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直到,晃動的人影出現。

徐爍挑釁出聲:“砸?你們敢砸?”

“你看我們敢不敢!”

三人見他如此嚣張,火了。

徐爍絲毫不怵,“我是什麽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耳朵裏有刺,聽了我的話當然帶刺。還有,至于這瓶酒,同樣的,你們嘴裏有尿,所以才會喝出來味道不對。”

“你他媽真當我們是孫子!”先前一直在罵的男人推倒桌子猛地站了起來,順手抄起一瓶酒朝徐爍腦袋上砸了過去,酒精上頭,力道不夠角度不對,但腦袋在玻璃瓶的威脅下照樣和軟噠噠的白豆腐一樣,砰的一聲,酒液順着徐爍面頰一股股流了下來,糊住眼縫淌過鼻梁,直到蓋住薄薄的唇。

半秒後,血好似才汩汩地冒了出來,白豆腐染得鮮紅,徐爍感受到了異樣的粘稠與鐵鏽味。

砸完的那一瞬,掼酒瓶的男人先懵了,徐爍倒是沒懵,硬生生地把這一瓶子扛了下來。

故意的。

喝醉了酒的人反應遲鈍,抄、舉、砸,一系列動作做下來時間不短,徐爍全程都看在眼裏,但他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甚至在之前還用言語刺激了這一行為,砸,只管砸,砸得越重越好。

既然已經決定要扛了那就不如扛得重一點,不能白挨這一下砸。

“幹什麽!都蹲下!手舉起來!”好幾個穿着警服的人突然魚貫而入,大廳裏一陣陣不受控的尖叫聲響起,人與人擠作一堆。

好在時間已經晚了,該玩的已經玩了個盡興,不至于毀了一夜的生意。

“怎麽回事!”身着警服的人問徐爍。

徐爍冷眼看着地上蹲着的三個人,“他們鬧事。”

事情最終不出所料地鬧到了警局,等到韓時章出面把所有事解決完已經快到清晨。

第二天徐爍和韓意都請了假,昨晚上可以說是把該耗的力氣全耗完了,徐爍一直撐着一口氣,被那三人叫住時就預感不好,立即給韓意發了短信。

前幾天跟着韓時章的确學到了不少,事情的處理方法分很多種,柔和的、折中的、狠厲的,其中就包括昨晚那種,折中的,遇到了鬧事的找警察。

現在但凡是開酒吧的都知道這麽句話,中國正打/黑除惡呢,但凡是真大哥絕不會在個小酒吧亂來,來搞事的都是軟腿蝦。

在昨晚的事上,徐爍雖然選擇了找警察這種折中的方法,但這種折中裏都帶着獨屬于他的充滿個人色彩的狠厲。

折中可以,送警察也可以,但說是送你自個兒就別真以為是送了,不好意思,即使自己破了腦袋也得讓你在那裏邊兒多待幾天。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徐爍的處事原則,一般不用,用了那就說明把這事看得很重了,不信那咱看看宋之楠。

并且昨天的事徐爍的判斷一點也沒錯,那仨男人的确和韓時章有過節,昨天晚上也的确是去搗亂的,好在徐爍當時在那兒,雖說處理方法過了點火候,但那份狠勁兒,估計那仨鼈種再也沒了搗亂的心思,其他想搗亂還沒來得及的也得收收心。

畢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怕死的總歸鬥不過玩命兒的,像徐爍這種年紀輕輕就什麽都敢賭的人,少惹為妙。

昨天的事擺在那兒,那一瓶子下去,準頭要是找不好,沒砸腦門兒上砸在了眼睛上,或者力道再大點兒,殘了或是癱了那都是說不準的事,運氣好,才會從醫院出來腦門上就落一正正方方的補丁。

“準備請幾天假?”韓意從冰箱拿出酸奶,朝徐爍坐的方向扔了一盒。

“一天啊不然還能幾天?”差點被酸奶盒子磕到傷口,還好徐爍擡手擋得及時,“哎我說你能不能有點準頭?”

“不怕宋之楠問你?”韓意指了指他腦門兒上的傷。

“遲早得看見,難不成我還躲着他?”徐爍拍了拍口袋,“還得去買玉。”

“我哥給你結工資了?不是還差幾天嗎?”

“結了,提前結,還加上醫療費、精神損傷費、抗打費。”

韓意差點聽笑了,“這是多給了你多少啊?”說着想去看看他口袋裏到底有多少錢。

“別動手動腳的,趕緊坐下。”徐爍擋住他的動作,“我直接說,給了差不多——就說看上的那塊玉吧,原本準備給宋之楠買一塊,現在可以買三塊挂他脖子上。”

“……”

什麽鬼比喻,韓意啞然失笑。

原以為在韓意家住五天已經是極限了,宋之楠沒想到的是今天徐爍居然沒來學校,請了一整天假。去別人家連住五天也就算了,居然連學都不上了,這得是瘋到了什麽程度?

下課後看着身旁空曠的課桌,總是靜不下心來,直到窗外來人說數學老師找。

數學老師名為李傑,班上同學都稱他為老李,和班主任老劉合成為“六班雙老”,日常戴着一副黑框粗邊眼睛,看人時眼白過多的眼珠子總愛向左上角翻。

去了辦公室,宋之楠被叫到老李對面坐下。

徐爍今天請假,老李作為副班主任極有可能問自己徐爍最近的情況,那他只能回答不知道了,是真的不知道,這一星期都快過完了,宋之楠這還是頭一次對徐爍的日常生活了解這麽少,完全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最近學習上沒什麽困難吧?”老李捧着泡了菊花枸杞茶的水杯輕呷一口,笑意和藹,“有困難記得及時提出來,老師就直接和你說了,你可是我們班種子選手,到時候高考是要沖狀元的,不管是學校還是我們班全體老師,對你的期望都很大。”

宋之楠不懂他在繞什麽圈子,實話實說:“沒什麽困難。”

“那就好。”老李笑了笑,“前段時間趙笑來我這兒交流學習情況,說是過了這個月就要期末考了,轉眼高考馬上就要來了,想最後努點力,沖刺一把。”

宋之楠沒說話,略感狐疑。

“是這樣的,趙笑是我老婆的侄女兒,我呢,是他小姨夫。”老劉說得坦然,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這是在間接施壓,“所以呢,你要是時間上勻得過來,能不能在數學這科上幫她一把,她從小數學就差,自個說是不好意思整天往辦公室跑追着老師問,顯得傻,又覺得問同學能方便些……”

“沒時間,我得教徐爍。”宋之楠如果早知道他是來當說客的就會在第一句話時打斷,最終還是晚了點。

無論是真教還是假教,拿徐爍當借口總是百試不爽。

“老師也沒說不讓你教徐爍,你們倆是兄弟,你教他那是理所當然,但是呢,老師是這麽覺得的,教他其實花不上什麽時間,他那點數學水平也問不出什麽有難度的題目,所以呢,老師覺得吧同學之間能多幫一點就多幫一點,趙笑不過是在學不懂的時候問你幾道題罷了,老師相信你是有這個時間和實力的,你應該不會讓老師失望吧?”

什麽叫教徐爍花不上什麽時間?

什麽叫徐爍問不出什麽有難度的問題?

一席話聽得宋之楠皺起眉來,他不喜歡別人評價徐爍時帶有惡意,這會讓他反感,這還是第一次,宋之楠對一位老師有如此差的印象。

“不說話那老師就當你答應了,那行,你先下去吧。”說完老李看着自己身後,宋之楠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後邊又進來了兩位同學,當着其他人的面,已不再是僅屬于兩人的私人對話,宋之楠只好放棄了再次拒絕的想法,等以後有機會再說。

買完玉佩已經過了下午五點,徐爍趁着學校的晚餐時間進了校,背着書包明顯是準備來上晚自習的。

原本請了一整天假是用來補覺的,睡了一上午加下午三個小時後實在是睡不着了,出門買了玉佩後就計劃着返校,頭上的疤藏是藏不住的,那還不如早點回學校把新買的玉佩送給宋之楠。

揣在自個兒身上總像是有件事沒完成。

這周五是個大晴天,徐爍特意從韓意家帶了籃球入校,想着周五體育課上說不定能打幾場好的,進到教室,吃完飯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湊成一堆侃七侃八,熟悉的“菜市場”熟悉的“大媽”們,本就不大的教室天花板都快被吵翻了。

進了後門掃視一眼,徐爍朝宋之楠那邊望去。

熟悉的背影坐在位子上,這不稀奇,稀奇的是,怎麽自個兒的位置上也有人?

還是個女生,穿着校服只能看見背影,和宋之楠離得很近,兩人的肢體動作從徐爍這位置看去像是在貼耳說話,好不親密。

徐爍在後門口立了半響,來時心情和今天的太陽一樣是金燦燦的,可此刻像是一個沖着牛奶奔去的孩子聞到的卻是豆汁的酸味,老北京純的,臉上的表情立馬就臭了。

不遠處兩個男生吃完晚餐回來,推推搡搡不知在調侃什麽,路過時沒輕沒重地撞了徐爍一把,圓滾滾的藍球咚咚咚地在地板上彈跳着,聲音淹沒在一衆同學的吵鬧聲中。

正常人聽不見,獨獨徐爍覺得這聲音分外刺耳,像是回到了當初隔壁家裝修的時候,錘子一下一下砸在地面,砸的他心也跟着一跳一跳。

看出他神色不對勁,兩位男生慌忙追着籃球跑了一段,替他撿了回來,“爍哥。”

徐爍接過球的下一秒便用力掼在了地上,吼出聲:“都他媽吵什麽?!”

喧鬧的教室仿佛發生了詭異的嬗變般成了阒無一人的草原,一個個“小動物”被巨大的響聲驚得轉過頭來,其中就包括宋之楠。

以及……和宋之楠比肩而坐的趙笑。

徐爍這下算是看清了。

自己的判斷還真沒錯,妖精,真妖精,吃唐僧肉的妖精。

昨晚上還在舞池裏和陌生人皮肉摩擦,這時候就老老實實坐在了宋之楠身旁,仿佛回歸了學生妹本色。

這種氣質這種作風,騙起宋之楠這種沒怎麽在外面玩過的“學霸”倒還行,但在他徐爍眼裏就只能毫不客氣給出兩個字,假風騷。

眼神牢牢鎖在宋之楠臉上,徐爍滿面怒色地走了過去,手中還攥着裝有玉佩的盒子,氣極之下毫不猶豫地扔在了他課桌上。

揮動的胳膊差點打到趙笑。

“徐爍你幹嘛呢?”趙李理了理被掃亂的長發。

“輪到你說話了嗎?”徐爍眼神陰郁地掃她一眼,又看回宋之楠:“幹嘛啊這是?談戀愛啊?”

宋之楠冷眼看着徐爍,沒明白他的火氣是從哪兒來的。

先不說趙笑來問題目時說的話,一句一句像是事先做了準備般趕鴨子上架讓人不好拒絕,才講了五分鐘他就不耐煩起來,鼻尖濃烈的香水味甜膩得讓人頭暈,只想她快點問完快點解脫,這才講了一題,徐爍走進教室就來這麽一遭,弄得整個教室都不安生。

是誰每天冷冷淡淡的只說一句話?是誰連續快一星期都不回家?是誰又平白無故地發脾氣?現在倒是他徐爍沒錯,錯全在自己身上去了?

宋之楠平複下情緒,語氣冷然:“不想上學就別來,沒人慣着你。”

原以為能聽到他解釋和趙笑的事,沒想到出口就是這麽句不痛不癢甚至可以說是潑冷水的話,徐爍一雙眸子垂了下去,死氣沉沉的,“我的确不想來。”說完,視線盯着腳尖,動作飛快地轉身離開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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