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時,房間內靜悄悄的。
白光湧入。
傅斯珩還微微燒着, 整個人倦倦的, 他低垂着眼看安歌。
安歌剛換了個姿勢,半跪在他的身側, 她的一手撐在床沿,睡衣細細的吊帶從肩上滑落稍許,露出一小截圓潤的肩頭。
她微俯着身子,細腰塌下,睡衣領口低了點, 随着她的動作,那點兒弧度半隐半現。
傅斯珩嗓子幹的疼, 呼吸又沉了幾分。
春光乍洩間, 有一剎那的意亂迷情。
眼角突然一熱,來之前被那幾張照片莫名勾起來的心思又蹿入了腦海。
傅斯珩又閉上了眼。
一直盯着傅斯珩的臉, 害怕他哪裏不舒服的安歌诶了一聲,頭更低了。
“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你不舒服可以說啊。”
“我看看你燒退了沒……”安歌說着,一手覆上傅斯珩的額頭, 一手探上了自己的額頭, 喃喃自語,“好像還有點兒燒?”
傅斯珩呼吸一滞。
豔鬼撩而不自知。
安歌一整夜睡得斷斷續續,很不安穩, 現在腦子有點兒昏,也有點兒熱,但不是感冒的那種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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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感覺不出來, 安歌跪在傅斯珩手邊,徹底俯下身,隔着手背,額頭貼上了傅斯珩的額頭。
那團溫熱靠近,甜香濃了點。
彼此間的呼吸糾纏着。
傅斯珩一下睜開了眼睛。
腦子裏那點兒活色生香的畫面還沒散完,她又貼了上來。
視野裏,她細吊帶睡裙的領口開的更低。
滿園春色關都關不住。
栗黑的頭發徹底鋪散開來,一縷一縷地垂下,落在他的臉上、胸膛上。
傅斯珩喉結上下滾了下,那點兒甜味細細密密地包裹在他的身側。
“是有一點兒啊。”安歌恍若未覺,絲毫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她小聲碎碎念着,眼睫一低去看傅斯珩。
兩人的視線碰撞到一起。
傅斯珩的眼睛生得很漂亮。
似挑非挑的眼尾,本是風流公子樣,卻生生被那雙如寒水深潭的眼睛給沖淡了。漆黑如墨的瞳孔裏,盡是寡情冷淡。
但此刻,那點兒冰好像融化了稍許,她從他眼裏看到了絲不易察覺的熱。
安歌有一瞬間的愣怔。
這世上有七十多億的人口,但在某個瞬間,只有這一個,能抵得過千軍萬馬,令這四海潮生。
傅斯珩擡起手臂,搭上了安歌的腰。
僅僅是搭那兒,安歌卻覺得那處肌膚快要燒起來了。
眨了下眼睛,看着他漆黑的瞳孔裏自己的倒影,安歌耳根子逐漸熱了起來。
哪哪都不太适應。
太奇怪了。
“渴。”傅斯珩啞着嗓子只說了一個字。
聲音沙啞至極。
“我去給你倒。”安歌幾乎是落荒而逃,她在傅斯珩聲音落下的同一秒就赤着腳踩着地毯,往矮桌邊跑。
空氣裏漂浮着的甜香淡了點。
隔着層輕紗,晨光熹微。
傅斯珩看着安歌的背影,有了許久以來從未有過的安逸。
其實他昨晚還是有點兒感覺的,迷迷糊糊中他能感覺到安歌在喂他吃藥,幫他換毛巾,小聲碎碎念念着。
但他身體和精神完全被撕裂開來了,意識太沉,想醒醒不來。
房間裏,女人只穿了件單薄的吊帶睡裙,裙擺下露出一截細瘦的小腿肚,她赤着腳踩在地毯上,忙前忙後的在倒水。
這種感覺很奇妙,他想抓住不再放開。
最親近的父母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遙遠的單詞,沒有溫度。
在他的記憶力,沒有人會這樣對他。從出生到現在,他幾乎沒怎麽生過病,偶爾感冒強撐着就過去了,很少吃藥。
十幾歲,一個人在國外也是這樣。論文數據deadline和大項目撞上一塊兒,連軸轉完,回宿舍睡了個昏天黑地,發了低燒也不會有人管他。
“叩”的一聲,水杯被放到了床頭櫃上。
“涼一會再喝,記得吃藥,吃完再睡。等會我得去拍代言廣告,下午才能回來。不過你助理魏舟應該快到了。”
卧室門輕輕合上。
沒一會,外面傳一陣開門聲。
“诶诶诶,你回來,我看看你那張臉咋回事?”
“昨晚沒睡做賊去了?不會是被導演罵失眠了吧?昨天跟個蔫吧了的小豆芽一樣,今早就挂着兩黑眼圈成國寶了。你可真行啊。”
“我的錯!秦湘姐,您吵吵的聲音小點兒啊。我在車上吃,早點兒去早點兒收工回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室內重歸于靜。
傅斯珩壓着脹疼的額角,拿到手機,給顧言蹊發了條消息,讓他派人把安之儒和南娴接到帝都。
代言廣告的拍攝場地在法國大皇宮內。
到了拍攝場地,化完妝,導演還沒來,安歌趁等人的時候又給魏舟發了幾條消息。發完,便低頭去翻手上的劇本。
奢侈品代言的廣告大多不長,幾十秒的比比皆是。但往往就是這個幾十秒最難拍攝,濃縮的都是精華。
她要在這幾十秒內完美演繹成衣的風格,又要完全沉浸到相應的主題故事中,将這個故事的內涵展現出來。
所有的小表情和小動作都必須發揮到極致。
一個鏡頭能摳上半天,反複拍無數次。
再加上她實在沒什麽演技,兩天拍攝下來,頻頻ng。
“卡卡卡卡!”在又一次ng之後,導演忍不住站起來了,雙手抱着頭,狠狠地搓着頭發。“眼神懂嗎?他走過你身邊的時候,你的頭發正好要甩到他的手上,而他的手指也要穿過你的頭發,你倆眼神碰撞要有火花!”
“火花!”
“那種火星四濺的熱烈感,要有火花!”
“這才叫偷香,你倆眼神要互相吸引,下一秒就能熱烈吻到一起的那種互相吸引!”
“對不起,導演。”安歌第n+1次道歉。
“想着你喜歡的人!你要有強烈的占有他、得到他的欲望,讓他成為你的裙下臣,讓他為你一個人臣服!”導演越說越起勁,搭配着誇張的手勢,恨不得親自上場。
占有他?
得到他?
裙下臣?
安歌想着,揣摩感覺的時候腦子裏突然浮現了一張臉,那人早上猩紅的眼角,帶上了熱度。
去占有他?
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剛才想的,安歌更蔫吧了。
這可能比登月還難。
魏舟連夜訂的機票,到巴黎時已是下午。
出了機場收到安歌發的定位消息,魏舟直奔位于香榭麗舍的酒店。
傅斯珩吃了藥,又睡了一覺,低燒完全退了。
他整個人有些泱泱的,懶洋洋地靠着沙發裏,連一個眼神都沒遞給魏舟。
下午三點多的香榭麗舍大街,天氣晴朗,雲彩悠然。
魏舟抱着電腦坐在沙發一角,任勞任怨地替自己的老板起草着《婚前協議》。說是《婚前協議》,其實更像是單方面收益的文書。
受益者:安歌。
反觀他們老板,只得到了一個婚姻關系,家屬欄上填了個女人的名字。
他一邊敲一邊忍不住去看傅斯珩:“傅總,您怎麽突然一聲不吭就跑到巴黎來了?”
傅斯珩連姿勢都沒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魏舟已經習慣傅斯珩這樣子,他也不指望傅斯珩能回答他,但是作為助理,他需要把該問完的問完。
“還有,傅總,你怎麽突然發燒了?”
這下傅斯珩動了,他換了個姿勢,掃了眼魏舟,懶洋洋的那股勁一收,眼睑一低,頓時四周溫度降了不止一個點。
魏舟:“……”
我靠?
他哪裏問錯了嗎?
這不是一個生活助理該關心的問題嗎?
隔了會,就在魏舟開始認真反思自己言行的時候,祖宗終于收了開口了。
“今晚加尼葉歌劇院有一場珠寶拍賣會,你去一下。”
魏舟一頭霧水。
傅斯珩看了眼不說清楚估計不會明白的魏舟,起身,修長的指尖捏上領口的扣子。
他單手解着襯衫扣子往浴室走,一邊走一邊說:“拍賣會上有一顆暗彩灰藍鑽石,是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五世新婚時送給其妻子的新婚禮物,你去把那個拍了。”
魏舟咽了咽口水,懂了。
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五世,皇室的東西,這得拍瘋了吧?
“有上限嗎?”魏舟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直接拍。”
“沒問題。是送給安小姐的嗎?”魏舟又問。
襯衫扣子已全部解開,傅斯珩脫衣服的手一頓,偏頭看了眼魏舟:“不然還能送給誰?你嗎?”
魏舟:“……”
他好恨自己這一張嘴啊。
傍晚。
蔫吧了的小白菜安歌結束一天的拍攝,回了酒店。開了門,安歌甩掉腳上的高跟鞋,赤着腳整個人往沙發上一趴。
抱着抱枕,臉埋在抱枕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經歷過這三天,秦湘已經徹底決了讓她進軍影視圈的念頭。下午也不是道和小圓搗鼓了什麽,讓她連妝都不用卸,說是晚上給她一個驚喜。
驚喜?
她現在只有驚,沒有喜。
安歌躺在沙發上,腦子裏過着劇本,不斷地揣摩畫面。
占有他、得到他……
她能占有誰啊?都結婚了,那不就一個傅斯珩嗎?
“吱”的一聲,卧室門被推開。
傅斯珩剛洗完澡。他身上披了件緞面似的黑色浴袍,帶子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大片肌理分明而又精瘦的胸膛。
他的黑發還濕着,不斷有水珠從他的發梢滾落,順着胸膛往下滑,直至沒入腰腹。
正在揣摩劇本畫面的安歌,看到這幅祖宗出浴圖,腦子裏蹦出了導演說的一行字。
傅斯珩擦着頭發往外走,見沙發上抱着抱枕宛如被霜打過的安歌,秉着馬上就要領證了以後就是夫妻關系了,随口問了句:“怎麽了?”
安歌下意識把腦子裏蹦出來的那行字念了出來:“占有你、得到你、征服你。”
傅斯珩擦頭發的動作一頓。
水珠滾落至唇上,傅斯珩舔了下唇。
動作有些頗為色氣。
“這是臺詞!”安歌反應極快,“不是,下午導演講戲,要我的眼神表現出這種感覺。”
傅斯珩輕嗤了聲。
安歌:“……”
小嬌嬌燒退了,又成了一只活蹦亂跳能氣人的祖宗了。
門鈴響了幾聲。
“麻煩開下門。”安歌緊了緊懷裏的抱枕,“應該是秦湘姐和小圓。”
“反正以後合法同居,都是要見的,提前見見。”
結婚這事,安歌沒打算瞞着其他人。
門外。
小圓舉着手機,正在直播:“哈喽,大家好呀,我是小圓,我們剛剛結束拍攝到酒店,等下你們就可以見到安歌安娘娘啦。”
“诶,對的。這個直播間是安娘娘的,可以點個關注哇,以後娘娘開直播會通知的。”
“播什麽啊?播什麽都可以啊。你們想看什麽?美妝種草?還是超模食譜?”
小圓能說會道,直播間氣氛很熱。
秦湘看着不斷上漲的關注人數,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和小圓商量了一下午,泥石流沒演技,也不想參加亂七八糟的節目,那就開個直播吧。趁最近熱度沒過去,開個直播攢攢人氣。
“門開啦,wuli安咕咕安娘娘來啦!”小圓說着,将鏡頭對準了房間門口。
手機屏幕一轉,畫面花了一會。
上萬人的直播間中出現了一個男人。
男人披了件黑色浴袍,看上去個子很高,直播視頻只拍到了到他喉結的位置。
順着喉結向下,是男人精致的鎖骨,黑色的浴袍虛虛的攏着他精瘦性感的胸膛,有水珠在不斷的滲着。
整幅畫面,活色生香。
秦湘傻了。
小圓舉着手機氣沉丹田喊了聲:“啊——”
安歌聽到動靜,抱着抱枕慢吞吞蹭了過來,她小小的腦袋自男人身後探出:“怎麽了?”
直播間炸了。
“嗚嗚嗚,娘娘我錯了,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小圓坐在沙發上,哭喪着臉,她剛手忙腳亂的關了直播。
“我真的不知道娘娘你房間裏還有、有、有——”
秦湘一陣無語,心裏壓了諸多疑惑,沒能問出口。
巴黎下午四點多,對應着中國的晚上,差不多九十點,正是一天當中網上正熱鬧的時候。
直播關了後的一會會功夫裏,不到十幾分鐘,安歌又上了一次熱搜。
熱搜上多了,安歌找起話題來已經是輕車熟路。
抱着抱枕,安歌戳進話題廣場,下拉,一條一條翻過去。
【吓得我瓜都掉了,天啦,這是炒作還是直播事故?這男的誰啊!!!】
【某娘娘私生活也太精彩了吧,前有傅家二少,今有禁欲狼狗,狗頭保命.jpg】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只有我一個人截圖了嗎!這男的身材也太好了吧,我死了,好羨慕這女人的。】
【擦鼻血.jpg都是些什麽極品,我可太可了,那鎖骨我能舔一百年。】
【姐妹們,有圖的可以借一步說話嗎?只要你給我發截圖,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兒!】
【盲猜某娘娘這次的代言是睡來的嘻嘻。】
【好讨厭這女的,勾三搭四,三天兩頭上熱搜,生怕別人記不住你有多浪嗎?】
【樓上你又知道了?我賭一毛,這絕對是傅少。】
【醒醒起來搬磚了,要是傅斯珩我直播倒立拉稀,莫cue傅少嗷,人家沒空理你們。】
……
安歌開着大號随手給那個要直播倒立拉稀的人點了個贊,意思在明顯不過。
再刷新一下,話題裏又多了新的內容。
【我靠?安娘娘在線,她點贊了那條直播倒立拉稀的!真的是傅少!】
【如果是傅少……那也太浪漫了吧,陪老婆拍代言廣告。】
【沒實錘莫要cue傅少嗷,你給人家出場費了嗎?】
……
看了會,安歌覺得沒什麽意思,點退出的時候,又一個詞條蹿上了前排。
#加尼葉歌劇院珠寶拍賣 8000萬天價暗彩灰藍鑽石#
多少?
8000萬?
點進去,安歌掃了一眼話題簡介。
法國巴黎,加尼葉歌劇院舉辦了一場珠寶主題的拍賣會,會上有一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富豪以8000萬的成交價競拍下了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五世新婚時送給妻子的鑽戒。
話題組內貼心地貼了這枚價值8000萬的暗彩灰藍鑽石戒指。
高清大圖,鑽石并不算大,但切割技藝精湛。
暗淡的燈下,像是一點藍色的星河,熠熠生輝。
“這是家裏開銀行專門印鈔票的吧……”
安歌反身趴在沙發上,翻着這個話題翻得津津有味。抱枕被壓在胸前,她的兩只纖細的小腿勾在一塊,半翹着晃了晃。
“娘娘你不會生氣了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是真沒想到……”小圓見安歌一直沒說話,愈發的後悔。
小姑娘剛工作不久,生怕出錯。
秦湘輕咳了一聲,提醒了下也不知看什麽看的起勁的安歌,順手倒了半杯茶,準備喝了壓壓驚。
“嗯?”安歌回過神來,“我生什麽氣?诶,圓兒你快看微博,有個人傻錢多的花了整整8000萬拍了個鑽戒!”
小圓:“……”
她的娘娘根本沒有在聽她講話。
卧室門再次被打開,傅斯珩換下了浴袍,他只穿了件簡單的白色襯衫,所有的扣子從下到上扣得一絲不茍。
完全不似剛才的慵懶性感。
他的身影清隽,微低了頭在扣袖扣。
餘光瞥見了傅斯珩的身影,安歌從沙發上坐起身,丢了手機:“介紹一下,嗯……這是我——”
小圓好奇:“嗯?”
秦湘捧着茶杯,一口水沒來得及咽下去,眉心狠狠地跳了下。
“這是我老公!”做完心理建設,那兩個字十分自然的從安歌嘴裏蹦了出來。
傅斯珩淡淡地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随後他視線漫不經心地從安歌身上掃過,同樣無比自然地說了兩個字:“老婆。”
小圓再次傻了,無語輪次:“秦、秦、秦姐,我、我、我沒、沒聽錯、錯吧?”
“咳咳——”秦湘直接被嗆住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什麽時候的事?”秦湘想了一萬個理由,愣是沒想到這個。
這是什麽大型魔幻現實主義文學?
一個月前還說不熟的倆人都老婆老公的叫上了?
“不久前的事,這次回去領證。”
小圓又是一驚:“娘娘,你們閃婚啊?”
“沒人規定不可以啊。”安歌捏了下傅斯珩垂在身側的手指,“對吧?”
小圓:“……”
“對啦,等拍攝結束你們先回s市,我和傅傅得去一趟帝都。”
秦湘:“……”
傅傅這都喊上了?
還真王八瞧綠豆,對上了眼?
兩天後,帝都國際機場。
早上六點多,咖啡廳裏沒什麽人。
僻靜的角落裏,安歌接過了魏舟遞過來的《婚前協議》。
和上次的愛情劇本一樣,白皮黑字,但要比劇本厚上很多。
“安小姐看完沒問題的話就可以簽字了。傅老爺子派的車已等候多時,民政局那邊傅老爺子早就捎了話,可立即辦理手續。”
“還有,安之儒安先生和南娴女士早于兩天前就被傅老爺子派專機接到了這邊,安小姐不用擔心。”
帝都早上天氣不太好,剛落了場雨。
初夏的雨,淅淅瀝瀝的,雨絲綿密,将空氣洗刷的幹淨,隔着玻璃望着窗外,窗外薄薄的霧氣還未徹底消散。
桌上的咖啡滾熱,白色的霧氣袅袅上升,角落裏充盈着濃郁的香。
安歌一時說不上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
短短一個月,走馬觀花看一邊,恍惚得像是一場夢。
簽完了字,她就要去領證了。領完了證,她就是個已婚婦女了。
沒離婚之前,她的名字都要躺在傅斯珩的家屬欄上。
指尖壓了壓鋼筆,安歌翻開了《婚前協議》的第一頁。
1.婚後,出于不可抗力或者其他特殊情況,在必要的場合中,雙方可有一定且必要的肢體接觸。
(比如:擁抱、親吻等親密行為。)
2.婚後,雙方将搬進位于淺水灣區的景和公館,開始同居生活,一直到雙方協議離婚。
(景和公館為傅懷瑾老先生贈予給雙方的新婚禮物,市值1.6億。位于市中心晏家花園的老洋房則為傅懷瑾老先生單獨贈予安歌安小姐的,市值2.5億。)
3.在協議結婚期間,雙方應共同遵守的夫妻行為準則如下:
1夫妻雙方應互相尊重,積極維護對方;
2夫妻雙方應相互信任,協議結婚期間完全杜絕背叛對方的行為;
3夫妻雙方有責任有理由配合對方的工作;
……
咖啡逐涼。
見安歌翻完最後一頁,傅斯珩一直搭在桌邊的手指輕輕的叩了下。
“有什麽問題嗎?安小姐,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可以提出來,溝通無誤後我會進行修改。”魏舟适時的說道。
“不用了。”安歌搖了搖頭,取下固定《婚前協議》的文件夾,将後面大半的紙張丢進桌下的垃圾桶裏,“這些完全不需要。”
“啊?”魏舟想勸,“這是我們傅總給你的資源,娘娘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代言資源我可以自己争取,就算我拿到了那些資源,也是德不配位,心裏有愧。況且,立志不堅,終不濟事。”
安歌說話時秋水瞳裏像汪着一抹水,那點兒小小的執着,像是夜裏亮着的星星。
她身上有這一股歷經千帆過後的黑白分明,很幹淨。
聽着窗外的雨聲,一直對什麽都無所謂的傅斯珩突然覺得這段婚姻也不是那麽無聊。
至少,人挺可愛的。
對象換成安歌,他沒那麽不想結婚。
翻到最後一頁,上面一行,傅斯珩的簽名早早的落下,他的字跡行雲流水,行筆潇灑飄逸。
簽完字,安歌合上了筆帽。
“我悄咪咪問一下,那協議上寫的擁抱、親吻等親密行為,是什麽場合?”
魏舟露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說:“明天早上安小姐應該就知道了。傅總會告訴你的。”
魏舟拿着文件先行一步。
傅斯珩領口的襯衫扣子開了一粒,安歌走過來,半歪在他坐着的椅子旁,伸手捏上了那一粒被解開的扣子。
“剛才忘了說,口頭補充一條。”安歌走秀時那種冷豔的勁上來,指尖在傅斯珩領口的那一粒紐扣邊打了個圈圈。
“以後出門在外或者再直播,還請傅先生收一收自己無處安放的人格魅力,注意一點兒自己的形象。”
說着,安歌指尖一繞,将傅斯珩解開的那一粒紐扣扣了上去。
“以後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娘娘的男人憑什麽給別人看。”
傅斯珩薄唇勾了下,搭在安歌腰肢上的手收了下。
安歌這股子野勁,莫名的很能取悅人。
領了證,換了正式的禮服,被造型師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安歌才坐上去傅家老宅的車。
兩天前,她和傅斯珩剛宣布結婚,傅家一道道指令便傳達了下去,雖不是結婚,但一切事項安排的妥妥當當。
連一向難搞定的老安頭都沒半句反對的話,帶着南娴在寧瑾集團旗下的溫泉酒店舒舒服服的住下了。
傅家二少不是商業聯姻,以她的家世,也算是門當戶對。
帝都傅家的老宅位于長安區的南鑼胡同裏。老宅在原有私家園林的基礎上翻新過,保留了舊時的格局。
階前桂蘭齊芳,堂上椿萱并茂。入了巷,竹林掩白牆,影壁綽約。
中庭,禪意與詩情畫意并存,取清風同坐之意。
竹林小軒邊,一池碧水,池水清澈見底,小荷立一隅,紅色的鯉魚憩息于荷葉投下的陰影裏。
往日裏沉寂的老宅,今日高朋滿座。
帝都商圈裏有頭有臉的人物盡數到齊,與傅家私交頗好的京圈裏的正職級別的人也都抽空過來捧了場。
雖說時間上準備的倉促,但該有的一樣不落。
足以窺見傅家對這件事的看重,裏裏外外做更是給足了親家的面子。
晚宴上,傅懷瑾老先生親自邀請安之儒一同上臺,公開了這樁婚事。
一時間,恭喜聲不停。
一直流傳于帝都、蘇淮、滬上商圈裏的流言終于被證實。
安歌這傅家二夫人的位置算是坐穩了。
晚宴一直持續到很晚。
傅家家大業大,寧瑾集團旗下涉及的産業頗廣,往來的各式人物皆有。
安歌臉上一直挂着蒙娜麗莎式的微笑,被傅老爺子領着,走在傅斯珩身邊,前前後後見了不少人。
明明只是簡單的介紹晚宴,卻被傅家硬生生辦出了訂婚宴的氣勢。
長輩圈裏的敬酒推辭不得,相熟不熟的小輩或者同輩,也都借着機會上來灌酒。
安歌要喝第一口的時候被傅斯珩攔了下來,給她杯子裏的酒換成了清茶。
傅斯珩幫安歌擋了不少酒,一杯接一杯,喝完,半點兒不見醉意。
晚宴到尾聲,傅老爺子叮囑人将安歌送回了傅斯珩的房間裏。
傅斯珩的房間在三樓,一層都是,雖然很久沒人住過,但一直有人打掃,幹幹淨淨的,沒有半點兒生活氣息,特空曠。
現代簡約風格,黑白為主。
正中央放了張大床,連床單都是黑色的。搭在床尾的床旗上繡着暗金的紋路。
床旗上擺着兩套睡衣,碼得整整齊齊,一絲褶皺都沒有。
稍小的那件明顯是她的。
拿了衣服,安歌洗完澡出來,傅斯珩還是沒有回來。
吹幹了頭發,坐在靠陽臺的椅子上刷了會朋友圈,安歌想了會,翻出上午剛領到的結婚證,随手拍了一張,發了微博。
安歌:【結婚了。我的傅先生。】
配圖是結婚證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皆是一身白色襯衫。
他們頭歪着頭,碰到一起。男人臉上一慣的沒什麽表情,又冷又傲,而女人則在攝影師的要求下露了一個笑。
小梨渦中隐隐有點兒甜。
和t臺上的冷豔風格完全不一樣。
顏值高到令人發指。
匹配度高達百分之百。
發出去不到一分鐘,微博再次炸了。
除了粉絲真摯的祝福外,聞訊趕來的吃瓜群衆心裏只有兩個字:卧槽!
【呵呵,我就搞不懂有些人為什麽一次又一次的非要湊上來送給別人打臉。就問這臉打的疼不疼啊。】
【99999999999!太甜了吧!這顏值,我都可以舔!】
【卧槽卧槽我擦!真的是傅斯珩,我瘋了!】
【娘娘點贊要倒立拉稀的那個人呢?快來直播,不直播不是人!】
【啊啊啊,我想康你們直播生娃!這麽高的顏值,不生個小崽崽真的太浪費了。】
【這對我們可以叫“鈔能力”夫婦!甜死人了!】
【倒貼婊?倒貼的開心嗎?】
安歌刷了會評論,偶爾回幾條。
看到那條倒貼的評論,一向不怎麽搭理黑子的安歌破天荒的回複了一次。
【安歌:有本事你也可以倒貼一個。】
沒來得及刷新評論,卧室門開了。
“你沒睡?”傅斯珩推門進來,他半倚在門邊,看了眼安歌,身上帶着薄薄的酒氣。
安歌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
放下手機,看了圈卧室,安歌說:“只有一張床啊。”
傅斯珩不怎麽碰酒,但不代表酒量不行,相反他酒量很好,只是乍一喝開了,有點不舒服。
身上有些熱,但某個小娘娘人讓他以後注意點形象,他在下面也沒有解襯衫扣子。
靠着門邊,垂着眼,緩了會,傅斯珩說:“一人一半,我去洗澡。”
“又不是沒睡過。”
安歌:“……”
衛生間裏很快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安歌原先那點兒困意被水聲沖了個幹幹淨淨。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且還都是清醒的狀态,又不做點什麽,能睡着才怪。
握着手機,安歌想要不找許文馨和黎晝聊一晚算了。
微信上戳了許文馨,結果許文馨聊到一半人失蹤了,說是要去找個禮物給她。
水聲漸停,安歌突然有些慫了。
這踏馬誰睡得着啊!!!
傅斯珩洗完澡出來,身上那點兒酒味散了不少。那件黑色帶暗金色繡紋的浴袍披在他身上,格外合适。
男人窄腰長腿,天生的衣架子。
不看那張臉,簡直是行走的荷爾蒙。
“叮”的一聲,許文馨發了段視頻過來。
許文馨:【不要慫!就是上!給你們的新婚禮物,你要是緊張可以和傅斯珩一起看看,學習一番。】
許文馨:【片子是小姐妹們推薦的,氣氛超唯美,還有劇情。】
一起看個電影熬過一夜?
安歌覺得這個想法不錯。
傅斯珩已經走到了床邊,掀開了被子一角。
點開許文馨發過來的視頻,安歌湊近了點傅斯珩,發出了邀請:“看電影嗎?”
此時,鐘表指針已滑過“12”。
傅斯珩垂眼看了安歌的手機屏幕。
電影已放完了片頭,無聲的片頭過後,畫面被定格在一幢海邊別墅外。
遠處,椰樹白帆。
“氣氛還行。”安歌開始沒話找話。
鏡頭從遠處往裏不斷的拉近,穿過綠林,男女主演正躺在泳池邊的躺椅上。
男主演半躺在躺椅上,手臂環在女主演的腰上,女人上身穿着黑色的bikini,身材不輸一線超模。
她的手撐在躺椅上,慢慢地爬起身,微微一甩頭發後又做了一個撩頭發的姿勢。
金色的大波浪被甩開,女主演捧着男主演的臉,慢慢吻了下去。
兩人吻的忘情。
“……”安歌隐隐覺得哪裏不太對。
正常有幾個好萊塢大片是這種打開方式的?
鏡頭只給到了上半身,乍一看,确實還挺唯美的。
歐美大片式的唯美。
“男女主演是誰啊?我竟然看不出來,不過這顏值還挺——”
高字音沒發出,鏡頭猛地往下一拉,安歌瞬間呆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直默默無聲的視頻終于有了聲音。
一陣嗯嗯啊啊的。
細細碎碎的聲音在黑夜裏聽的尤為清晰。
下一秒,安歌的眼睛被傅斯珩用手捂住了。
他的手還帶着潮濕氣。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安歌:第一天,我邀請了傅斯珩一起看了個片兒……
傅斯珩:老婆在邀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