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知怎的,姬真忽然就覺得身上有點冷,他攏了攏衣衫,道了身:“那我先回房了,哥哥嫂子你們好好聊。”
說罷,他便從郝澄和江孟真身邊溜了出去,江孟真根本無暇顧及他。郝澄更加,只盯着江孟真的眼睛,連眼角的餘光都未曾施舍他一星半點。
等到姬真的身形從這院子裏消失,郝澄才道:“我們進去說吧。”
畢竟是她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隔牆有耳,她也不想在外頭鬧得兩個人都沒臉。
江孟真側身讓她進來,兩個人一直沉默,直到郝澄先開口問他:“方才,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江孟真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反問道:“你聽到了多少?”
郝澄指甲都掐進掌心,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才說:“一刻鐘之前,我便來了。我聽到他所有的猜測,也聽到你說是真的,然後呢,你告訴我,那是玩笑話,還是……”
江孟真問她:“如果我說,只是玩笑,你會信嗎?”
郝澄嘴唇顫了顫,然後點頭:“只要你說,我就信。”便是江孟真騙她,她也願意被他蒙在鼓裏。
江孟真也怔怔地看着她,似乎試圖從郝澄的眼神看出她這話的真假。在維持了相顧無言的狀态片刻後,他方緩緩地道:“我方才所言,每個字都是真的。”
郝澄面色便瞬間變了,江孟真連忙及時把話說完:“但是你進來的那個時候,我還未曾把話說完。”
他這話說一半留一半,讓郝澄由喜變怒,又由怒變喜。她心忽上忽下的,就盯着自己夫郎那張薄薄的嘴唇開阖,生怕他又說出什麽讓她傷心的話來。
江孟真把話補完:“我原本想說的是,他說的對,卻不全對。”
郝澄面色稍稍舒緩了幾分,但仍舊沒有完全放松:“那你說,他那些說的是對的。”
江孟真解釋說:“他說依着我的本事,完全可以讓咱們好好的待在京城,我卻選了個糟糕的法子,這是出于我的私心,一點也沒有說錯。”
“還有呢。”郝澄的語氣裏帶了幾分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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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我不會願意安于後宅之中,做個相妻教女的賢惠夫郎。”
郝澄嘆了口氣:“我從來都是說,你要做什麽,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之事,我雙手贊成。也沒有想過要拘你在這後院之中。”
在婚前,她就知道自個這個夫郎很是了不得,作為女尊世界的男子,他足以讓這個世界絕大多數的女人都自慚形愧。
作為他的妻主,她确實也有過自卑的時候,但轉念一想,每個人有自個的本事和追求,江孟真喜歡什麽,她就放手讓他去做。她是他的妻主,他要是出色,她也面上有光。
江孟真垂下頭來:“我知道。”
郝澄便追問他:“既然你知道,你為何還要這樣騙我?耍得我團團轉,讓我擔驚受怕,你就開心了嗎?”要知道那個時候江孟真還懷着身孕呢,當時她為了這件事又是內疚又是心疼,江孟真還在皇帝面前跪了那麽長時間。
想到這一點,她的聲音不自覺揚了幾度:“當時若是陛下當初發怒,淼淼說不定都不會來到這個世上,難道在你心裏,我和女兒就這麽沒有份量!”
江孟真搖頭搖得像撥浪鼓:“當然不,你和淼淼對我來說都非常重要。”
郝澄這個時候又想起來一些蛛絲馬跡了,大夫都說江孟真子嗣艱難,那個時候江孟真安胎的一些良藥也沒有少服用,孕夫忌諱心情大起大落,當時她都要為懷有身孕的江孟真一直擔心得要死,結果江孟真的胎一直很穩定。
她當時還慶幸的不得了,現在想來,就是因為他成竹在胸,這胎才一直很穩。如果說,當時的那些,都是江孟真的算計,那就沒有什麽話好說的了。
想到這裏,她十分失望,又問江孟真:“你承認當時是你的算計,那在那一回,裏頭多少是你的手筆,那月不落帝國的皇子會提出要我去他的國家,做他妻主的這件事,也是你安排的嗎?”
“當然不!”江孟真想也沒有想的就否定,“那蠻夷皇子會喜歡你,那是個意外。”
他确實有過讓郝澄遠離京城的想法,後頭的算計只是基于這場意外臨時起意。提到那異國的皇子,江孟真秀美的面容上便多了幾分陰郁:“我再算計,也不會算計旁人喜歡你,更不會讓別人把那帶走。”
郝澄心裏舒坦了一點,但也只有一點:“那你到底算計了哪一些,我要完完整整的都知曉,這一次你莫要騙我。”
江孟真原本也沒有準備瞞着她一輩子,便三言兩語的把自己做的事情都交代清楚:“陛下年長,性子越發喜怒無常,如今幾位皇女掙皇位掙的厲害,我便想着,妻主的性子,并不适合攪在這裏頭。原本便有念頭,要讓咱們離開京城。”
只是他當時懷着身孕,這事情便是打算安排在孩子出生滿了一周歲後,偏偏來了個戀慕郝澄的嬌蠻皇子,他只得臨時改了計劃,提前安排了這一件事。
“那也用不着來這雲州城。”這京城之外,有多少富庶之地,雲城窮得不行,若這也是江孟真安排的,那她還真看不透自己夫郎在想些什麽。
江孟真道:“這也不在我的計劃之內,完全是依着陛下起意。”他當時一局改的倉促,不能把事情完全做的滴水不漏,就容易露出馬腳。皇帝并不喜歡被人算計,他有好些地方,便順其自然,依着皇帝的性子來,而不是命人吹枕邊風,左右皇帝的想法。
“我只是想,不管是雲州,還是旁的地方,只要妻主和淼淼在我身邊,去這天下的每一處地方都一樣。”反正他有足夠的財力,便是窮鄉僻壤之地,他也能夠在這麽個地方過精致奢華的日子。
他頓了頓,道:“更何況,雲州城雖然荒涼偏僻,但正是因為如此,妻主的政務才好上手。你又不想着撈什麽油水,又想為百姓做些實事,那雲州城不正是個合适的地方嗎?”
富饒的地方,大部分情況下都有地頭蛇盤踞其中,有些甚至境況十分複雜兇險。郝澄畢竟年輕,可能上任後要費十分的心思去做,還不一定能夠讨得了巧。他倒是可以幫她,但又得顧及郝澄的成長,不能事事親力親為,選個簡單些的倒更好一些。
雲州城的人事簡單,而且離他安排的一些地方也很近,而且屬于易守難攻之地,若是發生什麽事情,也相對而言比較安全。
無論如何,江孟真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為了郝澄好的。這一點郝澄很清楚,所以她的氣也沒有那麽大。這就和父母一樣,有的時候她們做的事情實在是很不如你的意,但她們是真心實意地為了你着想,這氣也生不得太大。
郝澄現在便是這麽個感覺,但她心緒依舊難平:“便是如此,你何必瞞我?”
江孟真輕嘆一口氣:“若是我對你直接說了,你能夠瞞得過陛下嗎?”他的計劃裏本就包括了郝澄的反應,若是她提前知道了,反而會惹出亂子來。
郝澄被噎到一下,但她轉念一想,又還是覺得不對:“便是我瞞不過,你在事後也應當快些告知我,若是今日不是我撞見了,你豈不是要瞞我一輩子。而且這些事情也就罷了,在旁的事情上,我希望你無論如何都要和我打個商量。”
便是父母憑着為你好的名義做出來的一些事情,子女也不會肯全盤接受的。畢竟每一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這次她若是輕飄飄的這麽就揭過了,江孟真下一回豈不是要變本加厲。
江孟真允諾道:“我答應你,絕不會有下一回。”
郝澄卻是語氣幽幽,聲音裏帶了幾分猶疑,似綿綿春雨,帶着化不開的袅袅輕愁:“我還能信你嗎?”
她方才明明是說,只要他說什麽,她都會信,現在他把事情都交代了,她卻動搖了先前的信念。
江孟真的眼神便幽深了下來,他突然抓住郝澄的手抵在他的胸前:“你若是不信,盡管用這刀捅了我便是。把我這心剖開來,看看這上頭寫着的是誰的名字。”
郝澄低頭,便見自己的手中多了他不知從何處摸來的,一把鑲嵌着寶石的匕首,刀鋒出鞘,銀色的刀面上閃着凜冽的寒光。發絲掉落,便頃刻被分作兩半。這無疑是一把寶刀,江孟真卻用郝澄的手握着這刀子,用刀尖對準了他的心口。
郝澄連忙用手拍掉了他手上的匕首,竟是比先前得知江孟真騙她時還要生氣:“你這是做些什麽,胡鬧!”
江孟真擡起頭來,長而卷翹的眼睫便不能遮住他眼中的流光,他的眼裏深情缱绻,像是深不可測的深潭水,引得郝澄溺斃其中:“你不高興,盡管與我說。妻夫之間要慢慢磨合,有感情在,沒什麽是過不去的堪。我也想說,很多東西,只要你說,我會一一改。你要信我,與我而言,你就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