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許鹿鳴你一百斤吧
二十分鐘後, 鐘洲衍把車開到美欣大飯店旁邊一個大廈的地下停車場, 兩個人撐着傘步行過來。從貨運電梯上到二十八層,然後穿過客房一條長長的過道, 從安全樓梯上到二十九層, 轉角就是他的那個套房了。
“這樣不用擔心被人看見。”鐘洲衍對許鹿鳴說:“你自己摁手紋吧。”
似乎因為許鹿鳴的答應前來,一貫冷俊刻薄的少年,語氣顯得暖和而寵溺。
許鹿鳴試探地摁了食指,沒反應,再摁了下拇指, 門竟真的“嘀”一聲打開了。
驀地想起上一次在他的畫室裏, 留下的手印被他拍了照, 這真是個心思缜密的男生。
進了房間,兩個人的身上都有些被淋濕了。路上即便鐘洲衍撐傘護着許鹿鳴, 但身高差異, 許鹿鳴的褲腿子和臂側仍跟水裏打撈出來似的。
許鹿鳴給司馬達打了電話,說在張圊家裏玩,下這麽大的雨, 就睡她家了, 明早上再回去。
老司馬達對她是很寬心的,雖然這二姑娘讀書不行,平時跟女孩子學愛美, 染個指甲頭發啥的,但從來不逃課也不在外面亂玩。聽她那邊确實在安靜的室內,就答道:“好, 那明早我叫你媽媽給你留份稀飯。”
許鹿鳴挂斷電話。鐘洲衍從櫃子裏扔出一床新被子,又揀了件自己的純棉T恤和幹淨的毛巾牙刷給她:“你先去洗吧,我睡沙發,你睡在床上。”
外面電閃雷鳴,房間裏卻燈暖靜谧。男生颀健的身軀立在跟前,面目淡淡的,避過她對視,感覺怎麽仿佛老夫老妻了似的。
“嗯。”許鹿鳴臉有點紅,抱着衣物進了衛生間。
美欣大飯店原來用的是他媽媽的名字,許鹿鳴之前只知道這是一家了不得的超五星級,自己畢業了都沒資格進去當收銀,卻不料少東家現在竟成了自己名義上的“男朋友”。人生如幻。
他的衛生間很大,大概都比許鹿鳴的卧室還要寬敞許多。外面的洗漱臺和沐浴間是分開的,沐浴又有單獨的拉門,裝修得歐式簡潔大氣。
許鹿鳴脫下衣物,墊着腳尖,用鐘洲衍的沐浴露和洗發水沖洗過,便拉開浴室門出來洗漱穿衣。整個空間內無人,燈光明亮,許鹿鳴怕刷牙濺濕了他給自己的T恤,就只是光着身子,等刷完了再穿衣。反正門已反鎖了,又沒有人看得見。
鐘洲衍從沙發上喝完水,側頭一看,便透過衛生間的落地玻璃,看到裏頭鏡子前少女潔盈的胴體。
許鹿鳴這個傻二丫,她竟不知道他的玻璃從裏面是看不到外面的,從外面卻可以看穿裏面。若不想要人看,得把拉窗垂下來。這會兒少女因着刷牙,藕臂輕輕顫動,然後鐘洲衍便看到了她的某個尺碼也在跟着一顫一顫。那樣酥嬌而飽滿的形廓,而她的背影對着人,原來腰肢确是細的,就一內褲讓他想起被騎騁的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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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睇了眼桃尖上炫目的嫣紅,不自然地移開視線。站去窗邊燃了點煙,外頭大雨依舊,健瘦身軀勾勒着霓虹的爍影,清冷五官上面無表情。
她要是敢拉-屎,現在就得把她從裏面拎出去。
許鹿鳴刷完牙出來,拍拍鐘洲衍肩膀:“我洗好了,吹風機在哪裏?”
細致的雙足光着,嵌在他的大拖鞋裏,人也似小了一整截。鐘洲衍不自覺看了看她穿着的自己T恤,盡管沒束縛,也一樣驕傲的嬌挺。
少年竟驀地生出來柔軟,然後掠過她身旁,頭也不回地說:“在格子上,我去給你拿。”
取了吹風機給她,自己便關門進去洗漱了。
室內少女沐浴過的氤氲還未散盡,鐘洲衍垂下拉窗,在裏頭沖淋了很久時間才出來。
才洗過的短發根根精練,就臉色略有點白,仿佛剛剛用過勁。自己也拿起吹風機,等吹幹了便将被子往沙發上一扔:“你先去睡吧,我看會兒書。”
許鹿鳴來都來了,倒沒那麽拘泥,心想他都高三了,反正他一張床那麽大,并排躺五個人都沒問題。她就道:“你不用在沙發,一人一床被子,各睡一邊好了。”
然後自己卷了鵝絨被,蜷在一側發呆玩手機。床頭燈照着她才洗過的臉,蘋果一樣,仿佛平俗,卻恁般耐看,眼睫毛輕顫着,叫人心中莫名溫實。
已經入夜了,鐘洲衍看了會兒ATC考試材料,再擡起頭時已近12點。床上的許鹿鳴已經睡過去,他便走到另一側,關了燈也扯過被子躺下。
睡夢中卻逐漸碎片淩亂起來,是一道人影從鐘宇的車旁掠過,少年背着書包穿過身旁……忽而是少女衣裙帶血的哭泣,“衍衍,我配不上你了……如果将來的,你都不喜歡”……又變作商場裏一道潔白掠過的幻影,四歲的幼童因為打雷夜驚而驚慌失措地推開門……
那麽多的不能承受。
“……啊!”鐘洲衍猛地從夢中驚坐而起,汗濕了額頭。
多少個夜晚難以沖出桎梏的魇霾,清寬的肩膀頹唐地耷在床上。
許鹿鳴睡得迷糊,恍惚睜開眼,竟看到少年抱着頭坐在床的另一側,就挺讓人心疼的樣子。
她只是因為他是雁辭的哥哥,而把對溫暖的企望架接,不料哥哥竟是這麽讓人心疼。都不知道是像雁辭那樣傻傻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被所有人疼愛的好,還是像鐘洲衍這樣出色優異,卻被孤索屏蔽的好。
她不禁問:“鐘洲衍,你大晚上怎麽不睡?”
“沒。噩夢了。”鐘洲衍盯着對面黑暗的沙發,滞了瞬,又緩慢道:“許呦呦,你可以抱我一下嗎?四歲起,便再沒有人在夜裏和我說過話。”
噙着精致的嘴角,語氣裏有痛苦和無定。所以才逼着她每晚睡前,給自己愚蠢的發一條:“晚安,抱一下你。”
許鹿鳴特受不了鐘洲衍叫自己“呦呦”,“呦呦”是她的貼吧ID:呦呦小魔女。他叫她“呦呦”時前聲稍高,後聲平柔,仿佛給人一種鄰家少年的感覺。許鹿鳴在他跟前自卑慣了,一旦他放低姿态,她就忍不住瑪麗蘇聖母心疼。
但她自己也是從五歲起就沒被人抱過呢。只不過司馬家裏人口多,小時候自己和季蕭蕭睡一個房間,後來曹可妍、司馬益陸續出生,此後就鬧哄哄的再沒斷過嘈雜。
女孩隔着被子,把手搭上鐘洲衍的肋間:“這樣可以嗎?抱一下要300的。”
柔軟而暖和的觸感,讓鐘洲衍的心安寧下來。忽然很珍惜這樣的安寧,不禁颔首說道:“你能一直陪着我嗎?”
說得真幼稚,他都要去上那個什麽斯坦福大學了,許鹿鳴說:“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
鐘洲衍聽到這兒想說什麽,但還是沒說,只低沉地問:“如果可以呢?……許呦呦,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做我的救贖。”
許鹿鳴睡眠一貫特別規律,生物鐘難以被打破。聽着半朦半醒的,她就扶了扶他的腰際,呢喃說:“鐘洲衍,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鐘洲衍:“我欠着一個人的債。”原還想再繼續往下傾訴,耳畔忽悄靜,再一回頭看,許鹿鳴已經睡得憨香了。他無奈卻又松口氣,把女孩的手指攥了攥,末了便也躺下來,心卻是趨于安然了。
許鹿鳴睡過去後,無知無覺地滑去了旁邊的被子裏。本來只是手搭着鐘洲衍的腰,等到天亮醒來時,她卻整個兒的攬着鐘洲衍,仿佛把他當成了一個人形抱枕。
雨後天晴,陽光透過窗簾子微微灑落進來。鐘洲衍難得一個無夢的下半夜,少年精神不錯,一直盯着臂彎裏的某人打量。平凡卻又姣好的臉龐,膠原蛋白十足,并不纖薄,卻惹人心動。
許鹿鳴察覺注視,微微震了下眼簾,然後便聽見耳畔男子聲音:“還不醒,手機振動兩次了。”
她忙啪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竟然和鐘洲衍貼抱着。
尤其她的腿,因為睡着T恤全滑上了腰間,裏面淺色內褲就貼着他的腰腹,還有往下兩條白而勻稱的腿。她甚至可以感知他小腿上的汗毛與硬健肌肉。
許鹿鳴忙羞得要撐坐起來:“幾點了?你抱着我幹嘛?”
鐘洲衍伸出一臂阻攔:“幹嘛?把我第一次睡走的女人。上過老子的床,走路要扶牆,你爬過去。”
真可惡。許鹿鳴被箍得掙不開,皺着眉頭,咬唇叱道:“是誰昨晚上叫我抱他的,鐘洲衍你別翻臉不認,一米八幾的男生還怕黑!”
睡了一夜的皮膚特別白潤,嘴唇也紅,桃尖兒在兩人争執的手臂間探頭蘇醒。蹭得有點疼。
鐘洲衍睇着她的嬌蠻,不自控地俯下去,在她的唇上啄住:“然後呢,想用這個來要挾我麽?”
眼裏陰深,卻語氣溫柔。許鹿鳴只覺得唇上一灼,腦袋整個都炸開了:“你是大蠢豬!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麽?”
“你說呢,昨天不是想知道為什麽能着迷?”她那麽軟,鐘洲衍竟發現自己并不抗拒。這個笨得簡單到沒有人生的女孩,她也許便是自己的救贖。少年清健的身板繼而便沉下去,叼住許鹿鳴的唇撩卷開來。許鹿鳴的頭發散在枕頭上,天花板下只看到鐘洲衍輕蠕的肩膀,還有她不知所措的動作。
很久後了,才放開。她的唇和臉都跟染了色似的,像個初出茅廬不谙世事的江湖小辣椒,鐘洲衍發現她是真的不知迎合,一點也不懂開竅。不似從前的女孩,即便不懂,也想要對他讨寵。
不自覺卻想起一句詩:“呦呦白鹿膚如雪,踏我桃花過石橋。”
許鹿鳴氣若游絲問:“你念的什麽?”她的衣服被他壓得皺成一團,覺得自己今天開始真的變不良少女了。
鐘洲衍眉宇挑起,卻偏戲谑:“又肥又膩,許鹿鳴你一百斤吧。”
捏了捏她的臉蛋起身。換上一身考究襯衣,轉頭對她說道:“以後中午到這睡,別再窩學校裏趴冷桌子。我不常過來,你就按着昨天的路,沒人發現。”
他又那般高貴清冷起來,對她事無不知。許鹿鳴最近為了不麻煩曹冬梅趕回家做午飯,都睡在教室的課桌上。但此刻哪裏還能聽進去話,腦袋裏都是一句:“又肥又膩……”
被嫌棄到自我懷疑,原來她的初吻竟是這種味道……就難受的自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