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壽宴

“嗳嗳嗳疼疼疼,嘶——輕點。”項允沣疼得呲牙咧嘴,使勁叫喚,俊臉青一塊紫一塊的皺一起都快看不出形了。

項瑤替他上完藥膏,往桌上一擱,板着臉凝向他。後者被看得陡然一激靈,扒拉了兩下手上的紗布帶兒,悶着聲音道,“上回跟你說的那買賣出了點問題,托馬斯那一船貨被扣了。”

“嗯?”項瑤挑眉,那是什麽怪名字?

項允沣這才想起當時急,自己又成天撲在了那事上,沒跟項瑤細說,便從頭交代了道,“托馬斯是我偶然認識的,金發碧眼大高個,當時覺着稀奇湊上去結交,後來得知是颠國人,跟咱們這隔着海。喏,這就是他們那兒的玩意兒,我就是看了這個才動的心思。”

說着就從懷裏摸出了個長管兒鑲金物件,“這個他們那叫望遠鏡,能看老遠地方,跟千裏眼似的,不信你瞧瞧。”

項瑤舉着對準了遠處青山,确是連上頭停着的翠鳥都能看得清楚,煞是驚奇,拿在手裏好奇把玩。

項允沣本想拿回來,剛一伸手就被她躲了過去,讪讪收回了手,就聽着項瑤淡淡道,“說正事兒。”

“咳咳。托馬斯在大梁游歷了幾年,很是喜歡大梁的風俗民情,想在這兒久居,遇着他的時候他正打算回國處理那邊的事務,我就想讓運點這樣有趣新鮮的玩意兒回來。我那些狐朋狗友最稀罕這種,定能大大賺上一筆,沒成想船剛一靠岸,就讓市舶司的人給扣了起來。”

“等我趕過去就瞧見程三兒那孫子跟曹丞相兒子在那兒查貨,曹秉文的舅爺就是市舶司的,一定是程三兒透的口風,跟曹秉文倆人狼狽為奸想霸了我那船貨!”

“天子腳下,他們難不成還能強搶了不成?”項瑤挑了眉梢,似是不敢相信他們有這般大膽。

項允沣義憤填膺的氣勢陡地弱了下去,眼神有一絲飄忽,半晌,啞着聲兒蔫蔫道,“要是手續齊全,他們是不敢……”

“你可別告訴我你忘了辦?”項瑤一下回過味來。

“哥哥我是那麽糊塗的人麽!”項允沣對上項瑤打量他腦袋的視線,忙是辯解道,“不是賈家老二也是在市舶司的,分了點好處,幫着過,就能省了那筆稅錢,哪能想到程三兒那麽好算計,在這兒逮着我呢!”

他和托馬斯是在悅來酒樓商定的事兒,被程三撞見過,當時打了招呼就走,沒成想人在外面偷聽,坐收現成,一想起來項允沣就恨得牙癢癢,這不一見着面倆人就打了起來,他是挂了彩,那程三也沒好到哪裏去。

項瑤不由蹙了眉頭,“那眼下怎麽辦?”

項允沣聞言更愁,懊惱地抓了抓頭發,最後一咬牙發狠了道,“錢都在上頭,他們想吞沒那麽容易,我一定會想法拿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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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瑤瞧着他一貫噙着嬉笑的面兒上顯了陰沉,似是不小打擊,出言附和道,“嗯,總會有法子的,就是別用你那笨辦法。”說着一手按在了他的傷處,就聽得某人一聲慘叫。

“兒啊,你怎麽樣了?傷哪兒了?”門外倏然響起一道婦人着急的聲音,柳姨娘蹬蹬進了屋,一瞧見項允沣眼眶裏浮起水汽,“怎麽成這樣了啊……誰給打的,疼不疼啊?”

項允沣一聽聲兒就下意識遮面,一邊擠眉弄眼的似是憤慨項瑤把自己賣了,一邊寬慰道,“娘,我沒事,真沒事,一點皮肉傷。”

“被揍成這幅豬頭樣子,有本事你別從正門進,翻牆啊。”項瑤沒好氣地低聲嘀咕了句,卻因着翻牆兩字想到了某人,啞了聲兒。

“……”項允沣被嫌棄得心塞。

柳姨娘直瞧得心疼,二話沒說拖着人帶回自個苑子找大夫瞧,臨行跟項瑤道了謝,道是添了麻煩。

待人走後,項瑤亦是陷入了沉思,照着項允沣從自個手裏借的和上回的盈利,那可真是不小一筆,平白便宜了別人可不是她的風格。

……

八月初六,宋老夫人壽宴。

流螢自幾日前就琢磨好了,就待今日一展手藝,項瑤還在瞌睡就被拉起來梳妝。雲雀拿了一早準備好的淡粉色妝花褙子進來,秋香色百褶裙,上面用冷熏的方法熏了好聞的栀子香氣,一縷清香在屋子裏彌漫開來。

待流螢從妝匣子裏挑着給她比劃戴上的時候,項瑤才算是清醒過來,銅鏡裏倒映出來的人兒螺黛輕掃淡眉,唇瓣內裏朦朦胧胧的點了一層紅脂,細膩鮮豔,香氣蘊藉。

發絲挽成三轉小盤鬓,微向□□,鬓邊兩縷散發似不經意垂下,薄如蟬翼。項瑤直勾勾瞧着,微一垂眸,從匣子裏取了金鑲珠翠挑簪戴在了發髻上。到底……還是在意的。

“還是小姐眼光好,這支最襯了!”流螢用翠玉水滴耳墜相配,只襯得那精致面龐如瓷般細膩白潔,偏又有一分說不出的華貴。

太傅府門口候着兩輛馬車,項善琛和項善明一輛,帶了項允禮一同,另一輛則是項瑤和項蓉兩姐妹,依着老夫人的意是還要帶上項筠的,奈何她身子不适就留了家中。

項瑤因着還有一絲困頓,上了馬車便坐在一側閉目休憩,只是始終能察覺到一股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項蓉的心思她清楚不過,只是不愛搭理就是了。

馬車臨近将軍府,便聽得炮竹聲聲,披紅挂彩,小孩嬉鬧着說着吉祥話,得了賞後哄笑着跑開,項瑤下了馬車,站在了項善琛身旁,一眼就瞧見了門口站着的那人,缁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穿在身上,領襟貼在下颌上,面上是一貫的清冷神色,正站了門口拱手相迎各位前來道賀的賓客。

像是察覺了她的視線,宋弘璟的目光穿過人潮與她倏然對上,随即薄唇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上揚弧度。

項瑤微微垂了面兒,規矩跟在項善琛的身後,聽着父親三叔同宋弘璟招呼,随後被請進了将軍府。前面有小厮領路,項瑤卻覺得身後有道視線跟了許久。

路上不乏朝中大臣,項善琛與項善明停留交際,便囑咐項允禮帶着妹妹先行前往。正好端端走着,卻叫橫沖出來的人撞了個正着,項瑤戴着的帏帽掉在了地上,伸手去撿就聽得不遠一陣調笑,直了身子看人。

“原來是項家姑娘,得罪了得罪了。”曹秉文沖他身後不遠的幾名年輕男子擠了擠眼,嘴上說着,卻沒半分誠意,反倒顯得輕浮。

“曹公子你可得好好跟人姑娘賠罪啊!”那些人起哄。

項瑤蹙眉,就知這人故意,曹公子……再仔細瞧認出了人,不是曹秉文還能有誰,若說項允沣是纨绔,這人更甚,偏生曹丞相老來得子寵得不行,助長氣焰,才能行的出這般不合禮數的事情來。

就在這檔口,緘默寡言的項允禮卻是突然出手,一把扣住了曹秉文那不規矩伸過來的手,沉聲道,“別自讨沒趣。”

曹秉文向來蠻橫慣了,因着父親緣故,在公子哥兒裏頭屬霸王級的人物,被項允禮這麽擒着,自覺沒了面兒,頓時氣憤地呼哧道,“你趕緊給我松了!”

項允禮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意思擺明了就是他應了才肯放。項瑤站在他身後,望着大哥堅毅側臉,心中滿是感動,上一輩子只是泛泛的感情,這會兒卻看到了一個哥哥對妹妹的愛護,只是這愛護因着這人木讷性子,平常顯不出來罷了。

“好,好你個項允禮,不松是罷?”曹秉文磨着壓槽擠出話來,随即一偏頭朝着那幫看熱鬧的吼道,“有人不長眼,還不過來給爺好好教教!”

這地正好處在折角,剛好讓人發現不着,項瑤無意識地抓了項允禮的衣角,腦中轉動飛快,正要拖延到有人來往,就聽得身後項蓉着急喊着去找爹,一溜煙兒的沒了人影,也正是她這一舉動,曹秉文的人因沒逮着她愈發氣惱,回頭逼近項允禮。

眼看沖突即起,忽然聽到一道冷冽聲音響起,“哪個要在我祖母的生辰大壽上撒野?”

語調平穩無波,卻讓人感覺到濃濃的煞氣。

項瑤一回眸,就對上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宋弘璟面罩寒霜,宛若保護神般出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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