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主沒了就再找一個
“時栖,宮行川因為你和宮凱的婚姻,直接和他斷絕了關系……誰知道是什麽關系呢?坊間都傳是父子,你知道真相嗎?”Lily問的,是每個稍微了解點娛樂圈八卦的人,都想知道的秘密,“宮凱剛死,你就跑去找宮行川,找抽呢?”
“宮行川不會對我做什麽的。”
“時栖,他能直接封殺你,讓你徹徹底底從熒幕上消失!”Lily像個被踩住肚子的尖叫雞,喊得聲嘶力竭。
然後時栖用一句話,成功掐住了“尖叫雞”的脖子。
時栖說:“宮行川要是不想見我,早在和宮凱斷絕關系的時候就封殺我了。”
“……那你現在找他做什麽?”Lily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幹巴巴的話,“聊天,喝茶,一起回憶宮凱?”
時栖用手撐着下巴,聚精會神地望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半晌,無聲地笑了:“你不是說我沒有金主了嗎?”
“……那我就再去找一個。”
時栖确信,如果沒有前幾年的情義在,換作任何人說出同樣的話,Lily都會立刻踩下剎車,幹脆利落地棄車而去。
臨走時或許還會留下一句“傻X”,作為兩個人最後的告別。
但是Lily神奇地忍住了,還穩穩地将車開上了高架。
因為在她和時栖漫長的“鬥争”裏,時栖說過更驚人的話,最後都神奇地應驗了。
“宮凱死了,我這個未亡人,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他唯一的親人。”時栖卻沒有再多說什麽。
他将手機塞進口袋,戴上眼罩,閉目養神。
Lily抓心撓肺地想知道時栖的計劃,好不容易有一個将車停在斑馬線前的機會,一邊等老奶奶過馬路,一邊回頭。
只見時栖的眼罩上印了一行字:“朕不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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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罩下高挺的鼻梁上映了點昏黃的光。
Lily心一軟,像是想到了什麽,無聲地嘆息。
她什麽都沒問,等老奶奶順利過完馬路,再次踩上了油門。
時栖并沒有睡着,他甚至沒有閉上眼睛。
光被眼罩阻隔,映照出空氣中柔軟的灰塵,浮動在時栖的眼前,他看見了什麽,又什麽都沒看見,卻清晰地聽見了五年前的自己,在離開夜總會,爬上宮行川的車時,笑着調侃:“叔叔,你要帶我去哪兒?”
宮行川的車讓時栖放下了最後一絲猶豫,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最好的獵物。
宮行川安靜地系上安全帶,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時栖的肩膀。
這是一個上位者才會有的習慣,無聲的壓迫感降臨在他的身上。宮行川默不作聲,居高臨下地望着時栖,如同望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
時栖心裏翻湧着怪異,但他還是把安全帶系了起來。他覺得宮行川或許誤會了什麽。
事實證明,時栖的猜測是對的。
宮行川開車帶時栖回了家,迅速打電話叫了兩個保姆,照顧時栖的起居。
他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貧困學生,用自己的方式,将他從夜總會中“救”了出來。
時栖覺得可笑,以及悲涼。
他需要的不是上學的錢,而是更多更多,可以填上巨大窟窿的錢。
然而事與願違。
時栖擁有了嶄新的校服,學費也被一次性交清,連上下學都開始有專門的人接送。
時栖對宮行川說了不用,可惜宮行川和他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聽見也只當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
他開始嘗試着脫離宮行川的掌控,然後失敗了。
甚至沒有人察覺到他的反抗。
宮行川織了一張無形的網,時栖掉進去,越掙紮,陷得越深。
他們之間的關系很清白,一個是貧困學生,一個是資助貧困學生的愛心人士。
清白到時栖沒法向宮行川開口要錢。
他忍了兩年,在十八歲生日時,忍無可忍地爬上了宮行川的床。
“時栖,時栖!”
時栖回過神,把眼罩從眼睛上摘下來,Lily不知何時已經将車停在了停車場裏,正擔憂地望着他:“你昨晚睡覺了嗎?”
“睡了。”時栖笑得格外暧昧,“還夢見了蒼老師。”
Lily憋了三秒,把自己可憐的、多餘的同情心化為悲憤的咒罵:“操!”
時栖潇灑一揮手,戴上墨鏡和口罩,跳下了車。
宮行川住的地方,他五年前就來過,還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在這塊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宮行川很完美地展示了億萬富翁的財力——他買下了一塊地,建了獨屬于自己的“莊園”——一棟建築風格極其現代化的公寓樓。
時栖不用擔心狗仔跟上來,就算真的拍到了什麽,只要宮行川不願意看見,再爆炸的新聞也不會出現在網絡上。
他讓Lily在車裏等着,自己走到樓下。
密碼鎖閃着微弱的紅光,角落裏的攝像頭對準了他。
鬼使神差地,時栖腦海裏出現一串數字。
時隔多年,密碼早就換了吧?
但他還是伸手,緩緩将記憶深處的密碼按了一遍。
出人意料地,玻璃門應聲而開。
時栖卻沒有往裏走。
他的脊背猛地繃緊,衣服上的每一個褶皺都有着鋒利的弧度。
他的回憶也随着玻璃門敞開了。
那些混亂的,夾雜着欣喜與羞澀的呢喃跨過了漫長的光陰,重新回到了他的耳畔。
——叔叔,你……喜歡我嗎?
——叔叔,你輕點。
——叔叔……
“請問,你找誰?”
時栖猝然驚醒,背後滿是冷汗。
他迅速整理好情緒,隔着墨鏡擡起眼簾,瞧見的竟然是熟人。
“岚姐。”時栖摘掉了口罩和墨鏡,“好久不見。”
何岚手裏的文件夾“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好半天才找回原來的語調:“小栖……”
他彎腰幫何岚拾起文件:“宮先生在嗎?”
“在……”何岚順口回答,又尴尬地僵住,“小栖,宮先生……”
“他不願意見我?”時栖很紳士地幫她說完了剩下的話。
何岚艱難地點了點下巴。
“沒關系,我可以在這裏等他。”
何岚抱着文件夾,欲言又止。
“岚姐,有話直說吧,沒事的。”
“小栖,你當年和宮先生……”何岚問的果然是這件事,“你怎麽會嫁給宮凱?”
時栖臉上的笑容完美得沒有絲毫破綻,他像是在重複何岚的問題,也像是在問自己:“是啊,我為什麽會嫁給宮凱?”
宮凱是不是宮行川的兒子,連時栖都不知道,但是五年前的他并不在乎這樣的問題,任憑外界流言紛擾,眼裏只有一個宮叔叔。
那時的他,正在想方設法地将自己的身份從“被資助的貧困學生”變成“被包養的小情人”。
他故意在宮行川的卧室裏洗澡,故意睡在宮行川的床上——換來的是新的沐浴液和新的床單被套——全是宮行川習慣使用的。
但是時栖想要的根本不是這些。
就在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當口,宮凱回國了。
宮凱是典型的ABC,黃皮白心,在英國讀了十多年的書,渾身上下散發着紳士的傲慢勁兒。
家裏莫名其妙出現了美少年,宮凱非但沒體現出抵觸的情緒,在得知了時栖的“貧困生”身份後,還以自己的名義,在他就讀的高中捐了一棟樓。
時栖卻不喜歡宮凱。
宮行川對他的幫助是強勢以及不容置喙的,宮凱只是施舍。
但他也僅僅是想想,一個缺錢缺到拼命想找金主的高中生,是不在乎尊嚴的。
“可能就是緣分吧。”回憶中斷,時栖是這麽回答何岚的。
何岚是宮行川的秘書之一,和Lily差不多大,五年前負責時栖的學費支出管理,和他的關系非同一般。
何岚也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和宮行川發生過什麽的秘書。
“宮先生不相信緣分。”何岚苦笑,漫無目的地翻動着手裏的文件,見他額角沁出汗珠,不由心生憐惜,“坐會兒吧,我給你搬張椅子,樓下空調還是很足的。”
“謝謝岚姐。”時栖沒有拒絕。
何岚找到了椅子,匆匆離開。身為宮行川的秘書,何岚的空閑時間少得可憐。
時栖沒去坐那把椅子,他面朝電梯,點燃一根煙。
尼古丁的味道麻痹着他的神經,時栖有一瞬間堅信自己在見到宮行川的時候,不會失态,但是當滾燙的煙灰落在手指尖上時,他伴随着刺痛,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在宮行川面前,永遠是個需要資助的貧困生。
哪怕他接了無數一線代言,哪怕他的名字家喻戶曉,哪怕他嫁給了宮凱。
他還是那個穿着校服,在夜總會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下,叫宮行川叔叔的時栖。
時栖把煙按滅在垃圾桶上,橙紅色的光粉身碎骨,灰燼眨眼消散在風中。
他聽見電梯運行的輕微摩擦聲,注視着鮮紅色的數字從十八跳躍到一,然後緩緩打開門。
宮行川是個很注重保養的人。
他身上的每一寸布料都散發着該死的銅臭味。也正是這該死的銅臭味,讓時栖不用擡頭,就辨認出了倒映在地上的影子。
他把煙丢進垃圾桶,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用五年前的語氣喊了聲:“叔叔。”
宮行川的目光蜻蜓點水般落在時栖身上,像是看見了他,又像是遇上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然後向後側退了半步,讓出身後的女人。
時栖臉上的笑容差點挂不住。
那是當紅歌星蘇珊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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