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傳聞
玉緋珏沒想到顧淵居然是這樣的态度,疲憊地喘着粗氣,輕輕嗤笑了一聲,顯然明白他話裏的想法:“确實……能讓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當然是最好的法子。”
蘇青聽着他們的對話,慢慢地抿起了嘴角。
顧淵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将計就計地等着對面先開始動手。
很顯然,義莊那一晚的事讓他感到很不愉快,現在準備要讓對方在自己設計的陷阱裏,狠狠栽上一個跟頭。
這個想法本身倒是沒什麽問題,可是一想到那些人心狠手辣的勁,以及那些匪夷所思的戀屍的癖好,總讓她在想起來時不由有些頭皮發麻,難免會為顧淵如此冒險的行徑而感到不妥。
她擡頭看了顧淵一眼,開口問道:“老爺,再往前去可是鶴山郡的地界?”
顧淵點頭,道:“有何問題。”
蘇青想了想,道:“鶴山郡周圍山林野立,地勢複雜得很。或許我們可以考慮從水路繞過那裏,直去後面的沉水縣?避開這段險惡之地,先進了姑射城勢力所及的地段,正好也可以讓對方亂一亂陣腳。這樣一來,對方會因此忙裏出錯也不一定。”
一邊說着,她一邊打量着顧淵的神色,初始沒有什麽端倪,不知為何說到後來卻見他臉色略沉了下來,不由識趣地住了口。
顧淵沉聲道:“你對姑射城,倒是依賴得緊。”
蘇青在這樣的語調下微微一愣,當即否決:“沒有的事。”
片刻後,又補充道:“我這麽說,都是在為老爺考慮!”
然而顧淵沒有什麽多餘的回應,只是淡聲地轉開了話題:“我們不會經過鶴山郡,此行将繞道去圖州一趟。”
蘇青詫異:“圖州不是剛經歷了水患嗎?去那做什麽?”
既然顧淵會提出來,就表示不是突發奇想想要去圖州的,自然也不會是因為她提議改道而突然改變的主意。
畢竟,要從圖州繞道去姑射城,可比走水路去沉水縣要來得遙遠上許多。
見顧淵久久沒有回答,蘇青蹙了蹙眉愈發感覺自己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心裏隐隐有種感覺——去圖州的原因,或許跟之前經歷的那些事那些人都有着數不清道不明的因由。但再往細想,又有些想不明白。
圖州前陣子水患頻繁,也一度引發疫情,為此朝廷撥下了大量的錢款物資赈災,前陣子已經穩定了不少。難道顧淵是想借此路過的機會去視察一下府尹的工作?這樣想雖然也說得通,但蘇青總覺得有什麽地方隐隐不對。
玉緋珏不知什麽時候起再次沉沉地睡了過去。
蘇青看着他那煞白的臉色,抿了抿唇,便沒再出聲打擾。
顧淵也不知道突然在不悅什麽,一直也沒再說話,閉眸小憩。
因為始終想不明白的緣故,蘇青忍不住盯着顧淵微垂的眼睫有些發呆,視線從他的眉目漸漸落到他的鼻梢,又漸漸撫上微抿的朱唇。
不知為何,總覺得,他是因為自己剛才的某句話而鬧脾氣?
似是感受到視線,顧淵忽然睜開眼來。
蘇青就這樣被人抓了包,心頭一跳下,莫名竟沒有半點心虛的感覺,直接對上他的視線,勾起唇角連自己都不知為何地笑了起來。
顧淵眼底的神色微微一晃,先前的沉凝終于漸漸散了不少。
抵達圖州郡地界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附近村中只有一件簡陋的客棧,雖然陳舊倒也幹淨。
步羨音擡頭看了看客棧的懸懸欲墜的匾額,提議道:“天色也不早了,玉公子也需要靜息休養,不如今晚我們就暫時在這裏留宿吧。”
話剛落,就有一個夥計模樣的男人從客棧裏迎了出來,一臉熱情地道:“幾位客官可是住店?都請裏面走!”
步羨音點了點頭,與藺影兩人從車上攙下玉緋珏。
夥計一路領着衆人往裏走,一邊道:“諸位舟車勞頓,晚膳已經備好,用完膳便可以回屋洗漱沐浴了,今晚夜涼,諸位還請早些休息。”
聽這話中的意思,這家店竟然早知道他們會來?
步羨音眼裏詫異的神色一閃而過,問道:“這些都是誰人安排的?”
夥計笑盈盈回道:“對方只說是諸位的朋友,其他的話,我可不便說。”
步羨音點了點頭沒再問什麽,卻似是想起什麽來,回眸意味深長地看了蘇青一眼。
坐在桌前,看着一道道顯然是按自己口味來點的菜肴,蘇青臉色難免有些不定了起來,頭也感覺有些隐隐作痛。
——幾乎可以斷定,這位安排好一切的朋友,到底是哪位仁兄了。
她伸手攔住了夥計,問道:“這位小哥,不知可否透露一下,安排這些東西的人現在何處”
夥計面色猶豫,苦着一張臉道:“姑娘,那位公子特地交待,小的真的不便透露啊。”
公子?蘇青挑眉。
不待她追問,顧淵已經取了一張銀票擱在桌上,淡聲道:“現在可以說了。”
夥計的視線瞥過銀票上的面額,眼睛頓時亮了亮,一把将銀票藏進懷裏,讨好地頓時露了底,笑道:“那位公子,現在就在二樓的祥雲間裏,可需要小的帶路?”
“不用,我自己去。”話未落,蘇青已經嗖地站了起來,徑直沖上了樓去。
柳芳華微微蹙眉看了眼顧淵頓時沉下的神色,眼裏的眸色隐隐晃了晃,也緩緩站了起來:“回頭送幾個菜進我房裏,我先休息了。”
藺影看着兩人離開,有些啞然:“那我們……”
顧淵沉聲道:“吃飯。”
餐桌旁的氛圍頓時一片寂靜,藺影與步羨音交換了個視線,作未見顧淵低沉的臉色一般,安靜地吃着飯菜,輕巧地幾乎沒發出半點聲響。
蘇青找到祥雲間門口,一擡手,直接推了進去。
屋裏的人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出神,聞聲轉過頭來,眼裏神色微微一晃,喚道:“阿青,你怎麽來了。”
他面色間沒有惶恐,沒有詫異,甚至連語調都平淡如水,一如眸色間的空靈無痕。
蘇青被他這麽一噎,到了嘴邊的話莫名就堵在了那裏。
随着眉心越擰越緊,她終于憋出一句話來:“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不是聽我的回姑射城去了嗎,怎麽又平白無故出現在了這裏?”
荀月樓道:“本是準備回去,途中遇到了琴心派來的人,便又回來了。”
陸琴心居然會放任荀月樓留下來跟她同行?蘇青聞言,心裏越發有些局促不安了起來:“這樣有意讓你暫時別回去,你就不擔心姑射城裏發生了什麽大事?”
荀月樓搖頭:“應該沒有,姑射城最近在準備萬壑典。”
蘇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這種天下矚目的盛會,若有發生了什麽大事,肯定天下皆知,絕對不會這樣風平浪靜。
但若不是姑射城的緣故,那就說明與她有關了。
蘇青狐疑地問道:“難道是因為,我們轉道圖州的途中,莫非又會遇到什麽匪夷所思的事?”
荀月樓依舊搖頭:“琴心未說。”
他既然說不知道,那肯定就是真的不清楚了。
蘇青一時間就真的捉摸不透了,只能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現在是準備繼續跟着我們呢,還是直接表明身份,幹脆與我們一道走?”
其實現在的情況,與表明身份也已經沒什麽差別了。
荀月樓道:“跟你們一起。”
蘇青點頭:“也好。”但看他略有沉思的神情,不由問:“還有什麽事?”
荀月樓擡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糾正道:“之前我沒有跟着你們,是你們在跟着我。”
“……”
蘇青不想再和他說話了。
這時,一個唯唯諾諾的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這位姑娘,你們這是準備,去圖州嗎?”
蘇青一轉頭,瞥見端着水盆站在廊道上的客棧夥計。
留意到他臉色上有些惶恐的遲疑,她心頭有些異樣地一跳,問道:“我們是要去圖州沒錯,這位小哥,可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其實,也沒什麽不妥……”夥計顯得有些猶豫,視線有些飄忽地晃了晃,道,“不過你們最好聽我一句勸,圖州啊,還是能不去就別去了。”
果然有問題!蘇青眼裏的神色一閃,拐彎抹角地問道:“圖州的水患不是已經在朝廷的赈災措施下已經受到控制了嗎?原先的疫情聽說也已緩解,莫非,現在還存在着一些沒有得到根治的疫症?”
夥計的臉色微微一白,似是不想提及這個話題,猶豫了很久,才道:“疫症确實得到了控制不錯,朝廷已經找到了根治的藥劑,即便有人新染上都不是什麽大事。只是……”
他頓了頓,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只是最近圖州邪門得很,四起的流言很甚,說是,城裏不少家裏的死人一個個都——詐屍了。”