鳴買衣服,說過兩周還要帶她去參加個聚會,就她的那些着裝根本帶不出去。

許鹿鳴問他說:“鐘洲衍,你一個月的零花錢是多少?”

她心裏默默估了個五位數,不料鐘洲衍清湯寡水道:“十萬,想給你辦張副卡嗎?”

當然不要了,反正他的自動自覺,使她最近好像從沒缺過東西。

結果許鹿鳴滿懷期待地選購,鐘洲衍卻給她選了一條黑色的棉布長筒背帶裙,和白色的線衫,一套兩千八。這都什麽啊,像一個桶似的,許鹿鳴被束得難受,這根本就不是她适合的修女風格。她是個不良少女,絢麗多姿。

她猜着他肯定又打什麽壞主意,就跟上次的相親似的,故意逮着她去出醜的。就站在電梯口,跟鐘洲衍說:“我要換!”

鐘洲衍卻不允她換,眼裏噙着促狹,脅迫道:“敢換掉,或是敢剪掉半片布,你就給我把胸-罩的錢也一并還上。”

許鹿鳴低頭看長到腳踝的大黑桶:“剪掉你JJ啊,真可惡。”

鐘洲衍高挑身軀立在電梯上,不可理喻地俯看她:“女生可以像你這麽不要臉嗎?”

正自諷刺着,卻看到一樓大廳裏似有一道潔白的裙子掠過,身影纖清單薄,長發似緞一般垂至腰際。少年目光恍了恍,仿佛某些刻骨的感覺迅速回襲,待再要認真看時,卻又不見了。

傍晚開車去一條古巷旅游區,許鹿鳴真的是很熱鬧,有她在,鐘洲衍只有被每家店牽進牽出的份。看便愛看,買又不舍得買,但最後還是在路邊拉他拍了張大頭貼,二十塊錢。

鐘洲衍穿鞋快一米八七了,許鹿鳴踮起腳尖都不夠他肩膀,硬将他掰低下來,兩個人湊近照了一張。

照片裏男生表情僵沉,反而是女孩皓齒紅唇。鐘洲衍默默睇着,幾次有俯下去的沖動,但最後都刻意地忍住了。

記憶中的初吻,是女孩沾着淚與血水的味道,這麽些年無法得到救贖。每一個路過的女生,都因着無法救贖而被他早早放手。怕到最後連這麽個簡單而蠢笨的放松感也要沒有了。

許鹿鳴叫老板打印出一張給自己,然後把底圖傳至她郵箱,沒給鐘洲衍分照片,怕被譚美欣看見。

這種行為她明知是錯誤的,之前分明答應得好好的。可是大人不懂年輕的世界,他們是不會當真的,許鹿鳴這麽想。

出古街,街角似又看到熟悉身影,鐘洲衍有些錯神,再定睛一看,卻又是個矮個的陌生女孩。

一晚上他便有些心神不寧,八點多鐘開車回去,路上下起瓢潑大雨,雨刷在車玻璃上左擺右擺,前方雨霧迷蒙,使人心神渙散。

許鹿鳴玩了一天,到車上就累了,正在一旁輕輕合眼。

鐘洲衍凝了下她暖和的模樣,遲疑了一瞬,含着精致嘴角問:“許呦呦……要不今晚就不回去了?”

說的是問句,聽着卻像肯定句。

“鐘洲衍,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的人。”許鹿鳴在副駕上轉個身,背對着鐘洲衍不高興,哼哼的。

傲嬌又倔強的模樣,在這樣的雨夜卻叫少年貪戀。鐘洲衍的語氣裏難得帶上幾分央求:“給你五千塊,各睡各的,就這次一夜。”默了一下又冷聲道:“如果不留下也可以,我送你回家,天亮以後就結束了。”

女孩的肩頭在座位上微微挪了挪,心底哪裏又軟了又,便憋不出一句話。智商倒欠二百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