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郝澄一開始只覺江孟真說的是玩笑話,還試圖打趣般地緩和氣氛:“夫郎切莫拿此等事開玩笑。”
江孟真不語,只沉默看她,見他神情嚴肅,她便不再發出那種令人尴尬的笑聲,也收斂了面上的笑意,再極其鄭重地問了一遍:“此話當真?”
江孟真嘆了口氣:“成婚以來,我做的事情,最多瞞你,何時騙你?”便是郝澄計較的那月不落帝國之事,他也只是隐瞞了一部分事實,謊卻是沒怎麽說的。
郝澄神色便變化得厲害,她面上紅了青,青了黑,黑了白的,最後好不容易恢複成正常神色,才道:“夫郎可是聽說了什麽,憑何得出這個結論?”
她們待在京城的時候,皇帝身子骨還不錯,幾位皇女雖然有争皇位的意願,那也是得讨皇帝喜歡的。她在朝堂的時候,對幾位最有可能得到皇位的皇女也多少有些了解。
她到這雲州城的時間也不長,不至于這麽短的時間內,京城就風雲突變了吧。
江孟真壓低聲道:“亂的不是宮裏,而是宮外。”先皇,也就是當今聖上的母皇确實是個天之驕女,也極其擅長帝王之術,但當今聖上卻有些糊塗。幾位皇女雖然也不乏文才出衆者,但多數是狠毒有餘能力不足。
這些人要鬧,也就是做做逼宮之類的事情,亂的只能是宮城,跟着亂的最多也不過京城那些身在高位的權貴大臣,無論如何也說不上世道亂的。
郝澄神色凝重:“夫郎的意思是,這宮外有亂臣賊子試圖造反?”
生在和平年代的和平國度,她實在是難以相信戰亂會讓這個國家變成什麽樣子。江孟真沒有明說,只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名字:淮安王。
當今皇帝是個糊塗蛋,但骨子裏都透着狠毒,當年上位的時候,用的手段就不怎麽光彩,雖然明面上大家都不讓傳,但私下裏這些京城權貴哪個不知道皇帝當年是用了什麽龌龊手段的。
而且皇帝不能容人,就鏟除了不少威脅,她自己嫡親的姐妹都沒能活下來,子侄也在短時間內病的病死的死。淮安王是先皇的親妹妹,當年也是手握重權的大将軍。
當今皇帝對這皇姑其實頗為忌憚,但一是淮安王戰功赫赫,手中握着先皇給的免死金牌,而是淮安王對這晉國王朝十分忠心,也深受她那母皇的器重。要想上位,人家早就幹掉這些皇女自己上了,哪裏輪得到她這個皇女做皇帝。
想着淮安王沒那個野心,當時也朝野動蕩,皇帝也就沒有理會淮安王。到後期,淮安王擁兵自重,皇帝手裏的兵權卻是掌握在她後宮皇後和幾位貴君的爹家手上。
這些人互相制衡,皇帝的位置是做得穩了,但讓這些人擰成一根繩子去對付聲名煊赫的淮安王,那是決無可能。
好在淮安王似乎真的沒有什麽野心,就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她那富饒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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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郝澄也是知道的,正因如此,她更是奇怪:“那一位,若是有心,當年這位置便是她的,怎麽如今卻動了心思來。”
淮安王的名聲一向好聽,在晉國百姓中還是救了晉國保家衛國的大英雄。當年先皇和淮安王姐妹情深,先皇十分倚重淮安王,還在百官面前說過如果願意的話,她到時候禪位給妹妹的話,還是淮安王拒絕了。
而且據說淮安王身體有缺陷,不能生孩子,她院裏的男人一大堆,至今都沒有能夠繼承她事業的繼承人。若江孟真說旁人造反她還是信的,淮安王,這實在是沒有動機沒有理由啊。
江孟真聲音壓得極低,一部分寫字一部分口述,還用了些暗指,加起來表達的大致意思便是:“淮安王當年不當皇帝,完全是因為她沒有能夠繼承皇位的女嗣。而淮安王沒有孩子,是因了先皇的緣故。當時她被下了虎狼之藥,應當是一輩子都沒有孩子的。但如今得知,淮安王早就有了個女兒,十多歲的健健康康的女兒。”
一個沒有女嗣綿延後代的皇女是沒有資格作為皇帝的,掙下偌大個家業卻還是要拱手讓人,也難怪淮安王先前沒有争奪皇位的想法。雖說淮安王也不是不可以奪了皇位複仇的,但她到底是和傳說中一般看重晉國江山,到底不忍心讓自家江山落入外姓人手中。
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樣,她原本就有意皇位。為了能夠保護好孩子,她一直在領地內裝作安分的樣子,一點點地囤積兵力糧草,将偌大個領地管理得如同鐵桶一般,密不透風。
淮安王為了孩子隐忍多年,如今更是要為了孩子搏一搏那個天下至尊之位。
郝澄瞠目結舌:“這等秘辛,不知夫郎是如何得知的?”她看江孟真,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宅子裏哄孩子的,未成婚前倒是出去的比較多,但是出院門的次數也不多,他确實是經常游走于高門之間,但接觸的也都是那些貴族公子,深宅正君。
皇宮秘辛沒有什麽人敢外傳,更何況是這些事情。若是江孟真說的屬實,那他又是如何知道淮安王近些日子動了造反的念頭呢。
郝澄心中這麽想,嘴上也便這麽問出了口。江孟真道:“猜出來的。”
郝澄下意識地松了口氣,腮幫子一下子鼓了起來,眼睛也瞪着自家夫郎:“這種事情,怎麽能兒戲?!”
江孟真卻話鋒一轉:“我話可還未曾說完,我說過我不蒙你。這世道确實要亂了,亂的原因,也确實是因為淮安王。”
“那你怎麽說是猜出來的。”猜出來的東西,又沒有個影,這教她如何能夠相信。
“我是說這亂起來的時間,是我猜出來的。那些皇室秘辛,當然是因為有實打實的證據,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我自然不會輕易相信。”
郝澄沒好氣地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是根據什麽猜出來的。”
江孟真道:“前幾日的時候,咱們府上來了管事,她是淮安王的領地來的。她告訴我,淮安王境內米價突然漲了兩三倍,布莊裏也被收了好些厚實的料子,她本想着去做件冬衣的,結果跑遍了整個城,也沒尋到結實合心意的料子。還有她說城裏的戒備也森嚴了好些。”
米價上漲,那是因為淮安王收購了大批的米糧,想要不動聲色的搞到大批物資,淮安王只能搞境內人士的主意。厚的衣物,管家是拿來秋冬時節穿着幹活的,那領地內十分繁華,跑遍了整個城卻沒有找到原本十分普遍的料子,再聯系一些蛛絲馬跡,江孟真一點也不難猜到淮安王的算盤。
郝澄聽了江孟真的一番推斷,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若真是遭遇戰亂,那夫郎準備如何做?讓我推了這官職,游蕩在這山上之間?”
她也就是個小老百姓,渴望的是美滿平靜的生活,如果真的戰亂,她肯定還是要在江孟真和郝敏身邊陪伴的。
江孟真搖頭:“這個節骨眼上,辭了官職倒是沒有必要的。而且淮安王也是皇家的人,她打仗有分寸,你一個小小的地方官,管轄的地方又不會經過對方征戰的路線,要擔心這些作甚?”
郝澄長長地嘆了口氣:“那還是先順其自然吧,若是淮安王真的成功了,到時候後再摸摸她的性子罷。”
江孟真卻笑道:“妻主何須唉聲嘆氣,這一次對我們而言,也未嘗不是個好的機會。”
郝澄挑了挑眉:“這又是個怎樣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