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時栖的病例
“哈,一包草莓味的棉花糖。”主持人高高擡起手臂,幾個扛着長槍短炮的攝影師迅速靠近,“原來時栖喜歡吃糖,電視機前的粉絲們可要好好記下呀!”
主持人的笑聲逐漸遠去,時栖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腳的涼意退去,耳旁充斥着心跳的轟鳴。
他的行李箱只有宮行川碰過,宮行川也的确發現了那盒套子,但是換成草莓味棉花糖……是什麽意思?
時栖忐忑不安地擡起頭,宮行川的臉剛好隐藏在攝影棚的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他咽了口口水,暗道不妙。
那盒套子是為他們倆準備的,可宮行川說了,他不說“愛”,永遠也得不到想要的。
時栖回憶了一會兒自己和宮行川重逢後幹過的破事兒,先是去酒吧跳脫衣舞,後是和可可西裏炒緋聞,現在拿到的劇本還要跟陸航飾演夫妻。
怎麽看,都不像是守身如玉、如饑似渴的小情人。
所以宮行川沒收了他的套套,很可能只是想表明立場——做情人可以,深入交流沒門。
時栖的箱子被工作人員重新收好,放在了一邊。剩下的箱子,主持人果然如宮行川所說的那樣,只開了兩個。
一個是樓珩的,一個是洛景的。
洛景是當紅男團WZH的隊長,人氣與樓影帝比起來,不遑多讓。
五組嘉賓裏,只有洛景這組,時栖了解不多,所以鏡頭掃過去的時候,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能成為人氣天團的隊長,洛景自然不是凡人。
洛景的出道充滿了傳奇性。
他初中畢業,為了替家裏還債,放棄學業,成為了繁星娛樂公司裏最普通的場務,當時繁星娛樂正在錄制一檔不溫不火的選秀節目《誰能成為萬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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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景并沒有參與錄制,他只是場務裏最不起眼的一個,卻因為意外入鏡的側臉,一夜之間紅遍全網。
繁星娛樂見洛景人氣高漲,在《誰能成為萬人迷》錄制結束後,迅速與他簽訂了藝人合約,并讓洛景擔任隊長,另挑四位公司內部練習生,以WZH為名,組團出道。
大家都以為洛景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連繁星娛樂都覺得他只是個門面擔當,誰知道洛景登上舞臺就成了王者,哪怕一動不動地站着,也能在觀衆眼裏發光。
典型的老天爺賞飯吃。
洛景感受到了時栖的目光,扭頭對他笑了笑。
洛景有一張粉絲最喜歡的冷峻Alpha臉,帥得棱角分明,即使垂眸看向地面,渾身上下也散發着酷炫霸跩的氣息。
所以那個微笑,看上去也有點挑釁。
時栖回之以微笑。
洛景沒有惡意,他感覺得出來。
節目組邀請的五位素人嘉賓也聚集在攝影棚裏,時栖依次看過去,除了宮行川和裴雲,剩下的他都不熟。
蘇珊娜的搭檔叫肖悅,拿到了皇帝身份卡,正蹲在攝影機前興致勃勃地看行李箱。
樓影帝的搭檔叫霍北,好像是影帝同公司的未出道練習生,氣質和洛景有微妙的相似,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服裝組擡進攝影棚的箱子上。
洛景的搭檔費苒算是個網紅,前段時間被網友評為“舞蹈學院最美校花”,上了好幾次熱搜,真人比照片要美。
十位嘉賓全部就位,開箱環節也落下了帷幕。
“下面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公布身份卡環節。”主持人将大家聚攏在攝影棚中央,伸手指着服裝組搬來的箱子,笑眯眯地說,“我會按照官博公布嘉賓名單的順序,依次揭曉大家在第一期節目中的身份。被揭露身份的嘉賓請跟随我們的化妝師前往化妝間。當最後一位嘉賓準備完畢,我們的游戲就算開始了!”
“在這裏,我要提醒大家,千萬不要把自己的任務說給任何人聽。”主持人做了個誇張的表情,攝影師同時給了陸航一個特寫鏡頭,“因為哪怕是你的搭檔,也有可能身負幹掉你的任務哦!”
鏡頭前的陸航慫慫地吐舌頭,然後對裴雲欠了欠身。
作為第一期唯一一個被迫和隊友反目成仇的嘉賓,陸航非常真誠地表達着歉意。
“好的,第一組嘉賓。”主持人把身份卡從信封裏抽出來,忍笑念,“陸航飾演小皇子妃,裴雲飾演三皇子!”
陸航在哄笑聲裏,垂頭喪氣地從化妝師手裏接過了屬于自己的粉色長裙。
“第二組嘉賓,蘇珊娜飾演大皇子,肖悅飾演皇帝!”
“第三組嘉賓,洛景飾演二皇子,費苒飾演皇後!”
“第四組嘉賓,樓珩飾演護國大将軍,霍北飾演二皇子妃!”
“第五組嘉賓……”
時栖聽到這裏,飛速消化着主持人公布的身份信息,同時弄清楚了宮行川的身份——攝政王。
他在心底發出一聲絕望的嘆息。
攝政王啊攝政王,他登基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也是他最想扮演的身份。
時栖憤憤不平地看了宮行川一眼,哪曉得宮行川也正好在看他。
兩人視線一觸,宮行川銳利的眸子立刻眯起,似乎在問:有什麽不滿的?
時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宮行川的唇角緩緩勾起,目光落在已經被工作人員推開的行李箱上。
他瞬間蔫巴。
時栖覺得宮行川也挺過分的,不肯睡他,還總是做出一些過分親密的舉動,仿佛故意考驗他脆弱的神經。
其心可誅!
後期剪輯過後可能只有幾分鐘的化妝鏡頭,實際上整整花了四個小時。
時栖從化妝間裏出來的時候,沒看見宮行川,只有陳晗盡職盡責地守在攝影棚外。
“宮先生回去開會了。”
穿着黑金蟒袍的時栖點了點頭,一點也不意外。他可從未覺得宮行川有時間坐下來化三四個小時的妝。
“時栖,來這裏!”導演也看見了他。
“他什麽時候回來?”時栖往前走了幾步,又拎着衣擺回頭,“走之前有說什麽嗎?”
陳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先生說……他會在電視上看着你的。”
時栖臉一熱:“他從來不看綜藝節目。”
“先生會看的。”陳晗說,“還有先生的角色,因為出場比重不大,前幾期都不會參與錄制。”
這也在時栖的預料之中。
他走到了導演身邊,接過內容更詳細的單人劇本。
《雙面派》節目組忠實地還原了大楚王朝的服裝以及布景,在麗水影視基地裏搭建出了整個大楚皇宮。
第一期節目沒有特別多的劇情,只需要每位嘉賓前往各自的宮殿,錄制一個類似前情提要的小短篇。
時栖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金碧輝煌的東宮。
-剛入住東宮的小皇子,宛若剛出鞘的劍,鋒利無比。他駐足在大殿前的屏風旁,伸手撫摸父皇賜予的寶印,神情缱绻,仿佛看見了此生摯愛。
他生而富貴,迷戀權威,雖有懾人的地位,卻受制于兄長。
利欲熏心,他變得乖戾又暴虐。
-東宮外的楓葉紅了。
太子用手指碾碎楓葉,猶如碾碎鮮豔的花。
他低頭輕笑,伸出舌尖舔去指尖血色的花汁。
紅色的光映在太子眼底,他彎起腰,癫狂地笑。
太子已經被逼到了極點,明明離至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遙,曾經至親的親人卻成了阻礙。
他踉跄着抽出挂在牆上的劍,想着不久之前還親密至極的兄長,對着手腕狠狠刺去 ,卻又在皮膚被劃破的剎那,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明黃色的寶印安然立于桌上,太子用血淋淋的手撫摸它,寶貝似的把它藏在懷裏,眼底升騰起暗紅色的旋渦。
從這一刻,又或許從他成為太子的那一刻起,父兄就不是原來的父兄了。
他成了另一個人,一個象征,一個符號,一個……為了至尊之位發瘋發狂的棋子。
-太子抱着寶印,披頭散發地坐在大殿之中,黑金蟒袍徐徐鋪開,如同黑色的浪花。
他用沾血的手指在地上塗抹着不同人的名字,然後再用掌心把即将凝固的血液塗抹開。
他說:“你們都得死。”
“……皇位,是我的。”
“卧槽。”提着裙子來到東宮的陸航正撞見最後一幕,直接吓住了,“太……”
他結結巴巴半晌,愣是沒找到準确的形容詞。
事實上,時栖的狀态的确很難形容,他像是融入了小皇子的角色,又像是徹徹底底地成為了這個人,身上再也沒有屬于時栖的明豔動人,反而多出了令人側目的癫狂。
陸航敢打賭,要是宮行川還在影視基地,肯定不會讓時栖演下去。
因為他太入戲了。
有些人入戲需要醞釀,有些人則是天生千面。
仿佛一張白紙,任由劇本塗抹。
時栖就是這樣的演員,陸航羨慕,但不希望自己也成為這樣的人,因為他見過時栖無法出戲的模樣。
那個在熒幕前肆意張揚的演員蜷縮在酒吧的角落裏,靠一杯度數極高的威士忌度過漫長的夜晚,甚至因為久久無法從劇情中抽身,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但是陸航知道的,僅僅是一小部分真相而已。
時栖深藏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離開麗水市的宮行川從何岚手裏接過了一份病歷單。
何岚說:“只找到這些。”
“只有這些?”宮行川捏着薄薄的病歷冊子,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我們能找到的,最近三年的看病記錄全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