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江孟真想的很清楚:“當今陛下性子不好,那幾位皇女,無論是誰上位,我們都難取得她們的信任。若是淮安王上位,這世道亂了,妻主自然有更多的機會。”

比起在這京城裏慢騰騰的熬資歷,還要看大部分官員的臉色。江孟真還是更傾向冒險一回,博一次從龍之功。

這裏頭的彎彎道道,郝澄思索一番也便一清二楚。她凝視他良久,又道:“夫郎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早有謀算,還是因緣際會,才摻和到其中來?”

江孟真反問她:“這重要嗎?”

郝澄道:“自然重要,所以還請夫郎說實話。”

江孟真原本是想說假話的,因為依着他了解的郝澄性子,對方應當是更喜歡聽假話的。但先前郝澄還說不要騙她,他也應允了,這假話,無論如何他也說不出口,只委婉地道:“我只是知道,淮安王是早有謀算的。”

淮安王的女兒年紀也不小,對方造反的事情,自然是十幾年前便開始的。他當年因為某些緣故和那位淮安王有了交情,雖然沒有摻和太多到這裏來,但也是早有反叛之心的。

見郝澄臉色不好看,他又道:“便是我早早摻和其中,妻主又準備怎麽辦呢?将我捉起來,想當今陛下告發我不成?”

他話音剛落,郝澄便沉下臉來反駁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胡話!我曾與你說過,我不是這世道的人,也沒有什麽忠君之心,只是有戰争,多少是苦了那些百姓。”

對她而言,誰當皇帝倒沒有什麽太大要緊。她在翰林苑的時候,也沒有怎麽見過皇帝,對方又比較喜怒無常,以至于她對當今的皇帝也沒有什麽忠誠之心。但只要發生戰争,比如是要伏屍百萬,血流成河的。百姓何其無辜,她到底是個現代來的人,看人命看得相當重。

江孟真卻是愣了一下,他先前說話也只是開個玩笑,一時間沒想起來郝澄來歷還有這麽一茬,接着又開解她道:“先前我說的胡話,還望妻主切莫放在心上,我自然是知道妻主好心腸,只是淮安王反是必然,便是你我不想,這事情也必然要發生的。”

在他還未曾遇到郝澄的時候,便知道淮安王有了反心。宮裏的那位也一直很忌憚自己這位正當壯年的皇姑,但又苦于沒有證據,還不好到人家的底盤上随意查探,也就這麽一直僵持着。

郝澄也知道,若事情真如江孟真所言,淮安王都準備了十幾年,那肯定不會放棄。她一個小人物,也不可能對這件事阻止或者是推動。畢竟她手裏又沒有捏着什麽證據,直接去向皇帝告發,對方指不定下一秒就将她打入大牢,判個午門斬首、三族流放之類。

見她愁緒滿面,江孟真又道:“你要往好的方向想,當今聖上并非明主,幾位皇女更是不堪……”

後面的話江孟真沒說,但郝澄也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其實照她看來,這幾位皇女比起同齡人而言已經十分出色,好歹接受了那麽多年的皇家教育。那位女扮男裝的帝卿估計是沒什麽指望。

皇太女因為受皇帝的忌憚,羽翼并不能長得足夠豐滿,其他受皇帝寵愛的皇女,性子上或多或少都有缺陷。而且這些人生長于宮廷之中,鑽研的是如何讨皇帝喜歡,真正的帝王之術學的是皮毛,比起當年在馬上打江山的淮安王,着實不怎麽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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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對一心要挑起戰事的淮安王也同樣沒什麽好感:“便是如此,夫郎又怎麽能夠保證淮安王是比太女她們更好的明君。”

江孟真道:“總是要比那幾位好些的。”他倒不準備誇淮安王太多,不過那一位的名聲在民間一直很好,戰功也是赫赫。這京城私下裏一直有個傳言,當年若非當今聖上使了手段,那皇位就應是她的,畢竟淮安王當年處處都比皇帝強,唯一差的地方,就是當時她在戰場傷了身子,太醫診斷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血脈。

郝澄不欲與他再談誰是明主的問題,只讨論起她們眼前的現狀,和将來的歸屬問題:“夫郎說的風雨即來,可知這風雨大致是何時來?便是那淮安王将來是明主,我們又如何能夠和她搭上幹系?”

從龍之功,也不是那麽好得的,她又不是淮安王身邊的左膀右臂,也不能上戰場殺敵,更不可能像諸葛孔明那樣,做個運籌帷幄之間的軍師。如果要替她最拿手的本事,那就是廚藝了,她總不能不去當官,去做個皇宮裏的禦廚吧。

江孟真道:“妻主不是刀工很好?”他可還記得郝澄那些雕塑呢。

郝澄搖頭:“那種刀工,你要是讓我臨時發揮一下還行,去戰場殺敵卻是萬萬不能的。”她刀工确實好,但使得都是菜刀水果刀西瓜刀,總不能讓她提着把菜刀去砍人吧,更何況和平的環境裏長大的,她舉着刀保護欺辱家人的歹人都會留下陰影,讓她真的上戰場,她怕自個心裏會崩潰。

江孟真嘆氣道:“這自然是玩笑話,我又如何舍得妻主去上戰場呢?”

便是郝澄想去,他也不能見得妻夫分離的場景,更不舍得郝澄去戰場上拼命。就算是到官府強制征兵的那種程度,他也會使了銀子找關系避免郝澄去。于他而言,沒什麽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說了這麽多,江孟真也沒有說到底用什麽法子才會和那位淮安王搭上關系。最近也沒有聽說淮安王要造反的消息,郝澄稍稍安心,又轉念想到,便是真戰亂了,她也得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只有她手裏權利大了,才能夠保證自己一家人的安穩。

在這之後,她更是催促起金礦和修路的事情,不管是什麽世道,有錢人的日子總是要比窮人好過些的。

當然這都是之後的事情,妻夫兩個促膝長談了好些時辰,院子外頭便有了響動。郝澄喝了口江孟真遞過來的茶,又轉身推開房門透氣,結果外頭就站了個人,對方頂着一張她十分熟悉的面孔,不是旁人,正是她在京城宅子的李管家。

李管家日子過得滋潤,面上還是和從前一般紅潤有光澤,就是頭發有些淩亂,衣衫看起來也有些髒,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看上去是一路匆匆趕來,也沒有做梳洗打扮就直接下了馬車。

郝澄眼眸微眯,面上透出幾分詫異:“你來這個地方做什麽?”

李管家躬身向她鞠了一躬:“老奴來這,主要是為了彙報京城那些田莊的情況,還有一件事,是帶了個人過來。”

她動了動腳步,後頭便露出個身形纖弱的人來,對方穿着翠色的錦袍,頭上戴了頂漆色籠紗小帽,帽子遮住了上半截面孔,露出下半截秀麗的面容。

對方的膚色白皙光滑,腰身也是纖細窈窕,看上去是個十分秀麗的美人。郝澄瞧着有點眼熟,但又沒有熟到一眼就看出來人的程度。

她也不知道李管家帶這麽個年輕男人來這雲州做什麽,便下意識地看向江孟真,後者和她正好對望,瞪了她一眼,看得郝澄突然就緊張起來。

明明她也沒有做什麽虧心事,這懷裏就和揣了只兔子一般,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這個時候她都巴不得馬上去拿掉那年輕男人的錐帽了,省的自己莫名奇妙得緊張個不停。

似乎是和她有心靈感應,那男人朝着她的方向做了個福禮,便伸手拿下了那礙事的錐帽。

彎彎的柳葉眉,白皙的鵝蛋臉,一雙杏眼明亮有神,看起人來顧盼生輝,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是個唇紅齒白的俊俏少年。

她覺得自個的背部似乎燙得更厲害了,便忙求饒一般地朝着江孟真看去,眼中分明寫着:這男人我真的不認識,誰知道李管家哪裏找來的。

江孟真接了她這眼神,只覺得好氣又好笑,又轉過臉來,端着一張面孔接了這人的禮,才問:“表姐讓你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交代?”

郝澄和他那位冰心表姐雖然有交集,但還是說不上熟絡,冰心身邊的人,她自然是不甚了解。但江孟真以前和自家表姐往來,這面前的初一便是兩個之間傳話的對象,也待在謝冰心身邊五六年,算是個忠仆。

郝澄這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又似是嗔怒地瞪了江孟真一眼,來找他的都不早說,還這樣看她,搞得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

跟在謝冰心身邊的得力侍從初一向前一步:“我奉主子之命,确實有事情告之表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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