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雲州城有三千餘戶人家,雖說走了十之五六,但還是有不少青壯年留在雲州城,按理說,官府的待遇給的這麽豐厚,招滿四百個人應當是不難,但招了十日,只有勉勉強強挑出來一百個人做工。

這一百個人,又不能當機械使喚,她們倒是有心盼着自己多做些。便是她們肯拼命幹活,郝澄這個做人父母官的也不能看着這些女子肆意妄為,不把她們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按照許袁的說法,這一百個人的話,便是銀子多,那這路要修好,也至少得兩年。兩年的時間那麽長,這雲州城的百姓等得,郝澄卻等不得。

她喚了李師爺過來,端坐在高高的太師椅上,總是十分溫和的容顏收斂了那麽淡淡的笑,多了幾分冷冽。

雖然一言不發,但也足以讓李師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準備應付郝澄的怒火或是刁難。

李師爺眼中的不安自然也落到了郝澄的眼裏,但她一時間還不準備說話,就這麽晾着她,以一種帶了幾分惡意的眼神從上到下掃視着李師爺的樣子。

若是李師爺忐忑地擡起頭來和她對視,她便側過頭去,端起下人備好的茶,時不時地輕啜一口。

在李師爺快難以忍受這微妙的氣氛的時候,郝澄總算是開口說了話。她輕輕地擱下杯中摩挲得有些溫熱的茶盞,瓷質的杯托觸碰到硬木桌面,發出極輕的一聲脆響。

那聲音像是一只手,也撥動了李師爺心裏那根弦,讓她飄忽的魂一下歸了體內,她那不大的眼睛特意睜得很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郝澄,生怕這做主子的嘴唇上下一張一合,便說出什麽她不能承受的話來。

郝澄的第一句話是誇贊:“我先前對你說,讓你去找人,你為我推薦了許袁,這一點那做的很好。”

這話是誇獎,郝澄的語氣也很真誠,但李師爺并未因此放松。果然,下一秒郝澄就如她所料,話鋒一轉道:“但我交給你的另一件事,讓你給我尋四百個人,如今過了這麽些日子,才堪堪招滿一百人,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李師爺忙道:“這個我可以解釋!”

郝澄道:“雲州城人數衆多,便是十之有七的壯年人都在外頭,也不可能招不滿四百人,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麽好解釋的。”

這雲州城,确實有不少為了生計在外頭奔波的,但也不少因為家中有老小要照顧一直待在雲城。更別說那些以土地為生的佃戶或者富農之類的,她們的根在雲州城,外頭的世界再好,也不如家裏好。

這次她給的月銀多,而且強制性的不讓這些人一天中做得太多,免得一個個累垮身體引起民憤。

這一類的事情,一是為雲州城自個做好事,二是掙錢多,又不算太勞累,這種好差事,不至于湊來湊去,才湊了百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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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師爺頭上又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不過當着郝澄的面,她也不敢去擦,只分辯道:“大人明鑒,這招人的過程我是完全按照規矩來的,半點私心隐瞞那也不敢對着大人您使。這鎮上報名的人不少,足足有七八百個想參與修路呢,那些一開始就不符合條件的人我們沒讓填名字。”

郝澄意味深長地“哦”了一句,李師爺額頭上的汗往外頭冒得更厲害了,她攥緊了拳頭,又斟酌着語句道:“但那些人裏,有好些是在其他州城務工去了。”

郝澄似笑非笑地道:“所以這十日內,你的能力就是只找到這一百兩個雲州城人?”

李師爺忙緊張地反駁:“并不只是這樣的,還有其他幾位大人……”在這種時候,為求自保,她也只能狠狠心将其他人拉下水了。

李師爺說的話,和郝澄先前想的差得八九不離十。給了能幹的李師爺一頓大棒,這種時候她也得給李師爺一個甜棗。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我要的四百個人,定然要在十日之內到我面前。

李師爺又些為難:“十日,這時間怕是少了些。“

郝澄神色微動,顯然是對李師爺這說話不滿,後者也是個人精,連忙改口道:“夠了夠了,這時間絕對夠。”

李師爺改口這麽快,郝澄卻更是不悅,只是面上不顯,口中又敲打李師爺:“不是所有人都會聽你解釋,我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機會只有一次,若是這次你還不能辦好,這個師爺之位,就悠着點吧。”

師爺的權利大,有的時候當權者懦弱些,有些膽子大的甚至敢踩到主權者頭上。但師爺是不一介布衣,說到底,她的任命權利還是在郝澄這些有官身的人身上,也只有那些性子懦弱的,才會被師爺給拿捏。

李師爺重重點頭:“我肯定不會讓大人失望的。”退出去的時候,李師爺的背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一大片。

等到李師爺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門前,郝澄的身後便顯現出一個人影,其人纖瘦修長,不是別人,正是讓這雲州百姓稱贊的大善人江孟真。

他從陰影處走出來,郝澄看了他一會,伸手将他攬在大腿上坐着,朝着他露出個十分憨厚可掬的笑容,半是讨好半是期待地問:“我先前表現的怎麽樣?”

在京城的時候,她辦公事江孟真基本上是無緣得見的,在自個家裏,郝澄比較放松,姿态也與朝堂上十分不同。

她這副姿态,像是只眼巴巴瞅着他撒歡的小狗,江孟真唇便不自覺抿起來,微笑道:“妻主自然很好。”

郝澄表現得好不好,在他眼中都是好的。而且郝澄對待外人的時候也确實頗具威嚴,至少比起她剛入官場那會,更像個官了。

江孟真的誇贊也就幾個字,但對郝澄而言,幾個字就讓她覺得很受用。要知道江孟真手底下那些了不起的人物,能得到做主子的一句誇獎就要歡喜得不得了,她向來知足,眼角和唇角便染上了幾分笑意,像是只被順毛摸過了的貓。

誇完了郝澄,他又道:“你讓李師爺過來說這麽幾句話,可是因為修路的事情出了岔子。”

郝澄點頭複又搖頭:“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有幾個人心不足妄想着蛇吞象 ,我瞧李師爺怕是一時間被人所迷,所以提點了幾句罷了。”

李旬這個人才華有,學習能力也十分強,可惜出身不大好,野心也不小,這人雖然處處說着好聽的話,面上也十分乖順,但沒有真正讓這藏了爪子的野獸心服口服之前,郝澄還是不能完全對自己這個李師爺放心。

不過這些話,她卻是不準備對江孟真說的,她只親昵地蹭了蹭江孟真的鼻子,手又不安分地探入江孟真的衣襟,去解開自家夫郎的小衣來。

江孟真有些羞惱地要去打掉她的手,郝澄便輕輕地咬了咬自家夫郎那白玉一般的耳朵,等到那雪白染上淡淡粉色,她才委委屈屈道:“有了寶寶,咱們都好久沒有做那件事了,還是說有了淼淼,你就不喜歡我這個妻主了。”

兩個人初次為人母父,難免有許多事情照顧看管不周到的,好在她們家富裕,寶寶有經驗豐富的奶公伺候着。

但出現了一回寶寶吵着要奶公不要爹娘的事情後,郝敏擱在廂房裏的小床就在她和江孟真的廂房裏落了窩。一到晚上,這小魔星就鬧騰。等江孟真哄完她,他累得要死不說,郝澄一時間也沒有了那方面的興質。

江孟真本來就因為這事情對郝澄有幾分歉疚,更何況他們兩個是名正言順的妻夫,這做這些事情,那也是情之所至沒什麽好羞赧的。

再加上他也十分懷念郝澄的身體,當場也就半推半就的應了。

郝澄這邊和自家夫郎甜甜蜜蜜地聯絡感情,那邊李師爺回了自己的住處,一路陰沉着一張臉關上了屋子的門,等到門闩落下來發出卡嗒聲響,她當下就忍不住,長袖一揮,桌子上的東西便噼裏啪啦地掉了一地。

在她屋內的許袁卻嘲諷她道:“哎呀呀,咱們的李師爺可真是好大的火。”

她話音剛落,李旬便惡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現在是春風得意了,也不想想當時是誰撈了你一把。若沒有我,你哪裏會在知州大人面前露臉,更別說是修這路了。”

面對好友的諷刺,許袁不以為然:“這些東西和我又沒有什麽關系,倒是你,才應當操心才是,郝大人那裏對你生疑了,這機會可不會輕易地給第二次。”

李師爺吐了口氣,面容在陰影和光明的分界線處顯得有些陰郁:“不用提醒,這個我自然知道。人這兩天我肯定會找齊的,你盡管放心。”

許袁的語氣便多了幾分意味深長:”希望你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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