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執念 (5)

神色,顧左右而言他,“那個窮酸鬼又來做什麽?”

“怎麽說話呢!”宋老夫人不悅的皺了皺眉眉頭,“論輩分,你也該喚一聲哥哥。”

趙玉珠瞧見老夫人動怒,吐了吐舌頭當是知錯,只那眸底卻沒幾分誠意。視線回落在項瑤身上,帶了幾分驅逐之意。

項瑤很是識趣地提出告辭,卻發現方才要走的沈暄還杵着門口,目光望着的正是趙玉珠的方向,漾着別樣情緒,略挑了挑眉。後者似是察覺,忙是收了視線,顯了一絲慌張在裏頭,目不斜視地匆匆離開。

……

世安苑裏,趁着天氣晴好,打開朝南的六扇雕花窗通風,汀蘭汀竹把屋子裏的繡幛床褥引枕都換過,該洗洗該曬曬,新褥子用百合沉香熏了兩回才鋪陳上。

汀蘭正翻着面兒就憋不住地吐了不快,“同是丫鬟憑什麽那倆就不用幹活,難不成項府出來的還高人一等不成?”

“流螢不是替夫人辦事去了麽,夫人習慣帶了雲雀在身邊也屬正常,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汀竹是個好脾氣的,替項瑤出聲解釋。

汀蘭忍不住把手裏的東西一擱,頗是恨鐵不成鋼地觑向她,“咱們侍候将軍有□□年了罷,雖說将軍不常在府裏,可畢竟是貼身丫鬟,你瞧新婚第二天衣服的事兒,她肯定記在心上了,所以才這态度的。”

說實話确是汀蘭錯怪,項瑤本就不是熱絡的人,汀蘭汀竹是宋弘璟房裏的大丫鬟,做慣了事兒,又有分寸,她驀然插手反而攪亂,便也一直相處淡淡。

“你還說呢,上回将軍沒罰你就不錯了,什麽話該說不該說的,你還不清楚麽。”汀竹想起這茬就不由點了點她腦袋,皺眉頭道。

汀蘭自是覺得委屈,只覺得照将軍對夫人那勁兒下去,要是夫人給她穿小鞋,自個肯定不好過,不由耷拉下腦袋,郁郁道,“唉,我瞧着還是表小姐好,至少,就不會這麽對咱們。”

汀竹驚得忙是捂住她的嘴,還左右顧了下,才壓低了聲音道,“你瞎胡說什麽呢,要是讓人聽見傳了夫人耳朵怎麽辦!”

汀蘭被她整的神色讪讪,也知道自己失言,“好姐姐,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只是心底卻是忍不住作了比較,認定了那想法,要是表小姐成了将軍夫人,定不會像現在這樣。

兩人不知的是,就在那話出口的當兒,項瑤正要跨進門口,低垂的眉目不見波瀾,攔住氣憤想上前理論的雲雀,搖了搖頭,帶了人出來。

“小姐,你瞧她那說的是什麽話!”雲雀替自家主子抱不平,“奴婢定要告訴将軍,看怎麽懲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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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瑤蹙了蹙眉,“暫時別。”

雲雀不解凝着她,不明白她用意。

“汀蘭汀竹在将軍身邊侍候久了,必然是用慣了的,她既曉得錯了,為這大動幹戈不是真顯了我沒有容人之量。”随即一頓,神色稍轉淡漠補充了道,“若真有二心再處置不遲。”

“瑤姐姐?”來的女子出聲喚道,打斷了主仆二人對話,一襲櫻紅色立領斜襟琵琶袖妝花紗衫,白嫩耳垂上綴了翠玉瑪瑙耳墜,淡施薄粉,令原本清秀的五官精致不少,似是作了精心打扮而來。

“……你怎麽來了?”

☆、55|44.

淩陽剛上的新茶,經熱水沖泡,白瓷繪纏枝青蓮玉碗裏碧梗子浮浮沉沉,項瑤吹了吹茶面,澄清的茶色泛起漣漪,端起優雅地抿了一口擱回了檀木小幾上,“你和舒箐出去游湖遇着玉珠,惹了她不快所以特意來賠禮?”

項蓁捧着茶,坐在項瑤身旁顯了一絲局促,點了點頭。随即像是想起似的,從婢女那兒取了只白釉瓷罐,嗫喏說道,“都是我的錯,才害的趙姑娘輸了比賽,這衙香是我親手調制,雖比不上那宮中禦賜九和香的彩頭,卻也是我能盡力彌補的了。”

項瑤看她耷拉着腦袋,越說聲音越低,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不禁有些沒轍。因着母親是項善昊養的外室,她又是後來認回來的,項蓁進府後便是這唯唯諾諾的性子,連膽兒都特別小,要說主動招惹怎麽都讓人信服不了。

果然詳細詢問之後,兩船相擦,先不說是船夫的過錯,明明是一起意外,硬是被趙玉珠說成了故意,且大發小姐脾氣,項蓁認出她是将軍府的,怕因此跟項瑤生嫌隙,特意趕來賠禮道歉,不想姐姐因着自己受連累。

“确是要不是我的話,趙姑娘他們就能奪冠……生我的氣也是應該。”項蓁咬了咬唇,怯懦地提出道,“我就想當面道個歉。”

之所以讓項蓁如此,還是趙玉珠最後那話,暗指了項瑤,似乎是有怨,所以更不想因着自個加深她二人的矛盾,畢竟項瑤待她還是很好的。

見項蓁神色堅定,顯然是打定主意,項瑤只得依她,陪她去了驚鴻閣。

……

驚鴻閣,尤氏着了一身桃紅色繡牡丹月華裙扭着腰肢進了門,身後跟着的丫鬟文晴捧着幾件春裳,見了趙玉珠給行了禮,道是替夫人給送衣裳來的。

“擱那罷。”趙玉珠斜倚着美人榻,興致頗是不高。

尤氏見狀,擱了笑臉,“不是跟人約了游湖,一清早高高興興去的,這麽快就回來了?”

趙玉珠想起游湖那茬就不痛快,還略是委屈,怏怏道了聲別提了。

“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給咱們趙姑娘委屈受?”尤氏故作義憤填膺了道,她對這位小姑子的脾氣是摸得透透的,只要順着便好。

話音落下的同時簾子撩起的清脆撞擊聲亦是傳來,屋子裏的二人一同望去,趙玉珠瞥見來人身後跟着的那人蹙了蹙眉,冷冷嗤笑,接着尤氏的話茬道,“嫂嫂是要為我做主麽?”

“唔……啊?”尤氏聽着她倏然轉冷的語調有些愣愣。

項瑤不待尤氏反應,直接開了口道,“玉珠,蓁兒今個不是有意沖撞,特意過來跟你賠個不是,得罪的地方還請見諒。”

“不敢當。”趙玉珠沒甚好氣地回了道。

尤氏聽着那隐着火藥味兒的對話,當下明白過來,面上有些讪讪,閉口不再吱聲。

項蓁捧上白釉瓷罐,言辭懇切道,“趙姑娘,是我害你輸了,這衙香是我用旃檀、雪蓮花、豆蔻、茅香等調配制成的,有通經開竅、安神養性的功效……”

“你手上的是什麽?”趙玉珠目光定定瞧着她手背上包紮的帕子,語氣顯了一絲陰沉問道。

項蓁不察,左手覆上右手手背傷處,老實回答,“是與趙姑娘一起的那位公子給的。”

項瑤聽到這略挑了下眉,那手便是與趙玉珠推攘之下傷的,卻沒想到還有位公子,瞥見趙玉珠徹底陰沉下的面色,覺得當中似乎有什麽項蓁漏掉沒說的。

趙玉珠上前二話不說奪了那帕子,眸光裏蓄了火光,“我當然瞧得出那是明德哥哥的帕子,我是問你為什麽會在你手上!”明德哥哥手心容易出汗,一直有随身帶帕子的習慣,這條見他帶的最多,想必也是最喜歡的。

“當時姑娘負氣離開,那位公子見我手傷着便……”

“他給你包紮的?!”趙玉珠的聲音不由微微拔高,觑着她的目光裏大有她要承認就把人撕了的意味。

“不,是我自個包的。”男女授受不親她還是懂的,項蓁在趙玉珠的強勢逼問下愈發勢弱,有種想往項瑤身後躲的沖動,卻是生生忍住了。

趙玉珠見她那樣兒火兒蹭蹭蹭地往上冒,她還沒怎麽樣呢就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明德哥哥定是瞧着她這副樣子才心生憐憫,不,可能是憐愛,總之,就是這不要臉的勾引她的明德哥哥!

方才被她一拽,項蓁手上有些結痂的地方被扯破,又有流血的跡象,面對咄咄逼人的趙玉珠,項蓁心裏也有幾分委屈不明,再次遞了那衙香,只想她收了徹底了了這事兒。

遞出去的雙手一空,項蓁擡首,見她拿在手裏,略是松了一口氣,然就是這時候,趙玉珠突然變臉猛地砸了過去。“誰要你的破玩意兒,給我滾!”

項瑤只來得及拉着項蓁退一步,瓷罐碎裂,亂了一地,有碎片飛起,險些劃到。

“玉珠你!”尤氏叫這一變故驚住,回過神忙是走到項瑤身邊察看,“沒事罷,可有傷到?”

項瑤鎮定自若地撣了撣裙子,上頭那熏香末兒沾了好大一塊,掠過一眼後落在了趙玉珠身上,神色沉沉,叫人看不清楚眸中情緒。

趙玉珠原是在氣頭上,就想砸項蓁腳邊解個氣兒的,誰成想沒控住力道險些弄成禍事,但她從來就不是個肯自個承認錯誤的主兒,心裏頭又還憋着氣兒,更不願在這時候低頭,挺着腰板不示弱地對視,大有一副我就這樣耐我如何的架勢。

項蓁哪想過會是這局面,眼裏蓄着的眼淚啪嗒往下掉,這更惹得趙玉珠生厭,然後者在瞧見門口突然出現的人影時還是略慌了慌神色。

“怎麽回事?”宋弘璟過來尋項瑤,一進門就瞧見地上淩亂,清冷目光自紅着眼的項蓁轉向趙玉珠,冷冷瞥過一眼,徑直走到項瑤身邊,“自今個起,就在這苑裏好好反省。”

趙玉珠看着那冷峻側臉,叫他問也不問的态度感到受傷,“你怎麽就知道不是她們欺負我呢!”

宋弘璟旋過身子,挑眉淡淡看向她,臉上神色仿若在說還用問麽。

趙玉珠緊緊咬着下唇,心中愈發傷心,宋弘璟在她心裏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雖然待人冷淡,可她也知那性子,默默崇敬。這還是他頭一回如此嚴厲的懲罰自己,為了別人,尤其那別人還是她最讨厭的人,趙玉珠簡直不能忍。

項瑤見她如此輕輕拽了拽宋弘璟的衣袖,項蓁也早已收住了眼淚,有些手足無措。

趙玉珠咬得下唇都泛了白,洩憤似地将桌上的茶具一應推落,負氣沖進了裏屋。

宋弘璟微皺了下眉頭,轉而對她二人道。“我送你們回去。”

尤氏也在這當口的出聲,“沒事,小姑娘鬧脾氣罷了,我在這兒勸勸,一會兒就好的。”

事情鬧成這樣,饒是項瑤也覺得有一絲尴尬,她在宋氏母女面前的形象似乎是差到底了,至于趙玉珠後來,怕也是一直積着的怨氣爆發才會如此,思及此,項瑤安撫地拍了拍項蓁肩膀,怕她鑽了牛角尖。

“她這火兒一半是沖着我的,不是你的錯。”

項蓁抿唇,露了哭喪臉,“都是我,事情越弄越糟了。”一手按着受傷的那只手背,極是自責。“不接那位公子的帕子就好了。”

提起這,項瑤才問道,“那位叫明德的,是和玉珠一塊?”

“明德?”宋弘璟驀然插了話道。

項蓁不明就裏的點頭。

宋弘璟這下眉頭愈發蹙緊,瞥見項瑤望過來的視線,沉吟解釋,“曹丞相之子,曹秉文,表字明德。”

“……”

☆、56|44.

“桃花流水鳜魚肥”,沈暄送來的鳜魚,個頭挑的都是最大,肉嫩沒刺,換着做法地吃了兩天,項瑤偏愛用它做成的滑溜魚塊,腌過味兒的魚肉加了蛋清愈發嫩滑,用生粉挂糊,再用油炸,即爽口又滑溜,都可以作為零嘴兒來享用。

天兒漸熱,吃飯容易沒了胃口,這日,項瑤讓廚子做了熱拌面條,芹菜末,肉絲、紅椒絲、榨菜絲、大蒜、生姜絲等依次下鍋煸炒,最後和面條相拌交融,看起來非常有色彩,紅的紅綠的綠,不但好看,吃起來還很有拉力與柔糯,配着魚塊吃正好。

“二少爺托人送了口信來,說在天豐酒樓等。”雲雀進門後跟項瑤通禀道。

項瑤停下玉箸,暗忖項允沣動作倒是快,正好宋弘璟要出門便帶着一道去。

時值正午,天豐酒樓地處長安街最繁華的地兒,人來人往甚是熱鬧,項瑤乘坐的馬車甫一停下,項允沣一瞥見馬車上将軍府的标志便立馬迎了上去。

宋弘璟率先從馬車上下來,目光掠過,最後落在酒樓的門面上,喚了聲二哥,略是深長。

項允沣莫名打一哆嗦,“……”亦是想到當初在酒樓裏坑了項瑤那回,略是尴尬地呵呵呵。

宋弘璟仔細扶着項瑤下來,微是皺眉,“今個中午你都沒怎麽吃,這裏的廚子不錯,有什麽想吃的只管點就是,咱二哥不是小氣的。”說罷瞟向了項允沣。

“……嗯。”項允沣忙不疊點頭,保證一根毛都不少的交還。

宋弘璟眸底略過一抹好笑,側首對項瑤道是回頭來接她,除了雲雀又留了幾人跟着才放心去辦事。

項允沣這才抹了汗,瞥見項瑤看他略不成氣候的表情,幹咳了聲,“妹婿……氣質過人吶哈……哈哈。”

“……成了,人都走了。”項瑤失笑,随後跟着項允沣往二樓雅間走去。

項允沣推開了雅間的門,一邊叨叨道。“近兒個忙死我了,就這會兒有點功夫,你都不知道那些打交道的一個比一個精,不過跟我玩心眼還是差了點……”

項瑤瞧着他是比前陣兒瘦了些,人倒是顯得精神,還是不由勸了道。“都這點兒了,就算再忙也得顧着自個身子啊。”

“行行行,記着了。”項允沣點頭應,招了小二,“那就照我方才點的上,再上一壺玉蘭香茶。”

“好咧。”小二應聲退下。

不一會兒,菜一道道上了上來,小二殷勤地替項瑤斟了茶水,臨退下前又被項允沣叫住吩咐,道是要打包一盒翡翠蒸糕和桔紅糕。

話一落,項允沣回頭就對上項瑤略打量的視線,張口就解釋道,“這陣兒蘇姑娘幫了我不少忙,當是謝禮。”

項瑤嘴角微彎,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我還以為是帶回去給柳姨娘吃的,原來是……蘇姑娘。”最後三字拉長了調兒,含了打趣意味。

“……”項允沣像是被嗆着似的咳嗽了兩聲,努力板正了神色,岔開話道,“對了,你說有事情找我商量,什麽事兒?”

提到正茬,項瑤笑意微斂,沉吟開口,“你還記得曹秉文麽?”

“那個想坑勞資貨的二世祖?!”

“……”很好,印象挺深刻。

項瑤微一颔首,正要接着往下說就聽着外頭嘈雜,當中還隐着一個熟悉聲兒。

“嗳我說,也就是你曹公子面兒大,能請來青碧姑娘唱曲兒,得,今個這頓我請了,盡管點別客氣。”

“這還像個話。”

“咱們今個都是沾了兩位光了,既然嚴公子都這麽說了,那必須得不客氣啊,小二把你這兒最好的都給端上來。”

“最難消受美人恩,曹公子近來可是豔福不淺吶。”有人羨慕道。

門一開一阖間,仿若都入了隔壁房,那幫人向來沒什麽顧忌,推攘嬉鬧,動靜鬧得不小,項瑤二人臨窗而坐,自然能聽見一二。

項允沣停了筷子,挑眉看向項瑤,“說曹操曹操到?”

項瑤微蹙了眉頭,也沒想到有這般巧合,就聽得項允沣繼續道,“啧,別說,自打燕姝死後這位青碧姑娘可熬出了頭,可惜,也是個眼瘸的,想做金絲雀,也不看看燕姝的結果。”

“……”項瑤想到那個可憐女子,陡地失語。

琴音袅袅,曲意幽幽,伴着觥籌交錯聲,倒是毀了那曲子意境。項允沣聽着那廂傳來的莺聲燕語,皺眉低啐了聲纨绔子,惹得項瑤瞟了他一眼,好像他之前不是這樣似的。

“誰還沒個年少浪蕩輕狂時,那曹秉文都這德行多少年了,你方才說他怎麽了,得罪你了?”

“他應是看上項蓁了。”項瑤輕啜了口茶,淡聲說道。

“他……”項允沣臉上嬉笑的神色一頓,霎時差極,近是咬牙切齒道,“看上個屁,他那就是想禍禍!”項蓁什麽身份,他什麽身份,要不仗着那丞相爹,這樣的人早該被打死了。

“我詢過項蓁,瞧着應該是沒意的,這倒是好辦,就是曹秉文那人不入流,怕他用什麽下濫法子,我畢竟不能在跟前看着,你多留心些。”項瑤道出心中擔憂,曹秉文的爛名聲上輩子可不止一回聽說,不得不防。

項允沣點頭應下的當兒就聽着隔壁傳來一陣哄笑,有人說道,“曹公子今個不對勁啊,怎的,這些都入不了您的眼?”

“庸脂俗粉。”曹秉文的聲音夾着三兩分傲慢。

“爺,您怎麽這麽說奴家。”頓時便有女子不依不饒的聲音響起。

“爺還就這麽說了,瞧瞧這一個個濃妝豔抹的,俗氣的很,哪點比得上……”曹秉文突然卡了殼似的,旁人起哄,道是曹公子有中意人兒,非要讓他說出來。

半晌,像是鬧不過似的,曹秉文複又開口指教,“要我說那項家的姑娘才是個打個的好模樣,不說嫁了人的,這還在閨閣的你們說,哪個不比這裏的強。”

“嘁,那哪能比,曹公子你也太壞了。”難得當中有人覺得這麽個比較對項家姑娘的名聲不厚道,出來說道。“先前瞧你待項四姑娘那樣兒,還以為……”

“以為什麽,以為我當真喜歡她?”曹秉文嗤笑,“在我眼裏,她可和這裏的姑娘沒什麽兩樣,不過玩玩罷了。”

項允沣在隔壁聽到這話便再坐不住,就要過去,項瑤同樣沉着面色卻是伸手攔住他,為了她之後的打算,暫且忍着。

片刻,又有遲疑的聲音響起,“項四姑娘?你之前不是和趙玉珠……難怪劉兄說你豔福不淺,合着是想齊人之福啊!”

曹秉文笑得輕狂,“是又如何,何況是那趙玉珠自個上趕着,甩都甩不掉,我可嫌黏糊,你們誰喜歡盡管追去,當時替我解決個□□煩了。”言語之間是明晃晃的得意。

項瑤心中被惡心得不行,就聽得隔壁突然嘭的一聲巨響,帶起桌椅刮擦地面的刺耳聲,像是突然打了起來。

“曹秉文,你太侮辱人了!”

“哪來的瘋狗還不給我攆出去!”曹秉文似是受驚的聲音響起。

“枉玉珠小姐對你一往情深,你居然這樣這樣……”那人氣極,半晌用不出詞兒來,夾雜着悶哼聲。

“狼心狗肺,人面獸心,衣冠禽獸?”項瑤出現在雅間門口的一瞬,裏頭倏地靜默,她掠過一眼裏頭的人,果然瞧見沈暄被人架着,臉上挂彩,站他跟前的人還握着拳頭因着她的到來沒再打下去。“沈公子,我形容的可對?”

沈暄亦是意外項瑤的出現,鼓着被打腫的腮幫子惡狠狠應了聲對,随後就被項允沣給擄了出來。那些人瞧着是項允沣念着過往三分薄面,倒是沒攔。

“宋夫人是什麽意思?”曹秉文不願被這麽駁了面子,沉着臉喝問。

項瑤直着腰板,未作搭理,自顧同項允沣道,“好端端和二哥吃個飯,叫一滿嘴噴糞的狗給擾了興致,沈公子,被狗咬着可不是小事,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

“你——”曹秉文站在一片狼藉中,面色青一陣白一陣。

項瑤回身,神情冷漠地略一挑眉,招了正經過的小二道,“送壺香茶過來,給曹公子好好漱漱口。”

小二被殃及池魚,垂着臉不敢看,悄摸退下。

曹秉文心裏窩火,可到底沒敢真對項瑤如何,有宋弘璟那兇神在後撐着,曹秉文絕不想再體驗一回,不由冷哼一聲,甩袖離開,身後那幫人自然蜂擁而去。

項瑤的視線回落在沈暄臉上,這時才不掩詫異問道,“你怎麽會恰好出現在這?”

“我經常替母親來送魚,小二方才不舒服,我就代為跑一趟,正好聽見那人嘴裏不幹不淨。”沈暄想起臉色仍是不忿。“他怎麽能這麽說玉珠小姐!”

項瑤瞧着他那文弱的身子板,剛才以一敵六,也不見絲毫怯懦,對趙玉珠之心昭然若揭。“對付這種人有的是法子,最笨的就是你這種,先找個大夫瞧瞧罷。”

沈暄這時才察覺到疼似的,一牽扯嘴角,忍不住嘶了一聲,手摸了摸,直道不礙事,另緊張了道,“宋夫人你也瞧清楚他是怎樣的人了,這樣的人絕配不上,宋夫人幫忙跟玉珠小姐說說罷。”

“你何不親自跟她說?”項瑤反問。

沈暄聞言面上露了一絲黯然,“我說的她向來不願聽。”

項瑤挑眉,“可我說她也未必願意聽。”毫不介意洩露二人不合,何況那是真話,這麽直當當地去說,指不定還當她故意做惡人拆散。

沈暄當下有些着急,“宋夫人,玉珠小姐雖然性子略有些……嬌氣,可人是很好的,真的,就是嘴上不饒了些,原本原本玉珠小姐也不是這樣的,是學堂裏的時候總有人欺負笑她有爹生沒爹養,才慢慢變成了這性子。她雖然罵我窮酸鬼,可宋老夫人接濟我家她也随了一份,甚至還時常給小乞兒送吃的穿的,她……”

項瑤聽他如此為趙玉珠說話,羅列許多,極力想要證明,故作繃着的面色有一絲松動,眼底掠過笑意,這樣真心的人,趙玉珠,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求夫人跟宋将軍說說,別讓玉珠小姐再跟那種人往來!”沈暄懇切求道。

“……”這是要她吹枕邊風的意思,怎麽突然有一絲臉紅。項瑤虛握成拳放在唇邊咳嗽了一聲,沉吟開口,“允你……也未嘗不可,只是有件事得你去做。”

☆、57|57.

海棠蓮葉垂花門前兩個婆子站着,其中一個忍不住打了個呵欠,聽着裏頭砸東西的響兒皺眉嘆氣,“又來了。”

瓷器碎裂聲剛停沒多久,一道俏麗身影就從屋子裏出來,趙玉珠沉着臉就要往外走,婆子苦着一臉忙是攔住,“小姐,将軍吩咐了您不能出去。”

趙玉珠咬牙切切,“我要是今個偏要出去呢!”連着被關幾日,趙玉珠的火氣積到了頂點,跟個被點了火的炮仗似的,底下侍候的是叫苦連天。

“小姐您也別為難老奴了,就算老奴這兒過了,苑子外頭還有将軍的人守着,您根本就出不去。”穿着深青色交領褙子的婆子婉言勸道。

趙玉珠順着她微擡下颔指向那處,果不其然瞧見人影攢動,只恨恨咬牙,用力扯了下帕子發洩,折身回了屋子裏,門被猛地摔上,隐隐震顫。

方到門口的宋氏目光掠過兩名恭敬垂立行禮的婆子,凝向那扇門,走了上前。

“小姐,地上都是碎片兒,你砸歸砸可小心着些。”紅箋緊張地瞧着,猛地瞧見門口進來的人,急忙行了禮,“夫人。”

趙玉珠聞言瞧了過去,吶吶喚了聲娘。

宋氏掃視過屋子,入目狼藉,紅箋跪在地上清理那些瓷片,方收拾出個落腳的地兒來,神色淡淡地落了座,對紅箋道,“行了,你出去罷。”

紅箋暗暗瞥了一眼自家小姐,退了出去。

趙玉珠杵在桌子旁,看着始終對她不發一言的宋氏有些心思惴惴。

“鬧夠了?”半晌,宋氏睨向她涼涼問道。

趙玉珠癟嘴作了委屈,“娘,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都快悶死了。”

“喚我也沒用。”宋氏稍稍軟化了态度,禁不住嘆了口氣,“這事你弘璟哥哥做的對,曹秉文那人品性不端,你跟他往來那無異于是自毀名聲。”

“娘,明德哥哥怎麽就不行了,您是不是聽人說了什麽?哪個跟你說的?”趙玉珠抿唇,暗暗轉了手腕珠子,心中早有了斷定。

宋氏觑她一眼,“你甭管哪個說的,那也都是事實,曹秉文他……”

“是項瑤罷,肯定是她!她先害得我被關,後來又不知道跟弘璟哥哥說了什麽害得我苑子外還有人守着,如今又在您那兒搬弄是非,我到底怎麽得罪她了,她要這麽跟我過不去!”

宋氏蹙眉,這裏又有項瑤什麽事兒,雖說平日也不待見,可到底不能讓趙玉珠這般沒了規矩,呵斥了道,“那是你嫂子,你直呼其名像什麽樣子,還有沒有點規矩了!話說回來,你要是有她半點兒精明,我就用不着這麽操心!”

趙玉珠認定就是項瑤在她娘那兒嚼舌根陷害自個,再一聽宋氏那麽說,徹底炸了毛,“是是是,她哪哪都好,弘璟哥哥喜歡,外祖母喜歡,如今連娘你……哼……我就是個不省心不待見的,就明德哥哥真心待我好,你們不要我他要我!”

啪——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宋氏怔怔看着自個舉起的右手,忙縮了回來。趙玉珠捂着臉,不置信地盯着她,随後神色轉了怨怼,犟着脖子,一臉叛逆之色。

“你真是……無可救藥,我看就好好待在苑子裏反省,哪天想明白了再說。”宋氏被氣得不輕,撂下話後攥着手離開。

趙玉珠追上前,“放我出去——”剛追到門口就被婆子給攔了下來,一聲聲規勸,反被她揮開。

直到宋氏的背影消失,趙玉珠堪堪踉跄後退兩步,這才捂着臉嘤嘤哭了起來,心中甚是凄楚,明德哥哥是個怎樣的人,待自己如何她自個清楚,偏生她說的大家都不信,那女人說的卻是信,不過是外祖母壽宴時的一點沖突,居然記恨如此,真是卑鄙。

宋弘璟為了她懲罰自己,硬是讓她和明德哥哥斷絕來往,項瑤項瑤項瑤都是因為她,自個才落得這境地,她沒來前都好好的,都是因為她,趙玉珠睜着通紅眼兒,下唇緊緊咬着,目光幽怨至極。

情到深處的男女,癡情癡意,那是旁人說什麽都聽不進去,正如趙玉珠此時,陷在自怨自艾的情緒中,默默垂淚。

“……趙小姐。”

來人一聲輕喚,引得趙玉珠擡眸望去,迷蒙中漸漸瞧清了人登時胡亂抹了抹臉,又恢複了跋扈模樣,“你來幹什麽!”

……

天光晴好,南山郊外鳥語花香,暖風徐徐,令來探春出游的人都覺得心曠神怡,頗是惬意。幾名衣着華貴的婦人漫步走着,說說笑笑,一路走到紅亭子裏稍作歇息。

“這地方山清水秀的,确是好。”一名約莫二十五六年歲,身穿靓青色大袖圓領對襟湖綢裙的婦人用帕子扇了扇面兒,拿過丫鬟斟好的茶輕啜了一口。

“範夫人說的是。”另一名圓臉龐身材福氣的婦人笑吟吟附和了道,“出來這麽走一遭的,比咱們老是打牌好多了,上回連着打了五天,我這腰背酸得不行。”

“可不是,要我說啊,都得感謝人宋夫人,提了這麽個好地方。你瞧瞧那玉樓點翠牡丹開得多好,偏生難養嬌貴,我苑兒裏那株都沒能成活。”

“呂夫人要是喜歡,回頭我跟二哥說一聲,讓人送兩盆上府。”項瑤坐在其中,笑語嫣嫣道。呂夫人是太常寺卿呂蒙的夫人,先前随呂大人來将軍府拜會老夫人時閑聊過兩句,提起過這個地兒,前兒個差人來詢,她便主動請纓帶人過來。

與呂夫人一道的都是她的牌友,禦史夫人,京府通判夫人,禮部侍郎夫人……平日在一塊打打馬吊,唠嗑下京城裏的流言八卦,消息靈通不說,那嘴可都厲害着,只可交好,不能得罪。

果然,呂夫人聞言喜笑顏開,看着項瑤愈發覺得妙人一個。項瑤嘴角始終噙着抹淡笑,偶爾應聲,卻都是見解極妙,讓人不由點頭附應,呂夫人幾人默默将她圈入圈子裏,說起話來,更親近幾分。

項瑤輕啜了口茶,目光眺了不遠處幾幢精致別院莊子,像是被吸引。範夫人順着她的視線瞧去,當下來了勁兒,“嗳,我聽我那侄兒說這地兒是新興起來的,不知道哪個冤大頭出錢買了這麽大一片地兒,那別院莊子能買,喏,瞧那個門口挂着紅燈籠的就是我侄子買的,道是平時有空頤養性子用,當時我還當笑話來着,如今看看倒是有眼光。”

與她一道的婦人點頭,亦有打算買的,紛紛詢了範夫人,範夫人被拱着,頗是享受,将自個知道的都拿出來說道,最後索性道,“走走走我帶你們瞧瞧去。”

範夫人熱情地領着人往那院子行去。

項瑤亦是跟着,眸底蘊了一絲得逞笑意,自己此舉可謂是一舉兩得,項允沣搗鼓這片地有幾月,投入不少心血,聽着反響就知道虧不了。

紅牆青瓦的院子,裏頭布置一草一木都顯了用心,別具匠心,範夫人打前頭走着,院子裏的仆從認得,紛紛見禮。

“給客人看茶。”範夫人擺了主人家的姿态吩咐道。

“是。”

幾名夫人笑着道是要參觀參觀,自然有丫鬟在前面引路,青石小徑繁花夾道,開得熱鬧,正走着卻忽然從一側屋子裏傳出女子驚叫,把外頭的人都吓了一跳。

“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呂夫人驚魂未定,就聽得那裏頭傳出嗚嗚哭聲,要不是青天白日都要懷疑見了鬼了。

其他幾位夫人也是面露驚訝,相觑而視,心下也不敢多作聲,有好奇膽大的鼓動範夫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範夫人心中有些不願,打算先叫下人過去瞧一瞧,吩咐的話都未張口,就聽的屋子裏繼續傳出了聲音。

“曹公子,你……你怎麽能……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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