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高考

“你…确定不再考慮一下？”

華容文化的總經理辦公室裏, 時童問肖央央。

肖央央說：“我已經決定了。”

時童神色複雜地看着肖央央，像是想透過她看到另一個人, 但最終，站在她面前的人，并不是她所想見的。

半響, 她輕輕搖了搖頭：“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 那我也不用再說什麽了。”

肖央央看着時童，不舍, 卻又無可奈何。

這是她曾經的摯友，也是未來的…陌路人。

在最後離別之前, 她只能用盡最大的真誠, 對時童說：“謝謝你。”

時童笑了笑：“不必客氣。”

直到肖央央出去了，她還在看着門口。

“你知道嗎，她真的很像你,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追憶着往昔，但最終只是自嘲一笑, “但是終究不是你。”

從華容文化的大樓裏出來, 肖央央剛暢快地舒了口氣, 一轉頭就看到了在門口花壇邊站着的紀游。

他背對大門口站着, 兩條長腿往那兒一杵，什麽都不用裝點就已經非常惹眼。

念頭一轉，肖央央走到紀游身後, 故意拿腔拿調地說了一句：“帥哥，有沒有興趣做我們公司的模特呀？”

紀游看着手機，眼睛都沒擡：“謝謝，但是我已經簽約了。”

肖央央很浮誇地驚訝道：“哦~真的嗎？真是太可惜了！請問你簽了哪家啊？”

紀游轉過臉，低頭就在她的嘴唇上親了一下：“簽了‘小羊羊農場’，專業放羊。”

肖央央笑着回親了他一下。

年關将近，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一遇到紅綠燈，車就堵成了長河。

坐在紀游的後面，肖央央四處打量着周圍。大街上每個人都穿成了胖子，還得是紅胖子，一個個摩肩接踵，吵吵鬧鬧，看着都心煩的慌，但是他們都在笑。

小孩一蹦一跳地追逐着，大人們成群結隊地走在一起，拎着各種各樣的年貨，球不管有什麽樣的壓力，在這種時候好像都煙消雲散，只有笑容還在。

抱着紀游的腰，肖央央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不僅是購物廣場上，圖書館裏的人同樣很多，肖央央和紀游艱難地穿過人群，撲向成山的教輔資料。

“真是幸福，人家過年買年貨，咱們買教輔，”肖央央啧啧兩聲，“真是感動中國，男默女淚。”

“加油吧肖同志，祖國的建設大業就在你的肩上了。”紀游說着，很快地浏覽着手裏的資料，一本一本選着。

“這本理綜适合你。”紀游把一本練習冊遞給肖央央，肖央央禮尚往來地也給了他一本：“這本英語的語法講解比較通俗易懂，我給你勾選的單詞你背完了麽？”

紀游點頭：“那叫一個滾瓜爛熟。”

從紀游生日那天後，肖央央感覺紀游似乎真正打開了心結，開始積極地配合心理醫生，吃藥也不再需要她的督促。

雖然還不知道未來該走哪條路，但至少能明确地感覺到，一切都在漸漸變好。

抱着一堆資料往收銀臺走，肖央央正和紀游說着話，旁邊突然鑽出來一個男生，湊到兩人面前，很小聲地問肖央央：“請問一下，你是不是肖央央？”他把一本雜志舉到肖央央面前。

肖央央定睛一看，男生手裏的是《Ivy》的十二月聖誕特輯，也是她的最後一張封面，粉嫩的雜志拿在男生五大三粗的手裏，感覺非常不協調。

肖央央笑着搖了搖頭：“抱歉，我不是。”

“啊，這樣啊，”男生有些失望地說，“對不起啊，我很喜歡她的，我剛才看了好一會兒覺得你特別像，結果不是啊。”

男生走後，紀游啧了一聲：“出名了啊，啧啧啧。”

肖央央：“可不是麽，馬上就是宇紅級的了。”

紀游笑了笑，問她：“你剛才怎麽不承認，怕太熱情了招架不住麽？”

肖央央看他一眼：“我說怕你吃醋你信麽？”

紀游認真地說：“信，怎麽不信，我家小棉襖多貼心啊。”

肖央央笑着白他一眼：“你夠了啊。”

熱不熱情其實無所謂，但是既然已經決定退出那個圈子，就幹淨利落地斷了所有聯系吧。

不是怕會後悔，只是這一世，她已經不再需要那些耀眼的鎂光燈和豔羨注目來滿足自己。

高中的最後一個假期非常短暫，那天去華容文化明确拒絕了簽約後，肖央央每天就懶洋洋地窩在家裏刷題。

九月底的英語演講比賽，她不出意外地拿到了一等獎，紀游的數學競賽名次也很不錯。一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終于要正視起自己的未來，開始認真考慮以後的路。

大年三十，不出意外只有她和崔麗英兩個人過，吃完晚飯，電視機裏吵吵鬧鬧地放着春晚，肖央央看了半天也不知所雲，想了想，她試探着和崔麗英說：“媽，過幾天開學，我就要填參考志願了。你覺得…我适合報什麽專業？”

崔麗英看了看她：“我還以為你會想自己參考。”

肖央央讪讪笑了笑：“我自己也有考慮，但是你比我更了解一些情況嘛。”說着，她偷偷瞥一眼崔麗英，并沒有錯過崔麗英嘴角一抹轉瞬即逝的笑容。

崔麗英說：“我之前看你的期末成績單的時候，已經考慮了一下，從你的成績上看，我覺得…”

崔麗英和肖央央說了很多建議，從就業前景說到他們公司的實際情況，每一條每一點都進行了分析。她說的頭頭是道，肖央央也并沒有像以前那樣不耐煩，認真地聽着，也真的聽出了一些門道。

等崔麗英意猶未盡地停下時，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

這大概是她和自己女兒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心平氣和讨論問題，還說了這麽久。

她有些感慨地看着肖央央：“你真的長大了很多。”

客廳的燈暖融融地照着兩人，絢爛的煙花和炮竹聲遙遙地在天空綻開，電視裏是喜氣洋洋的背景音樂，随着主持人的倒數聲，新的一年越來越近。

肖央央伸手抱住了崔麗英，崔麗英也回抱住了她。

雖然可能還有些別扭，還有些不習慣，但一切都在慢慢地變化着，越來越好。

“媽，新年快樂。”

“三，二，一——新年快樂！”歡呼聲響徹天空，好像全世界都沉浸在了歡聲笑語中。

崔麗英去了衛生間，肖央央剛拿起手機想給紀游發個消息，突然手機震了震，是紀游發的一張圖片，她點開。

居然是一張雪景照。

肖央央忙躲到陽臺給紀游打了個電話。

“哪裏下雪了？？”她很激動地往窗戶外看，然而依然是空蕩蕩一片。

電話那邊，紀游說：“在我的鏡頭裏。”

肖央央這才後知後覺地又退出通話界面，點開圖片。

仔細一看，她這才看出來那些飄灑在空中的白色“雪花”并不是真正的雪花，而是一顆一顆白色的愛心，飄灑在空茫的城市裏。

紀游繼續說：“你上次不是說好多年沒見過雪了嗎？造雪有點困難，只能在鏡頭裏給你看看了。”

眼眶迅速一熱，肖央央一邊暗暗唾棄自己真是淚點越來越低了，一邊誠實地說：“游哥，你可真是貼心的大棉襖。”

紀游笑起來：“那我再繼續努努力，變成貼全身的軍大衣吧。”

兩個人一陣傻樂。

笑夠了，肖央央突然說：“紀游，你想過考哪裏嗎？”

紀游頓了頓，說：“前兩天游老師和我談過了，我想考B大的臨床醫學。”

肖央央問他：“是你想考嗎？”她的“你”字咬的很重。

紀游當然懂她的意思，他語氣鄭重地說：“從來沒有比現在更目标明确過。”

肖央央忍不住笑起來。

“我要考B大的英文系，”她說，“一起考吧。”

紀游很認真地說：“好，我們一起考。”

開學後的時間過得飛快，高三從一月一考改成了一周一考，幾乎每天都是在試卷的翻飛聲度過，哀鴻遍野。

等到從課本裏擡起頭來，又是一個夏天，高考已經近在眼前。

最後一堂課上，游老師沒有再強調各種注意事項，或者再過一遍那些早已滾瓜爛熟的知識點。

她站在講臺上，一如既往的溫和從容。

“對于你們每一個人而言，高考是人生中的一次非常重要挑戰，無論你們準備的多麽充分，或許還是會焦慮，會恐懼，或者激動，這些都是正常的情緒，要接納它們，并将之轉化為動力。老師相信你們一定能發揮出最好的水平，取得最好的成績。”

“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一定不要忘記身邊所有愛着你的人。既然選擇了要走的路，就一往無前地堅持下去，功不唐捐，玉汝于成，只要你們有信心，只要有勇氣，就一定能掌握自己的前途和命運，笑到最後。”

“我們是因為緣分才相聚在這個班，在這三年裏，除了知識，我更希望你們能珍惜這段情誼。畢業之後，你們看似接觸的人越來越多，見識到的世界越來越大，但最後你們會發現，你們的圈子會越來越小，家庭、工作，真正能像現在和朋友在一起的時間只會越來越少…”

游老師像在上課時一樣娓娓道來，語調卻帶着掩飾不去的傷感。

大家都紅了眼眶。

拍畢業照的時候，王瑩抱着肖央央哼哼唧唧：“羊姐，我一定不會忘記你不厭其煩教過我那麽多題的，雖然你每次看起來都很想揍我的樣子。”

肖央央哭笑不得：“你再挂在我身上我就真要揍你了。”

孫洋上手把王瑩扒拉下來：“你可有點眼力見兒吧，紀游等半天了。”

王瑩馬上松開手，沖紀游說：“哎游哥我錯了！你上吧！”拉着孫洋就跑了。

肖央央笑了笑，看向紀游。

紀游拿着相機問她：“拍一張？”

“好啊。”肖央央當然不會拒絕。

調好定時，紀游走到肖央央身邊，握住她的手。

相機咔嚓一聲，梗定格下了他們最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